[暮光]灿烂阳光 作者:漫空 第1章 绿色的福克斯 在卡伦一家到来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些传说与阴暗的故事竟然是一种另类的真实。甚至不知道,我活着的地方,仅仅是一个中年大妈关于爱情的梦。——2003年5月17号 福克斯是一个长年都浸润在阴雨与苔藓里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阴霾的天空让这里的主色调永远都无法鲜明多彩。这里唯独翠绿这种颜色满目苍夷,代表生命力的颜色,在福克斯这个地方总是给人一种压抑到快要形成实质感的压力。 我需要这里的阴天,但是却不太喜欢这里的绿色。 每次出行开着我那辆二手的宝蓝色福特汽车经过森林的时候,可以看到高耸的道格拉斯冷杉在淡绿色的雾气中时隐时现,绿到发蓝的山脉遍布针叶树。一些野鹿偶尔会出现在公路旁边,也许我该感谢这里独特的人文习俗,没有人会轻易将这些可爱的森林动物一枪了事,送上餐桌。 我不知道生命的轨迹是怎么延伸的,看了许多关于前世今生的书籍,也看到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转世故事,但是对于我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在八岁的时候我就放下那些诡异的生命话题,而打算认认真真活下来。 我记得自己上一辈子是中国人,在打算放下追究我从何而来的那一刻起,关于我是中国人这个事实就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我年轻得病,辗转医院病床好几年后咽气身亡,那时候亲人朋友都已经比我先放弃我的生命。记得在病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有窗外温暖的午后阳光爬上了我的脸孔,温柔地陪伴着我走过人生的最后一程。 平凡的人生在最后那几年里好像浓缩了生命里所有的大起大落的精华,悲痛与苦难,直面生死与**的颓败,还有所有人离开的步伐与自己挣扎的不放弃,到最后搂着一缕阳光平静地迎来永远的沉睡,一辈子的生命就这样落下。 我在死去的时候其实不觉得遗憾,甚至是轻松。我想我短短的一辈子生活平淡无奇,却在得病后终于迎来了人生自我的成熟与升华,到了最后我甚至能听到我心灵完美无缺,花开灿烂的那一刻。 再次清醒,是在一个温暖到发烫的怀抱里,满目鲜血,恍惚不知何处。一个女人一直摸着我头发,她被压在车底,而我在她怀里被护得紧紧的。 我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流那么多的血,就像是被破坏的水龙头水管,谁也无法阻止那些血液汹涌而出。女人是外国人,皮肤白皙,金色头发粘着玻璃碎渣与黑红色的液体,五官立体而美丽。我听到她逐渐虚弱的喃语:“克莱尔,宝贝,妈妈爱你,我们去接爸爸,去接……” 我发现我满脸泪水夹杂着血腥味,却还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刚刚接受自己死了,结果眼睛一睁开又挪了个地方。 费力地摸摸这个女人的脸孔,濒临死亡的苍白正在颤抖着,我安慰她,“没事,会有人来救你的。” 女人目光渐渐沉寂,我发现自己眼泪又开始横流了,可是我并没有脆弱到见到陌生人受伤就吓哭的境地,身体与心理似乎一点都不契合。 我喃喃自语:“会有人来救你的。”沉默了很久又说:“救我们。” 最后得救的只有我,他们叫我克莱尔-米勒。他们都是外国人,说的都是英语,我英语不好,但是奇迹的是我听懂了所有人杂乱的话语,怒吼,安慰,悲怜的细语。 真是一个诡异而漫长的梦,受伤的地方开始了尖锐而沉重的痛苦。我重新躺回病床上,比之前好的医疗环境,**的剧痛也不是那种被死亡消磨到崩溃的倦怠无力,我重新变得新鲜而坚强。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丽感觉,像是灵魂慢慢在与一个充满生命力的身体互相融合,车祸受到的伤害刺激到我迷茫的神经感知,我真实地感受到活着的剧痛,清晰到我无法抗拒逃避。 这种痛苦是来自骨头碎裂,内脏哀嚎,还有精神重组。 来来往往的安慰与八卦,我知道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六岁的美国小女孩,这让我惊恐了几天,担心自己是不是精神病发作,逗自己玩的。慢慢接受了现状,知道了这个小女孩的父亲是华盛顿的州警察,在公路上巡逻的时候卷入珠宝抢劫案,被犯人击中三枪当场死亡。 母亲是那个我醒过来见到的女人,听说是警局方面通知她后,她刺激过度带着才六岁的小女儿上了车,发了疯地踩油门要去医院看自己的丈夫才发生的车祸。 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完满的三口之家,支离破碎。 就剩下我,以孤儿之身重新活了下来。 那段时间很多穿着警服的人来到医院照顾我,他们很努力地对我笑着,给我讲故事说笑话,带了很多孩子喜欢的玩具还有绒毛娃娃,女孩子喜欢的裙子新鞋。 我愣愣地对着他们,跟块木头一样,因为我英语真不好,就算很奇怪一醒来就无师自通能听懂这些夹杂着各种美国俚语,平民化幽默,各种各样复杂单词串联起来的异国语言,我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开口是不是这种语言,我更倾向自己出声可能就是普通话,中文。 所以他们以为我吓傻失语了,连儿童心理医生都天天过来给我搭积木,轻声细语地给我唱摇篮曲。 后来一个男人匆匆出现,他满身风尘,似乎刚从飞机上下来,行李就丢在病房门边。很典型的美国人,眼窝深邃,脸孔削瘦,深棕色的短发下满脸疲惫。行为举止少了一点这个地方的人特有的那种热情自然,反而有点笨拙严谨。他对着我似乎有点手足无措,“我是你舅舅,你妈妈的事情我才知道,我真是……真是该死,竟然放着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原谅舅舅,克莱尔,你别难过。” 说是我舅舅的男人伸手将我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他怕是惊吓到什么脆弱的物体般温说:“没事,都过去了孩子,我会照顾你的。你父母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你可是个好孩子,你会好的,克莱尔。” 我觉得这个怀抱的温度很暖和,跟那个护着克莱尔的母亲的怀抱一样的温度。不知道怎么我竟然开口轻声唤了一声:“舅舅?”带着点不确定,是英语,我觉得我应该是念对了这个词语。 男人拥抱我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才将我更用力地抱住,接着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哽咽地说:“是舅舅,你妈妈她很爱你,克莱尔,她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所有母亲最爱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对一个哥哥来说,失去了亲爱的妹妹,也是一种挖心掏肺的苦痛。 生离死别,永远是人类最大的看不破与放不下。 我伸出手回抱他,声音带着自己都不太习惯的尖细稚嫩,“她也爱你。” 我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舅舅查理就在医院里一直照顾我。我感激他,我并不是真正的克莱尔,别人对我的好,我都当做恩请记着。 身体好了点后他将我接到华盛顿州的福克斯小镇,这是他住了半辈子的地方。我来的那天福克斯在下雨,经过温带森林的时候看到浸润上雨水的树木与石块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深绿色。无边无际的高山树木,漫长虚幻得如同一个梦。 奎鲁特河奔腾过弥漫着翠绿色大雾的古森林,仿佛在一路歌唱。 这里是一个泡在雨水里的绿色星球,我没想到自己会这里一住就是很多年。 甚至在那一家子来到这里之前,我都没想起来过这个听着有点耳熟的地方,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名有什么不一样地方。 第2章 那辆豪华跑车 又下雨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带着石台的窗户上全是雨声的清脆声响,房间里面的老式音响还开着,我昨天晚上忘记关掉它。音响是杰森-米勒留下来的,也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他热爱任何旋律优美的音乐,收集了很多经典的欧美音乐cd,密密麻麻放在特定的cd木头箱格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都乱塞到艾玛--米勒的书架上。 这对夫妻的兴趣爱好很符合美国中产阶级的品位,热爱音乐书籍,喜欢举办小型聚会,喜欢葡萄酒及漂亮的瓷器盘子,一周会去一次华盛顿州某一个几十年老牌的餐厅,穿着正式的西装与小礼服去音乐广场跳舞。热情好客,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资助一所孤儿院,经常捐献书本衣物。 杰森有写日记的习惯,艾玛有记账单的习惯。我知道他们的经济支出收入,还有他们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两个人留下来的日记,读书笔记还有账单,让我这个负责收拾的人看到了这对夫妻的生活散碎。 当初从华盛顿州中心城市跟查理搬到西雅图边缘小镇福克斯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我自己整理的。查理是个粗心的人,对于搬家也停留在开辆租赁来的红色小卡车,将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电器,还有一些必需品及衣物给弄上车就算完。 因为房子不打算卖,查理是想等我长大以后才将那栋两层别墅,价值三十多万美元的房产交给我自己处理。美国购买的都是土地永久使用权,资本世界的私有财产得到了很完美的保护,所以我不用担心房子会因为使用年限过了而被收回去。大型家具放在房子里,盖上防尘布。 而我将很多查理忽视的东西都给整理出来,包括几百张正版cd,三个书架的各种原版书籍,杰森的日记,艾玛的小提琴,一把家庭手枪,还有珍藏在橱柜里面的婚纱。 我还找到了很多克莱尔的玩具娃娃,糖果色的裙子,几本家庭作业及图册。这些我都小心放到盒子里收藏起来,将它们带到福克斯。 我很喜欢这家人,所以很多东西我都不想轻易就遗失了,或者放在这个即将寂静下去的房子里。我渴望活着的生命,也希望自己能让这些东西继续活着。 所以在福克斯的房子里,我还延续着杰森的习惯,将一些cd塞到书架上,凌乱的温馨。在自己床头放了一张这家三口的全家福,墙上挂着小时候克莱尔涂鸦的一张抽象画。 我不忌讳死亡这个话题,更不忌讳面对米勒一家,缘分是很奇妙的事情。我从未见过他们,但是现在我却成为他们唯一的生命延续。我不讨厌这种感觉,也不排斥成为一个叫克莱尔的女孩,人生总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做的。我还是我,不过我的生命多了一项怀念这家人的责任。 从床上爬起来,被子轻厚,材料是一种很舒适的棉绒。我特意跑到奥林匹亚买,看起来很厚实,但是盖起来没有看起来那么重。福克斯的气温就算到了夏天也是十几摄氏度,这让怕冷的人只能终年准备长袖衬衫与羽绒服。 我懒得去折叠被子,被子松松垮垮乱在床铺上,赤着脚丫跑到窗边。窗外的天空阴郁沉重,整个小镇都被茫茫的大雨倾盖住,房子前的草坪都是水洼。远处是连绵的森林,高耸的大树如同古老的长柱形化石,僵直而神秘。翠绿色永远是不变的主旋律,冷漠到深沉,过于细腻的深浅绿色搭配,注视久了总给人一种孤僻精巧的美感,美到不像是真实的东西。 音响里面播放的歌曲是沙金斯蒂文斯的因为我爱你,轻细的吉他不知从谁修长的手指之间流泻而出,伴随着不急不缓的鼓声,温暖的歌声似乎是从你刚刚沉睡的梦境里慢慢走出来。 窗外的瓢泼大雨也无法阻止音乐让这个房间温暖起来,我跟着轻轻哼唱,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伴随着歌声我跑进卫生间开始收拾自己,我很多时候不会照镜子,因为不太想看到自己白皙得很过分的皮肤。那种白比大多白人都要白,很不健康。虽然查理曾经安慰我很美丽,就如同掉到清澈水里面的珍珠一样让人赞叹。这不过是一种安慰,当被诊断出自己得了一种罕见病的时候,这种过分的苍白一直在提醒我自己不过是个病人。 查理很担心我会被疾病打到,他那么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却是不是会很敏锐地注意我的情绪变化,然后用很可爱的话语来鼓励我。例如,克莱尔你永远都是美丽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就算无法见到阳光也没关系,福克斯是你永远的家。 我庆幸福克斯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阴雨连绵,我的皮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病变,车祸过后开始出现了无法接受阳光照射的毛病。医生发现我的黑色素细胞形成比常人缓慢,无法在强烈的紫外线下面形成好的保护,如果不小心接触到强烈的阳光就会被灼伤,真像是吸血鬼症,不过我看过吸血鬼症的病人,我觉得自己这种病还算是好的。 不影响自己平日的生活,就是注意不要暴露在强烈紫外线就可以了。 整理了一下淡金色的卷发,我记得一开始这头发是深金色的,这些年日见浅淡。这让我怀疑医生的诊断,我没听过哪种因为黑色素形成缓慢的疾病,会连深色的头发都弄褪色。苍白的皮肤配着浅金色的长发,加上我经常穿一些深色不花哨的衣服,漫步在福克斯镇上的时候,别人很多时候会将我看错成一个单薄的幽灵。 穿上薄毛衣还有长袖的浅棕色长外套,我比很多人都来得畏冷,就算是五月下旬,也要时刻准备保暖衣物。我觉得处于奥林匹克半岛的福克斯是没有夏天的,这里的气温永远停留在阴暗潮湿的冬季。 关上音响,挎上单肩书包,我匆匆下楼,房子是老房子。当初杰森曾经为了艾玛停留在福克斯,这里是他们亲手改建的房子。室内面积三百多平方米,分为上下两层,有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一个书房一个很好的厨房。会客厅在楼下紧挨着半开放的厨房,门外草坪也是属于这个房子的。 建筑的材料是当地森林里面的石料还有南方松木材,整个房子的设计图都是夫妻二人绘制而成后才交给持证设计师签名,然后上报相关部门得到合格审批建成的。 我很喜欢这栋房子的设计风格,不拘一格,到处都是亮点,完全是为了打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庭而设计。我这些年除了逐渐将增多的东西往房子里面塞外,完全没想过要去改变这里,虽然一个人住着有点空旷浪费。 喝了一瓶牛奶,我看看时间发现自己快要迟到了,扯过门口的雨衣穿上。打开门见到处都是雨水,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入雨中。我那辆福特车放在房子后方的车库里,学校离这里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如果没有自己的车子,这里也不会有校车接送更不见公共汽车,想上次学都成为奢望。 我还没有考驾照,也许明年十六了能更容易拿到这张驾驶证,现在的我为了不让查理天天开着他的警车来接送,只能忽视驾照的问题自己开车上路。我的驾驶技术绝对过关,每天也就上学的时候开车,平时基本都不开,避免有更多机会被这里的巡逻警察揪住。 门前有一个私人的邮箱,我用钥匙开后伸手掏了掏,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见到上面熟悉的黑色标志,不禁笑了笑。将信封塞到单肩书包里面,拉好拉链,外出不过一会,防水的深黄色长靴上面沾了很多泥水。 福克斯只有一所学校,小中高一体化,没有大学。学校看起来并不符合这里森林深山巍峨雄伟的大气风格,你能看到的只有放置在公路旁边,完全没有独特风格的配套用房,深栗色的砖墙外表在茫茫的大雨里暗淡无华。 空气因为雨水而异常湿润,我的车轮在倒车停下的时候溅起无数的褐色泥水。我没有迟到,但是却早到。偏僻简陋的泥地停车场上除了我这辆孤零零的二手福特,只有一辆阿斯顿v12vanquish几乎与我同时间停下来。 拜查理订购的男性杂志所赐,我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辆车子是去年阿斯马丁推出的王牌车型。这种豪华跑车突然如同幽灵毫无预兆出现在原始森林的福克斯小镇中,我第一个感觉没有任何羡慕,而是不自在的诡异。就好像平民窟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一辆豪华百万跑车让人无所适从。 第3章 那群路过的人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我自然地不开车门,想等待对方先出现。这也不过是一种另类的自我保护,很多时候我都是显得过于内向安静,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不热情美好。美国女孩子的一切特质在我身上格格不入,就算外貌无比年轻也改变不了内里灵魂的苍老成熟。 查理对于我这样的性格有些头疼忧郁,他一直希望我能在小镇上交到足够的朋友,能去参加足够多的舞会派对,而不是永远呆在杰森与艾玛的屋子里听音乐看书写字,我很抱歉让他失望。 我一年里面唯有的大动作是每年三个月的暑假,会拎着行李进行独自的旅游。查理对于我这种独自一个人的冒险很不赞同,但是他没有时间陪伴我,也无法改变我。而且暑假是查理最期待的时间,因为他唯一的女儿贝拉会回到这里陪伴他一个月,当然从去年开始,长大的女孩子再也受不了福克斯阴沉厚重的天气,而选择让查理到加州陪她。 伊莎贝拉,每次这么叫她都能轻易看到那双棕色的大眼里的不自然,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全名,会很敏感地纠正这种称呼。我每年都能看到她一次,她跟她的母亲完全没有相似的样子。那种敏锐美丽,不善言辞更像是他那个内心感情丰富的父亲。 那辆vanquish无动于衷地停留在雨雾里面,我觉得我已经给了车主足够的时间让他打开车门出来。我们停留的位置正好面对面,中央隔着泥泞的车道,所有的植被地衣都被车辆给碾平了。 清凉到冰冷的大雨从来没想过要停下,来自太平洋形成的暖湿气被奥林匹克山脉给截留下来,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各种雨水。 我的举动也像是被截留下来的暖湿气,面对这辆拦路虎犹豫着该不该先下车。停车场如同是一个荒凉而昏暗的空间,我感受了两辆车子隐约的对峙,这让我更不想先下车,反正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到了教室我也没有任何该做的事情。 突然对面那辆跑车驾驶门先打开,我看到漫天的雨丝里面,一个娇小的女孩走出来,穿着蓝色的牛仔裤与灰青色的单件长袖衬衫,雨水瞬间就打湿了她纤细的颈部衣领,深黑色的短发杂乱而略带冷硬地顺着各种方向伸展。第一眼被大雨遮去了清晰的视线,我模糊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美国女孩。 另一个车门很快也跟着打开,一个穿着短西装外套的修长身影从车里出来,动作有种说不出的雅致流畅。他自然而然地打开雨伞追上雨中的女孩,跟她站到一块,金色的头发在阴郁背景里发出柔顺的光泽。 他们沉默而轻巧的穿过雨幕与我车子擦肩而过,我转头看到窗外的他们,才发现这两个人的外貌完美到不可思议,跟普通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们的皮肤如此苍白无瑕,却又不显得惨烈无力,这种美丽就跟他们的车名一样足以三秒内征服掉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 金色头发的男孩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很敏感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淡金色的眼眸里面有什么崩裂开,冷漠平静的瞳面出现了一种让人寒毛直竖的可怕情绪。 旁边的黑色女孩对于身边男孩的情绪变化发现得很快,她轻声地叫唤了他,男孩面无表情的脸孔上出现了一丝扭曲的懊恼,然后不再看我立刻举着伞跟随着她离开。 我僵硬着身体看着他们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有些后怕地看向那辆名车,却惊悚地发觉车上又走下来一个人。他没有穿雨衣也没有带雨伞,深金的头发接近褐色,俊美的脸孔像是冰石冷硬得都快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神情。 外貌很年轻,习惯这里的孩子都比年龄看起来显老,我猜测他也不过十六七岁。但是一个人的气质动作却可以出卖所有过往经历,这种可怕的冷漠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拥有。 内向与无动于衷的忽视,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他完全没有将任何注意力放到我福特车上,步伐快速地跟随刚才那两个人走去。我发现他们走的地方是学校的第一栋楼,那里是行政办公室。在此之前我从未在学校看过他们,如果不是迷路来问路的,那大概是来报道的新生,尽管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来的学生了。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腿有点软,我才后知后觉发现刚才自己竟然在害怕。 害怕那三个人,不是对他们外貌的赞叹,而是本能地感到战栗。就像是在森林遭遇到黑熊一样,天性上的克制会让你整个人都处于反击恐惧的状态里。 但是回想了一下却无法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这真是糟糕的感觉。 第4章 来自意大利的信 第一堂课是瑞恩先生的世界文明史,高中的基本课程。我很熟稔地将书竖起来摆出一个认真的姿势,我坐在最后一排,对于老师来说我这种学生永远是最没有存在感的,所以我从不担心他猜到我分心的小伎俩。我从不要求自己满分毕业,只要在四年内修完二十四个学科,拿到毕业证书就是我最大的目标。 对于一个内里接近中年大妈的女人而言,重新上学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这些教科书一直都在折磨我脆弱的记忆力与理解能力。 在福克斯我并没有太多的朋友,而位数的朋友里面一个同龄人都没有。在最该融入到福克斯孩子群中的年龄,我却在拼命地收集关于生命的书籍,研究一些虚无缥缈的黑色课题。七八岁的孩子外表也阻挡不了我那种恐怖的冷漠气息,那些还在读小学的孩子看到我就跟看到不干净的恐怖巫婆,连我在查理家住的那段时间,查理的房子都变成人见人怕的鬼屋。 在福克斯小镇上,任何同龄人都知道克莱尔这个家伙阴郁诡异,完全是个怪人。我在儿时的表现足以让所有跟着长大的少男少女退避三舍,所以我从不奢望能交到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朋友。 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我开始拆开今天早上收到的信封,这是来自意大利的朋友的来信。信封好像是特制的,在邮票下方有一个精致的v形状图徽,他从不写自己的全名,每次都简称自己是c,二十六个字母排行第三的大写字母。 我猜测过他真正的名字,但是也是瞎猜而已,c的含义太广阔——丙等的成绩;碳元素;图形周长;娘娘腔的男人。 他不说我也不问,笔友的神秘并不是我好奇探问的理由。 信封袋打开里面的东西往外滑,我连忙手一扫将东西抓到手里,抬眼见大家都在听课没人注意才暗暗松一口气。是张专辑,六九年原版的甲壳虫专辑《艾比路》,我看到麦卡特尼光着脚丫子夹着香烟,与其余成员大步走过斑马线的封面,掌心有些发烫。 忍不住无声笑起来,还记得一开始用笔交谈的那段时间,这个家伙可是鄙视乡村音乐跟摇滚乐到死的。对他来说除了古典乐跟歌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乐曲,对古希腊戏剧这种偏门的玩意有很深的研究,却说不出二十世纪任何一首流行经典的名字。 说起来从第一封信开始,现在也快要六七年了,时间既快又漫长,喜欢古戏剧的老古董也被我念叨到会为我去寻找流行乐专辑。 将专辑放回书包里,打算回家后将张难得原版放到艾玛的书架上。信夹在信封底部,这几年他终于学会钢笔白纸写字。我永远无法忘记我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是鹅毛笔羊皮纸写成的,而且那些羊皮纸颇有年头,能当古董拍卖。我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好显示自己多有底蕴。 就是字体改不回来,满纸都是赏心悦目,但是看久眼花缭乱的英语花式字体。那些勾还撇得特别夸张,我怀疑这人平常该不是都这么写字吧,又夸张又臭屁。 信右上角是时间,没有具体的地址。下面是正文,比平常人更用力浓重的墨迹——亲爱的克莱尔:“不知道上次我寄给你的股票投资名单你收到了没有,当然不管你收到没收到这张名单的结果都跟你毫无关系,因为你从不打算从你那个孤僻贫乏,又一无是处的小乡村里走出来,用哪怕一分钱去购买任何你看不见的财产。” 我不由手一抖,突然记起上次是有收到c寄来的名单。因为他时常觉得我穷酸得很可怜,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能穿着两年前的旧夹克出来闲逛的,所以自作主张地就塞给我这种玩意让我去学着投资。 但是小市民心态久了,觉得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我银行里的钱可经不起瞎折腾。守成就行了贪心是罪过,再说我对股市毫无兴趣没有了解,最后福克斯那段时间天天下雨电脑给浸水死机了,更懒得出门就把这回事完全忘光。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去买股票,真是奇怪。 接着往下看,c又开始抱怨起自己周围的人来。 “我的克莱尔,你完全无法想象我最近的生活有多糟糕,就如窗外每天都晴朗得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到我想杀死点什么。m那白痴又反对我的决定,他那个样子我看腻了好几世纪,脸上的皱纹都快要苦成悬崖沟壑。两个月前我坐在他身边看他能多久不动,结果我现在还在他身边坐着。a每次笑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将他踢到地沟下水道里面,让他那难看死白的笑脸跟他做作的一举一动去陪伴肮脏的地底老鼠,也不想想自己的老脸那么猥琐黑暗,笑起来简直让人恶心。 “我最近在想要不干脆一把火烧了家里,将他们俩都给咬个半死,然后倒吊在钟楼上给阳光暴晒,到时候那闪闪发光的美景一定会让人赞叹。 “哦不,我该学会忍耐,不然很容易被倒吊在钟楼上的是我。虽然我确定他们一定没法将我干掉,就像我干不掉他们一样。 “这真是个无聊的事实不是吗,除了你外没人知道我一直在特训。m那个白痴不管怎么说一定会跟在a身后,我还没有快到可以同时制止他们两个的速度,不过我确定自己再过一段时间渡过了瓶颈期,他们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我在地底仓库的垃圾区里面翻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你所谓的经典音乐跟灰尘一样廉价繁多。我都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没脑子负责收集的,连这种没营养的东西都能一卡车地运来占地方。我想你一定不会愿意我将这些玩意全部寄给你,随意拿一张,封面上那四个傻子看起来真难吃,你确定你真的喜欢他们而不是你一个没营养的笑话? “最近的新生儿没礼貌到让我想将他们一个一个塞回长眠的地狱里,又粗鲁又愚蠢,简直无法想象是谁让这群没有灵魂的白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也只有a那种脑袋的智商才会觉得家里多一群这种嘈杂的蠢蛋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这群蠢蛋弄没了我的理财专家跟服装设计师,我最近不得不重新执笔工作。a从来不管财政,m我只求他别时不时抽风自残就完事。家里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在下一个理财专家找到前如果我不亲自处理,我怀疑下个月我们都会因为财务管理不善而重回森林里打猎。 “而且我越来越厌烦a老是抓着我的手不放,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脑袋空空的冲动鬼,所以我就做他眼里的低能儿。他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在面前已经说了无数次谎言。他每一次抓我的手我就说一次谎言,这真是枯燥而简单的活,没点技术含量。” ——瑞恩先生的声音如同催眠曲,他的课一直喜欢跑题。我耳朵里隐约听着他在教什么课,一边摸摸雪白的信纸。 c已经无数次抱怨了他的家庭成员,他一定很喜欢他们。我是如此确信,对他来说就好像世界上没有另外两个人能让他如此注意了。无论这种注意是善意的谎言,还是恶劣的不怀好意。 信纸最后一行字没有开头那么整齐,整齐得如同印刷体。就好像写给我的关心,会让他觉得困扰。 略带过度用力到凌乱到唯美的字迹——“你确定你还想呆在福克斯等死吗?我这里有些地方是适合人类居住的中空区域,你永远不用担心那些地方会出现不在规则内的危险,如果你哪天脑袋终于开窍了记得找我要名单。免得我下一封信寄到前,你干巴巴的尸体已经被塞入冷杉树根下面。 你真实的朋友-c”。 我一点都不想搬家啊,c信友。 早已经习惯这个家伙的口气高傲到尖酸刻薄的地步,这些年固定的通信让我多多少少了解c的家庭情况,前提是他没有满口谎言。 他很喜欢用夸张而诙谐的语气来讲述他的生活,我大约知道他有两个亲人a跟m,一堆不明身份的住客,生活很奢侈,会赚钱的人却不多。 我其实一直很怀疑c的家里应该有财政赤字,因为在他口里我知道了他家有好几十只不事生产的米虫,都是a收集来的。我更倾向a其实是个慈善家,收养了很多新生无父母的孩子,可是那很花钱,所以负责财政的c一直看他不顺眼想揍他。 而m在他口里更是米虫中的大米虫,因为m吃得最多,但是基本就不管事情,属于超级混吃等死却老也不死的超级讨厌鬼。 而给我的来信从一开始含蓄高贵的华丽文笔,现在已经熟悉到每次打开信封我都大约知道,这个家伙又是一纸张的老妈子唠叨抱怨,除了字体华丽,他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称为高贵华美了。 我曾经记得以前他曾经寄来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就算我满嘴谎言,唯独对你真实。” 感动得我这个年纪加起来也快妇女的老女孩差点没飙泪,能得到这种朋友真让人觉得友谊天长地久啊。后来他的信就开始长起来,最长的时候连他研究的神学课题草稿都给我当成信纸寄过来,那可是足足七百多页都能出上下两册书籍的厚度。 而他寄信的目的不过是炫耀他的博学深度,外加一顿对我的讥讽不屑。 好吧,久了我就知道这货不过就是想找个名为朋友的垃圾桶。因为在家里他还得装逼,所以他终于找到了个跟他没有利益关系,也从来没见过面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后,终于能尽情吐苦水撒娇打滚。 所谓的友谊天长地久,就是一垃圾桶。 有时这就是感动与现实的沟壑。 第5章 转学生 当我将信读完,在感叹c那家伙不靠谱时,才发现周围静得出奇。木愣抬头,发现瑞恩先生手里拿着教科书,面目怒容地看着我。 我有点尴尬,手扶着桌面站起来。 “克莱尔,看来你已经很有把握在这个学期不会当掉我的课。我们刚才还在讨论泰坦尼克沉船所造成的历史影响,杰西卡已经回答了沉船的生还人数,现在请你正确地回答出,生还人数七百零五人的名字。” 这个问题一出,满教室的目光全部像是聚光灯唰地聚集在我这里。说真的,低调内向久了真不习惯被近二十双眼睛看着。 虽然知道瑞恩先生讲课一直喜欢跑题,但世界文明史课上回答泰坦尼克沉船的问题,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生还人数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斯玫瑰,不过她的杰克已经沉睡在海底了,我想我的答案瑞恩先生一定会非常不满意。 他的地中海发型可能会因为愤怒而燃烧的,我试着比较友好地露出一个笑容,原谅我时常的面瘫导致笑起来像是花岗岩上的裂痕。然后我面对着满教室的人的眼光,很认真地说:“下课了,老师。” 在我开口的那一瞬间,下课的铃声响彻整个福克斯中学。 瑞恩先生“啪”一声,将教科书拍在课桌上。 希望明天的文明史上,瑞恩先生已经忘掉这个问题才好啊。 学校的自助餐厅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比起四四方方的教室,我更喜欢这里随处乱放的黄色圆桌椅。我固定午餐是一块急冻披萨,一份蔬菜沙拉一个苹果加苏打水。来这里这么多年口味早就被磨平了,毕竟我厨艺一向不好,自己做的中国菜比麦当劳里面的速食食品还没有味道,久而久之吃美国食品都成了习惯。 今天的餐厅比平常还嘈杂,全部话题都围绕着新生入学,而且一来就是五个人。听说是刚从阿拉斯加搬来的,我对于阿拉斯加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它有很多的国家公园,气温比华盛顿低,美国第一大洲什么的。 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吃面包配沙拉,整个餐厅只有我是一个人一张桌子。这让我觉得自己跟只可怜的仓鼠一样,默默而孤独地蹲在没有光的墙角里啃午餐。 我的同学都没有接近我的同情心,因为小时候的我将他们吓得够呛。 所以对于学校的各种资讯我都后知后觉得可以,当所有人都围绕一个问题转时,我很多时候压根就没有发觉。 离我最近的一张桌子是迈克跟安吉拉几个人,迈克侧头在安吉拉耳边说:“听说他们的爸爸是很有名的医生,叫卡莱尔-卡伦。他们都是被收养的,那个最小的孩子叫爱德华-卡伦,那个黑色短发最矮的女孩子是他姐姐爱丽丝-卡伦,对,贾斯帕跟罗莎莉是双胞胎。” 安吉拉赞叹道:“他们可真是美丽。” 同桌的其余人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餐厅的另外一边,我咬着一张菜叶子聊胜于无地跟着将目光看去。 他们坐在临近窗子的地方,窗外的雨丝随着风吹进来,窗户外阴霾的背景如同一张深沉的画布,卡伦一家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完美得如同幻觉。 我看着他们,有些恍惚,那些柔和的,带着雨水的光线覆盖在他们身上形成了一层发光的薄膜,变成了一个任何人都走不进去的真空地带,就仿佛他们都刚刚从另一个干净剔透的世界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震撼人心的魔力。 我脑子里面有什么画面闪过去,如同在不经意间翻开了一本纸张泛黄,被时间压在尘灰里的书籍,上面用朦胧的笔触温柔地绘制了这个场景。 他们也坐在同样的餐桌上,穿着黑色衣裤的爱德华,娇小的爱丽丝,也许还有双胞胎的金发少男少女跟一个大块头男孩,背对下雨的窗户,窗户外面都是福克斯学校的高树,阴郁的天空。 这个场景不过倏忽一过,我又回到现实里面,但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姓卡伦这家人…… 这些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就跟当初听到……贝拉!!! 心灵似乎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我瞪大眼睛,嘴里的菜叶子掉回餐桌上。手指因为震惊一用力而将叉子狠狠地剐蹭过瓷器的餐盘,咯吱声几乎响彻餐厅。 安吉拉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转头看我,看见我后她吓得更厉害。 卡伦一家也转过头,几乎一致优雅的动作。白皙得如同冰雪的皮肤细腻唯美到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他们连动作都优美得像是贵族。 一个词语已经重量级地扑进我的大脑里,我与卡伦一家对视。 吸血鬼。 爱德华……吸血鬼。 别开玩笑喂喂。 下一秒我知道命运已经给我开了个大玩笑,本来已经转过头去的,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小,棕金色卷发,名叫爱德华的……人,几乎是立刻转回头来。 他重新看向我,黑色的眼珠子里面闪过疑惑,然后静了一会,迅速涌上一种可怕而暴走的情绪。表情僵硬古怪,我几乎可以看到他无意识的动动自己雪白的牙齿,像是想吃人。 我如同被危险生物盯上的猎物,胆怯有一刻主宰了我的身体,然后我接着犯了个错。 大脑里自然而然闪过一个词……读心术。 我觉得自己会完蛋,爱德华一定听到我的思想,因为他脸上很快出现一种惊讶的表情,像是谁在他耳边轻描淡写说出了他极力保持的秘密。 他离开椅子,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那么明显的注视,让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回到我的身上。 爱丽丝疑惑地叫了一声:“爱德华?” 第6章 暮光之城 这声叫唤简单而仓促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感,我猛然间回神。 跳脚一样地一跃而起,没有任何犹豫地迈步跑到餐厅门口。我想我让所有不明真相的观众再次莫名其妙了,身后的目光如同刺芒要扎进我的心脏。我承认被吓到了,满脸惊恐像是被怪兽追着跑的受害者,尖叫几乎冲口而出地压抑在喉咙里,叫都叫不出来。 我不敢回头确认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是否跟在我身后,用那美妙如同音律的脚步移动着,杀手一样的黑色或者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我落荒而逃的背影,比穿越还让人恐怖的事情像是飓风将我的理智绞碎。 我冲到教室里,我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竟然还没忘记跑到我桌子前扯起我的书包,顺手还将露出书脊的历史书用力压入书包里。跑出教室的时候还将长钩子上的雨衣给拿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脑掐着我的神经怒吼:“你个白痴,快点给我跑啊。” 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让惊恐占据的神经质冲动对不对,但是我确定自己不能再留在餐厅,在没有冷静下来前绝对不能看到卡伦一家,包括那个该死的爱德华。 这里是暮光之城。 是暮光之城! 如果有人站在楼上的窗户边,一定可以看到一个神经病似的女人肩上搭着雨衣飞扬,手里抱着书包边大叫着边冲入雨幕里面。 “这不科学啊。” 爬上福特车,关门,手指因为全是雨水呈现出一种透明质的惨白,车钥匙抖了好几下才完成它点火的任务。 我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真相来得太突如其来,也太不给缓冲地带。 开雨刮器,挂档,我觉得启动的汽车也快要翻车了。雨从开到一半的车窗外泼到我的脸上,我因为这种湿漉漉的冰冷而让理智暂时回到我的大脑里。 奇怪我都干了什么蠢事?死死抓着方向盘,跑那么快不是摆明了告诉卡伦一家我有鬼,但是如果这里如我所猜测的一样,是暮光之城,等等,暮光之城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大脑里的。 对,第一次是因为查理的出现,知道查理姓斯旺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暮光之城这部电影。那时候我重生不久,而暮光之城是我在死前两个月看的,那时候我一个人拖着病体从医院里跑出来,知道了死期的人真不想死在医院里。 可是从医院走出来,发现世界太大了,穿着病服狼狈不堪地站在公路边,无处可去。 最后跑去看电影,因为电影院就在医院不远处,我体力不支只能走到那里。而影院不知道要纪念什么节日而重新上映了暮光之城一,我在之前从未听过这部电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面,一个年龄已经奔往三十,挂在青春尾巴上的蠢女人,竟然被爱德华跟贝拉的爱情感动得稀里哗啦。 人都快死了,所有行为心境理所当然幼稚了不少,发现这类少女言情剧也能震撼到我。 伊莎贝拉斯旺跟爱德华卡伦,还有福克斯,吸血鬼。 这就是我对暮光之城记得最牢固的印象,这种印象很碎散,平时绝对不会特意想起来。但是查理这个名字很大众化,贝拉也不是什么奇特的名字,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现实世界里。这里跟现实有什么分别,不过就是从中国搬到美国而已。 当初第二次想起暮光是福克斯这个名字,我还记得暮光里面的情节基本都发生在这个奎利特河分流的地方。 这里叫福克斯,是河流分叉之地。 我那时候整个人还处于玄之又玄的状态,做什么事都迷迷糊糊的,整天抱着大块头的各种灵异书籍研究。来到福克斯那天,森林与雨水的美景穿透了我的心灵。也就是在看到偶尔出现在繁密的森林后面的奎利特河奔流而下,才像是被冲击到地想,哦,这里是福克斯,暮光之城里面说过的地方。 不论是贝拉还是查理还是福克斯,都被我淡淡地放过了,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这里是一部电影,或者是小说? 原谅我想象力的贫瘠,这么多年下来,我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就这么怀疑吧,能够重新活一次已经不可思议到,你以为一生经历的神奇都预支了,就算有些巧合也无法发现自己原来出现的地方根本与现实靠不上边。 我到底在想什么,搞不好这里根本不是暮光之城呢。可能是暮光之城早已经上映,所有来福克斯的家伙都改名了,因为热爱那部电影。 什么爱德华爱丽丝贾斯帕罗莎莉都是暮光迷,狂热分子cos一下角色也是有的。 我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连滚带爬地逃跑,还跟疯子一样被自己乱七八糟的幻想给吓到冲入雨水里。 实在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我不由懊恼地叹息出声,真是白活了两辈子的人,一点霸气都没有,就算真是吸血鬼好了,反正卡伦一家不咬人,我也该心境平和举止温和,拥有不被任何东西吓到的勇气,才不枉我活过的岁月。 对,他们不咬人。 我冷得受不了地关车窗,眼光掠过后车镜,全是水渍的玻璃里面,一支雨伞出现,这种颜色很高档,淡淡纯紫色。我愣愣地看着雨伞下站着两个人,是爱德华与爱丽丝。 玻璃清晰地倒影出他们白得快要发光的肌肤,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脸孔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在一起呆了多少年才养成这么相似的动作与神情。 他们站在雨中,没有任何声息,如同两块硬邦邦的宝石。 我很想踩油门,想象自己急速地开着车冲出学校,超速行驶在公路上彻底逃离福克斯。查理一定会发疯的,未成年没有驾照还超速行驶。 当然这不过是想象,我早已经浑身僵硬,我连方向盘都握不好。 当目光从后车镜扯开,我看到贾斯帕已经站在我的刮雨器前方,应该说他用一种非常迷人的姿态挡住了我车子的前进方向。 双手背在身后,休闲风格的条纹西装小外套沐浴在雨水中,他金色的眼里中央是深色的黑暗,嘴唇沾了水后鲜红得吓人。 我能把他碾过去吗? 这是我此时此刻最清晰的想法,然后我听到爱德华如同丝绸般美好的声音滑过我的耳膜。 “贾斯帕会掀翻你的车子的,如果你想撞倒他的话。” 然后是爱丽丝带点俏丽的声音,“爱德华,我看到她知道。” 她说的是看到,预言能力。 今天听到爱丽丝这个……人,并且亲眼看到她,才从记忆里面发掘出来,这也是暮光之城里面我曾经喜欢过的角色。当然不如爱德华与贝拉记得深刻,所有在没有强力的冲击是想不起来的。有些名字就算是冲击也没有印象,就如我眼前的贾斯帕,毕竟好几年过去了,我能记得故事大概与两三个人名就算是记忆力优秀。 是的,还是别骗自己。 今年是2003年,世界还没有末日,金融风暴还要等五年,奥巴马还没上任,暮光之城更没有影子。 我的车没有熄火,我的人是彻底熄了。 我将头埋入方向盘里面,耳边是雨水落入土地的声音,远方的森林包裹着福克斯与奔流不息的河水。我压低声音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群cosplay暮光的疯子,他们全身都涂满了白粉,戴着隐形眼镜,说的都是台词。 第7章 神奇的体验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我看到自己的车子被爱德华那双修长苍白的手轻松地打开,我能很确定自己听到车门的锁被硬生生扯开的悲嚎,我可怜的二手车,三年内我完全没有买新车额外支出生活费的打算。 爱丽丝的动作如同猫咪灵巧而优雅走向贾斯帕,她将伞搁在肩头上,用手肘勾住伞柄。空出的双手伸出去,她细腻地抚摸着贾斯帕冷硬俊秀的脸孔,哄着般温柔地说:“贾斯,她的味道并不好,你忍得住的,来,看着我。” 爱丽丝哄贾斯帕的时候,跟他母亲没有两样。 而我已经被爱德华拎出车外,那么轻松,让我觉得自己颈部上那只强健有力的手是只坚硬的镊子。 而我是块速冻汉堡包,味道实在是很一般到下一秒可能会被分尸扔到垃圾桶里。雨水打到的脸上让畏冷的身体发抖,可是爱德华看我的眼神让我更寒冷。 他对我可没有任何好感,是的,就在刚才,不过几分钟前我揭破了他的秘密。 没有人,包括吸血鬼会喜欢秘密突然间就被破解的感觉。 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一个读心术的混蛋将我心里的碎碎念当成理所当然的唠叨,我不想让人听到的他都听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恶的王八蛋吗? 我听到爱德华明显的笑声,他笑了,我不敢抬头看他,那张白到过于漂亮的脸蛋。 爱丽丝跟贾斯帕站在雨中看向我们,他们家的爱德华拎着我如同拎着只小鸡仔这种场景一定不多见。我听到爱丽丝叹息一样甜腻的声音,她拉长了自己的尾调,跟c的花式英语的那些勾一样华丽。 “爱德华,会有人注意我们的,他们快要看过来了。” 我能确定她所说的还没发生,“他们”是我那些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同学。 “这很奇妙,我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爱德华面无表情地嘀咕,然后将我丢到那辆阿斯顿马丁后座上,他们开车门的速度快到你的动态视力完全无法捕捉,这群家伙难道已经不掩饰自己的非人类事实。 我能想象到绑匪不掩饰,被绑者被撕票的悲惨未来。 后车座全部都用昂贵的深色真皮材料制作,我一上车就缩到边角,恨不得将脸都蹭到窗玻璃上。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这车子真不错,坐起来很舒服,手里没个几十万美元估计也买不到,很可能我这辈子也就这一个机会坐这种好车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辆车子,几年前它的模型展出时我就爱上它,所以前年它开始量产我就先订购。”坐在前座的爱德华没有转头,他很自然地跟我说,像是很自豪我心里对他爱车的赞叹。 爱丽丝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来,她似乎是对某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而苦恼地说:“爱德华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真的很多,搞不好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我想我们该通知卡莱尔,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我僵硬地看过去,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她自然地将身体窝进座位里,腿部的伸展优美到极点。 贾斯帕坐在驾驶座上,他双手抓着方向盘,跟抓块石头一样僵硬。车子很快就驶出去,我们冲上沿途都是各种杉树的公路,我很想扒开窗户大喊救命,前提是我有举起一辆小汽车的力气。 爱德华生气的声音响起,他有些着急地低喊着:“贾斯帕,你快把方向盘给捏烂了,你确定你能开好它?” “我想……可以吧。”贾斯帕的注意力有些恍惚,连声音都不在状态内。 我很怀疑下一刻这车子会不会出车祸,一辆豪华的跑车冲过护栏撞入森林的大树杆上,三个非人类能轻易地从车子里飞出去,剩下我一个目瞪口呆死翘翘。 “爱丽丝,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草率地决定让他来学校的,他很多时候会失控。”爱德华似乎是听到了贾斯帕的思想,面目一阵怪异的扭曲。“而且车子处于密封状态,那样味道散不出也会影响他。” “不,爱德华,贾斯不会出事的,他可以。”爱丽丝的信心不知道是在说服爱德华还是在说服贾斯帕。 不过我看到贾斯帕放在方向盘的手指总算是放松了不少,他对于爱丽丝的声音似乎很敏感,来自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让这个不安分的男孩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 好吧男孩,如果不去想这群家伙几岁,他们的外貌总是如此的青春靓丽,甚至是……比电影还年轻,还美得无以伦比得多。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往暮光之城的方向走去,我觉得爱德华听到了一定会闹出大灾难,因为整个故事都是他的未来,比爱丽丝的预言还要准确。 爱德华会读心术,基本上我想什么他就听什么。我让自己的大脑放空,这很难,你知道的。特别是在你的心泄露出那么多秘密的时候,我发现对于锁住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变成脑袋空空的白痴根本不可能,我还是会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一个人习惯了,脑补能力强悍得可怕。 我经常是一个人独处的,所以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地处于一种内心活跃的状态。 至少在这个时间,我无法抑制自己翻滚的脑部活动。我觉得自己正在犯罪,告诉一个会读心术的吸血鬼,其实我们都在一部电影里,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部小说里。 他们会不会发疯,会吧,我一定会比他们先疯掉的。 爱德华突然用一种异常谨慎却特别迅速的动作转过身来,他的眼里出现了困惑。他薄薄的嘴唇抿起一条直线,很快直线就往上弯起,多么友好的微笑,虽然我觉得他笑得很假。他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发疯?” 爱德华竟然会问……你在想什么? 那不是贝拉的专利吗? 我有些反应不回来,没什么。这是我没出口的回答,可是爱德华已经听到了,他似乎觉得我没说实话,有几秒的时间他竟然在怀疑我脑子里的答案。 他转回身去怪异地嘀咕,“难道我听漏了吗?” 他听漏了?轮到我奇怪地皱眉,这不可能吧。 爱德华已经顺口地回答:“不可能吗?” 这种交流方式,真是不适应。 爱德华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贾斯帕的驾驶技术上,“天啊,你戳碎我的转速表,控制点力度贾斯帕。” 爱丽丝若无其事地轻咳几声,爱德华冷冷地说:“你真的那么确定当车子停下来时,它还是完整的吗?” 爱丽丝调皮地回答:“我很确定,至少外表是完整的,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买辆新车,最新款的沃尔沃?” 我继续扒着窗户,窗户外大雨转为雨雾,灰茫茫覆盖住我们前去的道路。平常人在这种天气开车不该战战兢兢的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们不是平常人,我将头大力地撞了下窗玻璃,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跟三只吸血鬼坐在一辆车子里,其中一只吸血鬼还很想将我吧唧地吞下去。 别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方向盘已经快被贾斯帕掐碎了一半,我可以听到爱德华心痛到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控制不住自己惊怕的情绪,他们三个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恶毒的压抑,我只能不断催眠自己,他们不咬人,我不是森林灰熊所以不用怕。 “爱丽丝,她知道我们是素食者。”爱德华似乎有点懊恼,他捂着眼睛不想看到自己的爱车快要被人拆掉的惨景。“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太奇怪了。” 暮光之城。我想。 然后我发现爱德华对这四个字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真的不可思议。我突然发觉如果爱德华一开始就听到了,那他不可能不清楚我对他们的了解来自哪里,因为我在第一眼见到他们并且反应回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就是暮光之城。 可是他听不到,这算什么?穿越福利……别开玩笑了,这呆会我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那么多秘密。 “没事的,一点事都没有。”爱丽丝还是那个样子,她侧脸看着我,冰冷苍白的脸孔上有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 我往椅子边角缩得更厉害,爱丽丝的眸色如同暮色夕阳,浓郁的金色接近黑暗,她看得我头皮发麻。 爱德华没有回头,他冷静到接近礼貌地说:“爱丽丝,你吓到她了。” 爱丽丝:“呵呵。” 贾斯帕那里也发出声音,很清晰地“咔”一下,方向盘下方的支点被扭下来了。这个金发的从外表看的年轻人很无辜地拿着断掉的方向盘,他张开嘴似乎要呼吸,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窒息患者的挣扎声响。 他好像是觉得自己能用断掉的方向盘来操控这辆车,所以他的手在车子失控往左冲的时候还拖着报废的圆盘,反射性想将车子给扭回来。 我的头因为车子的冲力而重重地磕到玻璃窗上,嗡嗡地抽痛着。爱德华愤怒地说:“我就知道不该为了训练他的自控力给他开。” 爱丽丝立马说:“贾斯,我马上开窗,你会好点的。” 方向盘都没了还开什窗啊,我抓狂地想,你们的车子再不快点踩刹车最后的下场就是飞入森林里,然后夹在五十米高的德加冷杉树杈上报废。 我终于忍不住扒着窗惊恐地大喊:“你们快停车啊。” 回应我的是豪华的阿斯v12vanquish横着漂移的巨响,我忍不住对满车子不靠谱的卡伦一家,呵呵。 这真是一种神奇体验,神奇的体验。 第8章 卡伦家 车子停下的时候,我从车子里面爬出来感觉自己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爱德华在车子失控的时候开车门一跃而出,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他伸手拖住后车厢,配合贾斯帕的刹车。车子安全地停下,他们就跟超人一样,我想就是让他们将一辆卡车举过头来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问题。 贾斯帕在车子停下后开车门,关车门,动作干净利落,他如同一只鹰隼飞跃到公路旁边的森林里,我眨眼就不见他消失的背影。 爱丽丝担忧地看着他跑掉,“贾斯先走了,看来我们得放弃这辆车子,如果我们不能将方向盘装回去。” 爱德华摸着他爱车的前门,我想他一定很想骂人,雨水将他整齐的头发给弄乱,他沉默的样子很能激起女人的母性。 雨又渐渐变大,我露在外头的脆弱皮肤开始泛红,被雨水的重量压到快要无法呼吸。我的雨衣雨书包都在福特车里面,我期待没人发现我的车门坏掉了,而恶作剧地翻我的书包将c的信拿走了。 我上学曾经有一段时间,整个学校的学生都集体欺负我一个人。他们从不当面恶作剧,而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把我需要的东西拿走,或者我在乎什么他们就将那些东西给弄走。 不过谢天谢地,自从查理开着警车跑到学校,在格林校长的办公司里咆哮一顿后,他们终于是收敛自己的行为。 爱德华哀悼完自己受伤的新车才转身,他跟爱丽丝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他们在交流,就像是爱丽丝早已经学会了与自己会读心术的伙伴用心沟通,而不用说出口哪怕一个字。 爱德华的举止优雅,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恨不得缩到他车后盖里面的可怜样,他显得有些尴尬。他试着表示不会伤害我地举起手,“你还好吗?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鲁莽而受到伤害。咳,其实我们还有更好的沟通方式,实在是……太冲动了,你跑得太快,所以只好追过来。” 我后退几步,试着跟他保持距离,勉强笑笑:“还好,应该下课了吧,我想我该回家别让家人担心。”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爱德华说得太顺口,说完才抽着嘴角知道自己说错了。 该死的读心术,我要诅咒你。 然后爱德华表情更怪了,他嘟囔:“有些时候总是无法克制。” 爱丽丝突然指着贾斯帕消失的方向,笑着说:“卡莱尔回来了,他知道我们有客人,埃美特打电话给他。” 爱德华这次反应特别快,他对我说一句,“希望你别介意。”声音未落手已经伸过来,我眼花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已经在他坚硬如石的背上。他背起我,身体小幅度弯下,脚下一用力跳到三米高越过护栏,脚踩在路边的一棵冷杉树干上,重力在我们四周消失殆尽。 爱丽丝从我们身边掠过,那速度如果慢放个十倍,我应该就能看到她是怎么消失的,她的残影被森林里面的黑暗给吞噬了。 爱德华手抓着树皮,整个人凌空,一只手往后弯折抓紧我腰部的衣服,我能看到他很努力不冒犯我,这让我终于有点安全感。 他说,语气正常礼貌,声音却不自觉带着一种很诱惑人的丝滑。“你可以抓着我的肩膀,我跑起来有点快,你如果怕晕可以闭上眼睛。” 我的脚是停在空气里的,相信如果爱德华手一松,我一定会摔个粉碎性骨折加脑震荡。有点慌忙将手放在他肩上,他的肩膀很宽,隔着衣服的肌肉没有一点人类的肉质,硬邦邦如无机质的铁块。 我睁着眼睛,爱德华已经从树上跳下,如果没有亲身体会,你永远都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跟你做任何交通工具都不一样。 我看到他脚下的绿色蕨类植物轻轻地舒展着叶片迎接来自大自然的雨水,失去光照的世界,奥林匹克山脉里的森林是个巨大的植物迷宫。 查理曾经带着我认识这里的树木,我看到了许多的耸立而上的铁杉,横倒的云杉,覆盖着苔藓的枫树,还有很多我没有看清楚的巨大古树。 这里已经远离了小镇的市区,远离了所有泊油公路,远离了人烟,梭尔杜克河的流动是这里唯一活着的声音。 爱德华奔跑着前进,比任何一辆车子都要快。 所有的景色寂静而沉默地转瞬即逝,我瞪着眼睛,眩晕不已。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变成粘稠翻飞的物质,在我眼里不断搅拌,这让我很想吐。 雨水跟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的长发张狂乱成一团鸟窝,冰冷无声地占据了我整个身体。 我不知道他跑了几英里,时间与距离对现在的我来说太难辨别了。我将头磕在爱德华的石块一样的肩膀上,困难地喘息,疲倦与痛苦如同这群家伙行动的速度那样,闪电般地在我的血管里咆哮。 终于他速度慢下来,从巨大的蕨类叶子上轻巧稳定地跨过去,跑到一片人工草坪上,到处都是积水,空荡荡的草地平整得像是削出来。 我难过地睁开眼看见四周围着巨大的树木,像是雪松,但是我迷糊而沉重的脑袋早已经分辨不出这是短叶雪松还是大西洋雪松。草坪前方突起的地方有一栋三层楼的房子。这真像是一个童话,在海拔高耸的位置,森林深处藏着人类精巧的建筑。 门开着,门廊很平滑。爱德华快步冲入客厅,背着一个人并没有让他湿漉的鞋子在米色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跟在飘一样。 他将我放到红色的沙发上,我头痛欲裂,视线模糊,接触到柔软的沙发垫子后整个身体放松下来,那种难受更明显。我很冷,衣服全部都是雨水,紧紧贴着我的身体。 “她不太好,我想该让她舒服点。”是爱德华的声音,他不知道正在跟谁说话。 我闭上眼,一直颤抖,想抱住自己蜷缩起来保持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热量。没吃过什么苦,对自己好惯了,娇生惯养的身体根本受不了风雨的侵蚀。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我的额头,我连忙侧头,那只手的温度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过夜啤酒瓶,可以冻坏我一块肉。 “没有脑震荡,你们太不小心了,现在应该让她换件衣服,保持住她的体温。”陌生的声音近在耳边,温和而仁慈。他有些犹豫地低声说:“这种时候最好先洗个热水澡,我再给她配点药。” “我觉得我不适合。”爱德华有些烦恼地说。 我听到爱丽丝忍不住嗤笑出声。 废话,如果敢让个男的接近我替我洗澡,管你是不是非人类超人吸血鬼,我照样用十字架桃木镶裹钻石尖头戳死你。他们的身体跟花岗岩一样硬实,我觉得单纯的辟邪桃木肯定是扎不进去的。 这下轮到爱德华忍不住笑了,他边笑边解释,“对不起,我忍不住,她的思想很有趣。” “爱德华。”有人叹息般,用一种美好的声音地叫着他的名字,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就算是带着不赞同的语调也是柔软温情的。“我带她去洗澡,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你们该学会爱护女性。” “抱歉,艾思梅。”爱德华很快就摆正自己态度,很恳诚地道歉。 “也许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艾思梅走到我身边,我警惕地睁开眼看她,她是如此完美,苍白到不可思议的皮肤,棕褐色的长发如同海浪垂落在她肩膀下面,精致的脸孔有很友好的神情,让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我试着想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柔软的沙发里面拯救出来,结果手劲不够又给跌回去。艾思梅手里搭着一块毛毯,她摇摇头似乎是看不惯我逞强的动作,她将手里的毛毯裹到我身体上,弯身双手穿过我的背部与膝盖,将我轻松地抱起来。 我的手顺着她的动作而垂落在虚空里,眼前一阵发黑,她很体贴地将自己冰冷的体温隔绝在厚实的毛毯外面。 可是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让我本能地想挣扎,艾思梅立刻稳住我的不安分。她美丽的脸孔接近我的鬓发,平静的呼吸带着凉意,她的声音低软如同摇篮曲。“孩子,没事的,你是安全的。” 我所有的不安被她温暖的动作给抚平了,理智告诉我一切事情都没有完,但是身体已经背叛了我的理智,忍不住将身体缩起来,依偎进艾思梅隔着毛毯的怀抱里。 “我们该为她找些衣服。”爱丽丝说,“上个星期我定制的牛奶系列夏季服装还放在衣橱里,她会喜欢这种颜色的。” 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响起,“爱德华,把事情全部告诉我。” “好吧,卡莱尔,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找不到安全的答案,我们可能要挪地方了。克莱尔-米勒是神奇的人,她知道我们的一切,我非常确定这件事。” 爱德华的声音渐远,因为艾思梅已经将我抱离客厅有一段距离,直接上了旋转楼梯,到了二楼的卫生间。 这所房子都是玻璃,到处都是巨大的窗玻璃,白色明亮是这里唯一的主调。我可以看到窗户外面巨大的冷杉树枝延伸而出,阴霾的天空与深绿色的草地,雨声遥远地敲打着土地的心脏。 第9章 洗澡 艾思梅将洗澡水给我放好,在她家那个巨大的浴缸。我甚至还看到她往洗澡水里面倒了些精油,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默然地看着她好心的举动,虽然我更想将自己缩到墙壁的一角里,催眠自己眼前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美女,如果她没有那种苍白细致到连化妆都画不出来的皮肤,我想我会成功的。 艾思梅将自己手放入浴缸里,搅拌一下水,希望她可怕的低温不会让洗澡水降温了,我现在急需要外来的热量。 五月中旬的福克斯,几乎天天都是雨水,对我来说这种气温跟冬天的街头也没差别。 艾思梅坐在浴缸边缘,她低头看着我,笑得很真挚诚恳,“你还好吗?” “我想……不太好。”我眼睛几乎都快要黏在一起,湿漉的衣服让我的身体僵硬,我想要一个私人的空间。 “看起来是有点糟糕,你需要我的帮助吗?”艾思梅似乎是想用手摸摸我,可是她很快打消这个注意,因为我明显的躲避让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温度不适合正在失温的人类。 “不用,女士。”我口齿不清地回答。 “如果有需要叫一声,你这个样子让人担心。”艾思梅退出浴室,她很轻地关上门。 我抱着膝盖没有动,一分钟后才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脱了衣服踏进浴缸里面,水温刚刚好,我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快速打开,温暖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面。 我叹息一声,安静地将抱着膝盖,将头搁在上面。赤|裸的身体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母胎,包围我的是羊水。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暮光之城,无论是爱德华还是卡伦一家都从电影小说里莫名其妙跑出来,这是任何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恐怖现象,除非我得承认自己有妄想症。停住,这不可能,我不能自己吓死自己。 假设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我就不仅是时空倒流重生在一个美国女孩身上,而是掉到让任何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奇怪的另一个空间里。 这个空间的真实,在我活着的上辈子是虚假的。天啊,难不成在我终于摆脱了上辈子的影响,从灵异事件里活过来认真对待生命后,还要接受这其实是一个充满了吸血鬼什么的神话故事吗? 而且最糟糕的事情还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发生了,我心底的秘密几乎毫无保留一秒内被挖掘了出来。 是几乎,我确定爱德华对暮光之城没有任何反应,可是他在我身上听到的事情足够他们有几千种的猜测。 而且我隐约确定爱德华似乎听不到一些事情,例如贝拉,暮光之城的剧情,我上辈子的事。 所以他在我身上听到的事情,连接不起来,不然他不会向卡莱尔求助。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不会知道我是重生的,也不会知道我看过暮光之城一,更看不到我脑子里贝拉跟爱德华的美丽爱情故事。 但是不幸的是,我不能说谎,因为在爱德华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没有意义。 可是我也不能说实话,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对于命运的恐惧感,这些不该告诉他们,关于我所有的秘密。 没有人喜欢秘密被揭穿,我也非常,非常的讨厌。 我伸出手抓住长发,它们都落到浴缸里,浅淡的金色发丝在水里面像是透明的,我有些哽咽地叹息。我怕自己过不了这一关,真是无助啊。 在难过中,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浴室的门关上的响动,但是那非常快而轻巧,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糊涂的幻觉。 抬眼看,四周一片寂静,这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不明生物。 我松了一口气,余光瞄到浴缸旁边的椅子上竟然放着一套白色的衣物。 然后我开始想,进来的是谁?艾思梅,爱丽丝……谁敢说是爱德华我就掐死他。 第10章 你好卡莱尔 爱丽丝说过什么,牛奶系列的服装?我不会告诉你们连内裤都是纯白无暇的。 我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像是从米兰时装周t台上面直接扒下来,线条简单精巧的衣服很有质感,穿上身很有一股休闲潮流的风格。不过长袖子的衣服很薄,透气而宽松,我相信这是夏天穿的。 从浴室出来,走向客厅的时候,从卡伦屋子的窗户往外看,陡斜的草地连绵而去,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我眼前。这栋看起来只有高层人物才住得起的别墅矗立的地方让人觉得很惊奇,它看起来很新,像是翻修不久。 我其实已经想不起来暮光之城任何对于卡伦一家更多的描写了,我很少记起来这部电影,哪怕它曾经震撼过我。 所以我忘记了他们住的是什么房子,大部分的外貌讲述,他们做过什么事情,对于电影来说那不过是两个主角旁枝末节的小事而已,我当然也不怎么了解。听说暮光有四部,我该感谢自己只看过一部暮色电影及半部新月的小说。要不我现在记起来更多情节就如同预言,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我走路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地稳住自己杂乱的思绪,不想在今天出现更多失礼的举动。 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得告诉他们这点,绝对不是一个会在地上打滚的疯婆子,我有该有的礼貌,我非常确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咬人……我想起贾斯帕拗断方向盘的恐怖力道,我可以想象他其实更想扭断我的脖子。我忍不住摸摸自己脆弱的脖颈不寒而栗,他们大概,是不咬人的吧。 我都不知道这小段路花了我几分钟,当我走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面的所有……人,我很想忽略人字前面奇怪的停顿,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爱丽丝已经赞叹地出声:“她很棒不是吗?” 那口气活似在称赞一个美味的香肠汉堡,我很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我就知道这衣服她很合适,她的头发多么漂亮,都不像是凡间该有的颜色。”爱丽丝小心翼翼地离开她站的地方,尽量放缓速度接近我。她微微前倾身体,微眯着眼睛凑到我跟前像是在用鼻子品尝着什么,她的五官符合了人类对于美丽的所有想象,有迷惑人心的沉静。她很享受地说:“迷迭香的味道,让人振奋。” 我浑身都僵住,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条毒蛇在面前抬起头来。我终于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生物上面的天性克制。哪怕我知道毒蛇没有任何恶意,身体也会反射性地强调他们的危险,这一时间很难克服。 “我们把她吓到,她觉得我们是毒蛇。”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很适时地翻译,别人翻译的是西班牙语法语日语中文,他翻译的是正宗的读心术。 “也许大部分人会有这种感觉,但像是克莱尔这么敏感的,一般来说她是拥有神秘天赋的。” 这个声音我刚才听过,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站起来,就算看够了卡伦一家的俊男美女,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让我呼吸一窒。这可不是在电影院里面看到帅哥的那种小小的赞叹,而是现实中,在你平常的生活里面几乎看不到的那种美景。 他深金色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完美而性感的前额,似乎是怕自己是条毒蛇而吓到我。他比爱丽丝来得谨慎稳重,甚至都不接近我,免得让我更害怕。他温柔的笑容不带敷衍,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好人。 “你好,克莱尔,我是卡莱尔,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能将客套话说成诚实的圣经的人,让我很惭愧,因为我没有他那么好的心境与态度。 他们甚至都不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似乎每个人一下子就知道了我叫克莱尔米勒。 读心术真是个好东西,我又一次恶毒地诅咒它。 爱德华眼珠子转了转,我想他在忍笑,就那小样。 最终我终于是动动自己僵硬的嘴角,我是多么困难才将自己抿得死死的嘴巴给撬开,我干巴巴地回应:“你好,卡莱尔。” “我想你该吃点药,你的身体不太好,而且还淋了雨。”卡莱尔很关心我地说。 他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我努力地回想关于他的事情,暮光之城是不行了,那里面的人物我真记不起来几个。我想到的是学校里面的风言风语,卡莱尔卡伦是个医生,好吧,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医生。任何女人看到他都会去制造车祸以求能进入福克斯医院,与卡莱尔医生来次亲密的接触。 爱德华忍住笑不成功,他开始咳嗽了。 最终我被卡莱尔那天使一样的善良打动了,我坐在沙发上,臀部就挨半边练习扎马步。他给我配了点药丸,爱丽丝看了我一眼突然消失在客厅里,半秒后她闪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水。我感谢地接过,发现是温水,我心里的柔软被触动,有点感动。 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是没有一上来就满清十大酷刑将我吊起来抽打让我很惊讶。 他们走的是温情路线,他们是好……人……我真的厌倦了人字前面那个省略号。 我将药丸一下子都给塞进嘴里,坐在我对面的卡莱尔医生似乎很担心我这样蹂躏他的药,我能感受到胶囊与糖衣混合的味道是怎么折磨的舌头的。我连忙喝了一大口温水,拼命地往下咽。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哪怕我觉得我该优雅含蓄一点,在所有人都那么完美的时候。 但水困难地卷着一堆药丸子往喉咙百米冲时,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开门声,大风呼啸着刮进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唬了一跳,水跟药丸似乎从食道偏离方向,它汹涌地倒灌而出。我“噗”地将它们喷出来。变数太快,坐在我对面的爱德华与卡莱尔眼睁睁看着我将水混合着不明生物喷向他们,我终于见识了到真正的瞬间,刹那,风驰电掣,我周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没有谁被这场灾难波及到。 等到我终于知道要回头看,才发现他们都站在门口,又多了两个新成员,是刚刚开门进来的。 我当然想不起来这两个新来的在暮光之城里面的名字,不过从学校八卦里面,我还认得出来卡论家的五个孩子的名字。爱德华,爱丽丝,贾斯帕,罗莎莉,埃美特。 多么好的记忆力,如果你试试一整天都被这几个名字的八卦炮轰你也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很不错。 他们是如此相同,精致得像是从二次元的ps图片里走出来,没有一点瑕疵。甚至没有表情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堆多胞胎。 这真是糟糕,感觉自己身处在奥林匹克山脉的温带森林里面,看到了草甸上的黄色野兰花,那种美丽妙不可言。但是你一定无法指出那堆兰花有什么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很美丽。 幸好卡伦一家不像是那些黄色的野兰花,因为他们的穿衣风格不相同,个子也不同,所以不用怕认不出人来。 “嘿,你们把她带来这里?”新进来的女孩用一种冒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算我快要审美疲劳了,我还是会被她波浪一样的黄金长发,黑色如同星子的眼睛所打动,我觉得我词语太贫乏。 满脑子野兰花的我,看到个堪比奥黛丽赫本般惊艳了时光的女孩,也只能在大脑里面来回反复地刷屏滚动着,她如花美丽如花美丽如花美丽美丽…… “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卡莱尔的决定。”爱德华挑着眉毛说,这样让他更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然后呢,你们的决定就是让我去买这些玩意。”女孩,正确的称呼是罗莎莉,她高高地举起手,一袋子的食品被她用食指勾着。她满脸的厌恶,仿佛她手里不是食品而是核子弹。 “是的,艾思梅还在厨房等着,她想做意大利菜很久了,不过她一直没机会用到厨房。”卡莱尔笑着回答,完全不在意罗莎莉愤怒的表情。 “她该吃点东西,毋庸置疑。”爱丽丝跳着舞步,伸手将罗莎莉的食品袋子给抓过去,然后她回头对我眨一下眼睛,就好像我们是很熟悉的朋友正在交流某种私密的举动。 原谅我的木讷,我真的不知道爱丽丝想跟我说什么,我唯一注意到的是装食品的袋子上,是福克斯小镇上唯一的超市的标志印刷。真难以想象罗莎莉这种人出现在那个平民超市里,会引起什么暴动。 罗莎莉跟在爱丽丝跳脱的脚步后面直接往厨房那里去,经过我的时候罗莎莉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很想说:“你好,你不适合如此有攻击力的表情,那会让你有皱纹的我漂亮无比的女孩。”当然,我什么都不敢说。 像是罗莎莉的连体婴的埃美特乘罗莎莉不注意,很快速地举手跟我打个招呼。他看起来健壮高大,笑起来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口健康雪白的牙齿,他小声地说:“别在意,她总是这样的。” 罗莎莉立刻回头大声说:“猿人,你注意点。”那口气活似要将埃美特按进马桶里。 “我没出声,宝贝。”埃美特乐颠乐颠地跟着走了。 客厅一下子去了三个人,空旷的一楼却有种压抑的气氛,其实有段时间我都要忘记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的相处就像是很普通很温馨的一家子,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正在接受他们友好的接待。 真是美好的妄想。 第11章 那是一个梦 卡莱尔跟爱德华站在门口,雨小了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让这里透明开阔。但是阴暗并没有褪去,乌云后面是暮色渐重,黑色的夜晚快要到来。 “我想,我们能谈一谈吗?”卡莱尔并没有让自己的笑容随着黑夜的降临而褪色,他看起来有点怕吓死我,所以任何动作都是尽量迁就着地缓慢,无害,不带一丝侵略。 我看着他,尽量忽视他旁边的爱德华在怎么窃听我的大脑。我苦笑一下,点了点头。我试着让自己恢复到平时那种沉静的状态,试探地要求,“也许你不介意我打个电话,我来得太突然,需要交代一下。” 我想查理会疯掉的,自我从他家里搬出来独自过活,他就要求我每天至少一个电话。这么多年下来,查理已经成为我最重要的家人。 “当然,理所当然的要求。”做惯了医生的人,对于任何要求都会尽量接受。 这家人真是友好到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或者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我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口袋都没有,才记起手机放在书包里并没有带来。 “我想你需要这个。” 爱德华的手立刻伸到我眼前,我很确定他半秒前还站在门口。 “谢谢。”礼貌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我背过身去拨通了查理的电话,很快就接通。 “嗨,查理,我到家了。今天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祈祷今天晚上还是在下雨,你知道我没有雨声会睡不着。不,我并不需要照顾,你不用过来看我。就算你在警局里面闲到整天打牌也不能随意旷班,你可是福克斯的保护者,最严谨的斯旺警长。我确定我很享受孤独的感觉,你还是好好上夜班吧。我绝对会完成家庭作业,你不用担心,我十五岁不是五岁,你不用担心我会被野狼叼走,拜。” 将查理的电话挂了,我松了一口气,查理在电话里面时不时会很唠叨,这可跟他面对面不一样,很多话他当面害羞得都不敢说。 “你有个很尽责的监护人。”卡莱尔很欣慰地说,他的语气跟我长辈没有两样,虽然在一个小时前我还没见过他。 “我爱他。”亲情的爱,我将这句话说得硬邦邦的,一点都没有潸然泪下的感觉。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克莱尔,我想你会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的。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你知道我们与众不同。甚至……你知道爱德华跟爱丽丝的能力,包括名字。”卡莱尔已经坐到沙发上,他十指交叉放到膝盖上,看着我的眼睛里面只有温暖的笑意。 “我……”我试着组织语言,但是这很困难。难道我要说你们都是一本书里面的人物,多么滑稽,会被当成妄想症患者。 卡莱尔习惯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爱德华,读心术末期患者的脸上很快出现一种挫败,“她很混乱,她很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我听不到。第一次有这种事情,就好像是一台过了报废期的老旧收音机,我听到的东西都断断续续的。” 这不过一会,我又变成老旧收音机了。 “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卡莱尔很宽容我的不合作,“也许你该吃点东西,你看起来……必须吃东西。” 我想他要说的是,我看起来真像是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我瘦弱得跟埃塞俄比亚的难民一样不堪入目。我再不吃东西我就对不起美利坚合众国,因为我看起来快要血糖过低晕倒了。 我想我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是我只是瞪着眼睛,在逐渐远去的白昼光线下面,我们彼此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玻璃窗外的黑夜颜色,缓慢覆盖大地。 他们的坐姿如同雕塑,无动于衷。仿佛让我饱受煎熬的时间只不过刹那一秒,我终于熬不下去地开口。 “一个梦。”我皱着眉头,试着说。 面前这两只与众不同的“人”认真地听,没有打扰我的没头没尾。 “你们做过梦吗?”我努力不把暮光之城说出来,也不敢说这可能是个被人虚构出来的世界。因为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 “做过。”卡莱尔想了一会,他陷入沉思的样子有些呆萌,然后他接着注释:“以前做过。” 以前?难道你最近的睡眠质量特别好,都是无梦到天亮吗? “我不睡觉。”爱德华解释得很快,“卡莱尔也有一段时间没睡觉,都快要忘记做梦的感觉。” 我点头表示理解,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我唇舌笨拙地继续组织我的答案,“我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你们了,当然不是真正见到,你们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在六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就是那场意外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像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我看到了爱德华,他皮肤苍白,心地善良,他是一个会读心术的吸血鬼。我看到你们从来不猎食人类,你们跟人类住在一起。还有爱丽丝,我也梦到她了,我应该还梦到你们所有的人。但是我忘记了,时间过去太久我记忆力也不够好。” “梦?”卡莱尔重复着确定,他没有觉得我的话语荒唐,或者我说谎了爱德华会知道,所以他毫无顾忌相信了我。 我没有说谎,那是一个梦,很美丽的梦,我非常确定这一点。任何走进电影院的观众都那么确定,暮光之城就是一个浪漫到让人战栗的美梦。 “我以为你们是虚假的,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是啊,谁知道你们出现了,在我活着的世界里。 “我们吓到你了,所以你才逃跑。”爱德华说,他坐在卡莱尔身边。同样的无害谨慎,就好像他跟卡莱尔是真正的父子。 “如果自由女神像从自由岛活着跑下来要吻你,你也会有这种被吓到的感觉。”我不满地喃喃自语,我不过是凡人,会有惊恐的情绪不是很正常。 “我可不会逃跑,我能将女神举起来。”爱德华促狭地反击。 “除了我们,你还看到什么吗?这很神奇,我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总是能给人惊喜。就如同你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我们会出现一样,真像是爱丽丝的预言,她在人类的时候也隐约能看到这些。”卡莱尔眸光清澈,他完全没有别的意图,就是单纯地想搞清楚。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拼命试着想起暮光那些忘记的剧情,好不容易才想起,“除了你们外还有别的吸血鬼,他们必须猎食人类,是坏吸血鬼,还有狼……狼吗?”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那对我可怜记忆力是种折磨,我怕我将剧情给混乱了其他东西进去。 “狼人。”卡莱尔轻轻地补充,“你看到了很多,想不起就别勉强,没有人会怪你。” “其实我就做过一个这样的梦而已,我没有预言能力。”真没有,我要有那么牛逼的能力早就去纽约街头摆摊子,装神棍赚钱摆脱赤贫了。也许,我还可以预测下一期的彩票号码,中了奖能换辆新的福特车。 “我相信你的话,你对我们没有恶意。”卡莱尔轻松地说,他的表情像是在安慰一个面临大手术的紧张患者,让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我不言语,因为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客厅里又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诡异寂静,卡莱尔跟爱德华一动都不动。卡莱尔还好点,说话会有一些自然的小动作让人觉得他不是一张海报。爱德华就厉害得多,他自从坐在沙发上那一秒起,整个人就跟块静立的石膏雕像,连丝抖动都没有。我恨自己的观察力太好,这些小细节不该注意。 好久好久,谁知道多久,这么大的一间房子连个时钟都没有看到。我咳嗽一声,好不容易终于打断了实在到让人尴尬的平静。这样坐着我可受不了,因为我会被他们影响紧张到也一动不动。“然后呢?” 卡莱尔有些疑惑地抬高自己的眼睑,笑着“恩?”一声。 你不是在发呆吧医生,我扭曲一下面部肌肉,终于握紧拳头说出来:“好吧,然后你们想怎么处理我?” 在一堆吸血鬼的屋子里,就算他们很像人类,但是这么轻易将我绑票来,总不是请我吃顿晚饭就了结的事情。 我能确定他们很不希望任何人类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切段埋尸,制造车祸,弄失踪,吸干你的血!”爱德华慢吞吞地说,好像在打招呼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他舔舔自己的雪白的牙齿,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当然这些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我们是好的吸血鬼。”他是如此强调好这个字,像是很满意我说他心地善良。 好……你个头,我是多么想弄条绳子将眼前这恶劣的货给倒吊起来,然后挂在五角星大厦上让灿烂的阳光将他烤死。 “然后,恩,然后你该吃点东西,你该更照顾自己一点。你是如此美好,别让自己长期处于身体虚弱的状态,三餐不继导致免疫力下降,会让爱你的人担心。”卡莱尔站起来,他很严肃地对我说,像是一个习惯了面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慈父。“下次见到你,如果你的身体状态还这样,我会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去警告你的监护人,查理-斯旺先生。” 我连忙摇头,如果查理知道我随意的生活作息,他拖都会将我拖回他的房子里,好监视我的生活。可能是长期的警察生活,他已经习惯用监视犯人的习惯来监视他的家人。 我可以想象如果我重新回到他的生活里,他会更严厉更恐怖。 “我会努力。”我立刻保证,似乎谁都能看得出我很挑食。也许比起爱德华的读心术,一个尽责的医生才是最恐怖的家伙,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你身体的不健康是哪种坏习惯引起的,并且还会强迫你改掉它。 卡莱尔医生很满意地点头,他认真起来很有气势。 第12章 晚餐 在我被提溜上那辆豪华的跑车时,我想过任何一个可能发生的结果。 包括爱德华刚才天真地舔着牙齿说的——切段埋尸,制造车祸,弄失踪,吸干你的血! 你不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绑架案,所产生的正常结果吗? 但是想象中的结果没有一个是这样的,虽然它是如此真实地在我眼前上演。 卡莱尔知道了我那个荒唐的答案后,完全没有把我灭口的打算。他让我吃完晚饭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看起来是如此地归心似箭。 一个吸血鬼家庭请你吃晚饭,你一定不知道那是种什么神奇的体验。 他们没有餐桌,我不去深想为什么没有。一般而言厨房里面应该有配备一张正规的餐桌,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让我到厨房的打算。 我看到消失的贾斯帕从连接着二楼的巨大旋转楼梯上下来,他双手举过头,在他头上是一张特别厚实的硬木长桌。他的动作很轻松,让人觉得他举的不过是空气。“爱丽丝让我将书房的桌子拿来,你觉得可以吗?” 贾斯帕举着桌子离我有一段距离地问我,那表情动作都在告诉我如果我说不喜欢这张桌子,他会重新扛回去,然后再去拿别的例如电脑桌或者长板凳什么。 我何德何能让他们这么重视地对待,就算他们给我个树墩我都感激不尽了。 贾斯帕似乎是很高兴我喜欢他的书桌,他将书桌放到客厅接近落地窗的地方。那里干净无一物,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雪杉树,还有森林上空变化莫测的云雾。 然后他站在接近楼梯口的地方,背着手笑着看我,“我很抱歉,不过你别离我太近,我还不太习惯这种事情。” 我忍不住地后退了,我知道你不习惯,所以别用那种看食物的恐怖眼神审视我。 爱丽丝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爱德华从别处搬来了好几把椅子放到桌子旁边。艾思梅换了一件蓝色的绉纱长裙子,我不敢去想她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搞到去换衣服。据我猜测,她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下厨了。 他们都走得很慢,尽量给我一个放松的空间。 但是我很紧张,特别是我坐到桌子前面,拿起刀叉的时候。除了站得远远的贾斯帕,所有的人都坐在我身边,他们像是跟我一样要吃晚饭地围着桌子。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前面一大盘的意大利面条,橄榄油搅拌,上面还淋着番茄汁。我用叉子搅拌了下,搅拌出下面丰富的配料,蛤蜊新鲜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艾思梅还做了一些糕饼,弄了一盘水果沙拉。卡莱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看起来放了很久的葡萄酒,他觉得我喝点酒没关系。 但是……我有些困难地将面条咽下去,面对着好几双期待的眼睛,终于点点头,“很好吃,谢谢。” 但是只有一份,只有我一个人在吃而已。 我觉得自己会消化不良,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压力下将东西重新喷出来。 艾思梅显然很高兴我对她厨艺的赞同,她温柔地笑起来,“你多吃点,厨房还有。真是好久了,我刚才进厨房连勺子都快要忘记怎么用。” 卡莱尔看着高兴的妻子,握住她的手,他们深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要吃点吗?”我咽了咽口水,出于礼貌我问道,就我自己吃独食这种做法很不好。 我话刚落,桌子四周静了下来,就好像我说了什么倒尽胃口的话。 “哦,不用。”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皱起眉头,用很嫌弃的语气说。 突然之间,我吃不下了。 “都是我买的。”罗莎莉天使的脸孔出现了魔鬼一样的凶狠表情,好像我不吃下去就是对不起她的牺牲。 我连忙叉了一口面条塞到嘴里,再也没有浪费食物的念头。 “而且你们确定就这样送她回去,然后我们搬家吗?”罗莎莉冷冷地说,她双手交叉在胸口前背靠着椅子,炽热艳丽得像是一朵花儿。生气让她所有鲜活的魅力都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她看我表情就跟女王鞭笞仆人的高傲一样。 “这件事还在讨论,罗莎莉。”卡莱尔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是如果他们……”罗莎莉将他们后面咽下去,像是吃到我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般难受。好不容易才接着开口说:“要是知道我们将一个清楚我们身份的人放走,被发现了那后果,你们都懂的。” 我咬着食物,眼睛努力转来转去。看他们要打起来的表情,觉得自己该不该劝解一下,毕竟事关己身。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绝望不是吗?”爱德华很坚决站在卡莱尔这边,他一点都没有被罗莎莉的怒气牵着走。 “我们不用搬走,克莱尔什么都不会说,而且她知道了不是她的错。”爱丽丝双手合十,清脆地拍了下手掌,她很确定自己的话。 我听了半天才发现问题的症状,马上摆明立场。“你们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说了也没用,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 爱德华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很理解地抽抽嘴角,想笑却又不知道这种场合不合适。 我挥舞着叉子语速很快地解释,“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看灵异题材的电影书籍,满口都是各种不存在的生物鬼怪什么的,吓走了很多同龄人。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怪人,吸血鬼算什么,他们还觉得我就是在万圣节那天,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呢。反正不会有人相信我口里这种事情的,更别说他们都迷信科学,不在科学范围的事情更没有人信了。只要你们对这里的人无害,我什么都能替你们隐瞒。如果是担心我说漏嘴才搬家,没有必要,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你可以吃完你盘子里面那些东西再说话。”罗莎莉脸色阴沉地看着桌子上那些被我溅出来的番茄汁,她有洁癖,她一定有洁癖。 我连忙缩回手,尴尬地低头默默塞面条。 “我们可以选择相信,是吧。”卡莱尔温柔地看着他的孩子们,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美好的笑容抚平了所有的剑拔弩张。“这没有那么难,克莱尔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是我们吓坏了她。” 我被噎到了,伸手去捶胸口,这评语太让我害羞。我更习惯别人背后默默的赞美,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那事情就这样完结,我们不用搬家。而且刚刚搬来就立刻要离开,更惹人注目。”卡莱尔控制了全场的节奏,他一个人决定了结果。 不管心里怎么想,倒是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我拼命地吃东西。其实只要忽视周围好几双研究我的眼睛,意大利面还有水果沙拉的味道蛮好的。 我想起查理惨烈的厨艺,还有自己那手拿不出来的中国菜,再看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真的蛮好的。 第13章 爱 回去的时候艾思梅特意将一件红色的冬季长风衣披到我身上,在此之前我看到爱德华似乎在他母亲的耳边说了什么。哦,那读心术的家伙又听到了我脑子的抱怨了,一件牛奶色的高级定制夏季长袖衬衫让我冻得直发抖,所以他们是如此好心再借给我一件风衣。 送我回去的是卡莱尔,我会将他从车库里面开出的奔驰当成普通的二手丰田的。免得让自己对着一辆该死的,昂贵得很想抢劫的名车大惊小怪。 开惯了二手福特的平民女人,对着卡伦家人手一辆的豪华名车伤不起啊。 车子安静而平稳地在荒无人烟的森林小路行驶着,沿途不见任何邻居包括废弃的房子。美国地广人稀,你的邻居可能在一英里外。如果你想当个隐士也可以学着这家子一个样,在一个深山老林里自己建造房子。我能确定这里离福克斯的主区域很远,难为他们还要每天开那么远的车子去学校上课。 我甚至都能猜到他们为了不过分引起话题,而努力不迟到。就算车子故障,他们跑起来可比车子快得多。 “这很美不是吗?”卡莱尔坐在驾驶座上,他的心情很不错,浅浅的笑容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你都很难想象这个拥有如此好脾气的人,生气的样子。 吸血鬼这三个字总是很有贬义,我如果还想去上学不让查理担心,那么要现在开始努力改掉去反射性地想起。 他们是一群与众不同,拥有特殊身份的,非人类。 这样爱德华应该不会再向我龇牙咧嘴,怒目而视了吧。 我迷糊了一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我已经将自己的头磕在窗玻璃上,望着一路的风景很久了。 额头隐隐作痛,卡莱尔应该也看到了上面的淤青,但是介于我前几次对他们碰触的反感,他是尽量不对这个看起来无大碍的小伤儿发表意见。 “美得无以伦比。”我喃喃自语,雨水连绵不断,无声缄默。所有白昼波澜壮阔的色彩都沉淀了下去,黑暗的福克斯森林如同安稳沉睡在母胎里面的婴儿。我们在通往南部的公路上,车窗外毛毛细雨下的冷杉树与高山草甸失去了精细的轮廓,没有了绿色的压力,只余朦胧的暗灰色。 万籁俱寂,阴凉如梦。 这是我熟悉的景色,也是永远都不觉得厌倦的地方。比起人声嘈杂,无处可逃的中国马路边,永远紧闭着铁门的鸽子笼。我承认自己第一次踏上福克斯的土地,看到了奥林匹山脉的古森林,那些遍地绿意的苔藓蕨类,开满野花的野生草甸,独门独栋面对着森林小路的房子,就爱上了这里。 永远阴雨连绵的夜晚让我柔软又安全,我不怕没有阳光的白昼,但是却无法想象没有雨天的夜晚要怎么跟失眠对抗。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神奇,比卡伦一家都要神奇。 卡莱尔的声音像是呢喃,他怕惊醒了我现在做梦般的状态。“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我会将你安全送回家的,克莱尔。” 我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梅赛德斯太引人注目了,会有亡命之徒跑来抢劫的。”福克斯缺少遍地豪富的人家,倒有很多街头横行的小混混,他们会尾随着难得一见的名车吹口哨。虽然这车的外表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奔驰,但是这里一点都不缺乏订购了半屋子汽车杂志的青春期躁动少年,他们能轻易分辨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名牌的王者车子。 “现在是夜晚,没人会看到我们开着什么车子。”卡莱尔很认真地安慰我,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医生,永远不会忽视病人的任何童言童语。 我在上车后终于第一次将自己头转正,看向卡莱尔。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显得游刃有余,另一只手正在开收音机,空灵的苏格兰曲子传出来。他一直在努力地想让我放松下来,而且做得比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来得自然。 我想起学校里面说的那些八卦,一个很有名的医生,他来的那天就变成了福克斯之福。没有人知道他非人类的真实身份,我猜是因为他的良好教养让他从不偷拿医院血库里的血袋。 “你们一直这样吗?”我觉得脑袋有点坏掉了,竟然会主动好奇这种问题。 卡莱尔略歪着他干净的脖颈看向我,他的眼睛与眉骨处形成一种很柔软的平和。比森林黑夜更深邃的眼睛平和友好,精美得不像是真实的白皙皮肤,在夜灯的照耀下有种能发光的视觉谎言。他不像人,像是特殊处理美化过的电影画面。 我忍不住补充自己的问题,“一直,没有任何改变,不会死亡地活着吗?” 卡莱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也许没有人告诉他,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慈祥到都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年龄了。他沉思了一会,才点头很慎重地说:“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永远这样,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们会经常搬家,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医生拥有我这么驻颜有术的本领,为了怕医院里面那些护士的尖叫,我得在之前就落荒而逃。” 好吧,我该为他的幽默感而捧场吗?装作不在意地耸肩,“永远啊,那可真无聊。”人生短短百年都过得辛苦无比,漫长琐碎,别说你得永远过下去,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恐惧的长度了。 “很少有人会这么评价我们的生命,他们大多都羡慕。”卡莱尔不在意我的评价,他能容纳任何不同的意见。他最后才轻声地说:“但是如此漫长的永远,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自己选择的,人生总有意外,不过这意外来得格外的遥遥无期。” “我不会同情你的,永远别期待一个开着旧福特车的穷女人会同情,一个坐在豪华跑车里面的,拿着高薪还不用吃饭的王子殿下。”我觉得是自己被车子撞坏了脑袋,我跟一个与众不同的非人类谈天说地,还觉得很开心。 我真是狂妄自大,我该再撞撞我一直修不好的大脑。 卡莱尔忍俊不禁,“王子殿下,这可真是个童话般的称呼。爱德华说你一个人住在福克斯的森林旁边,我想我知道你住在哪里。那里还不错,一般不会有危险的黑熊跑出来破坏你的篱笆。” 什么叫我住在森林旁边,离森林至少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而且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福克斯最热闹的街道,说得我好像住在无人烟的荒地上一样。该死,爱德华那读心帝不会将我这辈子的祖宗十八代,包括我内裤放在那里都听了去吧。 真想吊死那货,他不该存在的,谁来人道毁灭了他。 卡莱尔将我带回家,我跌跌撞撞的,还开不了车子的门,它太贵了,所以我不会用。医生大人很担心地看着我,我一点都没有让他进去喝杯咖啡的意思。 “你该值夜班,对吧。”多么美好的理由,我差点从他车里跌出来,腿有点软弱无力。 “我想你能照顾好自己,而且别忘记用冰块敷敷额头。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再来一趟医院,我帮你配点药。”卡莱尔医生走前殷殷嘱咐,他一点都不像是非人类什么的,更像是圣父降临人间。他说:“祝你好运,克莱尔。” 我无力地对他挥挥手,“也祝你好运。”我可不会上医院,那里的味道让人饱受折磨。我也不喜欢医生,因为我遇到的所有医生都会收我红包。 我刚走到家门口,卡莱尔的车子又顺溜地倒回来。我刚从屋檐下摸出我的钥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孔从开着车窗后面出现。他没想到我会瞪着那么大的眼睛看他,眉头一皱,才想起自己该说话,“你的车子已经送回来了,爱德华他们太冲动,我表示很抱歉。” “不用,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没有毁尸灭迹就善良得我泪牛满面了,我完全没有觉得你们哪里对不起我。 “那再见。” “再见,一路顺风。” 我看着他远去的车屁股,阴森森地挥手,咱们还是少见面吧。 走到屋子后面的车库里,看到我的车子安全放在那里。今天坐了两趟真皮座位的跑车,突然看见自己破旧得可以送进回收厂的平民车,一种安心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果然是穷人的命吗?那些昂贵的座位坐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将门打开,拿出自己的雨衣与书包,很快发现被破坏的车门已经修好,看仔细点车子竟然还水洗过。 他们简直太贴心了,贴心得完美无缺。 第14章 阳光灿烂 开了门,冲进浴室洗澡刷牙。我将从卡伦家穿出来的衣服小心翼翼叠好放在一边,想洗好再还给他们。那件内裤也还了吧,虽然很尴尬。 将我宽松的破旧t恤衫拿出来套上当睡衣,又将一件短裤穿上,才跑上楼冲进卧室。不顾自己**的长发,整个人将早上没有叠好的被子给掀开,钻进去,蒙被,睡觉。 糊里糊涂睡着,又糊里糊涂地醒过来,头疼欲裂,我抓着头发发现还带有湿气。窗户外面是雨水与黑夜。 我没有关灯,墙壁上的圆钟指向凌晨两点。除了失眠,我的生理钟从来都不会让我在这个时间段醒来。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早醒来。 脸上湿乎乎的,一抹全是水。我愣愣的看着满手的湿意,才发现都是泪水。接着抹了抹眼角,泪水掉得更凶了。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去,没有任何声息地哭起来。 我被吓到了,抑制不住的颤抖。明明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往好的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吸血鬼,是暮光之城,是电影小说,是卡伦一家还是该死的王八蛋被听去了一堆秘密,都没有生命危险。我想就算我明天去上学,卡伦一家只会当做不认识我。我还是克莱尔,孤僻鬼,活得无比自由的美国女孩。 那些非人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这里是哪里。 我拼了命地说服自己,没有关系,没有人能打扰我的生活,我能一直努力地活下去。这不过是一点小挫折,他们都是好的非人类,绝对不会伤害我。 我哭毛哭,干嘛表现得像是个被强|暴的可怜虫。我困难地咽口水,企图将我汹涌的泪水咽下去。我发现这很难,非常难,身体都不听我指挥了。 黑暗的夜里,阴冷的雨天,这让我想起上辈子我独自一个人在便宜的病床上,孤零零面对病痛的场景。怕哭出声吓到隔壁的病人,我将所有破碎的声音都硬生生咽到心脏的位置,疼痛经常在胸口翻滚。 就算变成克莱尔,我还是那个一事无成,怯懦不成事的蠢材。不敢哭出声,而且为了所有当事人都觉得的小事,吓到要窒息。 我告诉自己就哭十分钟,哭太多明天眼睛会很肿很难看。我本来就因为长期没有接触阳光而死白得像个鬼,如果连眼睛都毁了,我会比卡伦一家更像非人类的。可是熬不到十分钟,我将手捂着喉咙,企图让自己歇斯底里的情绪平静下来,像是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人帮助我的状况一样。我能自己平静下来,我是那么确定。 我边哭边在自己的房间里溜达转圈,我摸摸桌子上的各种cd书籍,笨拙地将艾玛一家三口的相框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跟泛滥的亚马孙水潮,根本没有停止的时候。 我感到极其愤怒,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珠子,让你哭哭哭哭什么。 我发现在这种时候,我无事可做,只能无助地继续转圈,踩着冰凉的地板想象自己很快就能睡着。我终于在转了很多个圈后,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我该给c回信,是的,这是礼貌。 决定自己该做什么我亟不可待地冲到书桌前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钢笔跟有四叶草图案的信纸,然后重新爬到被子里。伸手将枕头扯过来垫到手肘下,枕头下面有一本茶花女,我将一沓信纸放到上面,趴着咬笔头,组织语言给那个时间最悠久的笔友回信。 他脾气一点都不好,哈,口舌又毒又任性。这样的人一定有个美好的家庭,所以才宠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哆嗦着在洁白的信纸上写着,亲爱的c:“最近福克斯的天气还是那样,在这个美国最湿漉的小镇,阳光似乎变成了美丽传说。虽然我很喜欢雨天,但是偶尔的晴朗天气,阳光洒满了福克斯的高杉树,在山脉积了雪的山头上闪耀着灿烂的光棱,那种场景如同梦里面的美好场景。 “虽然那意味着我要穿很厚的衣服,全身上下涂满了特殊的药用防晒油,打着我那把上百块的uv伞才能出门。 “还有你送的甲壳虫专辑我很喜欢,夏天快到了,我决定也给你买把能抗紫外线的遮阳伞,你不喜欢阳光灿烂的天气我知道。千万不准嫌弃我的礼物,你知道我口袋一直没有几块钱,不像是你刷卡不带皱眉头。一把好的雨伞会让我的午餐费又减少,我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午餐时吃一个苹果。 “礼物有时候重不重不是它多少钱,而是付出的家伙口袋里有多少钱。我知道你一定又在嘲笑我的贫穷,但是如果穷鬼也是一种罪,那么你周围全部都是罪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监狱都会被塞爆的。 “哦,对了,别再用炫耀的口气向我讥讽你的家人了,无论是喜欢收养孤儿善良的a还是身体健康吃得很多的m,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知道吗,能养活自己的家人是多么成功的事情啊。你是当之无愧的成功人士,我连自己都快养不起,这点我真不如你。 “有家人多好,我只有查理。而查理还有贝拉跟蕾妮,虽然蕾妮离开他很久了,但是查理还是将她当做了家人。 “我想自己以后能努力到最成功的时候,是可以养活自己跟退休的查理,还有贝拉。查理太爱贝拉,我得确定以后贝拉失业什么的,我也能替查理养活她。但是我得努力毕业,读大学。” …… 写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鼻酸,本来快要不流泪的眼睛,新的泪水接着涌上来。上帝啊,你能别让我哭了。 我不想人生如福克斯的雨水,年年都有三百天的泪流满面。 但是我现在已经在开始忧郁,就我这种与美国社会格格不入的孤僻鬼性格,要怎么找到好的工作,攒很多钱给查理养老。虽然他有退休金,但是我最大的希望是他不用花自己的钱,因为我会给他养老。 伸手抹掉眼泪,接着写……“今天是很奇妙的一天,我们学校来了转学生,他们是如此美丽,让人自卑的存在。不过他们很好,彬彬有礼,我想我跟他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虽然他们的老爸送我回家,我希望他不会被我难看的脸色吓到。” …… 笔停下,我觉得自己在说谎,都快写不下去了。 我怕自己的恐惧诉至笔端,连远在意大利的朋友都看出我的胆小不堪。可是这种害怕的感觉是如此的深沉,像是巨大的森林泥沼,我陷在里面找不到人可以倾述。 最终忍不住,在信的末尾用颤抖的笔迹,写着:“c,我有点害怕,我不理解这个世界了。当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一切,当我拥有了足够的勇气接受了我孤独地活着,重新站起的那一秒,我又被狠狠地击倒。我不了解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就会发现,我活在一个梦里面。” …… 我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眼前带着黄渍的墙壁,现在才真正理解自己的恐惧。 我害怕的不是吸血鬼,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害怕他们会伤害我的痛苦。 我最怕的原来是无法确定,当卡伦一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要怎么确定自己不是一个植物人,而这里不过是我的美梦而已。 暮光之城本来就是虚构的,就连我重生这件事也是超出任何科学家的理解范畴,这一切本来就神奇得我都莫名其妙。 多么惊恐自己再次睁开眼,还是在那个狭窄充满恶心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没有任何人爱我。我是如此绝望而痛苦地等待自己的死亡,所有人都放弃我了,无论我将手伸得多长,都够不到希望的光线。 我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将头埋入柔软的枕头里面,久久憋着。这段时间很漫长,漫长到我以为我已经死去,变成一具尸体。像是门外的森林里,巨大的冷杉横倒死在黑暗的湿土地上,各种苔藓与树叶覆盖了它的尸身。我突然蹦跳一样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吸足了清新的氧气才觉得身体好点。 差一点,我就杀了自己。 很好,我还活着。就是死去的树木身上也能承接种子,重新长出大树的。我的泪水终于停了,拿起钢笔刷刷地给信结尾——“不过就是梦,如此美妙的梦也值得我用尽力气去追求。c,请祝福我,同样祝福你幸福,会给你买遮阳伞的朋友-克莱尔。最后,你能给我一份泰坦尼克号沉船的生还名单吗,你那么喜欢各种各样的名单,我知道你有的。” 将信拿到手里,披上一件夹克就光着脚丫开了卧室门跑下楼。楼下有我的书房,我冲进去后从书架上的盒子里拿出信封塞进去,再贴上邮票。完成后我全部的力气都流失了,整个人重重坐到书房的摇椅上,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我太兴奋了,伴随着还没散去的自怜自哀的悲伤。我确定我是失眠了,又从书包里拿出c给的专辑,将它打开放入电脑里面连接音箱。 然后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仰着头傻子发呆一样地瞪着天花板。 耳边是专辑里面的音乐,活泼的,撕扯的,摇头晃脑的甲壳虫天使一直在念叨着,hereesthesun,hereesthesun……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andisay,it'sallright……我说,一切都好。 是的,谁知道明天是否有太阳,但是一切都好,大家都好。 我摇头晃脑地跟着节奏大喊:“sun,sun,sun……太阳出来了啊。”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那种柔软朦胧的淡绿色是如此的清澈,我想新的一天又到来。爬到窗边,打开窗户,湿润的空气随着森林的味道涌了进来。 我能感受到阳光淡淡覆盖上我的皮肤时,那种接近痛苦的灼烧。 在它真正烫伤我之前,我背过身去伸出双手大喊:“克莱尔,你的人生要加油,你的生命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天。” 我不是与众不同,拥有特殊身份的非人类。 我没有永恒不变的生命,就算我无法走到阳光下,我也有自己的阳光灿烂。 第15章 面包 将信放到门口的私人信箱里,竖起旗标等着邮差下次来时带走它。 我笨重地举着遮阳伞,穿着厚厚的能遮挡紫外线的深色羽绒服。全身上下都是那种特殊防晒油的味道,戴着压低的帽子,手上是手套。我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今天的阳光很晴朗,早上就出来耀武扬威,我不得不将自己从头发武装到牙齿。 小学的时候第一次穿成这样去上学,差点就被人以为是来打劫的。还好福克斯的新生不多,所以老生都看习惯了我这身打扮。 不过这阳光,我看看地上的影子,非人类会被晒死吗?各种各样的谷歌资料表示,阳光跟大蒜能干掉他们,所以他们去食堂或者饭店都要注意不点大蒜食品? 谁知道,那关我什么事。 好不容易将自己笨重的身体塞到车里,我心情还算不错地开着车去福克斯中学。今天的晴朗八成能让卡伦一家旷课,所谓非人类就得有非人类的样子。 阳光灿烂的日子你们爬出来干嘛。 当车子停在学校那简陋的车场时,我再一次诅咒自己为什么要早到。停车场上面刚刚停好一辆保时捷,我看豪车看到麻木,卡伦家车库都能组成一个高级车展了。 保时捷死死关着门,我看看窗外的天空,还有光线。很好,等着你们出来我很好奇阳光对你们造成的影响。 然后……下雨了。 乌云轰隆隆携带太平洋的雨水而来,这场景不少见,一分钟内黑暗重新笼罩大地,大雨瓢泼。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摸口罩,将自己合不上的嘴巴给纠正回去。我挣扎着下车,打开我的遮阳伞,雨水哗啦啦从我雨伞上溅落。 该死的阳光灿烂。 旁边的保时捷很快同时四个门打开,爱德华,爱丽丝,贾斯帕,罗莎莉四个人各自打着伞走过来。 爱德华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黑色的雨伞,他经过我的时候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嗨,克莱尔。” 我张张嘴,发现自己还带着口罩。 贾斯帕举着伞,爱丽丝挽着他的手,经过我的时候,爱丽丝大声地说:“你的打扮可真有个性,我很喜欢。” 你大爷的,我完全不喜欢。 罗莎莉拿着玫瑰色的雨伞,经过我的时候,用冷漠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她笑了。 喂喂,那是嘲笑是吧,别勉强你的嘴巴闭上了,你就是嘲笑我吧。 身后又驾来一辆吉普车,那可是辆大家伙,埃美特从车子上跳下来,戴着鸭舌帽。他大步走到他们中间,经过我时,开心得像是一只森林黑熊。“克莱尔早,爱丽丝猜今天会下雨,很明显她又对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天空往下拼了命掉的雨水。最后只能笨重地往学校走去。 我要诅咒西图雅的天气预报,它明明说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 人生像是一朵四季轮回的小花,总是谢了开,开了谢。 人缘也像是人生小花上的花瓣,总是来了走,走了来。天涯咫尺,结伴分离。 我也曾经想过自己是个活泼开朗,能给任何人带来正力量,带来阳光日子的美丽女人。可是我天生做不来那种人,反而时常需要阳光灿烂的家伙分点正能量给我。 在卡伦家来之前,我非常确定我是福克斯中学最低调的学生。从来都是第一个进教室,从来都不旷课,从来不举手回答问题,成绩永远中等不第一不掉尾。 我想对自己好点,努力不让自己负更多沉重的人际关系责任。我知道很多时候所谓的朋友很快就会离开,所以也就不让自己去交很多合不来的朋友。 安静孤僻地活着,我自由自在,这是一个人的本质。你知道无论外在如何,你最舒服的生活状态只有一种,我只不过外在内在比较一致而已。 而现在,学校的三号楼自助餐厅,我坐在桌子前面,椅子有六张。圆形的桌子不够大,三四个人不显得拥挤,五六个人就是热闹过头了。 我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零二年的世界杯早就过了,这个世界怎么还在疯狂。 我根本就不敢让人知道我跟这群家伙有交集,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个恒星般的发光体,走哪都引人注目。 “好吧,我觉得你们坐在这里真不是好主意,你们的意见呢?”我可以确定我低调而阴暗的角落,已经光亮到闪瞎所有人的眼球了。 “我没意见。”埃美特咧嘴大笑,“你真该放松点,克莱尔。” “是,放松,像是动物园的河马一样打着哈欠放松。”我也很想笑笑,大家都觉得不在乎的事情我不该大惊小怪,这实在是太不自信。我笑……笑不出来。 自助餐厅里面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先顶礼膜拜一样地努力瞪着我们。同学们无聊而激奋,任何有一点跟这个老旧的学校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八卦就会以光速的速度传播到整个福克斯镇上。 我听都不用听就大概知道他们偷偷摸摸转过头来,贴着耳朵窃窃私语在议论什么。例如: 冷漠鬼克莱尔认识卡伦一家,哦,这个世界怎么了。那个乏味笨拙的丑家伙怎么跟卡伦一家坐到一块。我心碎了,他们难不成是亲戚,那克莱尔基因突变了吗等等等。这期的校园报刊我就是头条,真担心安吉拉正在用她老旧照相机给我拍遗照,好挂到八卦头版上。 我狠狠地用叉子戳起一块小黄瓜,丢到嘴里,用坚硬的牙齿咯吱咯吱磨着。 贾斯帕坐在我对面,他干净俊美的脸蛋像是从整块玉石上雕下来,这绝对不是赞美。他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眼睛睁大,圆溜溜地看着我。这个动作从他坐下来就没变过,他似乎正在模拟一块人形石头,扩大的瞳眸很涣散可怕。 拜托一下,你现在模拟的是人不是雕像。而且别用那么可怕的神情看着我,我不是你盘子里的面包。 爱丽丝经常会将头凑近他颈部,在他耳边甜言蜜语什么,企图让他忽视有一大堆三分熟的牛排在他四周走动。 这么危险的货,能别放出来威胁人间吗? 罗莎莉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丢来丢去,翘着二郎腿,我确定我们会这么挤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功劳,腿太长了美女。 爱德华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刚刚拿到手的自助餐,他最后还是将盘子里看起来最没有危险性的面包拿在手里,慢吞吞地将面包撕起来。然后他代表全部人终于吭声说了句人话,“恩,有时候总是无法选择的,卡莱尔希望你能健康点,你看起来……”爱德华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突兀,“有点营养不良,所以至少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你能多吃点。艾思梅跟卡莱尔都这样希望的。” 喂,我什么时候跟你们那么熟啊,非洲难民营都是营养不良的难民你们不关注,关注我干嘛?我吃不胖你们嫉妒羡慕恨是不。 “我们每年都有捐款,各种各样的慈善机构。”爱德华将自己手里的面包揉了揉,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吃,甚至巴不得身处难民营,能把手里的面包分出去。 “我代表全世界感谢你们为了和平作出的贡献。”我止不住冷笑,你们善良得让我都想跪下来唱征服。 “那倒不用,如果你需要接济的话,我可以给你个苹果。”罗莎莉时常都是不给人好脸色的,连非人类她都不给好脸色,她嫌弃地将苹果丢到我的盘子里。 这个举动有点侮辱,爱丽丝马上生气地瞪着她,“罗斯,克莱尔可不是你那些可怜的追求者。” 我若无其事地用叉子用力j□j苹果里,举起来咬了一口,浪费食物可耻。你们都该自带便当,里面放着冷冻血袋,别糟蹋学校的自助餐。 埃美特很直接地趴到桌子上,高大的身体将爱丽丝跟罗莎莉的视线隔断,他无聊地说:“雨不够大,没有打雷闪电,不然我们可以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棒球赛。” 棒球赛为什么得打雷下雨,难不成你们的棒球是避雷针做的,每打一个球都能过电变超人? “我们会是朋友,克莱尔,你以后会知道的。”爱丽丝信誓旦旦得可怕,她微眯起自己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表情有一种平静的满足感。 这是预言术还是诅咒,我忍不住惊恐地往后挪位置。 “你该多吃点。”爱德华还没忘记最初的目的,监视喂饭。 我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货,发现他们自说自话的本事牛到爆。 我确定,这顿午餐会让我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多么让人惊喜的意外,惊喜得我恨不得将卡伦一家塞进马桶里。 迫于压力,我低头吃起午餐,吃到差不多突然抬头问:“你们能消化这些食物吗?”如果没有注意错,一段午餐下来,除了爱德华意思意思吃了几块小得可怜,被撕成长条形的面包外,其余人都没有动任何一点盘子里的食物。 那些青春躁动期的同学一定会浪漫地尖叫,难道他们家请了英国女王的厨师,所以学校的食物对他们简直是折磨。 我撇嘴,他们家的厨房我估计就用过一回。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问题,餐桌气氛有点冷。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气氛破坏者,只是没想到换了一个种族我的能力还有效用。 “你知道的,这种味道很……很奇怪。”埃美特对自己盘子上的东西难忍地看了一眼,然后他马上撇过头。 能让一个乐观的傻大个露出这种表情,足以证明所谓的人类食物在他们眼里可能就跟核子弹一样恐怖。 “我不会吃的。”罗莎莉,我的女王你跋扈得真有理。 “也就是说很可能无法消失,难不成你们没有胃,那吃进去的东西是藏在大肠里面吗?” “哈,谁知道。”埃美特觉得这种说服有趣极了。 “那放在大肠里面久了,会不会通过肛|门排出来后,吃进去的面包拉出来还是面包呢?”我终于在自己吃饱后,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爱德华看着自己手里碎碎烂烂的面包,他突然就意思不下去了。然后他绷紧自己的下颌,像是咬着牙齿说:“它们会在胃里,一直在那里,除了嘴巴不会从别的地方出来。” 比起我话语的冲击,爱德华能感受到更多,例如我脑袋里面那些可怕的画面。何必呢,排泄什么的,拉出面包不是很有幽默感。 我沉默了会,才终于总结道:“哦,吐出来的面包还是面包。” 卡伦一家默了。 只有贾斯帕什么都不受影响,他还是像雕像。偶尔我看到他微微裂开嘴巴,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 爱丽丝,你还是快点弄个笼子将他关进去吧。 第16章 爱德华番外(上) 搬回福克斯是所有家人都同意的决定,本来预定要八月才启程,但是爱丽丝似乎又看到了一些,连我都觉得混乱的事情。她建议如果我们提前走,能遇到很有趣的事情。 她口中的有趣,很多时候都会带来大麻烦。 五月我们告别了坦尼娅一家,告别了阿拉斯加,正式启程前往华盛顿州。卡莱尔已经先联络好了福克斯医院,我非常确定那家医院一定很期待他的到来。 艾思梅还没到就已经在心里不断地模拟着要怎么收拾新家,那是一栋三层楼,至少有八十年历史的老房子。她打算要将一楼的所有墙壁都打穿,将朝阳的所有外墙壁都换成落地玻璃窗,把墙壁全部粉刷成明亮的白色。 如果你一直身处在潮湿阴雨的环境,并且小心谨慎在任何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要逃避阳光,你就会知道一栋明亮透光,并且没有任何人烟的房子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天使港下飞机开始,大雨就开始下起来。我听到爱丽丝清楚地在心里叫了我一声,我只是动动眼珠子,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月会一直下雨。爱丽丝直接用大脑告诉我。 她在天气预报这方面比任何卫星都来得可靠,只要她愿意,她连十年后福克斯的天气都能说出来。 因为气候不是人类,会无时无刻在改变自己的想法。 第一次听到克莱尔这个名字,是我们进学校的前一天。 贾斯帕跟埃美特他们决定在入学校前,要去狩猎一次,以保证两个星期内的需求。而我则是先到学校,将我们的资料与各类申请交上去。 学校方面已经提前两个星期知道我们要来,而我在来的路上,那些上学的学生他们的思想如同汹涌的太平洋海啸,上百个声音都是关于卡伦一家搬到福克斯,还有关于他们这群新生的各种臆测。 这里还是太小了,所以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激起热情的回响。 不过对卡莱尔来说,福克斯在他记忆里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他还记得七十年前他在镇上受到的很多照顾。 可惜照顾过他的人都死了,卡莱尔表示这是一种悲伤的遗憾,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岁月对于人类的慈悲。 他们都是有灵魂的,尽管有些人的灵魂肮脏不堪,更多的却是拥有人性基本道德的好灵魂。 来到这里后,卡莱尔特意用电话联系了一下当地的奎鲁特族,那是住在拉普西保留区的印第安人。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爱丽丝跟贾斯帕还没有加入我们。当地的奎鲁特人,比福克斯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热烈地欢迎我们,他们化形成巨大的哺乳动物,以人类的保护者自居而出现在奥林匹克森林里面。 张开大嘴露出牙齿,恨不得将我们全部驱赶出境。虽然他们变身的不过三个人,但是有时候勇气足以支撑他们浴血跟我们拼一场。 这群狗,这是罗莎莉的原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对于那群狼狗厌恶到想吐的表情。 人类无疑是需要守护的,对我们来说,他们实在是过于脆弱了。卡莱尔很认同那群类似狼人的本地土著的观念,他显然非常愿意跟这群虎视眈眈的家伙比邻而居。 而很多时候我都愿意支持卡莱尔,我的父亲。 再次回来的时候,当初与我们签订和平契约的阿尔法狼人布莱克早已经死去,最新的一代还没有人能变身。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是谁都能有卡莱尔的忍耐力。 爱丽丝显然很喜欢福克斯,她还没到来之前就喜欢这个地方。而对我来说,显然这个地方与其他任何一个可以让我重复上学的地方,没有两样。 阴雨连绵,毫无光亮。 上学,上学,上学,对于一个每次搬家都要特意腾出一个行李箱来装毕业帽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比被狼人咬断脖子还可怕的噩梦。 对于这个空气中充满了太平洋气息,森林绿得让人觉得头皮发毛的河流分叉之地,我实在是少了一点兴奋的情绪。 从学校的办公司里面出来,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个动作还是人类的时候很好用,而对我们而言,氧气已经不是必需的东西,深呼吸或者重重吐气的动作除了表现出一种夸张的无奈,它毫无放松心身的作用。 格林校长与辅导员柯普夫人有些热情过度,校长表示很高兴老旧的学校能一下子进入这么多的新生,如果他知道进来的是什么危险份子,他可能会回家跟他的夫人哭诉,我听到他心底非常爱他的另一半。 而柯普夫人,算了,我不该担心她会冲动跑过来追求我,虽然她刚才的念头那么强烈。 打开雨伞,我走出校楼,微亮的光线透过破碎的大雨,在我眼里反射出一种彩色的光谱,我知道这是人类看不到的场景。 我能看到太多细微处的东西,无处不在的灰尘,黑暗里面的钢笔,照片上的像素,女人脸上的化妆品颗粒,还有毛毯里面的虱子。 有些玩意是你不想看都得看的,真庆幸我没有严重的洁癖症,要知道不论是人类还是我们,都无法将灰尘消灭干净。 喉咙深处有种灼热的滚烫,我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进食,对我来说一只美洲狮子或者灰熊都是食谱上不错的菜肴。如果真憋不住,福克斯森林里面都是黑尾巴的麋鹿,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前提是我跟我的家人都最好避开一零一公路那边的森林,毕竟卡莱尔还是很注重跟奎鲁特人的契约。 至于一直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类,我能忽视他们,这不容易,但也没有难过到我想打滚的地步。 偶尔过于饥渴的时候,我总是会怪自己过于好的听觉。温暖的身体的动作,血液的声音会随着这些动作而在血管里面欢腾开。你不看,屏住呼吸,却无法用手捂住耳朵,那太引人注目了。 当我准备走向停车场的时候,耳边闹哄哄关于卡伦一家的猜测与八卦声音里面,突然窜出来一段木吉他的欢快旋律。 跳跃而流畅,像是漫天往下坠落的雨水。 吉他弦在乐者的手指下一阵急颤,像是展翅欲飞,欲言又止,在灰暗而嘈杂的世界里面,陡然泻出。 就像是那些只有我看得到的微末光亮,在这些旋律里面泛出银色的光辉。 这并非谁在弹奏吉他,我停住脚步,音乐止住了我的步伐。 我热爱一切美丽的音符,这毋庸置疑。 我甚至来不及去寻找是谁的声音,对,我确定是一个人心里深处发出的声音。 他……她随着自己心底跳跃出的旋律而开始哼唱,这首歌曲对我来说很陌生,简单的歌谣在吉他声的节奏里面,让人忍不住想摇头晃脑。 一般人都无法这样,他们能在自己心里哼唱出一首歌曲,但是他们却无法一个音符都没有错误的,连伴乐都用自己的心灵模拟地演奏出来。 除非他是音乐家,或者他对那首歌曲已经熟悉热爱到,可以精准地数出乐谱上每一个蝌蚪。 第17章 爱德华番外(中) 我慢慢随着这歌声往前走,下课的人群在我四周,他们心底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跟被分开的潮水一样,在我身边涌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克莱尔,她坐在学校楼前的木质长凳子上,雨水从她的大雨伞上哗啦啦地往下溅落。 很少有人会在下大雨的时候坐在这里,这边的长板凳是阳光灿烂的时候,给情侣准备的。 她穿着青灰色的长外套,系着对这个时节有些不合潮流的蓝色围巾,脚下是一双沾了泥土的黄色雨靴。整个人就像是静止的石头,傻愣愣地抬着头看天。雨伞搁在她的肩头上,她用右手勾住了伞柄,左手握着mp3播放器。 白色的耳机藏在她淡金色的头发后面,我能听到耳机里面传来的音乐,与她心里的音乐是一样的,她在心里一直随着这首歌曲而跟着哼唱。 学校,作业,卡伦一家,烦人的妈妈,星期日的约会,天气预报……这些,全部都没有。 寂静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首歌曲。 不断地在重复着:“我愿航行到远方,像来了又去的天鹅……我宁可是座森林,也不愿是一条街道……” 克莱尔年轻的脸孔面无表情,淡金色的头发很长,凌乱地流淌过肩膀,微微卷曲着垂到了腰下。 她苍白得像是月光。 她专注而安静。 然后我看到她大脑里面因为歌曲而延伸而出的画面,是福克斯翠绿色的森林。蔚蓝色的天空下,两千多米高的山峰上闪着阳光的色彩。厚重的苔藓积累着岁月的记录,沉睡在古老的乔木上。 生机勃勃的野花在森林的泥沼上绽放,幽远无人的森林,野鹿与跳鼠在淡绿色的清晨下活泼乱跳。 湿滑的森林小路,孤单的脚印,一个一个阳光的音符在唱着:“yesiwould(我宁愿如此),ificould(如果我可以),isurelywoul(我会这样选择)。” 简单的乡村歌谣,我一向不喜欢乡村音乐,我一直觉得它们像是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土包子。 克莱尔却不管不顾地用她右脚的靴子,在节奏点上,听着耳朵里面的歌曲,边在心里唱歌,边抖腿踩着全是泥水的土地。 (克莱尔像是个呆子……) 一个经过我身边的女孩带着嫌弃的语气在心里抱怨,但是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我宁愿她没看到我。 (哦,如果她不是这么怪异,我会追她的……) 一个拿着篮球的年轻男孩,抬高眉毛,高傲得像是全学校的女人都要以他的追求为荣一样。 似乎没谁听到有人唱歌,除了我。 甚至是整个福克斯,森林,温暖潮湿的大地,那些飞翔的海鸟都在唱歌。 这个女孩的声音,甜美而干净。 在我以为她能坐在雨水里面唱一整夜的歌时,她却突然间就蹦起来,像是那些跑来跑去的林间长尾巴松鼠,抓着书包举着雨伞沉默而用力地跑起来。 (惨了,要给查理打电话,他又要唠叨了,我可爱的舅舅啊。) 我听到她心底的大叫,逐渐远去的声音与她mp3里面的歌曲交织成一块——(请一直下雨吧,愿我与我爱的人今晚有个好梦,如果它能一直下雨的话) 我抬头看着深厚的雨层,忍不住轻声说:“那就下雨吧,晚安。” 回去的时候,一路远去的针叶树森林在雨水里面泛着幽蓝色的光芒,不知为何我唱起那首我不认识歌名的乡村乐歌曲。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我该去弹钢琴,打开德彪西的cd专辑。 而不是欢快地哼唱着,那些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土包子音乐。 到家时看到艾思梅已经开始在整理行李,房子前几天才装修好,我们都出了力气。将正面墙壁单手拆下来,或者扛着一整块的木材来当篱笆,在森林里面找到的巨木。虽然最后被艾思梅都扔出去了,她可不愿意看到自己家门口围着高耸的篱笆树桩。 我的钢琴还在路上,艾思梅答应将在一楼客厅里面设立出单独放置钢琴的空间,我很感激她总是如此为我着想。 爱丽丝跟贾斯帕已经回来,我确定爱丽丝没有看到我在学校看到的东西,她现在满脑子都在贾斯帕身上,她得为明天的上学做准备。 每隔五分钟就要因为贾斯帕的改变主意,而再次去预测这个主意后面的结果,这么枯燥的事情也只有爱丽丝能做得那么兴趣盎然。 分房间的时候我跟埃美特打了一架,他似乎很中意三楼面朝南的房间,可惜他还是输了,跳着脚大喊着我就是一个作弊鬼。 这点我承认,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就是被作弊起来的。 我走进一楼的cee办公室,这是特意辟出来远程处理一些家族生意的地方。很多股票文件与公司文件夹都放在这里,保险柜里面还有一些艾思梅跟爱丽丝收藏的珠宝。 一般而言,总是要有人固定来处理这些杂事。 我打开电脑,大脑里面那首歌曲的旋律却还在单曲循环。 【我宁愿是只麻雀,也不愿是一只蜗牛,没错,如果我可以,我会这样选择】 这些过于跳跃的歌词与克莱尔大脑里面那些翠绿广阔的森林,伴随着像是心跳般契合的旋律,有了一种可怕而优美的催眠感觉。 你无法摆脱她的歌声,无法摆脱她大脑里面的森林与福克斯的雨水。 把爱丽丝的股票摆在一旁,我开启了谷歌搜索引擎。我很少会为了一首乡村音乐而去努力寻找,哪怕它是世界上最优美的乡村音乐。 “老鹰之歌?”爱丽丝突然从我身后窜出来,她的动作很灵巧,脚下的地板如同她踮起脚尖的弦丝,每一步路都是一段舞蹈。 我回头向门口,果然见到贾斯帕站在那里,如果没有事情,他从来都不会离开爱丽丝身边。 他是爱丽丝的守护者,而爱丽丝是他冻结的生命里面唯一流动的色彩。这种感情甚至不太像是卡莱尔与艾思梅那种温情款款的美好,而是带着一股杀戮恐怖的气息。 如果爱丽丝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情,贾斯帕会毫不犹豫将我撕碎,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如此无害,像是收起爪子的小猫。 爱丽丝看到网页上因为部分歌词而显示出来的结果,她很开心地说:“嘿,这歌曲不错,罗莎莉曾经在她的车子里面放过。” 我还以为罗莎莉的车子里面只有香奈儿的香水瓶子跟化妆品,虽然很多时候她根本不需要。我关了网页,让自己像是不小心按错网页一样地说:“我的cd里面可没有这些,比起吉他我更喜欢钢琴。” 爱丽丝笑眯眯地看着我,她脑子里面塞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法在那些混乱的画面里面看到她现在是什么情绪。 只有爱丽丝能欺骗我,因为她是一个连大脑都可以说谎的家伙。 我的夜晚时常花费在音乐与书籍上面,埃美特跟罗莎莉今天晚上又跑出去,他们可能会在外面的森林里面浴雨狂欢。 真无法理解这两个人哪来那么好的热情,这里的树木都会被他们不知节制给破坏光的。 我将书盖在脸上,躺在靠着玻璃墙的椅子上,假装自己还需要睡眠。 窗外是福克斯的雨夜,雨水掉落在红松细长的树叶上,我听到逐渐远去的雨声,会在那个女孩的窗户外面响起。 也许这里也不是那么枯燥,如果有人如此热爱着福克斯,那么这个地方总是有值得停留的理由。 我难得地听了一夜的雨。 第18章 爱德华番外(下) 再次见到克莱尔,是在学校的停车场。 爱丽丝跟贾斯帕坐在驾驶跟副驾座位上,她没有更多精力去注意停车场上唯一一辆跟我们同时停下的车子。因为贾斯帕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对于他来说,人类的气息甜美得像是太阳的岩浆,涌动出鲜血的灼烫。那种锋利的快感可以割裂大脑里面所有的自控能力,他想猎食了。 就算他昨天已经咬死了两头狮子,他的身体还在逼迫他去猎食人类。 这才是他的本能给出的唯一选择,曾经的贾斯帕就是这种猎食方式的俘虏。改变他的玛丽亚让他学会了肆无忌惮地去攻击人类,将人类当做低贱的血食。 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受到这种本能诱惑的影响,他曾经拥有太多,如果不是爱丽丝需要留在卡伦家,哦,见鬼的素食主义者,他根本一点都不想这么勉强自己。就算杀死人类跟吸血鬼会让他心情低落,也比不过素食带来的可怕痛苦。 所以为了爱丽丝,他的自控能力有时候都能比我强。 而此时,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克莱尔存在的人。她坐在老旧的福特车驾驶座里,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些警惕地望着我们。 阿斯顿马丁v12vanquish——这种车子不适合福克斯中学的停车场。 这是她警惕的原因。 我在别人那里听说她的舅舅是查理斯旺,是福克斯镇上警局的警察。 她舅舅一定经常在她面前讲犯罪案例,这种态度是正确的,我们太高调了。 “贾斯,你能行的。”爱丽丝可没有时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在心里对我说,(爱德华,帮我注意他,如果贾斯……) 这种忙我可真不想帮,老是侵入贾斯帕的大脑,那种痛苦也会感染我,让我饥饿的身体开始想猎食。 “我没事。”贾斯帕屏住呼吸,他用尽了肺部里面唯一的空气,只是为了开口让爱丽丝安心。 这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假装无所谓地低头,去倾听克莱尔的声音。 她心里的一切都带着稳定的安宁感,这能让我在贾斯帕痛苦的思绪中短暂挣脱出来。 她在犹豫该不该下车,毕竟对着一辆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豪车,这种不自然的气氛戳到了她敏感的神经。 “我们该下车了,如果贾斯帕出事,还有我跟埃美特,我们能阻止他。”我能随时注意贾斯帕的极限在哪里,埃美特的力量也能拦下发疯的贾斯帕。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经过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很自然地乱翘起来。 经过克莱尔的时候,贾斯帕还是失控了一下,他的鼻子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远处校楼里面都是猎物,而离他最近距离的就是现在的克莱尔。 我已经打开车门,绷紧身体的肌肉,准备随时冲出去阻止。 我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看到贾斯帕按住克莱尔的脖子,洁白而脆弱的皮肤根本无法阻挡毒牙的摧残,贾斯帕金黄色的眼眸被冰冷的红色给侵蚀。 这是不允许的,如果卡莱尔在,他一定会同意我去救下那个女孩。 但是下一秒爱丽丝的呼唤改变了贾斯帕的决定,仅仅只是甜腻的一声“贾斯,看着我”,就让爱丽丝大脑里面的未来瞬间颠覆。 我看到我们没有任何事情地进入教室,贾斯帕很痛苦,但是他忍住了。 我没有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再看到克莱尔,比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爱丽丝的全神贯注都给了她的伴侣。 克莱尔觉得我们这群家伙很奇怪,甚至是带着审视的怀疑。上学的第一天就引起怀疑,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事情。 走过她的车子时,隔着雨水与车窗玻璃,我听到了克莱尔紧张的总结。 (危险份子……) 她是对的,希望她一直能保持警惕的念头,不会被我们迷惑而忘记了这种戒备的情绪。 这样她就能安全地活下去,而不惹上任何麻烦事。 当我走入一号楼的办公司,我回头利用自己良好的视力透过大门,看到远处克莱尔穿着雨衣离开的背影。我跟她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的生命是如此截然不同,注定了像是两条平行线逐渐远离。 她不会认识我。 而我,也不认识她。 爱丽丝对于福克斯的一切都显得很欣喜,她的时间似乎跟我不同。她每时每刻都能发现到生命不同于往的细微之处,哪怕生命已经停滞不前,但她总是能给人一种她每天都在改变的错觉。 我已老旧不堪,时间的钟表永远停留在一九一八年的秋天。我偶尔会回忆起我的亲身母亲,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让卡莱尔拯救我,她的脸孔还在我那些褪色的人类记忆里。她爱我,我知道。 我们全员集合到学校的自助餐厅,每当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一致地情绪低落。 那些自助餐厅的食物,就像是人类看到的泥沙沉土,那已经不是味道好不好的范畴,而是你的身体根本就不需要也无法消化的玩意。 但是我们得表现得更自然点,更像人,对,像人。 祈祷这些色相味俱全的食物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吧,我面色冷漠地看着桌上的盘子。 整个餐厅都是杂乱不堪的声音,每个人大脑里面都是关于卡伦一家的八卦消息,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任何新意。 就算爱丽丝不说,我也知道来到福克斯后的未来。上学,忍受流言蜚语,狩猎,躲避阳光灿烂。 等到读完高中,我们就因为要上大学,而去申请另一个处于阴雨连绵地段的学校。 一成不变,毫无新意。 “咯吱——” 尖利的割滑声响彻在所有人的上空。 我反射性地转头,去寻找出处,这是一种防备的本能。 贾斯帕动作甚至比我还快,他在替爱丽丝警戒,就算他的理智快要被饥渴燃烧殆尽。 然后我看到了克莱尔,她坐在角落的餐桌前,棕色的眼睛柔软清澈。她看着我们,嘴里还叼着一块菜叶子。 我将头转回去,觉得自己的大惊小怪有点可笑。 吸血鬼—— 仅仅一秒内,所有人那些无聊,单薄,嗡嗡叫的思想都被这句话给击得粉碎。 我还记得这个声音,单纯而欢快地唱着老鹰之歌,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还有夏日沾满绿意的阳光。 可也是这个声音,那么冷酷地说出了不能说的秘密。我怕自己搞错地立刻回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暴烈的愤怒情绪。 克莱尔还是那个姿势,苍白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她的内心在翻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爱德华—— 我咬着牙齿,无法控制毒液在口腔里面肆虐,她知道了?! ……读心术。 手指失控碾碎了桌子边沿,如果不是埃美特反应快速地撑住桌子,它已经被我站起来的力气给掀翻出去砸碎窗户。 不能让她说出来,解决这件事情。 我必须保护整个秘密,保护所有的家人。 让她闭嘴,永远! “爱德华?”爱丽丝的注意力终于从贾斯帕身上转回来,她双眼失去了焦距,语气里面的疑惑很快就变成了空洞的叹息。 而克莱尔却在我的眼前,不受我们这群人压迫的视线恐吓,没有一点预兆地跳起来后疯跑出去。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快地注意到我们的危险性,她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在爱丽丝的大脑里面看到了克莱尔奔跑出去的背影,我看到她抓起她的书包与雨衣,爬上那辆二手的宝蓝色福特车。 这些都还没发生,或者下一秒在发生。 大雨淋湿了她的长发与毛衣,她缩在自己的车子里面,被冰凉的雨水冻得直发抖。 黑暗的云层覆盖了整个福克斯,寂静无声,我从未感受到的可怕安静。 爱丽丝似乎是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有些奇怪,她还没开口前,我已经将自己体内的疯狂压抑下去。我必须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很正常,不能以时速一百英里的速度冲出去,没人知道我花了多大的自控力。 我坐下,椅子发出一声含蓄的声响,是的,它的椅子腿已经被我坐碎了,哪怕它外表完好无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克莱尔神经病的举动吸引了过去,没人会注意到我们,这是最美好的结果,我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爱丽丝的大脑里面已经有了答案,那些模糊而扭曲的画面中,我们围住了她的车子。 “泄露了。”我深吸一口气,这个该死动作果然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蠢货,这不可能。罗莎莉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判断。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难不成是刚才被我们吓跑的小女孩?埃美特的大大咧咧注定了他一时半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泄露?泄露!杀了她。贾斯帕全身都在叫嚣着杀戮,他被自己的饥渴折磨疯了,所以更容易爆发。他已经在心里模拟着要怎么飞一般冲出去,循着克莱尔的味道,残忍地折断她的四肢,将她撕碎。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贾斯帕的意见不可取。 爱丽丝两眼直愣愣看着远方,她的视线一直都不是固定的,忽远忽近。很快她就从空白的茫然里面清醒过来,自然地牵起贾斯帕手,这种亲昵的举动很大缓解了贾斯帕恐怖的杀气。然后她将自己的餐盘端起来,里面的东西完全没动地倒掉。 他们走出去,我安静了一分钟,然后对埃美特他们说:“我跟爱丽丝去解决。”学校这边总要留些人,上课第一天就逃课太显眼了,至少要有人负责将纸条上的老师签名交给柯普女士,不然那位心地不善良的夫人一定会诅咒我们。 “你没开玩笑?”罗莎莉总算是将注意力从自己的美貌上转移出来,她比柯普女士可凶残得多。 我已经站起身,将那些被捏得碎碎烂烂的面包倒掉,然后用人类正常的速度,对我来说缓慢得像是四肢全废在地上爬的速度走出去。 我相信埃美特能让罗莎莉听话,他们时常粘腻深情得像是电影里面的爱情男女主角,太让人起鸡皮疙瘩。 爱丽丝举着雨伞站在克莱尔的车子后面,没人注意到她,包括车子上那个小女孩。我出现在她身边,一滴雨水都没来得及溅到我的衣服上。 贾斯帕一直在想要怎么杀了克莱尔,他根本不让自己呼吸,这样能让那些新鲜鲜血诱惑远离他。那个从战争里面走出来的刽子手灵魂又回到他的身体里面,他多疑而无情,任何一点能伤害到爱丽丝的东西,他都要冷漠地摧毁。 我想要阻止他,这个念头从刚才就一直存在,我无法忘记克莱尔心里面安宁的阳光与翠绿色的森林。 她不应该受到这些不公平的对待,贾斯帕甚至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就想永远让她沉默在福克斯的土地下面。而我却需要答案,她为什么会知道。 这个理由能让贾斯帕安静下来,他曾经是个军人,经历过太多的阴谋论,他能联想出一大堆可怕的理由。 我以为我能很简单就在克莱尔的大脑里面找到答案,她看起来隐忍而脆弱,瘦小的身体在宽大老旧的毛衣下面簌簌发抖。她的脸色太苍白,这种白皙的颜色带着一种病态的不健康,每次轻浅的呼吸都能让她破碎一样。 我们真像是恶徒,她是如此想着。 美丽而令人恐惧,她是如此想着。 今晚会下雨,能睡个好觉,她竟然会想这些? 他们会不会发疯,会吧…… 我确定自己快疯了,因为克莱尔的大脑里面根本没有我要的答案。大片大片的空白,连不起来的字句与画面,残缺不堪。 这些空白会杀死她自己,罗莎莉跟贾斯帕会判她死刑。 沃尔图里也会判决她死刑。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游走在死亡的深渊上。 “一个梦。”她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孤立无援,神情沉静。 我听不到她的内心,她的心脏还在温暖地跳动着,鲜血在她体内如潮水般涌动。她是个人类,但是却能将那些秘密封锁得像是铜墙铁壁。 卡莱尔相信了她,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认真而诚实,甚至是困扰。 我也得相信她,因为我的怀疑可以让所有人决定杀死她。 而贾斯帕跟罗莎莉,艾思梅的忧伤让他们暂时放下了那些疯狂的念头。 克莱尔的头发是罕见的淡金色,那种淡薄纯粹的金色,如同清晨洒在人们指尖的光线,你再也找不到有谁的发色像她那么虚无唯美。 她的发色,跟艾思梅的孩子一样。 那个早夭的男孩子是艾思梅活着的唯一希望,但是他早已经死去。当她的时光因为卡莱尔凝固时,她人类时代唯一清晰记住的画面就是她的孩子,病死的脸孔的颜色,如同克莱尔那张永远不见血色的脸一样。 虽然这么想很蠢,但是艾思梅觉得克莱尔搞不好是她的孩子转世了。都有吸血鬼的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的母爱保护了克莱尔,这让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她离开。 “如果她说出去怎么办?”罗莎莉死死地扣紧自己涂满了指甲油的手,她逼自己要安静下来,不然她会跑出去宰了那个知道秘密的人类。 “没人会相信她不是吗?”埃美特果然还是这德行,永远别想他的粗枝大叶能让他看得远一点。 贾斯帕沉默,他还在艾思梅跟克莱尔之间来回量,爱丽丝显然更重要,所以没有更完美的理由,他还是会找机会杀死克莱尔。 我显然是站在卡莱尔跟艾思梅这边,我们很有优势,卡莱尔不会允许轻视人命的状况发生,而我支持我的父亲。 “我们可以呆在她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爱丽丝很明显出了个馊主意,虽然她到最后都能胜利。“今天我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认识克莱尔,那么那些人就会理所当然地为这些不自然找借口。” 这根本不是理由,爱丽丝很兴奋,她还没看到什么,我确定,可是她有预感。而这些预感是我无能为力的,我无法清晰地知道爱丽丝为什么要接近克莱尔。 因为爱丽丝大脑里面,没有成型的画面。 监视她。罗莎莉多疑地想。 杀死她。贾斯帕还在犹豫。 艾思梅很喜欢克莱尔,真是个好消息。埃美特显然高兴错了地方,他希望克莱尔能让艾思梅更开心点,他将艾思梅当成了最重要的母亲。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月都会下雨,爱丽丝说的。 隔天去上学,看到克莱尔笨重地从车子上下来,她让所有人都笑了。 “嗨,克莱尔。”我看着她,雨水从沉重的雨云上掉落回大地,微亮的光线在她的发色上闪闪发光。 该死的阳光灿烂。她的眼角往下弯了弯,像是一个可爱的微笑。 第19章 见信友 如果有命运这回事,如果人的一生仅仅只能反驳命运一次。 希望人生的慈悲降临到我身上,请别让我遇到那个男人,那个叫c的男人。 …… 福克斯的暑假到了,虽然天气一直维持在十几摄氏度的温度,还有永远潮湿阴霾的天空让我觉得夏天很遥远,但是学校学生的沸腾情绪填补了夏日不灿烂的遗憾。 哪怕是最严厉的老师,也无法压抑住课堂上那些如同跳蚤的学生的窃窃私语。要休假,要打工,要旅游,要参加夏令营,要互相通信留联络地址。 查理这个暑假还是会飞到加利福尼亚去看贝拉,我照例帮他收拾行李。查理的屋子因为老是没人在而显得冷清无人气,可以看得出他时常外出不在家,偶尔深夜回归的场景。 他让我将蕾妮跟贝拉还有他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去,然后小心放到睡床旁边的桌子柜里。 他不太希望贝拉看到自己经常带着这张照片,这会给贝拉额外的负担,让她看出自己时时刻刻还在思念她们。 我照办,我知道查理很爱贝拉跟蕾妮,但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让她们回来。也许卡伦一家爬出来也是有个好处,至少我知道贝拉会回到福克斯住一段时间。甚至因为爱德华的存在而喜欢上福克斯,大概吧,隐隐约约电影上是有这一段。 如果贝拉回来查理一定会很高兴,我知道这个心善的舅舅很爱我,但是贝拉是他的女儿,那种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让贝拉回来,也许是卡伦一家唯一的好处了。 我现在一想到卡伦,就觉得头痛胃痛,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实在是太麻烦。 我无数次都看到他们偶尔会那么不小心,用了点小小的力气就将拇指给凹进桌子边缘里面去。还无数次看到他们若无其事,拇指轻轻一抹,把桌子边缘那个拇指印子给磨平,顺便脚一踩一扫就将地上的木碎给人道毁灭掉。 简直非人类的范畴,我自觉正常,就是孤僻了点,实在是很担心哪天卡伦家反应回来,会将我这个知道太多的人给灭口了。我知道他们心地看起来善良,但是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世界,又不是我能进去的,别人要干掉我甚至不用一根拇指。 在准备过暑假的期间,c的信件又到了。我打开那张薄薄,质量上乘的纸张,c华丽优雅的字迹似乎要跃出纸面,跳到我手掌上舞蹈。 “亲爱的克莱尔: “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如果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谎言,只有你是我唯一能清晰辨认的真实。可惜你已经开始迷茫了,你怀疑自身的存在,甚至不打算去挣脱这种可怕的情绪。如果连你也陷入到迷惘与怀疑真实的泥沼里,那么你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这个世界好像变成一个梦,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七年前我找到了你,你像是黑暗里面唯一的阳光,让我看清楚了真实的存在。 现在你是否快要黯淡,无法维持住你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认识? 我果然不能期待,你能是我永远的克莱尔。 我会在你彻底腐朽前去见你一面。 在此之前,祝你好运,克莱尔。” …… 这信不长,真的不长,可是我足足对着这信研究(发呆?)了半个钟头。 好吧,我承认c一定又陷入中二的文艺叛逆期了,我完全看不懂他唠叨个啥啊。这也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他的信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的文艺腔调,什么人生的意义,永恒的真实,谎言是个嘛玩意的,这些乱七八糟他真没少说过。 看来这信肯定是我上次不小心在深更半夜,被卡伦家吓出来的“我活在一个梦里”之类的疼痛文艺腔调给弄出来的。 我觉得可惜,怎么就忘记了这货就是一个文艺控。近几年好不容易被我掰回来,哪怕是个尖酸刻薄挖苦嘲讽的抱怨,也好过这不知所云的四十五度忧桑明媚啊。 什么叫你怀疑自身的存在? 这种该死的伟大哲学题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偶尔自怜自哀一下是会将这个话题拉出来鞭尸,但是鞭尸完了这个话题还是个话题,哪有那么较真的。 还有你是黑暗里面唯一的阳光。 天啊,这句话太特么的惊悚了,虽然我知道c这个家伙一直特别喜欢任何话都往夸大的说,但是唯一的阳光让我负担很重的。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非常的阴森森,就算克莱尔这个名字在拉丁语里面有灿烂明亮的意思,但是灿烂的可能是向日葵,明亮的更可能是电灯泡,跟阳光真没有任何关系。信友不过就是排解寂寞,好点的就是纸面知己,类似同好会朋友的那种存在,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人家唯一的什么什么的? 还有腐朽个毛,我是隔壁森林里被雷劈到的冷杉树吗?老子的生存意义怎么着也扯不上这些东西吧。 最后我看完信总结,看不懂没关系,因为他专门写得让人看不懂。 不过c竟然起了念头想见我,这倒是让我觉得意外。对我来说c就像是一封一封的信,我们几乎没谈过见面的问题,没想到突然就要见面了。 毕竟已经六七年的交情,在美国像我们这种传统又含蓄的交往方式还真不多。 但是见面就见面,说得那么纡尊降贵,难不成你是意大利的总统? 一想到意大利就想起罗马假日,那些如同绸缎般柔软的黑白电影画面,寂静地在我的记忆里面流淌。 那是个美丽的国家,我确定。 刚好暑假,也许见见面也无妨。今年的假期我本来就打算留在家里整理书架跟一些陈年旧物,很多东西都要从地下室里面搬出来晾晒擦拭。还有大扫除,七八月的福克斯阳光会比较充足,这都是些琐碎而花时间精力的事情。 而抽空去见见信友,也是暑假之一的乐趣。 第20章 福克斯与意大利 查理去加利福尼亚前一天,我告诉他要去西雅图见信友,他也是知道c存在的人。其实除了c,我还有别的信友,但是不像是c的历史那么久远。 例如去年的圣诞节一个来自翡冷翠的信友就跑到福克斯来看我,她是一个金黄色头发,喜欢挎着摄像包到处跑的三十岁女人。 我叫她来自翡冷翠的女人,她从不说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更喜欢我对她的称呼。 我经常会拍一些奥林匹克山林的图片寄给她,那大片大片的绿色,无人开发的深邃森林,连绵悠长的蕨类植物,三四百年的西加云杉,美丽的大叶枫,还有横倒的针叶大树被无数黏腻的深绿色苔藓覆盖。 那个来自翡冷翠的浪漫女人,彻底爱上了围绕着福克斯的温带森林。我去年到天使港接她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很大力的拥抱。 她的笑容灿烂得像是阳光,她跟我说:“克莱尔,感谢你让我又发现了这个世界上的另一处天堂。” 她喜欢天堂这个词,因为她生来就是走遍世界,将所有属于天堂才有的美丽景色装进她的摄像机里。她的主业是一个摄像师,副业是业余作家。 她来的那个星期,我陪着她租了辆自行车跑去奥林匹克公园观光。因为是冬季,寒冷的雨水与山脉上的白雪让整个森林如同冻结般剔透清晰。我们曾经蹲在森林的木板小道上,研究道边那些紫色的小花是什么品种。去看福克斯的木材博物馆与附近的工厂。最后还驾车将她带到拉普什海滩等待辉煌的日出时刻,我穿着很厚实的羽绒大衣,用一条围巾包头包脸迎着海风,站在悬崖边。她拿着摄像机蹲在悬崖上,守着快要从海平线下爬出来的光芒。 她也将自己家乡的很多照片留给我,那古老的城市,有数不清的石板路,拱顶的长方形石窗。一切颜色在照片里面都偏向灰蓝浅绿的冷色调,但是那透过喷泉大广场的阳光,金色头发的沉睡孩童,都温暖到你心脏发烫。 走的时候她吻了我,说:“这里无处不让我惊叹,包括你,克莱尔。” 我其实很怕招待不好她,她是我最喜欢的一种人,从来不在意琐碎猥琐,心胸宽阔,笑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黑夜一样。 我将她送上飞机的时候,大声在安检口外面喊道:“等以后我带你去中国,好不好。” 我突然希望她能喜欢中国,我藏在心里的天堂。 她转身对我笑着回答:“等你成年后我再来福克斯,那时候跟我一起环游世界吧,克莱尔。” 我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这个青春期快点过去,然后这个从头到脚都是少女青涩的身体就成熟了。我喜欢她,这个从来不留姓名的信友,她如同会飞翔。 这让我去见c有了最基本的信心,都是信友,再差也没差到哪里去。 查理提着行李去见贝拉前,很认真地嘱咐我,“记得要带足够防晒油,别忘记吃药,防晒衣多带两件。注意天气预报,最近一个星期西雅图会下雨可以出行。” 他知道我搞得定自己的生活,所以一般都不干涉我的生活。 我只有跟在身后连连应是,还让他记得带上我给贝拉的礼物。从两年前起贝拉就不回福克斯度假了,她不喜欢福克斯的潮湿阴冷。 我其实希望贝拉能多留在福克斯的,但是我不太会跟人交往,而贝拉也是属于那种沉默寡言,完全不主动的人。 她跟我,跟查理就像是中间隔着奎鲁特河流的雨林,站在遥遥相望的两边。我一直不敢说出口,我其实很喜欢她,她的眼睛就跟福克斯麋鹿一样纯洁美丽。 有时候很想跟她成为信友,但是一直没机会。有些人可能只能在文字比较热情吧,就像是我一样,现实里简直是个安静的笨蛋。 我以前也曾经在信里面问过c,为何当初会回复我的信呢? 那时的我手小笨拙,就算口头英语没问题,写出来的字母却跟狗爬深壑一样,凹凸不平长短不一。是个认识字都知道我那种笔迹就是孩子涂鸦。 c回答,你的信件有颜色。 颜色? 那种普通的信封,一般我都买白色的,难道他很喜欢白色,看久了昏昏欲睡的色彩? 有时候我都觉得c告诉了我他太多的东西,多到他有很多理由摸上我家宰了我,当然这么多年c完全不来美国,我的被害妄想症也可以消停了。 将家里四处抹了一遍,又将一二楼全部十几个窗子都打开通风。这栋房子的窗子很多,杰森夫妇肯定很喜欢阳光通透的空间。平时因为怕晴朗的日子阳光进来太多,我都是尽量拉着窗帘的,只有雨天才会打开一些。 将一些明信片还有照片都给整理进盒子里,我又看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才跑到二楼浴室里洗了个澡,刷牙,洗头。将自己弄干净后全身抹上医生开的防晒药油,穿上了整洁的衣裤,再加上一件防晒材料的长外套。 跟c约了时间见面,我们是用信件联系的,他言语变得特别简洁,他希望能让我自己说地址。我并没有考虑很久,就将地址约在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最近有几本很想要的书,打算顺便去的时候到那里的书店买。 华盛顿大学也是我高中学业结束后,最想申请的大学之一。那里离福克斯近,而且不论是海洋气候的天气还是资源环境,都是我觉得很满意的学校。 这里离西雅图大概一百多英里,如果搭公共汽车过去,中间要转换好几趟车子还有加上走路,到达西雅图至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七八个钟头。 本来我是想开车自己上的,但是想起查理的脸,虽然他不在,但是对我还是很有威慑力。未成年什么的,没有驾照什么的果然会是他咆哮的好理由。 最后只好撘镇上一个小餐厅老板的顺风车,到天使港搭飞机。 我的心里一直有跃跃欲试的恶作剧小躁动,例如不太想很顺利地搭飞机花一个钟头到达西雅图,却很想开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的福特车,看能不能自己一个人花四五个钟头到达华盛顿大学。 以前一个人在周边旅游的时候也是坐飞机居多,没有驾照上路会让我有种犯罪的感觉。 我现在有点想犯罪。果然是要见一个很期待的信友而开始兴奋不安了吗? 天气预报偶尔会准确得惊人,我下飞机的时候西雅图整个天空已经沉浸在铅灰色的雨云里。我打开雨伞,抬头望天,才想起其实除了信外,我跟c再也没有任何一种联系方式了。 手机号码没有,家庭电话号码没有,网上电子邮件没有,基本除了个收信的地址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至少是家庭住址,而c的地址一看就是代收的。 也就是说我了解的c除了这几年来的信件交流外,基本上一无所知。 但是某方面我又算了解他,喜欢精致的东西,家里很有底蕴,对于古董喜剧很研究。一个星期有一天在工作就算很勤劳,心里年龄一直处于中二文艺期。家里有很多成员,不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一下雨也会很暴躁。 今天他会很暴躁,我看着天空呆呆地想。 而且我怀疑c有点心理疾病,很喜欢自说自话,很玻璃心,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意见,就算他说的话别人丫的根本就听不懂。 话说我能跟这货保持这么久的信友关系,果然是雏鸟情节啊。当初我放弃了追究我到底是谁为毛穿越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才穷极无聊发了数十封信,在各种杂志,地址簿,招聘信息,反正收集了世界各地各种乱七八糟的地址随便寄出去。 那时候回信的三三两两,退信的六六七七,查无此人的地址写错的无人查收的,很简单的理由信就可能都重新回到我的信箱里。 记得c的第一封回信,鹅毛笔羊皮纸,极致俏丽的英式字体。 ——每次看到一堆蠢材从落日的尽头走过来,我就很想睡觉。 …… 好吧,我看着信封上那一欧的邮票,再看看那句完全不知所云的话,第一个感觉就是很浪费。那么大的一张好纸就写这么句话,连最基本的一句你好都不写,开口就是高高在上。 太装逼了! 我怀着无限的鄙视心情,拿出一张小纸条轻轻巧巧地写上一句话——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蠢材制造的笑料比落日壮观。 当然那字迹不会因为我轻巧的力道而变好看,对比跟c的信纸后,我决定一定要下苦力练习写字。 后来将信寄出去,又收到他的信,一来一往,我在福克斯,而他在意大利,地址是罗马某旅游公司的公共信箱。我大概知道c是跟那间公司有什么关系的,不过看那些信里的信息,我死都无法想象信里面各种冷艳高贵的c,拿着导游旗子引着外国旅客,去观光罗马斗兽场或者威尼斯的小船。 就这么多年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光靠信件我们竟然能保持这么久不断联系。而他也是那时候回信中,唯一坚持到现在的人。 第21章 华盛顿大学 要搭车到华盛顿大学前,我到花店买了一小束粉色的郁金香。六七月份的荷兰,那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田应该进入休眠期了,剩下还在开放的花朵都静静地呆在世界各地的花店里。 我不知道郁金香的花语,就是觉得粉色比黄色更合我的口味。 我们见面总不能带着给彼此的信当信物,我让他带一束郁金香,而我也带一束郁金香,那么在大学里看到拿着郁金香的人就可以上去问问名字。 华盛顿大学没有围墙,呈现开放式的学校在雨水里面安谧沉寂。 学校里面百年树龄的吉野樱树如同沉睡了过去,深深浅浅的青苔覆盖在樱树遒劲的树干上。我举着伞站在红色铺砖的广场上,手里拿着郁金香。 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物在雨水中,安静地将所有喧嚣的岁月生机都给压抑成一种厚重消瘦。 大学的图书馆还处于开放的时间,我慢慢走过去,蹲在图书馆前面的阶梯上,看着学校对面覆盖着厚雪的雷尼尔活火山,在氤氲的天气中雪白得只有一个线条的单薄轮廓。 偶尔能看到手里拿着滑板的学生路过,还有拿着摄像机的游客站在无花生叶的樱花树下面,定格住红场上那一块块赤色砖块。 我也不知道c什么时候来,毕竟他跟我不同,路途漫长,总会有些什么意外耽搁,搞不好今天的约会就会因为c的迟到而泡汤。 我尽量想象c会穿着什么衣服,拿着什么颜色的郁金香,是四五十岁的中二大叔,还是三十来岁的文艺青年。 虽然我更倾向于自己会看到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顽固老头子,他知道得太多,多到没有时间沉淀积累都不可能拥有的知识海洋。 当然不管他是怎么一个人,我都决定好好招待他,来自远方的客人总是能给贫乏的生活带来一种新鲜的空气。 有时候我会害怕跟福克斯学校那些年轻的同学打交道,但是对于来看我的信友,我总是有一股特别倔强的勇气来面对他们。可能对我来说,他们总是要走的,所以我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福克斯的那些人,却是从小到大都混在一起,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做得完美。 蹲了很久,腿都麻痹了,我才站起来捶腿。长发有些凌乱,我用沾上雨水的手指顺了顺。然后走上楼梯,华丽沉重的图书馆无声无息地迎接任何走向它的客人。巨大的门廊是一个一个拱顶的圆门组成,抬头可以看到二楼一大排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户。 门窗上石制的天使雕像仰头任由流水滑落洁净的脸颊,总有种时间凝固的寂寥。 我在门廊下站了很久,手里的花朵全溅上雨水,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手里拿着郁金香的游客。 我突然有点不厚道地想,c总不是将郁金香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站在一个隐蔽的偷偷观察我这个傻兮兮的家伙吧。 越想越觉得这真像是c会做的事情,那个本性火躁,性格多变,尖酸刻薄的男人或者大叔,很多时候可没有最基本的绅士道德感。要真那样,我可是傻透了。 雨水渐渐小了下来,我看天空,可能会变晴朗,只好收起伞走入图书馆。 至于让我久等不来的c信友能不能找到我,那就是缘分,我很淡定地将这次会面定为见不到也是理所当然。反正他知道我家的地址,真没法在占地七百多英亩的华盛顿大学里相遇,就只能麻烦这家伙跑一趟福克斯。 走进图书馆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 “克莱尔。” 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细滑,明明如同在喃语,却像是穿破空气扎进我背部。我一恍惚,完全搞不清楚这里有谁认识我。 很本能回头,一层的图书馆很安静,个别的学生都低头坐在位置上看书。 没有人注意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那个声音就这么消失在空中,完全不留痕迹。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而耳鸣了。 再抬脚,在踩下前进的步伐前一秒我停住,脚下有一支红色的郁金香。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手上的花掉了,但是看看自己买的粉红色郁金香明显跟脚下的颜色不同。将花捡起来,又回头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没多想我就走向二楼欧式的白色大型楼梯,阳光一点一点破开厚重的阴霾,如刀锋尖利,我看到被切碎的光点掉落到圆形的彩色玻璃窗上,带来幽蓝色的光影。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我总觉得背后有股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随着我的脚步走动着。 站在楼梯上,低头看,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再次怀疑是不是真的睡眠不够的原因。 上了二楼,我走进图书馆,进门就看见立柱中央的壁窗外面已见光亮。雨可能刚刚停了,微芒在彩色的玻璃上折射出一种冷调的影子。 一横横木质长桌放在拱顶的天花板下方,高大的圆顶窗户下面就是图书柜。大概是期末考过去不久的缘故,图书馆的学生不多,我一眼扫去不过十来个。 今年四月初我曾经来过这里看樱花,那时候查理跟着我一起来。他对于我将华盛顿大学作为第一志愿没有什么意见,也许对他而言只要我能平安健康长大就是最好的回报。 第22章 你好c 信友 图书馆也不是第一次上来,几百万的藏书足以让任何学生都惊喜。 我慢慢走向那些书柜,窗户的阳光越来越灿烂。对于这些能伤害我皮肤的光块我有种又爱又恨的恐惧感,它们看起来明明很温暖,但其实炽热无比。 小心地避开中央走道的光线,我忍不住松口气。其实我穿成这样加上涂在身上的药油,就算不小心站在阳光下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就是心理上有些反应过度。 “克莱尔。” 我又听到了同一个人的声音,我实在是说不清楚怎么有人能将另一个人的名字,用那么飘,如地下黑暗中流水,压抑到丝滑的感觉说出来。 这种声音一时间让我困惑而迷茫,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太过于没有烟火气,就不是人能发出来的,这让我的皮肤不小心就冒出红色的小疙瘩。 我回头,他站在门口,中间隔着长窗投射进来的阳光,像是光的河流淌过冷色调的哥特式图书馆过道。明明彼此都站在阴影下,但是却有种过于灿烂的光明。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红色的郁金香,比我手里几支可怜兮兮的便宜花朵看起来还要雅致高贵得多。 我突然不太确定了,这个场景过于像是少女系的梦,不太真实。我试着开口,呐呐地问:“c?” 我觉得他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任何一个c,他站在图书馆门口,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姿态,穿着很正式的冷灰色西装,颈前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抱着郁金香的手上戴着同样的红色手套。这样的着装对于平常人来说有点过于保暖,但是他穿得出乎意料的合适。 他很年轻,似乎太年轻了。 我觉得自己该上前一步,礼貌再次询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死活就动不了,甚至有点想后退的战栗感。 “克莱尔,你让我惊讶,你看起来……真完美。”他似乎不怕叫错人,可能是整个大学校园里只有我们俩会买郁金香,拿着到处跑。 “谢谢,你也是。”我总觉得这种话题不太像是我们该聊的,哪怕是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原谅我口拙,我为什么又想后退了。 他看着我,眼睛漆黑得可怕,用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专注,死死地盯着我。 我一时间浑身僵硬,那种说不出来的,带点晦涩战栗的感觉又出现了。这让我怀疑眼前这个拿着郁金香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写起信来疯颠颠又精致博学的中二期大爷吗? 难不成,是c的儿子或者侄子? 那个疑似c的男人的脸孔很白,在图书馆门口的阴影映照下,呈现出极端化的细腻对比。漆黑的古老艺术背景,他的脸孔精致得像是染上大片空白的面具。 c突然咧嘴一笑,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从黑色的阴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安静得似乎是脚步飘着地踩在云端,走向我。 中间隔着光河,他动作的节奏和谐而优美,如同刚从哥特式高窗上的天使雕像的那个岁月走来。我一时间被他的节奏拖着跑,有些着迷他与这里背景完美的和谐。 可是心里隐隐奇怪,为什么那些学生却像是没看见他,都在低头努力苦读。就像有什么光膜将他们都隔离开了,将中间变成了另一个时空。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错误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产生了,那个家伙的口头禅总是对的。”c说话的时候微垂下眼睑,他黑色的眼眸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层,下巴却习惯地往上抬。 光芒在身上打上一圈璀璨的光晕,他的声音很平滑,带着孩子的尖细,却很清脆舒服。 没人否认这是一把很精致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更多的话。 但是我在下一秒却本能地觉得,他的语气其实很强硬冷漠。字句吐出的速度也很快速,一点都不管听者的感受。 我终于在他走进阳光后,反应回来。那些璀璨的光芒,如同钻石的切面反射着任何一点光线,是c的脸孔上发出来的。 他手里的郁金香在这种光线下,红艳欲滴,如同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 我眨眨眼,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其实在福克斯的房子里,睡在我温暖的床上,做着跟c信友见面的梦。 “你……”在发光?我完全没法说出来,这种滑稽过度的话语。怕是自己身上又哪里发生病变,导致眼瞳看什么都在发光。 旁边一个坐在椅子上,偏向过道方向的学生好像才做了个大梦醒来。他有些迷糊地转头看到阳光下的c,也跟我差不多的表现,眨眨眼,然后大惊地站起来,“哇,这是什么?” 他的大叫在图书馆这种安静的地方如同石子砸进水面,引起连锁的扩散反应,所有学生都醒悟惊讶地叫起来。“会发光的人?” 我终于后知后觉跟着醒悟过来,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第一反应就是c信友,难道你也得了罕见病,站在阳光下皮肤就闪闪发光,让你看起像是神的病? 不愧是c,就连罕见病都高人一等,璀璨金煌。 这骗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得的病,不,这家伙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克莱尔,你从未迷失过自己,我来得有点晚,早就该来接你。”c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他的嘴唇很薄,额头光洁优美,一道显眼的皱痕突然出现在上面,他低喝道:“吵死了。”尖细丝滑的声音骤然拔高,增加他说这话时暴躁的可说服度。走路的姿势却跟表情截然不同的闲适,一点都没有将自己引起的热闹放在眼里。 是啊,你不止在信里面一次说过,谁敢在你身边大喊大叫都是种令人厌恶的亵渎,让你想咬人。 亵渎?果然是太过冷艳高贵的日子过久了吗,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想错误还是可以纠正的,任何错误都可以?”c在一片尖叫中走向我,他张开手,手上还抓着那把郁金香,跟鲜血一样。 错误,什么错误,你看起来就是一个错误啊。 我目瞪口呆,要跟着尖叫吗,一团发光的不明飞行物飘过来了。但是他看起来是那么美丽,女人对于闪亮亮的宝石没有什么抵抗力。 而且,他自说自话的本领一点都不比卡伦家那群中二末期患者差多少。 至少,至少给个自我介绍的时间啊,少年。 他突然停下脚步,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我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冷汗,身体在脑子前就已经有了剧烈的反应。 “哟,我忽视了什么?一群该死的蠢货。”c笑脸不变,他看着我,就像是野兽在盯着食草的羊,里面都是赤|裸的警告。 这个眼神将我狠狠钉在原地,我有种恐怖的感觉,就好像我敢动一下就会出什么大事,我更希望这种预感是我过于敏感的神经,的错估。 他已经转身回去,看着图书馆其余的学生。有几个人已经跑到图书馆门口,想出去叫人,那语气肯定是夹杂着好奇与惊愕的。还有留在原地,反应慢的还拿着书坐着,反应迅速已经掏出手机拍摄。 c将郁金香抱到自己怀里,那束郁金香太多了,有好几支已经掉落在他脚边,美丽馥郁的花朵脆弱地散开。 我看到他露出牙齿,在阳光下发着光,如同刀刃。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大脑想不到什么前,本能更快地想保护自己。哪怕这种保护来得没有理由,又很可笑。 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快跑,快跑。” 就像是遇到卡伦一家的时候,在什么东西都没想清楚前,我第一反应就是跑。而c,给我一种类似卡伦家的恐惧感,不,更甚于卡伦一家。 c在我尖叫的时候,突然很愤怒地怒视我,他的情绪变化是那么快,笑容变成牙齿下面一声类似鸟类那种尖利的低喝。“克莱尔,他们破坏了规则。” 你妹的规则,我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见个信友还要扯上规则的,你中二病出门忘吃药了吗。 第23章 色彩 时间在他低喝的瞬间,好像缓慢了下来。 我无法置信地看着跑图书馆大门的那几个人,突然脖子扭曲一歪就倒下去。我听到旁边真正恐惧的尖叫声,纯粹的恐惧,没有好奇与惊讶。 这种叫声从扭曲的气管里面拼命挤出来,痛苦响亮得要炸碎我的耳膜。 我睁大眼睛,几乎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有什么在心脏里面碎裂开,疼得我连沉默都要窒息。 这种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他们都像是被镰刀割去的麦子,随着一声声颈骨断裂的声响而姿态怪异地跌倒在地。 最后一个人被c单手提着,轻轻松松地往前一抛,从我身边丢过去。尸体撞上了书柜,所有大块头的书籍都哗啦啦掉落在地上。 不是时间真的变慢了,而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多太快。这前前后后不过几秒,除了我,二层图书馆里十来个学生都被人拗断脖子躺在地上。 c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双肩平直硬挺,脚步悠闲地走过一路死亡,他面色带着没有褪干净的冷峻杀意朝我走来。 他在笑着,嘴唇抿起,不多不少的那抹笑纹显出含蓄的高傲感,他觉得自己像个帝王。 我连忙倒退,膝盖虚软,满脸害怕。 “亲爱的克莱尔,我想我们能重新自我介绍。”他走到过道的阳光下时,美丽的光点就会从他白皙的脸上散发出来。 他过来一步,我就拼命后退一步,我叫不出声,我告诉自己要大喊着求救,但是大脑里面还余留的理智却让我怎么也无法开口,来再多人都是死。 直到撞上身后的书柜才浑身颤抖地抱着自己,手里的花朵全部掉到地上。 我对自己说,不要显出那种让人嫌弃的小可怜样子,杀人凶手不会因为你害怕得屁滚尿流而放过你的。 但是那种恐惧没有放过我,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这么害怕过,就算是看到卡伦一家也没有恐惧到如此想求饶的地步。 c对于我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他眼里的兴奋疯狂变成一种阴郁的压抑,皱起眉头,看上去有点暴躁的恼怒。然后他又压下这种情绪,如同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硬生生将所有火焰压下去。他的表情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有点空洞,口气又谦恭又美好。 “克莱尔,我的克莱尔,我是你真实的朋友,这个图书馆真美丽不是吗?配得上我们的一次见面,这里是如此安静而古老,我能看见上百年的尘埃静静沉淀在尖拱的天花板上,我能听到天使在我血管里面唱歌,你一定无法想象这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化石,但是在这里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带着我僵直的生命,而活过来了。”c走进我,他的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特别残忍无情。 我企图缩成一团,空荡荡的图书馆,十来具可怕的尸体,还有一个……吸血鬼。 这种与卡伦家一模一样,如同毒蛇般存在的感觉,是吸血鬼。 图书柜与突出的书脊咯得我后背发疼,c将我困在书柜的边角,他抱着花,苍白的脸孔在花朵的殷红里面有一种诡异的精致。 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死亡,满目都是黑暗。 “活过来的,美丽的色彩,你是多么真实的存在。我怎么会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你简直就干净得像是这个充满灰暗谎言的世界里,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c伸出手,红色的手套有清晰的折痕,他这才看清楚自己的手套。龇牙一下很懊恼,另一只手死抱着花不放手,只能有点不自然地用牙齿去将手套咬下来。结果不过一个简单的叼咬动作,质量很好的皮质手套撕拉一声就被咬出个大洞。 简直比耗子的尖牙还要厉害。 c动动自己从洞里伸出来的手指,一丝难堪闪过,似乎是觉得自己无法将这只手套用很优雅的动作弄掉,是很侮辱自己的失败。 我看他这样一点都不可笑,他离我太近了,我觉得自己胃部全部都痛苦地搅成一块,舌头发涩发苦,浑身上下连头皮都尖咋地发麻着。 最后c一发狠,跟野兽一样咧出牙齿将手上剩下的手套嘶嘶地咬成碎片,他的手指是那么坚硬,他牙齿的力道不足以在他指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手伸过来,上面还拿着一支郁金香递到我胸前,“我买的有点多,不过那店员说女士都不会嫌弃鲜花的包围。”c语调偏高地说,他似乎有种老是压不住的兴奋,拿花的手指僵直得厉害,甚至还带点病态的抖动。 他的脸孔近在咫尺,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皙,精致冰冷得都有股可怕的凄艳感。 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可以闻到图书馆里面,那些死掉的人的味道。我没有哪一次这么无助痛苦,哪怕上辈子那么多次在病床上挣扎,那么多次的绝望也比不过今天这么直接的恐怖。 他的眼神太过于扭曲,我简直可以看见一只黑色怪物从他眼睛里爬出来的贪婪。这让我不敢忤逆的他的话语,我伸出手去接过他的花朵,可是手指颤抖得太过厉害,拿都拿不稳。手指不小心与他的手掌接触,冰冷得过于粘腻的触感让我反胃。 将花朵紧紧抓在胸口前,快要掐烂的力气,我瞪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阳光从图书柜的上方拱顶窗户洒下来,我站在书柜角落的死角,抓着郁金香死命地缩无可缩躲在阴影下面。 而c站在我面前,低下的头刚好迎着碎散灿烂的光线。金色的光点沾上他的睫毛,他裸|露出的皮肤上。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情绪很不对劲,就好像找到什么救命的东西要吞下去,却死死抑制着。 “快要让我失去思考,这种甜美的味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本能地疯狂起来,热血沸腾么?” c用那只没有手套的手抚摸我的脸孔,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石头般的手指就会戳进我的脑颅里。他的脸带着微笑,温柔得像是狮子在打哈欠,眼神里面却还残留着惯有的残暴阴鸷。 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我会死,就跟那些躺在图书馆里面的学生一样。不知道是求生本能,还是哪种愚蠢的勇气让我几乎是嘶哑着声音,责问:“为什么要杀人?你杀了他们,你并不需要,并不需要……”食物。我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 我能确定他杀的人都没有被咬到,吸血鬼杀人不是为了鲜血吗?可是他杀的人一滴血都没有出现,就好像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们碰破任何一点皮。 “杀人?你确定?克莱尔,我们相约在华盛顿大学图书馆相见,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你跟我,没人死去。”c困惑地绷直自己的脸部肌肉,他那种略带点空洞的表情又出现了。他将自己过于尖利的声音压低,轻声细语地说着,说得那么真实,将谎言。 你妈的谁跟你是人,你这个非人类死吸血鬼死怪物。 我愤怒地尖叫出声:“他们都死了,被你拗断脖子死掉了,你也快点将我的脖子折断吧,疯子。” 我四周还是那些人的尸体,这个疯子是在耍着我玩吗。就像是被捉到的老鼠一样,慢慢地折磨死。 c脸上的困惑生动起来,他像是从石头变态成一只非人类,那种奇怪货真价实,就好像非常不懂为什么我反应那么大。他怀疑地歪着头,声音轻轻地压下去,柔软平和地问,质问:“你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啊啊,杀了我吧,让我跟这个怪物同归于尽算了。 这种因为死亡威胁被逼出来的肾上腺素激增,让我的愚蠢挣扎更加疯狂。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脚往他两腿间踢过去,原谅我女子防卫术对付流氓的撩阴腿过于反射性了。 我确定我踢到了他,脚碰到很坚硬的地方,不知道是腿还是什么地方。他很快就顺着我的力道后退开,轻松得像是故意的。 我看到了生机如同看到真空中的氧气,不顾一切朝门口跑去。逃生的本能占据了我整个脑子,我只想着逃离这一切荒唐的恐怖场景,用尽所有的力气。 我的速度快到可以去参加奥运短跑,所以当脚绊到东西,往前扑滚才那么惨烈。我听到自己的膝盖骨重重磕在石头地面的响声,整个人撞到地上,疼痛席卷了我的胸腹间。 回头看到绊倒我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学生的身体,恶心与伤心同时涌上来,我想哭,却都想不清楚要怎么才能哭出来了。 c还站在书柜那边,他手里的郁金香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他掐烂了它们,血肉模糊的花瓣糊在他昂贵整洁的西装上面。我看到他走过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我实在看不清楚他的速度。他一下子就出现在我面前,伸手将趴在地上的我给翻过来,我感觉一块肯德基鸡腿在油锅翻滚都没有我狼狈。 他掐住我肩胛骨的双手如同两座大山压下来,我惨叫一声,骨头快要碎裂的痛楚。 c咬牙切齿地,那么愤怒,如同被背叛。他的声音更细致尖脆,带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简直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 他唠唠叨叨,重重复复就这一句话,跟老太婆的裹脚布。我都不知道他不敢相信什么,不敢相信我满脑子要将他钉死在耶稣的十字架上凌迟吗? 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 恨到哪怕要用世界末日去换,也想干掉他的地步。 “你可以看穿我的谎言,克莱尔。”c用他冰凉的手指来来回回地抚摸着我的脸孔,黑色的瞳孔因为他激烈的情绪而有种扩大的感觉,“第一个,你是第一个,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扭动着身体撇开脸,他摸我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不停在我脸上滑动,太可怕了。 这个杀人狂抽了,这种显而易见,弱智一样,脑残才会说出来的谎言,谁信的? 难不成吸血鬼也有精神病院,这家伙,是哪家精神病院重症区里面跑出来的吧! 他却安静了,我因为疼痛而浑噩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图书馆的天花顶。顺着玻璃窗的垂直梁柱上是精细的弧形,这种建筑风格孤立陡峭,过于冷漠华丽。 因为思绪陷入一种迷糊的境地,我的嗅觉空前清晰起来。图书馆那种特有的历史感觉,郁金香碾碎后的草叶冷味,衣物摩擦间的淡淡香皂,阳光暖得如同呼吸间痛苦的灼热。 我甚至能闻到身上这个男人,那种淡淡说不出什么植物,却有薄荷特质的清冷。从抓着我的双手,到脸部的皮肤,到颈部后耳,都是冷的。 冷得让人发抖。 难怪他要穿那么厚,跟从雪地里扒出来的大理石一样,全都是风霜的味道。 我听到他抑制不住疯狂颤抖的轻声低语,上牙磕着下牙的锋利,拼了命地在忍耐什么,声音嘶嘶如同蛇信。 “血……”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跌倒受伤的手给藏到身后,垫着在背部下。我终于知道他在忍耐什么,他闻到我手掌上的血迹。 我不太了解吸血鬼,只知道他们要吸血,我想藏起来后他就能比较冷静吧。 但那也是我想当然,我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他终于受不了诱惑,将头低下,头发落到我脸上。他咬碎了我的衣服,将牙齿扎入我的肩膀。 简单的动作,扎入一块豆腐表皮的轻易。 我感觉他应该更想咬入我颈部的大动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住,将整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咬入我脆弱的皮肤里。如同野兽捕获了猎物,咬断筋骨那种姿态。 血液的流失让我更头晕,我感觉整个人都没有知觉。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就像是拉灯了,一片灰蒙蒙,彩色的玻璃窗与阳光都失去色彩。 我听到了心跳声,跟我疯狂跳动的脉搏一样的节奏,这个寂静的空间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面肆无忌惮轰鸣。 他偶尔会深深用力地呼吸,像是屏息很久,太久了忘记怎么正常呼吸。 我陷入半灰半暗中,好像开始做起梦。梦里面我走进了福克斯的雨林,高大的针叶大树挂着深厚的青苔,空气里都是冰凉的水汽,潮湿的卷须从树枝上垂下来。森林里面寂静无人,无光,雾气浓郁。 沉郁的灰绿色带着数百年腐烂的生机,深深地埋入绿色的泥土,等着积蓄巨大的能量绽放。 我慢慢往前走着,阳光不知从哪里逃出来,斜斜从叶缝里面钻到脚边,形成了朦胧唯美的光影交错。我停住脚步,看着阳光爬到我脚上,一种热烫的沉重压住我的步伐,我开始感觉到痛,好像阳光变成刺刀扎进我的血管里,血液如同沸水,滚开熟透,痛不欲生。 火焰,灰绿色的火焰焚烧封锁住我所有的退路,巨大的痛苦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能听到自己的惨叫,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世界变成漂浮的黑暗深渊。我不顾一切地挣扎,想逃离这种碾碎火烧的剧痛,我叫一切我爱的人。妈妈,爸,查理,贝拉…… c…… 救我,救救我。 这是我最后的力气,无法挣脱的痛楚让我的声音骤然弱下去,我喃喃无措。痛…… 突然身上的重负消失,一双冰冷的手将我抱进怀里。但我还是觉得那种被烈焰焚烧,身心俱碎,疯狂辗转的恐怖折磨在毁灭我全部的东西。 无法停止的熊熊燃烧,连灵魂都要被撕扯出来千刀万剐。 我听到抱着我的人胸腔处发出一种夹杂着愤怒,忍耐,痛苦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突然能感受到他跟我同样,正在承受火焰的炼狱。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痛苦,双手双脚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溺水浮木,将这个抱着我的人死死抱着不放,不断像个小孩子一样哭。 好痛,呜呜呜,痛死我了! 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我会死去,而且是恨不得半秒煎熬都不要受地快点去死。 也分不清楚口里面叫的是谁,极度的灼烧后是极度的严寒,意识渐渐远离,冰封的大地封裹住整个世界。我听到有人在耳边咬牙切齿地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带着类似少年没有变声期的脆利。 这个声音一直叫着我,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当我终于安静地得到了最后的黑暗时,我都感激那种轻松的仁慈。 第24章 凯厄斯番外(上) 仿佛像是地狱的火焰在内心里面燃烧,哪怕心脏已经变成了沃尔泰拉城墙门口的鹅卵石,一动也不动。 那灼烫的疯狂还是如同日夜不死的敌人,在我已经停止循环的身体里,咆哮如兽。 阿罗的食物再次用高昂的咏叹调尖叫唤醒了整个早晨。 我走过通往角楼的隧道,矩形的油灯发出微亮的呻|吟。没人会管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只有人类会在乎有没有人工光源,温度舒适度及各种各样完全琐碎到听起来就让人厌恶的东西。 隧道墙面上全是文艺复兴的时候,阿罗从佛罗伦萨,罗马,欧洲各地弄回来的所谓艺术家的杰作。 德米特里曾经站在隧道里几天几夜,他赞叹这整面墙壁上的壁画,上面的色彩线条出类拔萃,简直是不可再现的经典。 当然不可再现,那些家伙画完后都变成甜点被扔进了餐厅的排水沟里面。 我从不认为墙壁上那些玩意称得上是艺术,那些线条一塌糊涂,充满了凌乱糊涂构造的畸形品,让我厌恶。 华丽的色彩,色彩,色彩,我从未见过。 我看到的东西只有那一大团的长线短线曲线直线,所有该从色彩里面体会的艺术者灵魂,都空洞得像是一个讥讽的嘲笑。 我看不到色彩,沃尔泰拉黄色的古老城墙,城堡,弄巷,栅栏上面的地中海蓝钟花,所有有色彩的东西我都看不见。 这是无法原谅的缺陷,我简直难以原谅自己竟然有这种弱点。 阳光从墙壁上的裂缝里面冲进来,跟个不懂事的恶客一样。我能看到阳光的线条,是一种抽象到让你的瞳孔产生扭曲感的错乱,无数个超越视觉极限的细微线点,闹哄哄地挤满了我的世界。 我需要的是明确,专注的目标。 这些无意义的混乱统统都是繁杂无趣,让我头痛欲裂的敌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种色彩我能看得到,那就是构成那些线条的黑色与灰白色。 空洞的灰白与各种各样弧形直竖横斜的黑色。 我还想得起来那个有色彩的世界,大红色的血液,跟罗马奴隶身上褴褛的花布条,烦人的人类女子白皙的皮肤,刀戟的青灰,第一部法律从青铜浇筑出来的花火。 那是我的战场,人类的记忆模糊不清,除了战斗的激烈沸腾让我勉强记住一些无聊的感受外,其余不值一提。 我推开会客厅的大门,马库斯还是那个死样子,复仇的火焰在他呆滞的大脑里面燃烧,可是他的身体早已经随着狄黛米的毁灭而死去。 热情洋溢的阿罗,聪明睿智的阿罗,需要他保护的,他最爱的女人的哥哥。 天知道切尔西的能力在他空空如也的大脑里面,塞进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维系观念。 他现在唯一活着的目标就剩下阿罗了,这一想起来就让我起鸡皮疙瘩,感谢我现在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生理反应。 虽然我不得不说马库斯的能力非常好用,在这上面我从不跟阿罗争辩,沃尔图里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天赋出众的血徒。 阿罗的贪婪让我兴奋,他习惯性的收集可以节省我大量的时间,那可比他那种偷窥癖的能力顺眼多。这让我可以专注在惩罚捕捉违反规则的蠢货身上,而不用过分分神到其余完全无意义的琐碎里。 “真是令人惊喜的访客。”我冷笑,大步走向我的座位。经过大客厅中央的时候,我听到匍匐在我脚边的罪人狼狈剧烈的喘息。 他需要什么? 鲜血。 多么理所当然的需求。 虽然黑夜到黎明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大清早就能看到罪犯落网并且濒临崩溃,会令我的心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坐到我的位置上,摸着石椅子上的把手,黄金的质地,软得让我想将手指插|进去。这些细微处的繁复精致装饰,我觉得还是必须的。 如同我能将我的功勋刻在青铜板上,那为什么我不那么做呢。 所以阿罗喜欢这些古典奢靡的玩意,也不过是他的贵族习性养成的必要需求而已。 “凯厄斯,他一个人的罪过已够了,不必要出动卫士去审判他的家人。”马库斯沧桑的老脸上全部都是死白的皱褶,他脸上的线条是如此多,多到我以为阳光在他脸上张牙舞爪。 我很快就反应回来,是塔楼顶端石头缝隙里的阳光照到他身体,他的黑色袍子上。 黑色袍子,我也穿着,但是对我来说要看清楚自己身上漆黑袍子的颜色,也是种困难。我看到的还是让我烦躁的简单线条,灰暗,发蔫,寡淡无味。 “马库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反法则的人,包括那些弱小肮脏的萌芽。“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老脸,一股冰冷的焰火在我的胸口处剧烈翻腾着。阳光沾上了我强硬有力的皮肤,我感受了微不足道的热量,这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一点好处。 我现在必须,马上,处决掉这些被判了罪的玩意。 “但是你并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家人也是有罪的。”马库斯轻抬起脸孔,凌乱的灰暗让他的面目模糊不清。 真是讨厌这张脸,我有些不以为然地暗自龇下牙齿,要是哪天阿罗同意这家伙自我毁灭去,我一定会碾碎他沧桑的头盖骨。 “证据?这个家伙犯下的罪行足够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判下死刑。”我咬紧牙齿,愤怒的毒液无法自抑地泛滥开,“他竟然包庇该死的狼人!” “贝琪不是狼人,她不是。沃尔图里是正义的,是明锐的法律执行者,所以放过她,请放过我的爱人。”艰难地趴在大厅中央石板地面上的男人,突然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抬起头大声咆哮,干枯的脸颊上绝望得不忍卒目。“请你们放过她,什么罪我的都能承担,你们要做什么都能替你们办到,贝琪是无辜的。” 真是难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乌青的眼袋线条,乌青,又是种必须我自己填空去猜测的颜色。 令人厌烦的早上,死不悔改的邪恶犯罪者。 一点都没有自我身份认知的坚强,就这么跪地求饶就算无罪清白,也是懦弱的失败者。 如果这种家伙是我的士兵,我会用斧子砍下他卑鄙的脑袋,让温热的鲜血溅落在我脚下。我会提着他的头颅对着我的子民大喊:“唯有阴险恶毒,拥有一颗反叛之心的人,才会轻易跪下自己的双膝。” 不过那会是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我砍下他的头,只能得到一堆白色的石灰。 白色……白色的信封,上面规规矩矩地用过于纤细的笔迹,写着地址,姓名,邮编,清晰的黑色墨渍。 我立刻坐不住了,我现在就需要抚摸那封来自大洋彼岸的信件。 那是对我来说,这几个世纪唯一联系这个世界色彩认知的珍贵渠道。 “我亲眼看到她变成狼人,我的眼睛就是最真实的证据,没有一个犯罪者能逃脱我的制裁。”我快速地站起来,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我让他的视线只能停留在我的鞋子上。 他还不配抬头看我。 如果他敢抬头,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一脚踩断他的头颅。 “她……不是,就算她是,她也没有犯过任何罪孽,她纯白无暇,她生来是狼人不是所能选择的。沃尔图里凭什么制裁没有犯过罪的人,她没有罪。”男人最后的力气都浪费在撕心裂肺的大喊上面,如果他能得到一些血液,他干枯的身体应该可以恢复生机,蹦跶起来反抗。 可惜这里可没有他梦想中的善心人,谁在乎一个罪犯不知羞耻的辩解。 “知法犯法,加上他家族知情不报,死。”不再理睬脚下的废物,我急促清晰地判定他的罪行,“戴维-科林,包庇狼人,判罚死刑。“ 马库斯僵硬的老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沉思了一会,鬼知道他是不是又放空到哪里去了。 他最后才说,压抑沙冷,”我无异议。“ 包庇狼人的犯人像是失去了一切,他呼哧着想要爬起来,一个身影从墙角那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伸手又狠狠将他压回去。坚硬的石板地面不堪一击,被这种力气往下砸的头颅将地面弄出好几条裂缝。 “我可以认罪,但是请告诉我,贝琪她怎么样了?”戴维不理会自己头上还有一只手,沃尔图里卫士的力量他无法挣脱,他只能卑微地祈求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我几乎是怜悯地笑起来,怜悯他人的愚蠢,简直蠢透了。 幸好这个白痴没有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能力,不然我又得跟阿罗争执处不处决他。 我可受不了自己的手下是这种蠢材,白痴。 “你是说那个狼人?”狼人——这个词在嘴里说出来的感觉不算好,我最厌恶的东西,忍不住皱起眉头,烦躁又回到我的躯体里。日夜不停息的奔腾灼烧迅速流淌过我充满毒液的血管,早已经停止的循环系统里面充满了愤怒的激情。 这种滔滔不绝的,与任何美德仁慈美好至高无上的智慧,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情绪,简直变成了我存在的支柱。 我不承认这是卑劣不理智的暴躁与仇恨,我更倾向这是岁月都无法夺走,带着热情的勇气。 这让我充满了力量,足以撕碎任何罪大恶极,活得羞耻不堪的罪人。 “你以为她还能活着玷污这个世界吗?”我嘲笑地斜睨他,然后又立刻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冷漠平缓地说:“简。” 简的脸孔在黑暗杂乱的线条里面,有种圣洁的平静,她稚嫩的童音有不符合外表的无动于衷,“是,凯厄斯。” “她死了是不是,沃尔图里,沃尔图里,沃尔图里……”犯人在地上蜷缩成扭曲畸形的痛苦姿势,在简的折磨下,他痛苦嚎叫着这个代表正义胜利的姓氏,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悲痛与诅咒。“你们这群不懂得爱的……冷酷刽子手!” 简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听而不闻,眼眸专注而缄默,她的能力是无所不能而肆无忌惮的。 我从菲利克斯手里接过燃烧的火炬,像是砍下敌人的颅首,那样干净利落地挥下燃烧的火焰。 火焰的线条强而有力,流动的灰白怒放。 烧毁一切障碍与敌人。 简笑了,她平静的眼睛里面出现了冷酷的兴奋。有时候我会觉得,简的笑容跟我一模一样。 这样很好,沃尔图里需要的就是这种战士,能力出众,对待罪犯毫无畏惧。 马库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脸已经做不出任何丰富的抽动了。他抬起头,迎着从城堡上方投射下来的光线,略带着波动的眼睛里面说不出的单薄浑浊。他慢吞吞地感叹,“这种感情像是世界的终结,我的爱情已经死去。” 我立刻想掏掏耳朵,要不是他的能力,这个充满多愁善感的玩意,我要踩碎他的头盖骨。 德普里欧利广场上的钟塔在固定的时间里面,轰然清脆地响起。 大门被打开了,阿罗踩着翩然的步伐,庄严的钟声像是在为他的路途唱赞歌,他一步一步优雅地走进来。 他笑得热情美好,翘着小指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到我的手腕上,我的体内还流淌着澎湃狂暴的感觉。 阿罗轻皱起眉头,他拍拍我的手背像是安慰,语调飘忽温柔地说:“我的弟弟,不要让这些怒气占据你的思想,做你的主人,哪怕这会让你更有力量。” 我不以为然,从不跟他争辩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马库斯,我们来了访客了,为了表示沃尔图里的友好,也许我们该亲自去迎接他们。”阿罗伸出双手,像是要拥抱马库斯一样地迎上去。 马库斯站起身来,他疲倦欲死,但是从不拒绝阿罗的任何要求。 我想访客里面可能有他感兴趣的能力,每年从世界各地赶来沃尔泰拉的教徒都能给沃尔图里带来一些乐趣。 他们崇拜沃尔图里的徽章与权力,充满不可预测的野心欲|望。 就让阿罗跟马库斯去跟那些家伙亲切地说你好吧,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凯厄斯,我心爱的弟弟,让自己心情轻松点有什么不好呢。”阿罗有些不认同地对着我叹息,他情真意切,毫无造作。“你总是如此紧张,这个世界并没有人逼着你要步履匆忙,时间对我们是如此宽容,而我们也要回赠给永恒美丽的姿态。” 我又想掏耳朵了,这些文艺调调,他是还沉浸在意大利歌剧的尖叫里面吗? 不理会他的话语,亚力克已经替我打开了大门,我快步走出去。没有了需要迫切处理的事物,整个世界混乱的灰白线条又充斥在我的眼睛里面。 我有时候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睛,这样空洞的眼窝就只能盛着黑暗。至少黑暗是一种清晰的颜色。 而不是现在,就算是黑色的线条,也是不可理喻,乱七八糟毫无清晰感的模糊。 走出隧道,我进入电梯,来到接待区域。那里有来自美国的信件,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人类在负责处理。 人类,哼,也许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变成甜点。 当然如果他们非常有用,我不介意让这些人活久一点。 “老板。”一个女人坐在接待区域的桃木心桌子前,她脸上涂了太多玩意,导致失去颜色的脸孔面目混乱。 这个女人叫什么?新来的吗? 我没空去注意她,冷漠地说:“把我的东西拿来。” “是……是。”她手忙脚乱,行动迟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怯懦的气息。“是来自西雅图的信件么,老板。” 难道都没人面试过她吗?就算是找个人类接待员,也别给我找这种蠢货。 我伸手快速地从那些文件纸堆里面抽出我要的信封,那是唯一的,我根本就不用找就能看到的信。然后转身在一秒内回到城堡隧道里,往石砌的古老楼梯上走去,宽大修长的袍子随着我的速度而翻滚。 我不能让阿罗知道,不,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根本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的色彩。这是种令人厌恶的缺陷,这让我觉得自己是残疾,不完美的。 克莱尔,我找了几个世纪的色彩来源,我看着信封,清冽的白色。 然后我看着这种白色在我的手指上慢慢泛灰,变成无意义的线条。这个过程很快,我数了数时间,是太快了。 以前的信件不会这么快速就在我手里失去颜色,我觉得克莱尔的信件也快要失去了作用。只要被我的能力腐蚀,任何色彩都能消失。 一开始那些色彩能坚持得比较久,就像是我从满世界的灰白里面,突然之间看到克莱尔的信件一样。 那是她的第一封信件,黑色的涂鸦字迹,白色的信封,那些颜色过于清晰美丽。从黑夜到白昼,我都将那封信拿在手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能在我手上坚持那么久还不褪色的东西。 后来慢慢的,来的信件越多,时间过得越久,信件颜色的腐蚀速度就越快。 一天,半天,三个小时,半个小时,到现在,信件刚刚拿到手,一分钟内就在褪色。 哦,亲爱的克莱尔,哪怕我对你那么真实,我体内谎言的魔鬼也无法阻止我真实一面的色彩,不去流失。 你带来的色彩已经逝去了,像是狂风一样离开了我。 你,也没有用了。 我看着信纸上四叶草浅绿色的图案慢慢消失,变成了四叶草图案的简单线条。这些在消失的绿色那么弥足珍贵,我贪婪地看着,一种宁静的安逸替代了我体内的狂暴灼烧。 我需要这种安稳的静谧,可是失去了,我要失去了,——我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就会发现,我活在一个梦里。 这才是我体内力量的本质,像个魔鬼吞噬全部跟我接触的实物。只要跟我接触的人不够强大,就会开始思绪混乱。 他们越脆弱懦弱,越是怀疑自己的存在,色彩就流失得越快。 我想起上一个能让我看到色彩的家伙,也是个人类,好像是画师。他的画充满了色彩,甜美诱人。当然那些画的颜色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这是诅咒,并不是它们真的消失了,而是消失在我视线里面。 我看不到了,就算那些色彩还停留在我的掌心里。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走到那个画师面前,发现他周围都是真实的色彩,却在一瞬间,色彩全部崩塌。 我的世界又回到混乱的线条空间里,我终于知道,没有人能让我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内,我注定要永远残疾下去。 找到克莱尔让我太过惊喜,她信件带来的颜色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我不会去见她,我不能轻易对她说谎,我必须遏制谎言对她身上颜色的侵蚀。我离她越远,她的色彩就能坚持越久。 她是我对这个世界色彩认知的唯一渠道,这会让我对她宽容,哪怕她不过是一个人类。哪怕她带来的只不过是一份信的色彩。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你唯一的终点就是罪孽的深渊,在你彻底废掉前,我会亲手送你进入安眠。”我看着面对着天空的大型石窗,下面是沃尔泰拉高低起伏的民居,将手里面失去颜色的信纸恶狠狠地掐碎。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焚烧着冰冷无声的心脏。 第25章 凯厄斯番外(下) 我搭乘私人飞机从沃尔泰拉出发,海蒂驾驶飞机像是在操控一个小玩意,她会负责将我送到西雅图。等我解决私事后,亚力克与菲利克斯将带领捕食部队,在墨西哥新莱昂洲北方边界等我。 南部战争的残留者,还带着蔑视沃尔图里权威的白痴念头,继续那种愚蠢无意义的制造新生儿的行为,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次我会从蒙特雷区开始,将那些家伙一个一个揪出来毁灭。 这个世界总会有些卑鄙者,需要被火焰燃烧成灰烬才会后悔自己的罪行。 我从没来过西雅图,对我来说这个地方之所以熟悉不过是因为克莱尔在这里。奥林匹克半岛里面的小镇,偏僻得可怜,几乎没有流浪吸血鬼停留。 除了……我努力回想了下,那个叫卡莱尔的什么来着,阿罗曾经很喜欢过的一个家伙。几百年前来过沃尔图里,是马库斯接待他。 那个家伙,我完全不想与他为伍,不知道阿罗到底看上他哪里?那种像是自虐狂一样变态的生活习惯吗? 也许当地人也该感谢他,那个所谓的素食主义者让福克斯变成另外一处安全区域,没有猎人会轻易侵入那里猎食。 雨水的线条比阳光来得简单,风力让这种连绵不绝产生了不可预测的凌乱。 我眯上眼睛,隐形眼镜并不是常用的东西,为了来见克莱尔,我必须让海蒂先给我准备这些小丑式的衣服。 就算我看不到,也知道我的眼睛常年都是沾染上血液的殷红,这可不是人类的红眼病能搪塞过去的。 阳光灿烂的日子,阴雨连绵的日子,都是世界最混乱的时候,烦躁占据了眼眸。 我清晰地闻到人类的味道,能带动猎食本能的食物气味。温暖的血液在那些灰白空虚的身体里面汹涌澎湃,我不受影响。 对我来说这种味道太过于平常,我从不会让饥饿控制我的大脑,呼吸间就能将满大街盛着鲜血的线条人给忽视。 海蒂跟着我,她去花店买了一大把郁金香,我拿在手里觉得蠢透了。我不需要雨伞,雨水的速度跟不上我的跳动奔跑。 灰白色的各类线条物品在我四周转眼即逝,是什么时间开始的,颜色成为了一种可怕的奢侈品。 我还记得那个吸血鬼,转变我的人,是一个流浪者。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他用不可思议的力量与速度攻击了我的士兵。 鲜血染上了他的牙齿与冰冷的大理石皮肤,他就是一个从爱琴海里面爬出来的恶魔,在我的国土克里特岛上肆意猎食我的子民。 我杀了他,付出了濒临死亡的代价,他的毒液在我的体内活了过来,我的心跳随着我的灵魂而沉寂到地狱里面去。 这简直是种耻辱,我竟然会被这种玩意给击倒,但随之而来的力量可以让我征服一切。 我发现除了无人能敌的力量外,我还有了一种神奇的异能,谎言。 我出口的每一句不存在的谎言,听到的人都会信以为真,真是可怕而完美的能力。 我会告诉水池旁边的希腊第一美女,你其实是个丑八怪,那个女人捂着脸立刻尖叫着跳下水死了。 我对尼禄凯撒说你的城市需要火焰的装点,那个罗马城的小可怜立刻领着他的卫队去纵火,在火焰里面高声念诗唱赞歌。 我对阿罗说,我的伴侣叫亚西诺多拉,是希腊第一美女。阿罗立刻非常开心地挥着双手对着一块空地说亲爱的,非常欢迎你来到这里。 天知道我上哪里去找个亚西诺多拉出来,她还沉在水池底下呢。 但是我必须加入阿罗的团队,在我重伤的时候。而虚构出来一个战友,是更大的资本,有什么比伴侣这种身份更加忠贞的关系吗? 力量的首次失控就让我遭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人类的战争与吸血鬼流浪者的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我,我必须要有对手,让僵硬的身体重新燃起激情。 但是当我与罗马尼亚族群的家伙对上,我突然失去了光明,世界的色彩消失了。 视线的障碍让我挑战失败,为了在一群疯狂的力量型吸血鬼里面逃出来,我说了谎言,我与你们是同族群的战友。 这是我首次在挑战他人的时候,说出了卑劣的谎言。 而当我说谎的时候,色彩的流失就更快了。我终于知道,原来这种力量有不可逆的缺陷。那些消失的色彩再也无法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哪怕我再也不说谎,付出的代价也不会还回来。 每次我说谎,我能看到的色彩也就越少。到现在,漫长的岁月,我的世界终于全部空白。 被神诅咒的能力。 虽然我不信神。 就阿罗的话来说,沃尔图里才是神。 来到华盛顿大学,我才恢复人类的走路姿态,手里的花朵与这个杂乱的雨天一样,安静而模糊不清。 克莱尔的味道,一种微弱的甜香。信件上她手指残留下来的,比一般人美味一点的嗅感。对我来说这毫无意义,既然她在我眼里已经黯淡,作为一个知道我太多事情的人,我必须亲手制裁她。 我慢慢地走在大学校园的广场上,我的嗅觉对我来说是如此忠实。我闻到了克莱尔的味道,那种熟悉的甜香。 比我周围那些线条人形,这种鲜血的味道似乎要浓厚得多。 这是克莱尔的味道吗?跟信纸上一模一样,除了浓郁些外,丝毫不差。 我今天并不想猎食,必须戴着隐形眼镜就是因为我并不饥饿,我身体里面还有充裕的血液残留。 眼镜只能在毒液的侵蚀下坚持几个小时,这点海蒂很有经验,她的任务注定了要准备几百副这样的彩色眼镜。 我冷漠地注视着灰白色的雨水线条,风安静下来,这不利于我在这里找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错了,是人形线条,连信封都快要没有颜色。克莱尔比那个画师还无能,所以我从没有奢望能看到一个有颜色的克莱尔。 我的世界,没有色…… 脚步猛然顿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克莱尔。 生命的奇迹如同毁灭,天崩地裂地带着大风暴席卷过我的理智。 让我产生了可怕的幻觉,我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死去的所有人类感官都活了过来,连时间都倒流回三千年前的克里特岛,阳光明媚,百花盛开,遍地敌人的头盖骨。 灰白的单调在我的视线里面,慢慢,一点一点,通过感光的视觉神经,在消失。 简直无法想象,这是我梦寐以求了多少年的东西。 我第一眼就看到克莱尔,她蹲在石头的阶梯上,苍白的脸孔如同她的信封,带着一种清晰明白的色彩。 我站在远处,中间隔着无数的灰白杂乱,她蹲在图书馆前面,独立在任何杂乱外面。 带着色彩的衣服,金色的头发,我竟然还记得住她眼睛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棕褐色。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再是单薄空虚的线条,而是一个圆满的,明确,有着温暖立体感的人类。 我的心脏与感情都如同闪电般快速尖锐地复活过来,这种感觉太过快速,崩堤地冲涌而过甚至带着疼痛。 她站起身,我看到她长发在摇曳,我怕她头发上的金色会因为这样的抖动,而将色彩给抖落下来。我死死地咬紧自己的牙齿,过量的毒液在我嘴里肆虐开。 她的雨伞也开始沾惹上她的色彩,像是在看一部黑白默片,怎么被涂上颜色。 克莱尔走过的阶梯变成了实体,冷灰色的石头沉默地承接着她的脚步。雨水从她的雨伞上溅落,滚到她脚边变成了清澈质感的透明水流。 我露出锋利的牙齿,呼哧着气,一步一步地用轻盈的脚步跟着她的步伐而移动,远远的,身体反射性地压低。 我在捕猎,不能让她逃跑。色彩,色彩,色彩…… 怕自己不够冷静,力量不够强大,奔跑不够快速,隐藏不够熟稔,而让这个人逃掉。 这不是错觉,这是真实的,我将一朵郁金香扔到她脚边。她拿起来,灰白色的郁金香线条在几秒内,以我的眼睛来说过于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消退了灰白,刺眼的大红色重新回到花朵的本体上。 她走过的楼梯,阳光从窗户上投射而下,光线的颜色是闪烁的彩色光点。就像是被黑暗隐藏的灵魂都冲出禁锢的牢笼,我沿着克莱尔的脚步,第一次在她留下的色彩道路上,看到阳光在我身上留下的光芒。 闪闪发光,沃尔图里的法则,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皮肤的原因。 不再是杂乱的线条,而是真正的阳光。 她站在图书馆古老的背景下面,凡是她站立经过的地方,她碰过的东西,色彩都重新在覆盖。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将她放到外面,放在一个随时有猎食者经过的破地方这么久。 “克莱尔。”我压低声音,站在图书馆门外,将她名字喊出来。 我专注地看着她,我的眼睛不需要眨眼这种累赘的动作。她回过头,阳光从正在蔓延染上颜色的巨型圆拱窗上,灿烂新鲜地以披荆斩棘的姿态冲进来。 光明强侵,无边无际。 “c?”她疑惑地说。 “你让我惊讶,你看起来真完美……”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不敢放太重的力量,怕踩碎了地板上鲜明的色彩,冷白的石头地板不再只剩下线条。 阳光披到我身上,我的脑子里面响起了古老的战歌。 英勇的战士,拔出代表正义的利刃。 砍下傲慢无礼与懦弱的头颅。 女神,女神在看着你…… 空气里面甜美的气味越来越浓郁,我才发觉自己刚刚解放了自己的嗅觉,狩猎屏息的习惯一直留在我骨子里。 我放慢呼吸的速度,大脑还停留在这个清新的世界的风暴中央。 “你从未迷失过自己。”永远自我怀疑的人,是不可能在我能力下面保持清醒的思想的。 我的目光不敢移开,无暇他顾,四周的吵闹声音突然让我愤怒起来。这些该死的纸片线条人,色彩来不及染上的人形线条蹦蹦跳跳的,海蒂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凯厄斯?”对于我面临暴露的风险,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封锁了楼下的出口。 没有人跑得出去,这是沃尔图里正规的处理程序。 “快跑,快跑!”克莱尔突然大喊起来,她浑身僵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是背叛,我怒视她,一股憎恨从我胸口激烈地涌出。“克莱尔,他们破坏了规则。”所有看到我的人,都是该进入沉默不语的地狱的罪人。 你怎么可以向着罪人示警。 我在下一秒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因为无法控制的低喝而让大量的空气进入了肺部。 一种气息,空前地温暖起来。克莱尔的味道,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像是一把利剑,瞬间扎进了我的猎食本能里,摧毁了所有的理智。 血……在唱歌。 我身上全部器官都战栗起来,烈火焚烧的饥渴疼痛不堪,我的视线开始泛红。 我看到克莱尔惊吓到惨白的脸孔,但是这无法阻止我的疯狂,我需要她的血,色彩已经被我摒弃在外。我要捕猎,杀了她,吸干她的血液。 身体紧张到发抖,每根神经都在咆哮要咬死她。 这种甜美的味道是无法抗拒的,克莱尔不该逃跑,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猎食本能,反射性地将所有背对着我逃窜的生物抓住。 她显得过于柔软脆弱,我强硬地逼迫自己要放缓力气,不敢想象随便放任自己的力气的后果,可能她就碎裂了。 她色彩鲜明,薄弱清秀。 我用牙齿浅浅割裂她锁骨上的皮肤,芬芳的香气随着鲜血流出来。我知道会吸干她的血液,她跳动的心脏声渐渐弱下去,她会死,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叫喊。 她喃喃自语,爸,妈妈,查理……c。 c…… 我终于因为这声叫唤而分了神,隐形眼镜早已经被分泌出来的毒液腐蚀干净。我能在克莱尔没有力气闭上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双充满大红色的眼眸。 我痛苦地抗拒猎食本能的压迫,终于发现我又重新回到那个线条杂乱的世界里。 先前沾染上的色彩,全部都在干涸, 随着克莱尔的死去,而消失。 作为人类的克莱尔失血过多,我牙齿上的毒液开始进入她的血管,我知道接下去她会被我转换。 但是,色彩在崩塌,随着克莱尔痛苦的挣扎,她瘦弱的手臂死死缠绕住我冰冷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人其实正在死亡,而不是新生。 毒液会让她死去,这是多么无稽之谈的错觉。 她抱着我,纠缠厮磨的绝望姿态。 她已经找不到可以拯救她的人。 而我能救她,就像是我那些人类记忆一样,我是我的子民的英雄。 我红着眼睛大喊,“海蒂,阻止我,不然我杀了你。” 然后我重新将自己凑到克莱尔鲜血横流的伤口上面,我撅着嘴将那些流进她血管里的毒液吸出来,血液与毒汁的缠绵不休。 这种味道可以让我发疯,连战歌都救不了我。 她的血液快速流失,她已经失去太多的血,毒液被我吸干净,新鲜的血液重新回到我口腔里面。 海蒂从门外快速冲到我面前,她重重地用手将我推开,我完全不设防备撞上图书柜。 果然海蒂不会让我失望,她敬畏沃尔图里,努力地服从我任何命令。 我们杀了图书馆所有人,海蒂放任克莱尔气若游丝地躺在图书馆过道上。她连忙对我说:“凯厄斯,我已经联络西雅图分部,让这里的fbi处理,不会暴露的。” 我屏住呼吸,没有空听她对于事故的后续报道。飞快地往机场那里奔跑,上百英里的时速已经快要满足不了我急促的心态,我要快点离开这里。 克莱尔血液的味道还引诱着我,我随时可能回去杀掉她。 我知道后面有同类追上来,海蒂死死跟在我身后,她还没发现身后有一个身法很敏捷的吸血鬼在掉尾。 如果是平时,我会亲自回身去干掉他。 但现在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的速度让那个追踪者跟不上。 当飞机重新飞上天空,我看到自己的世界又变成灰白色的线条。克莱尔的颜色似乎只是一个美梦,但我知道那是事实,因为我不睡觉,不会做梦。 我想起克莱尔蹲在图书馆前面,色彩厚重地盛开。 意外宁静蔓延开,我让海蒂重新将飞机驾驶回意大利沃尔图里。现在的我没有空去理会南方战争的余孽,我必须回到我熟悉的地方。 然后,再次回来。 第26章 贝拉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醒过来,这不是我第一次从医院里面睁开眼睛,但是绝对是我最意外的一次苏醒。 比当初重生的那一次,还要不知所措。 “查理?”我困难地歪头看着坐在旁边的人,他看起来很很不好,一点都没有斯旺警官的那种精神气派。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穿得邋遢宽松。 “现在好点了吗?”查理握住我的手,温热而用力,他带着胡渣的脸孔很憔悴,黑色眼圈让他看起来像是熬了几天几夜。 “没事了,我没事了查理。”我动动手指,却发现完全没有力量,我看着查理黯淡的脸也很难过,试着安慰他,只能不断地低声重复:“一点事都没有,我很好。” 查理看到我这样,他更难过了,声音带着嘶哑地说:“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克莱尔。幸好医院的血库里面有足够的血源,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肩膀被子弹打裂,幸运的是你撑到了救援队伍到达现场。我不敢相信,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他的惧怕是如此真实,悲愁爬上他紧皱着的眉间。 子弹? 我不是被咬了吗? “怎么回事?”我鼻子里还插着软管,硬邦邦带着栏杆的医院床铺让我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某种程度刺激着我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梦境。 “一个学生带着手枪冲进大学图书馆里,开枪杀死了那里所有人。那时候你刚刚好也在图书馆,最后只有你活下来了,你很幸运,歹徒不知道你没死绕过了你。”查理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是真的恨上了那个疯狂的杀人犯。 “手枪?那歹徒呢?”我又开始恍惚了,巨大的图书馆拱顶,烫伤人的阳光,四散的书籍,冰冷的拥抱。如同一条断裂的链条,在我混沌的思绪里面凌乱不堪。 查理的声音开始遥远,仿佛隔着玻璃那样闷而不清,带着一股压抑的悲伤。 “他自杀了,我跟西雅图的警局交涉过,将那个该死的混蛋的资料调出来过,他也是学校的学生,初步调查可能是因为失恋而导致的抑郁失控行为。” 查理的话变成一种催眠,让我以为这是真实的。一个学生闯入校园,冲入图书馆,杀了所有人,唯独我……还活着。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我睁着眼睛,看着医院上方雪白色的天花板,毫无焦点。记忆清晰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空旷与漂浮,没有给我一点实质感,却将我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心脏因为剧烈过头而抽搐地疼痛着。 旁边的医用监控设备突然乱成一团地尖叫起来,不知道是身体哪个部位超出了警戒指标。 查理大叫起来,“克莱尔,你怎么了,医生!” 我已经从床上蹦起来,死死抓住查理的衣服,惊恐而愤怒地叫道:“不对,没有子弹也不是学生。查理,是吸血鬼,是吸血鬼杀了他们,他们都死掉了,被掐断了脖子。” 血从我手腕上涌出来,是动作过大而将插在血管上的输液管给扯掉而造成的伤口。但是我感觉不到痛了,我只有愤怒,疑惑,激动到必须有个出口来宣泄。 “克莱尔,你冷静下来。” 像是被我手上的鲜血给吓回神了,查理想都没想就将我用力压制回病床上。我惊喘一声,他用的是压制犯人的手法,完全是习惯成反射性的动作。医生跟白大衣天使刚好从外面冲进来,繁忙而有序地接过查理的工作,医生还很责怪地说:“查理斯旺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待病人。” 剩下的我再也没有机会听清楚,我的过于暴动很快就变成了药物转换的困倦。但是我还是用力地自言自语,“犯人是吸血鬼,犯人是吸血鬼,是……”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就像是我跟卡伦一家保证的那样,在福克斯,没有朋友的克莱尔不过是一个妄想症过头的孤僻者。 我在小时候曾经很多次都沉浸在灵异书籍的幻想里面,我用那些可怕的鬼故事骗了很多可怜的小孩子,他们是如此柔软而好骗,像是一张白纸。对于我来说像是一个幼稚的游戏,但是对于福克斯小镇的人来说,克莱尔喜欢说谎的恶习惯已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共识。而对于那些小时候被我吓哭,长大后跟我一起上学的同学们,我早就是跟个孤僻的巫婆一样的存在。 就连查理,会安慰我,但是他也不会相信我嘴里面任何一点关于非人类传说的真实。 他对我的信任停留在现实里,对于我的非现实部分,他会理解包容但不会当一回事。 这里是暮光之城,这里有吸血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我迎来真正的黑暗最后才认清的现实。 受伤后面的痛苦是一种清晰而极度难受的经过,我的身体开始因为伤口自愈的奋斗而发高烧。查理请了假来陪我,但他毕竟是一个大男人,对于已经长大的,视为亲女儿的我,很多时候也不方便。 我感觉过他笨重的脚步在我病床外面来来回回地走动,他一定在纠结要不要帮我擦身,可怜的舅舅。 贝拉也跟着他来了,他们在加利福尼亚洛杉矶旅游时,就接到了我出事的电话。我很想说,真是打搅了他们父女难得的团聚时光,要不是我,他们现在肯定在好莱坞大道上跟路过的明星或者明星的手印合照。 “克莱尔,别担心,你会没事的。”贝拉不自觉地跟查理选择同一种安慰方式,用他们那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来传递温暖。 我已经快要有两年没有见过她了,但是贝拉没有变多少。只是身体因为青春期而开始抽高,女性的特质在她身上苏醒过来,她变得更加白皙而沉默。她棕色的头发浓密柔顺,时常轻伏在她的双肩下面,如同傍晚悠长的河流。 我唯一的回应是更用力地握回去,我渴望一点让我撑下去的暖度,在伤口痛得日夜睡不着觉连药物也帮不上忙的时候。 “贝拉,谢谢你。”我在比较的清醒的时候,跟她道谢。她明明还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女孩,却要负担照顾一个病人的重负。 贝拉对于我感谢很多时候是皱眉,她似乎不太会应付别人这么明显的好意。最后她帮我擦汗擦身,动作温柔适当,她让自己那头柔顺的棕色长发遮住侧脸,轻声回应:“我也谢谢你,在我跟妈妈不在的时候照顾查理。” 我忍不住笑出声,查理的生活能力有时候总是让人担心。我看着贝拉白皙的脸孔,她很美丽,我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这么觉得,柔和的脸部线条与干净透彻的眼睛,更符合我的中式审美观。我对她眨眨眼,纠正她说:“你要叫他爸爸,贝拉。” 有时候贝拉总是会忘记比起直呼名字,查理一定更喜欢她叫他爸爸。 这次校园枪击案造成了很大轰动,枪支协会和政客与支持枪支管制的民众又打起了会议战,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各种抗议与报道。反而是我这个幸存者过得很安静,西雅图的警方曾经来找过我一次,执行例行的询问公务,一个跟查理像是旧识的中年警察拿出一张照片给我指认,我看是一个黑色短发,身体虚胖的年轻人。 我不认识这个人,甚至不知道在图书馆里面读书时他是否是其中一个。我看着警察那淡漠睿智的眼睛,沉默良久才说:“我不认识他。” “他是凶手,不过你以后都不会见到他了。”警察的冷幽默可以让人起鸡皮疙瘩,他又问了一些问题,我基本是知道什么答什么。 没人问我吸血鬼的问题,也没人告诉我受害者不是被枪械打死,而是被拗断了脖子,两三秒内十来个脖子。 而这个我以后都不会见到的“凶手”,其实根本不是凶手。 别人会把我当成疯子,遭受到巨大创伤而留下可怕心里疾病的神经病。查理会很为难,我也很为难。哪怕我真的很想死命抓住这个看起来很理智的警察的领子,跳起来咆哮:“我说了是吸血鬼你懂不懂啊,万恶的科学迷信你以为在这个穿小说的鬼世界行得通吗?别拿无辜的路人甲照片来忽悠唯一的幸存者,是吸血鬼是吸血鬼是该死的吸血鬼!” 好吧,以上都只能想想。我最后是一脸惨白咧着嘴目送警察离开的,我能怎么办呢?我说我肩膀被咬了,可是上面却实实在在是子弹擦过的伤口,感谢那个伪造的王八蛋是如此仁慈没把子弹塞入我体内吗?哦,我竟然还活着,这不科学。 我忍不住对着医院的天花板还有硬板床尖叫一声,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自己保持了多年关系的信友是一个吸血鬼,一见面就是横尸遍野。 我要对着他的信件钉十字架浇圣水洒大蒜末。 贝拉在我情绪不稳大叫的是时候冲进来,将我抱住,一声不吭。 她的头发还带从外面沾上的温度,雨水的冰凉让我忍不住想哭,我想念福克斯了。在这里我一直失眠,日夜不得安宁。 比起多年的点头之交,我跟贝拉因为这次的事件而突飞猛进。她竟然受得了我这种孤僻阴沉的神经病,贝拉心智上的成熟让我无法轻易将她当成一个未成年看待。我已经没法将她当成主角看了,她会被一个吸血鬼……非人类给勾搭走。 我讨厌非人类,讨厌到想咬死他们。 “贝拉,以后千万不要找那种能一只手推开正在行驶的卡车的男人,那种大力士一定有家暴倾向。”我抱着她,很怕她下一秒就跟个茹毛饮血的山顶洞人私奔了。 “那是猩猩吧,我不喜欢太多毛的动物。”贝拉如此安慰我,她比现在的我还要扛得住事。比起应付我,可能她那个古灵精怪满脑子浪漫得不切实际的母亲,让她提早真正成长了。 我凶狠地想,吸血鬼会长胡子吗?今天起我天天诅咒爱德华长胡子长胸毛头发长得像是狮子鬃须,你变成猩猩吧反正你也不是人了,可以更终极地变态去变猩猩猩猩…… 第27章 吸血鬼法律 我已经有了心理疾病,得了一种见到吸血鬼就会死的病。 所以转回到福克斯医院的时候,我见到卡莱尔第一个表情就是排斥。浑身汗毛倒竖,将被子盖在头上缩成团很想下一秒就重新滚回西雅图医院。 我一点都不想见到这群白化病变态者,就算不咬人也不行。 “克莱尔,可以跟我聊聊吗?”卡莱尔坐在我旁边,很温和地说。他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鸡婆到去扯我的被子,哪怕被子是医院的已经被我蹂躏成渣。 “我遇到吸血鬼袭击,大学图书馆枪击案是假的。那个杀人犯叫c,是我多年的垃圾桶信友,他尖酸刻薄虚荣高傲,自私自利嘴不留德是一社会愤青,见谁谁对不起他。自以为是极度玻璃心还无理取闹残忍无情,暴躁多变得像是一千年没人要的阴森老处女。卡莱尔,他杀了所有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炸毛着跳起来朝他喊,其实一点都不想歇斯底里,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以一秒内将所有教养温婉给踢到天边去,我知道卡伦一家是吸血鬼,这真是一个恐怖而庆幸的事实,我搞不定的事情丢给他们吧。 “好好好,安静下来,克莱尔,没人会伤害你了。”卡莱尔敛起嘴边的微笑,他一直这样,见病人就习惯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很美好,所以笑容跟天使一样。他皱起眉头,伸手抚平一下床铺上的褶皱,语气沉稳地安抚着我。 “可以,卡莱尔医生,我觉得我可以冷静,我安全了,我知道。我能问问你吗?你们吸血鬼那边有什么法律没有?例如杀人违法啊,哦,不,这肯定是合法的。那等等……你听我说完,该死的,你们这群非人类竟然在人类世界里面没被发现,那是因为你们有不成文的规定才是,如果每个非人类王八蛋都像是校园枪击案那样轰动,你们还藏什么藏?那个吸血鬼他有没有触犯你们的法律?你们有没有吸血鬼警察将他抓起来扒皮抽筋炸油锅!”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暮光之城里面的细节,我都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容量装豆腐渣还差不多。除了爱德华跟贝拉会在一起谈恋爱记得牢固外,其余该忘记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们有法律,但却不是用于制裁杀人的法律。”卡莱尔目光沉寂,神情很严肃认真。“也许一开始就该让你知道的,你必须清楚一件事,克莱尔。你现在很危险,爱丽丝刚看到你受到袭击的预言就跟爱德华赶到西雅图。但是来不及,他们有试着追踪那个袭击图书馆学生的吸血鬼,不过显然那个家伙跑得比任何人都快。幸运的是你活下来了,可如果你这样下去,你可能会……被处理掉,被那些所谓的吸血鬼警察。” 我看着卡莱尔,面无表情。 卡莱尔看着我,一脸悲怜。 “什么法律?”好吧,杀人犯没事,没被杀的可能面临被处理的法律,真是让人……胃疼肝疼肺疼智商疼。 “我们所有,全部人都必须保守自身存在的秘密。而你……” “不是人。”接完话我都想抽自己,习惯成自然了,数量后面的人不过是个习惯性的单位,与其说全部人什么的,还不如说所有吸血鬼。我咬着牙纠正自己的话,“我不是吸血鬼,而你们的法律是谁知道你们是吸血鬼谁就死。” 多么霸气侧漏嚣张跋扈的法律规则。 “这条法律对谁都有好处,不论是我们还是……人类。”卡莱尔开口说得有点难为情,他不是为这条法律难为情,而是觉得要将我这个知情者干掉很难为情。怎么说都有一顿饭的交情,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什么的。 “你是说如果我再口无遮拦见谁都喊吸血鬼,很快就会有非人类从我家的窗子里爬出来,拧断我的脖子将我的尸体塞入冷杉树根须下,让我变成森林里的肥料造福大自然。”我深深呼吸,深深地呼吸,我觉得自己肺都炸了,冷静冷静。 “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该受到这些对待。”卡莱尔带着一抹慈悲的神情,比他天使的笑容还要精致美丽。 多么漂亮的一群非人类,致命而危险的吸引力。 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让人多么想尖酸刻薄一把。我指着卡莱尔颤抖着声音说:“他们也是好孩子,能乖乖地坐在图书馆里面,认真地低头看书的孩子,每一个都是好孩子。他们是名校的学生,他们有很好的父母,有热烈的感情,有闺蜜朋友死党,有自己的人生。他们喜欢读书,会有些人喜欢音乐艺术,会有些人变成精英天才,会结婚会有孩子。他们谁都比我厉害,比我好,他们就该受到这些对待吗?” 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法律,对于人类。吸血鬼是什么玩意,一群变态。 “没人该受到这些对待,不过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要你承受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分,你不过十五岁。”卡莱尔对于我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他垂下眼睑,看起来比我还难过。“就算是我们也有无法干涉的事情,你经历的事情并没有曝光出来,所以那个家伙没有触及到法律底线。” 人家表示难过像是精致系油画走出来的,我难过起来跟疯婆子有一拼。 是啊,法律,真实坑爹到你哭天喊地的保护吸血鬼法律啊。要我是吸血鬼,我也感谢这些法律的祖宗八辈子。 也是,跟个吸血鬼喊这些有什么用,他们的法律保护的本来就是他们自己,人类关他们什么事。我再白痴也知道吸血鬼吃的玩意是人,你期待猎食者跟猎物讲什么法律。就跟我们突然遇到一只从鸡笼里面冲出来的老母鸡,它叽咕叽咕地用鸡翅膀揪住你的领子大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很多很多只鸡你罪大恶极。” 神展开的想象,我痛苦地喘着气。 就连人类的保护动物协会,也得不到多数人的理解。 我们吃动物,吸血鬼吃我们。 我只是……无能为力而已,知道身边一直存在另外一种生物,就会开始害怕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猎物。别说保护身边的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该死的,该死的无能为力啊。 “卡莱尔,我会死吗?”我将被子蒙到自己头上,像只兔子缩到自己的洞里,警惕地瞪着卡莱尔。我想知道卡伦一家该不是来处理我的? “不会。”卡莱尔医生嘴角扭曲一下,最后回答。 “那你们能制裁杀人的吸血鬼吗?”我是不是病糊涂了,把他们当成了救世主,制裁这个词脱口而出。 “如果他下次非法侵入我们的领地,会的。”卡莱尔看着我像是再看不懂事的婴儿,我是如此天真不知世事。 “你们会怎么制裁他?” “扭断他的脖子,拆碎他的四肢,打烂他的牙齿,将他身上的东西一片一片撕碎下来,然后浇上汽油烧得一干二净。”卡莱尔对着病人总是有求必应,他的微笑如同天使。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他不解地温和询问:“怎么了,克莱尔。” 我慢慢摇头,然后头一缩整个人卷到被子里发抖。查理,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呜呜呜。 第28章 做客 生活不能总是让你如意,这是人类的共识。 我第一次来卡伦家做客,是被人扛进来的。我第二次来卡伦家做客,是被人吓进来的。 罗莎莉一定很想杀了我。当她把埃美特的吉普车横到我家门口,泥水四溅到我家草地上那排可怜的白漆木篱笆上,一脸怒气冲冲将我丢到车子上时,我就知道。 从福克斯医院出院后,我就打算当不认识卡伦家。原谅我每次看到卡伦那一大家子满脸惨白,黑眼圈浓重,走路僵直的德行就胃部抽痛。 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查理别让我搬家,查理可是生气到从摇椅上跳起来咆哮:“克莱尔,你经历过的事情简直是该死的大灾难,我必须照顾你知道吗?” 我无辜地摊手,“过去了,查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吗?我可是……电视上怎么报道的,唯一幸存的超级幸运儿啊。” “哈!别给我提那些臭虫一样的媒体,你你你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全,这可是威胁生命的事情,要是你一个人居住又出了什么危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哦,艾玛一定会掐死我,我竟然让她女儿遭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查理抓狂地抬头对天喊,自从他将所有敢探听我资料的媒体记者给轰出去后,他就变成了充满热情的咆哮战士。 连我不小心踩了个雨坑都恨不得拔枪将坑突突突了。 “好吧,我很抱歉让你如此担心,我对着上帝发誓,绝对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我缩着头,举手信誓旦旦。 “你确定?”查理喘气,双手叉腰按着手枪问。 “遇到流氓撩阴腿,遇到神经病砸头,遇到小偷掰折手腕,遇到非人类浇汽油。”我阴着脸,非常严肃地保证。 “别开玩笑,克莱尔。”一声咆哮震翻屋顶。 在各种保证下我总算是不用离开自己的屋子,不说我多喜欢自己的房子,就是将来有非人类来寻仇的时候我也不能连累查理不是。 出院的当天我给贝拉打了个长途电话,一打两个钟头,话说我们俩这种不善言语的人能煲电话粥那么久,果然是感情变好了。打完电话报平安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所有关于c的玩意,信件都给收拾出来。 谁都不知道我在收拾这个家伙的东西时,手指抖成什么样子。 克莱尔。 亲爱的克莱。 我的克莱尔…… 称呼的变化在信纸上散出亲昵的气味,交叠在箱子里面的信封厚重整齐,纸张的颜色因为与空气长时间接触而泛黄,像是阳光的颜色。 这是我第一个信友,真正意义上的。我将他当成了重要的朋友,看到他的来信儿会觉得高兴,希望他的生活能过得好哪怕我们不曾见过面,我把这份来自大洋彼岸的友谊看得美好而遥远。 人果然是傻逼,无论多么孤独自在的灵魂都渴望交流,而交流久了就变成了感情。 有时候记忆的覆盖性是很可怕的,我一边整理那些信件,看着c各种华丽的英式字体,看着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做了什么事情抱怨了谁谁,一边开始发呆,乱七八糟地回忆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还记得这个身体八岁那年,我坐在伐木工厂的卡车上面,死都要人家司机带我出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想出去看看,要去看什么现在也忘记了。我想自己怎么就活过来了呢?是不是上天收错了我的灵魂,又将我放回来了,或者我是一个死不了的人,每次死亡后我都能重生。 司机开着卡车带我绕着福克斯小镇转圈,他摸着我的头,指着河流森林给我看。“森林在减少,克莱尔。也许等到哪一天这里也消失了。福克斯曾经是很出名的木材出产地,很多当地人都从事木材加工业。不过像你这样的孩子,未来还长着呢,好好读书,等到你有一天成功了还能回来保护福克斯,保护这里的树。” 其实这里的森林已经保护得很好,国家禁止公园森林的任何开垦与干涉,到处都是物竞天择的循环场景,死去的大树长出翠绿挺拔的新树。 我看着远处翠绿的森林线回答:“大叔,树少了都被你的卡车运去卖。” 大叔哈哈大笑,他不会将我带出去,最后还是让查理来领我回去。他说:“所以福克斯砍伐树木的工厂都倒闭了,那是因为大家都太喜欢这里的森林,连我都要失业了。” 瞎掰,倒闭还不是因为市场萎缩。 也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写信,而其中回信的就有c。 我其实不怕c是吸血鬼,但是我怕c一见面就杀人。 如果他如卡伦一家,根本就不会留给我这么浓重的心里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吸血鬼都是这样的,见到人就杀了,但是我肯定已经对吸血鬼这个词蒙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我甚至不知道c为什么让我活着,就卡莱尔说的,吸血鬼的法律很少却不可撼动。他们被我发现了身份不杀我,是因为相信我不会泄密。但是c呢,我亲眼看到他杀了那么多人,可是他却没有杀了我。 果然是因为信友的关系? 这么多年,别说他,就连我也是将他看成真正的朋友的。 这个理由,我忍不住摸摸肩膀,真是说服不了谁。 最后我将c的信件礼物都塞到车库的蓝色垃圾箱里,亲眼看着它们被清洁公司的垃圾车运走。我多么想,那辆车子能顺便也将c那段记忆运走。 我刚将信件连同c塞入垃圾车目送它离开,罗莎莉就到了,她轻松将我拎进了后车座。 我扒着车窗,福克斯的雨水沙沙沙,远处整片整片的翠绿色被灰暗的天空包裹着。看不见太阳的世界,白昼的光线阴柔如月色。 “有什么事吗?”我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别紧张,艾思梅做了中国菜招待你,她真是喜欢你不是吗?”担任司机的埃美特坐下也跟小山一样,健壮得可以将一栋房子扛着跑。 “吃完了就将你塞入树根底下,你喜欢什么树?五百年份的雪松,八百年的高杉树,还是挂着苔藓的铁杉树?”坐在埃美特旁边的罗莎莉回头看我,美得惨绝人寰的脸满是可怕的阴森,她穿上破碎的哥特式裙子就是鬼的新娘了。 “嘿,她肯定都不喜欢。”埃美特笑嘻嘻说。 “尸体没有资格挑选墓地,你该知道没有人知道那么多秘密还活得下去。”罗莎莉伸出手指隔空对着我戳着,恨不得将我这个知道太多的家伙戳成筛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一路远去的公路森林,壮观的河流高桥,我们的车子歪歪曲曲地进入了森林小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除了这里其实是一本书这种没有用的信息外,我什么秘密都没有。 我恨爱德华! 再次来到卡伦家屋子的一楼客厅里,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我比上次有更宽裕的时间来观察这栋房子的时尚之处。入门的南面不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仔细点就能发现那是整面玻璃墙,高达三层楼。 不知道是谁的创意,我看到这个像是从童话里爬出来的水晶宫玻璃房,就知道他们一定不怕日晒。可是想起晴朗的日子卡伦一家就请假郊游去,那么晒到阳光可能会发生一些人类不能知道的化学反应。 对了,他们会发光……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拼命脑补,知道太多森林的树根下面就是我最后的归属。 组合沙发前面的墙上是平面电视,上面正在播放cbs的体育节目。我一点都不好奇他们平时看什么电视节目,该惊叹的是他们竟然会看电视。 好吧,如果是电视。难不成埃美特看体育,罗莎莉看模特选举真人秀,卡莱尔看人与自然,艾思梅看美剧……爱德华跟爱丽丝可以看百万富翁问答大赛,一个读心术一个预测,如果他们的能力隔着电视都有用的话。而贾斯帕,爱丽丝看什么他一定看什么。 在学校那段时间,我看清了贾斯帕对爱丽丝就是忠犬属性,我再也找不到更听话的家伙来比较了。 卡莱尔今天没有上班,他可是福克斯医院里面号称微笑的机器人医学专家。是啊,他是那种能一个人连续在医院泡七十个小时,为一伙斗殴的黑社会小混混做完了所有外科急救手术,还面色不改地跑去普通病房安慰病人的非人存在。 我还以为卡伦医生不用换班是福克斯医院的常识,今天为了我却专门在家里等候。 如此热情好客,我表示压力巨大。 “克莱尔,希望我们不会让你紧张。”卡莱尔神情温柔,他坐在我前面的沙发上,自然地将右腿交叉在左腿的膝盖上,正确的说他是那么优雅地翘着二郎腿。金黄色的头发柔软地往后梳着,服帖在他形状完美的脑瓜子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昂贵的发胶名牌。 他看起来真像是那种从中世纪古典画里面走出来的美男子,充满了一种沉淀高贵的文人气息。 看着他,哪怕知道这家伙是一个非人类,我也不得不承认心情会慢慢沉静下来。 他跟艾思梅最大的类似,就是他们都让人害怕不起来。一个充满温和的睿智,一个如水的仁慈。 第29章 你还活着 “我想,我不紧张。”我双眼警惕而阴森地看着卡莱尔,对于与卡伦一家的交往我还是处于绝对的弱势,特别是当我知道了所谓的吸血鬼法律的时候,就清楚我对他们的压力有多么大。“罗莎莉说你需要跟我谈一谈。” 罗莎莉脸色那么难看,态度那么恶劣不是没有道理的。 卡莱尔皱了下眉头,他没看见罗莎莉在这里,很显然外面下雨了,搞不好待会会有雷电交加。她将我从车上踢下来后,可能跟她家的猿人跑去找新的棒球场草地。 埃美特说了,我们该有个跟高尔夫球场一样宽大的棒球场。虽然我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打棒球一定要选择在雷雨天气,希望他们的挥球棒没有金属制品,我可不敢保证福克斯的雷雨天会放过非人类。 “贾斯帕在这里你可能会好一点。”卡莱尔轻声说,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很容易就给人一个安慰般美丽的笑容。 我本来还不算紧张的精神一下子就紧绷了,很快眼珠子四转将一楼空旷的客厅看了个遍。客厅右边高台处的钢琴看起来真是昂贵到不可思议的优雅,这是新买的? “我宁愿罗莎莉在这里,卡莱尔。”我觉得温柔的医生在跟我开一个黑色的冷幽默玩笑,贾斯帕那个家伙,简直是卡伦家最可怕的存在,没有之一。 每次他在旁边,我都会竖起汗毛,我觉得他随时都想冲过来咬我。我完全无法理解卡伦家怎么会觉得他在,我会好一点。 “看来贾斯帕的能力对你真的没有什么用,只要他愿意,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在他面前有恐惧的情绪。”卡莱尔的声调高了几度,那赞叹的曲调如同歌曲,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你是意外,爱德华说的时候我还疑惑,这可能跟你自身的某些神秘能力有关系,也许你不知道,你们,我指的是人类,虽然很少,但是有些人总是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你觉得有就有吧,所谓的神秘能力。”原谅我没有卡莱尔那种感同身受的诡异好奇心,什么神秘能力,我完全没有感觉,医生你脑补能力真是强大。 我一直觉得别人不怕贾斯帕,是因为不知道那家伙随时准备暴走。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用那种看盘红烧猪蹄的凶悍眼神注视我,就算他长得像汤姆克鲁斯,我也不至于为了美色而沉迷,告诉自己这家伙一点都没有危险。 这个世界上唯一在贾斯帕身边没有危险的,只有爱丽丝吧。 没有谁在见过他对待爱丽丝的态度后,能否认这个事实。 “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去故意挖掘你的能力。比起跟我们相处,你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医生放缓自己有些高的声音,他深邃的浅黄色眼睛里面软得像是一滩泉水,“人类的生活,你是如此享受每一天,虽然你觉得贾斯帕很危险,但是贾斯帕会喜欢呆在你周围,你的四周如同福克斯清晨的森林,干净安宁。” 我忍不住眨眨眼,不反驳他的话。我喜欢当人,也喜欢福克斯,这毋庸置疑。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幼儿到成长,从诞生到死亡,我再也不会喜欢一个地方,喜欢得如同福克斯这么深厚了。 很多很多的喜欢,堆叠成厚实的爱。 我上辈子过得太狭窄拥簇,没有任何宽裕的拥有。这辈子上天送给了我一个福克斯,无边无际的绿色森林与寂静的雨夜。 “我并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但是你遇到的麻烦并没有过去。”卡莱尔将手放在膝盖上,他看起来很随意,就连动作都自然柔软得如同清风里的柳枝条。 如果不是碰过爱德华的身体,你永远想象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质地有多僵硬。 一块大理石要做到温暖柔软,那真是技术活。 “你是说……c?”说到这个名字我还会牙酸,带给我一堆噩梦的王八蛋。 他比贾斯帕,比卡伦家任何一个非人类都更适合关在铁笼子里。一个能在跟自己通信了六七年的信友见面初,就杀死了约会场所所有人,包括我的家伙。 我一定不会原谅那个混蛋,就让他跟他该死的那些信件都跳入焚烧炉里面消失吧。 卡莱尔沉默了一会,他在等着我愤怒停息,我阴沉的表情让气氛又难受起来。窗外的天气不知道何时晴朗,雨水的阴霾被暮色前的阳光破开,墨绿色的树丫影子跟随着大片的阳光进入到客厅里。 我被这种灿烂的光线吸引住,坐在沙发阴影处,看着满地阳光破碎开多日的潮湿静默。窗外深绿色的高松树,遍地的蕨类野草在阳光到来的那百分之一秒内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 翠绿到生机勃勃,生命旺盛到就连树叶上的雨水都在燃烧。 像是火焰,金色灿烂,席卷了你视野一切抑郁黑暗。 “你还活着,克莱尔。”医生坐的地方被阳光的尾巴勾住,他的侧脸在残余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如同上帝。他说:“你活了下来,他咬了你,但是他在最后关头反悔了,停止了自己吸血的冲动。甚至是将你体内的吸血鬼毒液用嘴巴给吸吮出来,你一定无法理解对一个吸血鬼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痛苦与牺牲。” 我收起了所有尖酸刻薄的嘴脸,感叹一样地说“是啊,我还活着,就活我一个人。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活着,那种可怕的痛楚,我相信图书馆那些干净利落死去的无辜者一定没有烈火焚烧的感触,我难道还要心存感激他们死得没有我痛苦吗?哈,结果是我活下来了。”说是不尖酸刻薄,但是到了发泄的时候,我都不想看见自己的脸,那一定是扭曲到不忍触目的。“为什么我还活着,明明是我的错误,将他引来了。” 每次想到那些死去的学生,我都会发抖。最后我怕都不是c在我面前杀人,或者他要杀我。而是那些人是因为我的错误而死掉的,这件事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 我唯一那么直观面对的是自己的死亡,那是唯一一次。承担别人的死亡,比承担自己生命的颓败还要难受剧痛。 “你需要帮助吗?“卡莱尔嘴角微笑的线条因为严肃的询问,而抿成直线。 “不需要,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反应我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让查理知道我必须去找心理医生。”我对他打滚卖萌了那么久,可不是让我那个可怜的舅舅日夜担心我会崩溃。 我瞪着卡莱尔,看着阳光被乌云遮住,客厅重回阴影的世界里,他的侧脸终于不再发光。 卡莱尔勉强抬起自己的眉毛,“我不会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去警告查理警官,如果这是你期待的,我可以对他说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包括心理。”我着重强调。 “好,心理。”卡莱尔没有不耐烦,但是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下巴。回来了。 第30章 他想杀我 “然后呢,那个该死的非人类干掉了所有人,唯独咬了我,结果放了我一命后,自己就不知道消失到哪个臭水沟里。这件事没完,你们是这么认为的?”我想到这种事情就头痛,我觉得事情完结了,我再也不想见到c。 “你不了解……c,或者该说你不了解跟c同一种类的生物。我觉得他还会来找你,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像是c那种人,他跟我们不同,不是素食者。但是他忍住了你身上血液的诱惑,不管是处于何种感情结果,对于你他一定抱着很深的执念。” 卡莱尔皱起自己好看的眉头,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一道浅痕,“我想他在吸光你的血前停住了**,是想要转变你,但是又改变主意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能让一个吸血鬼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几次决定,其中的困难就好像他在对抗自己体内的基因命令。” “基因命令?那可真了不起。”我冷哼出声,原谅我最近的各种不优雅,但是我的基因告诉我现在是讥讽的最好时刻。 “是很了不起,所以你应该做了什么让他改变主意。”卡莱尔又交换了自己的双腿的交叠姿势,让自己更像是一个坐久了会难受的人,他认真地看着我,“你一定做了什么让他停止所有的动作,克莱尔,这很重要,哪怕回忆会让你痛苦,你也不能逃避。你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应付这些事情的。” 他说的对,我一个普通到烂大街的人,绝对无法参与到非人类的事情里面去。不过做了什么?我只记得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剩下的哪有空做什么。 如果卡莱尔说得没有错,我现在却被一个非人类盯上了,而且还不是卡伦家这种对于人类无害的非人类。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追溯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封信,我从来没有怀疑。c是我的信友,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们通信那年我才八岁。他说自己是一个谎言成性的家伙,问我怕不怕。我回答无所谓,因为我们每天都被谎言所包围,我不怕他说谎。”我当然不怕,c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就是说月亮要塌了,我都没有感觉。 有时候谎言,是要感情来说。 八岁的我跟c,一点感情都没有。 “信友。”卡莱尔重复,没有惊讶,他点头让我自己继续说。 “我们交往了很久,但是他不是我唯一的信友。我在福克斯基本没有同龄人朋友,为了锻炼自己与人的沟通能力,我会特意用信件来与人沟通交往。比起现实中面对面,这种方式更纯粹而没有负担。而c是我最早交往的信友,他很渊博,就是性格实在不讨喜,但是他知识与经历过的事情,足以弥补他在信件口气上各种傲娇扭曲,跟他交谈能开阔我的视野。” 我低头,视线停留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乌云再次散开,光线没有了白昼的橙亮,而是一种晕黄清散。 我眯眯眼,能感受到夏日的暮色贴在我的后颈上,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稳,经历过了一段时间噩梦连连的折腾,我已经能比较冷静地看待这件惨剧的发生。 我还活着,哪怕活得摇摇欲坠。 “后来我们跟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时间能让彼此的感情逐渐加深,哪怕我们从不曾见过面。但是我能从他写的信里面看出他大概的形象,一个喜欢奢华品,有良好教养,高傲,内心时常处于暴躁却能压抑住,对待自己人很有想法,对待外人很冷漠的……中年或者接近老年的男人。” 我的视线从我干净的双手上,又逐渐转移到自己的鞋子上。耐克的运动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子,查理今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想他是很老了,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卡莱尔轻声说,“爱丽丝没有看到他的脸孔,但是他穿的衣服应该不适合老年人。” “很年轻……”我还没有觉得那里不对劲,只是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再第二次总结了。“我其实很多时候都怀疑他在对我说谎,因为他过的生活像是空中阁楼那般的诡异,过于古老。可是一想到他说过他是个说谎都说习惯的人,我就释然了。每当我无法了解他说的是什么,我就大概会怀疑他在逗我玩。就好像我有那么多信友,是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外加更了解这个世界,他交信友为什么就不能是为了缓解自己的说谎癖好。 “他说过他不会对我说谎,但是我从不会相信。我更倾向于,他只对我说谎,然后他说谎说够了,就能对他认识的人说实话。毕竟正常人,比起跟个不认识没有见过面的人来说,他周围的人更重要不是吗?就像是我会选择跟信友说谎,而不会轻易开口就欺骗查理一样。” “那现在你还觉得那都是谎言吗?” “如果他是一个吸血鬼,那我相信他说的话。”那些生活套在一个老吸血鬼身上,是很真实的。不过就算他是个人类ceo,或者是富有的吸血鬼什么的,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他是不是想见你?”卡莱尔想了想,又补充,“写信给你,希望能与你见面。” “就一次,用他抽风式的,完全不知所谓的表达方式,来要求约会。”我努力地回忆,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让指甲泛白。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谎言 你像是黑暗里面唯一的阳光,让我看清楚了真实的存在。 现在你是否快要黯淡 你怀疑自身的存在 不能让你腐朽下去, 我想见你,我的克莱尔。” …… 这就是那封信的大概意思,我梦呓地喃喃自语出来。眼神无法聚焦在此刻的空间里,我仿佛又回到华盛顿大学的图书馆里面,哥特式立柱下面的灿烂阳光,细碎的光点洒在那个男人的头发上,明亮得如同太阳。 “他想杀了我,一开始他想杀的就是我。”悚然惊醒,我才发现c的信根本不是跟我约好见面,而是他已经打算在见面的时候就杀了我。 “也许,我对他不够了解,所以无法用一封信就断定你的结论。最后,他并没有杀了你。”卡莱尔静静地听着我的话,他实在很合适当一个倾听者,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开口他将那种节奏把握得分毫不差。 “我了解,该死的,我不该将他的话都当成八分谎言两分真实来听,如果他从来都没对我说过谎,那以他那种在信件里透露出来的性格。他应该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他觉得该亲手将我送入地狱里。”我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但是一种疯狂的冷静却让我维持着自身的理智运转。“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利用价值让他能跟我维持这么久的信件联系,不过我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他想杀我就够了。” 黑暗终于吞噬了大片紫色的光线,卡伦家客厅的地板覆盖上了一层薄膜似的冷灰色。 得出这种福尔摩斯式的结论,让我有种自己穿越到侦探小说的错觉。这里是暮光之城,难道我以后跟人交往都要注意那个家伙是不是非人类。 我现在完全不纠结c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他不是同一个物种,没有相同脑回路。 “他没有杀了你,克莱尔。”卡莱尔让我让注意点给挪回来,他显然觉得那个吸血鬼根本就不想杀我。 “难道我还有价值没有利用完,你觉得我有什么价值?”我问他,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可以跟c沟通的相同生物。 “你很有潜力。”卡莱尔如此总结,“虽然你没有感觉,但是你跟普通人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我一脸囧地看着他,这是什么答案。我阴森了那么多年,是个普通人都觉得我不普通。“不是潜力,是价值。” 卡莱尔注视了我一会,他专注看人的视线很直接。眼珠子在眼眶里面像是雕琢过细的工艺品,无动于衷也不泄露任何灵动的情绪。我挺直后背,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双手的交握不放松一刻,跟他互瞪。 “没有任何价值。”卡莱尔说,他微微地耸动肩膀,像是他必须要深呼吸一样。“对于我们来说你没有任何必须的价值,你只是我们的朋友,克莱尔。” “真不幸,希望那些吸血鬼警察不会知道你们有个人类朋友,我已经能看到自己被撕成肉干,挂在在奥林匹克海岸线上飘荡,眺望太平洋。”我瞪着死鱼眼,要笑不笑地说。 “如果你说得没错,是因为你有某种价值而逃过厄运,那么他一定还会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很危险。”卡莱尔说完又立刻补充,“那些所谓的警察不可能知道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告密,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因为除了相信你我还能干嘛? 我真想不顾形象地抱头在卡伦家磨光的水泥地板上打滚啊,医生你是不是嫌我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够严重,拼了命在强调我四周成了死路重重的悬崖。 我死人脸了一会,在卡莱尔开口前终于将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那真是牙齿磨着牙齿。“我可能需要一些帮助,你觉得呢?” 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危险了,面对着随时会跑出来一只吸血鬼的事实,我无能为力。 “我觉得你是正确的。”卡莱尔欣慰地笑着看我,像是在看一个蹒跚学步的娃。 “我还觉得克莱尔需要一些食物还有饮料。”艾思梅从钢琴那边走来,她是从厨房出来的,穿着围裙,像是一个贤惠的妈妈。“你们聊得太久,她需要这些的。” “艾思梅喜欢你。”卡莱尔眨眨眼说,显然这个事实让他也觉得开心。 “谢谢。”我微微勾起嘴角,希望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 跟卡莱尔一起起身,我们往厨房那里走去,经过中央楼梯的时候,穿着套头衫的爱德华从二楼走下来。他的眼下有淡淡的淤青色,眼睛的颜色很黑,比窗外乌云还要黑得浓郁。 看他双手插口袋,半躬着身体的懒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伙刚刚睡醒。 你一直在偷听我的话,一定吧。以为把自己弄得像是睡眼惺忪,就能掩饰你躲在上面偷偷摸摸的事实吗? 爱德华无所谓伸手捋了捋垂下来的刘海,一副老子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鄙视他。 爱德华斜眼瞄了我一眼,最后勉强咕哝句:“意外,你们太大声。” 你可以把耳朵堵上。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卡莱尔似乎是察觉到我们的交锋,他笑着先走了。喔,厨房。 “你记不起来那个家伙的脸了?”虽说是疑问句,但是语气比当事人还笃定。 我停下,转头冷冷地看着一脸死白的爱德华。 “就在刚才,你跟卡莱尔描述你们的相识经过的时候,你突然发现你记不起来那个男人的脸孔。跟爱丽丝一样,她在预测里面也只看到他的衣服。”爱德华用指尖指指自己的脑袋,棕金色的头发跟着乱翘起来。 “恩,记不起来了。”我终于点头,我都怀疑是不是打击太大,被吓到失忆了。我能清晰地回忆起跟c第一次见面,他穿的衣服,他走路的姿态,他冰凉的呼吸,会发光的皮肤,图书馆散乱的硬质封面书籍,掉落的红色郁金香。 还有他的笑容。 就是没有他外貌的描写。 他的头发是长是短,他的发色是暖还是冷,他脸部的轮廓,他的一切……能让我认出来的特征。 完完全全消失了。像是故意的,有人用刻刀一笔一笔将这些细致的玩意给剔除。那可是个大工程,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这很奇怪不是吗?”爱德华不满嘀咕着,一步跳过三个阶梯,就往厨房走去。 “大概。”我言简意赅,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就是将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也记不起来。而且我总有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即视感。 我再次有幸能在卡伦家吃晚餐,我一直忘记买礼物上门,我可不想回请这群……人。 艾思梅做出的东西很标准,不管是色香味,还是餐具。当我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菜肴时,我都有种穿越回去的感觉。 “爱德华说你喜欢中国菜。”艾思梅解开了自己的围裙,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嘴角勉强一扯,我恨爱德华说。 艾思梅笑着看我,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食物。 卡伦家的厨房的料理台对面是大块的长窗玻璃,更准确说是一面玻璃墙。透明的玻璃让这个厨房看起来更宽阔,窗外的冷杉枝桠横斜而过,不远处可以看到从森林里面奔涌而出的河流,河两旁是大片毛茸茸的绿色野草地。 每当夏天到来,阳光的日子就会增多。山脉终年积雪的地方会融化,露出草场,形成林间溪流。 我坐的地方刚好面对着玻璃窗户,跟我同坐的只有卡莱尔,艾思梅和爱德华三个人。 “很好吃。”我若无其事地用长颈银汤勺舀白米饭,这饭真是软绵有弹性,一口下去口齿留香。虽然很久以前我都习惯用筷子,不过主人家只有刀叉只能将就。 艾思梅一直很期待地看着我,看来她压根没尝过她做的东西。 我又叉了一块鸡肉,上面的花生跟配料青椒让我想起,这难道是宫保鸡丁? 来卡伦家吃饭你得有个强大的心脏,你一个人吃饭,他们看着你吃。 “对了,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扒饭扒得很欢快,也不看他们。 “恩?”卡莱尔微笑,一副你问我就答的知心哥哥模样。 爱德华已经开始咳嗽,看来他是注定会被我膈应到。 我沉思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你们经常会自称自己的吸血鬼,难道吸血鬼就是你们的正式名称。” 这个称呼,在人类这边可是彻头彻尾的贬义词。话说我跟这群家伙交谈的时候,他们怎么完全就无所谓,甚至还吸血鬼吸血鬼地跟着我叫得那么欢乐。 果然,非人类的脑回路长得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卡莱尔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继续微笑,再微笑。 “我们一般不会称呼自己为吸血鬼。”爱德华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有点牙酸,虽然他看起来想让自己不在意。 “那你们称呼自己什么?”我叼着一块排骨,酸甜度正好,看来艾思梅是看着中式菜谱或者中国美食节目做的。真难为她啊,要我对着一堆自己吃不下的东西这样精致地处理,那可是个技术活。 “可能是血族……或者,高贵的生物……”爱德华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显然他觉得这种称呼比吸血鬼好不到哪里去。 “高贵的生物……”我默了,这是怎么一群装逼的生物啊。而且还可能,你确定你真的知道自己叫什么生物吗?连窗外的雪杉树都有自己的属科,别告诉我你们连植物都不如。 “其实吸血鬼有时候听久了挺形象的。”卡莱尔笑着说,他是多么包容百川仁慈博大。 “或者血族更正常点。”爱德华纠结了。 “你们觉得好就好,毕竟这是你们的称呼。”我总结,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c出现总要有个过程,咱这是文章不是大纲,原谅拖沓作者的拖沓文字跟剧情吧。 第31章 你真实的朋友 被一只吸血鬼惦记上是种什么感觉?目前为止,生活还是在继续着。 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还在反复折腾,暑假的最后半个月,我几乎天天晚上都是尖叫着从噩梦里面连滚带爬逃出来。 时不时会陷入可怕的悲观情绪里面去,在大暴雨的时候一个人跑到福克斯森林里,蹲在五六人合抱的杉树下面看着厚实粘腻的青苔,也不怕天打雷劈。 更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了,那种挫败无助像是贪婪的水蛭,死死咬在你血肉里让你总想不得好死。 这是病,但是我不想治。 对我来说只要让查理跟远在凤凰城的贝拉没有察觉,就算是成功了。 这种受到异乎沉重的打击的心理疾病,总是有好的一天。或者这个阴影会一辈子藏在我心脏里的某个地方,但我还能是个正常人。 人嘛,这个时代没点伤的痛的后悔的假如的,都不好意思自称为人。 开学的时候我已经感冒了一个星期还不见好,期间查理各种将我往医院里拎。卡莱尔看到我还是那个医者大德的模样,虽然他在福克斯负责的是外科,不过他的小儿科还有内科也是出了名的好。 好吧,认真算起来他就没有不会的医学科,差别是哪种他能更牛逼。 查理最近一直在处理我医药费保险赔偿的问题,保险公司已经在发补偿款。我去了一趟西雅图,华盛顿大学里面的吉野樱光秃秃地任由自己的枝杈交叉错横,路过红场来到图书馆前面,看到还有人过来将花束放在阶梯上。 我站了许久,久到阳光让我的脸部发烫,像是火烧的灼痛才举伞离开。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光明照亮了晦涩灰暗的欧式建筑物,我有种被蒸发干的疼痛感。 就好像多日来从福克斯里面带来的潮湿阴冷,都被这样一个日子给晾晒干了。 回来的时候去了趟西雅图西北部的老农贸市场,市场位于派克街与一街的交界处。正直工作假日,西雅图的居民似乎都在这一天全部涌向这里。 我收了伞,蹲在市场入口处一个旧书店里翻了一个多钟头的书,然后买了两本关于音乐的杂志。 接着又流连于各个摊贩之间,买了两斤苹果一条鱼,人来人往间有种你会突然消失在潮涌里的美丽飘渺错觉。 看到放着各种颜色缤纷的水果的摊子上架着白色遮阳布,我仿佛能回到百年前那个曾经开市初,商贩们十里八乡赶着牛车来到这里贩卖的场景。 回去前又在市场里面的星巴克店前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花了两块钱买了杯大号咖啡,出门边喝着边迎着派克市场九月里的阳光,与蔚蓝的天空大步向前走。 遮阳伞上面仿佛可以听到阳光掉落的敲打声,细碎的温暖。 回家后,在书架上翻出一本十几年前出版的美食书,照着上面煮鱼汤。将鱼彻底煮烂,一点一点熬着那些坚硬的骨架。煮了两次过滤了三次,最后将意大利面丢进去继续煮,切洋葱西红柿火腿当佐料。 我的做饭天分不够高,好好的材料用正常的方法煮出来,最后味道也是平庸的。 有人曾经说过,做饭也是要用心与诚意去做的,不然煮出的东西没有灵魂。 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对自己不够尽心,才做出没有灵魂的平庸玩意。 在客厅里打了张小桌子,面对着房子里原始风味的大块石料墙体,南松木的楼梯,楼梯下方堆放着的各类杂志,还有窗台口上种的不会开花的绿色植物,用筷子挑起面,慢慢吃起来。 筷子是工艺筷,在亚马逊网购的。我还经常在上面买二手的音乐专辑,或者正版电脑软件。 昨天晚上又从噩梦里面醒过来,那个叫c的家伙一直都阴魂不散。 噩梦做久了会习惯的,就算c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搞不好也能抡起椅子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如果他有血能流出来的话,我在梦里就是这么干的。 最近一直跟卡伦家呆在一块,搞得学校的人都以为我是卡伦家第六个养子。爱丽丝说这阵子会着重注意我这边的动静,而埃美特跟贾斯帕也会加强附近森林的巡逻。 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为我做这么多干嘛?可是每次见到卡莱尔那张温柔善良的脸孔,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暮光之城这本书离我的记忆越来越远,而卡伦家离我却像是越来越近。 吃晚饭回到二楼浴室里,认真地看了看镜子里面那个少女的脸孔,有点陌生,哪怕已经相伴了这么多年。 疲惫如同看不见的丝线,将我的眼角嘴角往下捆扎,凝固的苍白像是黑夜里面毫无力量的月光,带着说不出来的虚弱与孤寂。 突然觉得我皮肤的白色都能跟卡伦家相媲美,不,是媲丑。 惨白过头可以吓人,完全没有精神。 我想起前次跟卡莱尔谈起c的身份问题,除了他的信件来自意大利外,具体的信息是一点没有。比起我这个这些年老底都被泄露光的人来说,他可真是高智商犯罪人才,什么都能跟我唠叨,但是关键的东西一句不漏。 而那些信件,我后悔地抱头跟卡莱尔忏悔,“抱歉,它们都已经沉尸碎纸堆了吧。”我那么冲动干什么,全部都给扔垃圾桶了,原谅一个精神崩溃的女人神经质的举动吧。 “没关系,克莱尔,其实只要他没有真的想伤害你,我们也不会赶尽杀绝。”医生拍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冷得像是夏日里面的冰块。 就算他不来杀我,我也好想将他赶尽杀绝。 当然想想而已,比起非人类那种手能碎大石,脚飞大卡车的实力,我弱得跟块芝士蛋糕一样。 对于c的身份讨论,从此告一段落。卡伦家总结,只要他不来找茬就当没这个人。 我细致地为自己洗了个澡,洗了长发,刷牙洗脸,然后早早上床睡觉。被子软绵绵的温度贴着我冰凉的皮肤,我告诉自己明天就会好,会变正常。 明天会变好……都是骗人的。 我以为不会再收到的信件,重新回到我手里。 一开始我打开信箱的时候并不知道是谁的信件,因为什么都没有标注,很简单的白信封,白得像是深渊。 信封很薄,因为要去上学就将信给塞入书包里。到了学校一时间忘记看,到了下午每日一课的世界文明史时才想起,我照例竖起书本,拆开信封。 手指夹出信纸的动作仅仅只是进行到三分之一,就顿住。 “亲爱的……” 黑色的字迹浓墨重彩,字母的尾勾凌厉飞扬,像是鹰翅的尖羽。 不同于平时老妈子唠叨的那种,缠绵华丽似玫瑰藤蔓的风格。 我试着将纸张慢慢抽出来,一点一点将信纸扯着抽离狭扁的信封,像是在扯出我的骨头那般惨白。 “……克莱尔。” 慢慢的,名字先出现。 ……“我很高兴。” 这是正文,字迹墨水越来越浓重,像是黑暗笼罩。 “……我找到了我的阳光。” 阳光凝固成无边无际的白色野地,只有像是要挣脱纸张的文字突然变得张牙舞爪。 “……她,” 纸张斜着,我总算全部抽出来。 最后一句终于出现,像是起点又荒芜得如同theend. “——她,是我的歌唱家。” 信纸上就只有这两行排版优美的正文,其余的空白像深渊,长沟冷壑。 我终于是看到最后的署名——“你真实的朋友-c。” 第32章 警察 信纸浓郁的字迹与丝滑的触感被我捏皱在掌心里,我张嘴很想深呼吸,这真是一个噩梦,我觉得自己快被缺氧的窒息给打败了。 有些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想将信纸扔出去,但是手指已经僵硬。一团火焰在指缝里面燃烧,烧得我的手像是帕金森症抖个不停。 c来信这个念头疯狂地吞噬我的冷静与理智,甚至我都没有去体会他写的是什么玩意。 就在我想站起来,在瑞恩先生第三次注意我,并且凶狠地瞪了我好几眼后,教室的门打开了。上西班牙语课的爱德华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衬衫的袖子挽在手肘上,靠近门框的位置地站得笔直。 他打开门的时候,全班的同学都被惊扰似地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就如同他是一个模样完美,充满了不可思议魅力的大明星。 “抱歉,老师。”爱德华脸上带着一抹看起来很窘迫的笑容,他无奈地耸耸肩,“因为出了些事情,我需要克莱尔的协助,喔,是私事。” “希望你的私事不是要去天使港的酒吧里面狂欢,约会总是比我这该死乏味的老头子来得重要。”瑞恩先生拿着历史课的书籍,他眼神锐利,神情冷硬。 “当然不是,不过如果这么想你觉得舒服点,那也可以算是约会。”爱德华笑容不变,十七岁孩子的天真纯洁在他身上是那么明显,反抗老师什么的,不就是青春期的娃该有的正常举止吗?他伸手将自己头上那些不太听话的棕金色头发往后抓了抓,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手扯住我的胳膊将我往教室外面拖。 那手指的力量,就好像可以捏碎你的手骨头。 我们会出名的,我是如此胃痛地肯定。 爱德华很着急,我疼得龇牙咧嘴,就好像有什么妖怪在我们身后追赶。我们跑到走廊里面,他的表情紧绷到冷酷的地步。 “我们是要去天使港约会?”我抬头看他,这种身高真是标准。呼吸因为走得太快而显得急促,我很想让他放开我的胳膊。 “是啊,约会。”爱德华又快步往前走,拖着我走,为了我可怜的胳膊我只能小跑着跟着走。他用个后背对着我,冷冷地说:“死神的约会,他们来得太快了。” 谁?死神?来得太快? “我们要快,必须快点。”爱德华将我拖到停车草坪上,他的新款跑车停在上面,将我塞入后车座,他快速地冲入驾驶座关门开车踩油门。 “怎么回事?”我趴在后座上,安全带还没系好,抬头看到爱丽丝坐在我旁边。 爱丽丝白皙的脸孔在阴暗的窗外阴影下,如同女妖邪气精美,她双眼空洞如同被黑暗笼罩的平原,冰封了所有活跃的感受。 这样的爱丽丝让我恐惧,对于未知生物的恐惧。 她好像正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塞满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类都无法理解的嬉戏怪兽。 “警察,吸血鬼警察过来制裁违反法则的人。”回答的是爱德华,他咬着下嘴唇,龇着牙像是要咆哮,却忍下去。 虽然我忘记了爱德华真实的年龄,但是他现在真像是一个十七岁的热血少年,没有一点他养父的沉稳成熟。 “太快了,爱德华,这简直不可能。”爱丽丝突然开口说话,她的语气似她精雕细琢的尖下巴,透着一股冰冷的尖锐。“他们有三个,穿着黑色斗篷,该死,是简,还有负责追踪的,另外一个……没有脸。” “简?”爱德华深呼吸地想要抑制住自己身体颤抖,他的油门已经踩到底。车窗外面是一零一公路,我们已经来到北福克斯大道,高杉树密密麻麻地在公路两边围捕成一条望不尽的绿色围墙。这些绿色的植物过于高大强壮,在急速的车轮下不断后退,又不断地像是在追赶我们。 绿色,浓稠得铺天盖地,在冷色调的天空下,快要压碎你可怜的眼珠子。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他们也不打算对我解释得过于详细,就好像他们知道我不过是个废物完全帮不上忙。 好吧,如果是对上吸血鬼,我真的是个废物,这点毋庸置疑。 “为什么那群家伙会知道克莱尔的存在,我们这边根本不可能泄密。”爱德华愤怒地说,他尽量让自己的手指放松,再放松,免得重复上次贾斯帕将方向盘扭下来的悲剧。这让他看起来不自然,如同石块雕塑的身体,手指的柔软灵活却像是拥有了灵魂。 “他们快要追上来了,我们根本就无法躲避追踪者的脚步。”爱丽丝紧握着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眯着眼睛,这让她眼里的黑暗更明显。“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克莱尔的存在,也不该是简来制裁,除非他们是……” “冲着我们来的。”爱德华已经说出了爱丽丝未出口的话。 “不对,他们不该有冲着我们来的理由,我没有看见。”爱丽丝皱着眉头,冰雪细腻的皮肤上出现一道深刻的纹痕。 他们的对话节奏太快,太默契,我简直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 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 “克莱尔,你知道吸血鬼存在的事情可能已经曝光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曝光的,但是在你被他们杀掉前,我们会保护你。这也是卡莱尔跟艾思梅的意愿,艾思梅可真是喜欢你,她都把你当成女儿了。”爱德华听到我内心翻滚的不安,他喘着气咬着牙压下自己的暴躁跟我解释。 “我可不想当她第六个养子,我有查理。”我哆哆嗦嗦地去摸安全带,在时速以百以英里为单位,违反了任何道路安全规则的快车上,在福克斯车速三十英里以上就能逼着警察追着你跑。我觉得不给自己点安全保障的安慰,在被杀死前我会被这恐怖的车速给吓死。 “他们还没有证据,只要不让他们找到克莱尔。“爱德华一扭方向盘,将车子往小镇外边驶去。 “好吧,你们总算是想明白了要将我弄死,然后拔起一颗杉树,将我塞入杉树的根须下面当肥料才是正确的选择吗?”我压抑住自己因为快车速而引起的身体不适,这简直是云霄飞车的刺激。 “你真幽默。”爱德华似乎很想翻白眼,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如果我是犯人,你们现在不是在包庇犯罪者?而那些追过来的家伙是吸血鬼警察,那么你们多多少少有罪吧。”我是如此脑补推测的,在我还没来得及知道什么之前,爱德华跟爱丽丝都从教室里面冲出来带走了我。以时间来说,应该是爱丽丝突然看到什么,而且那种危机迫在眉睫,所以才什么都没准备前拔腿就走。 “感谢你还很理智,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你负责活着就够了。”爱德华逼迫自己将车子开到最大速度,他还在嫌弃这辆价格以十万美元为单位的跑车一无是处。“比我跑的还要慢,该将这烂车扔给罗莎莉当玩具。” 我看着车外飞驰电掣的景色,有点头晕,你跑起来肯定比波音七四七还要快。也许你一天的时间就能从美国跑到澳大利亚,前提是你还得游过太平洋。 “如果我有那种速度,我们就不用疲于奔命了。爱丽丝,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的。而且卡莱尔也无法跟上他们的速度,我们通知得太晚,必须改变路线,不然摆脱不了他们。”爱德华终于将车子开出镇子,我们正沿着奥林匹克山脉的针叶树林公路逃跑。缺少阳光的天空下,到处都是显得病怏怏的灰绿色。 我习惯性地去注视那些逐渐从阴霾里面走出来的暮色,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景象。在这个国家最阴郁的地方,却能经常见到磅礴绚烂的阳光,在一天逢魔时刻冲破厚厚的雨云。醇正平静的黄色接近金色的极限,仿佛一块巨大的平原,一夜之间春花盛开,开出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黄昏。 黄昏过后,是雨夜。这就是我熟悉的福克斯。 “他们中有德米特里,我们无法摆脱他们。”爱丽丝手撑着皮制的座位,她黑色的眼珠子快速地在眼眶里面转动,她在自己眼角化了淡淡的紫红色眼妆,与她黑色的眼睛相映衬着有种另类而不随大众潮流的美感。“还有另外一个,他的斗篷太黑了,我不确定他是谁,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们必须快想办法,他们正在全速前进朝这里来。” 爱德华冷漠地僵着自己的脸部表情,他突然对我说:“很漂亮?克莱尔。” 我没防备点了点头,“无以伦比。”这是我最高的评价。 “好吧,你可能快要被gan掉了,可是你还很有情趣地去欣赏落日乌云,还觉得那是种春暖花开的美景。”爱德华的话是含在嘴里嘀咕的,每次他想抱怨什么总是喜欢这样,将话含在嘴里,说得含含糊糊却又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反正我可能下一秒就被你们的吸血鬼警察塞入树根下当肥料,死前我还可以看看这里的美景也算是赚到了。”我可不管爱德华一点都不少年的唠叨,“待会如果真的没法摆脱他们,就将我扔到路边吧,你们可以先走。以后那些该死的警察如果要找你们的茬,你们可以抵死不认,就说你们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克莱尔的蠢才,也不是你们将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告诉我的。这很简单,只要你们装作不认识我的就行了。” 爱德华炸毛一样地怒吼:“闭嘴,克莱尔,你可真是没心没肺。爱丽丝,我们必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分开走。” 爱丽丝露出一个带点痞气的笑容,这可不是好女孩该有的表情,她叹息如曲调般地说:“早该这样了,什么都不做就只能仓皇逃命的方式,可不适合我们这群年轻人呢。” 爱丽丝说完将我的安全带解开,那速度太快,我什么都没看清前,她已经将我的外套给扒下来。她轻声说:“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聊胜于无。” 爱德华将自己的外套单手从前头扔给我,冷色调的浅蓝色长袖外套,劈头盖脸将我笼罩起来。我抓到手里,布料的柔软及质量让我开始好奇是哪个名牌。 “不管怎么样也要将他的节奏打乱。”爱德华将我的外套披到肩上,这种地摊货的女性外套他可不会掉价到穿起来。他开车门,在车子还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这种作死的态度真让人想哭。 我已经反应回来他想干什么,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不必为我做那么多啊,你们想让我欠你们一辈子的人情债吗?卡伦一家。” 这种热血的舍己为人的戏码,想让我哭得稀里哗啦来报答吗? “嘘,没事的。”爱丽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她利落地转过一个弯道,我回头看去见到一道残影闪入了山林里。 “爱丽丝,告诉我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身上披着爱德华的外套,一种急迫惊恐的情绪在拉扯我的神经,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这些胆怯的感受给绑架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克莱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根本就没有时间像是懦夫一样自怜自哀。 “我要将你送到西雅图,然后视情况将你转移到也许是外国,现在最重要是要甩掉那群家伙。我可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喔,真是紧迫到让人毛发都要竖起来。”爱丽丝叨叨念念,她是在紧张,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状态就是紧张的感觉。 “如果查理知道我正坐在一辆云霄飞车上,他会大吵大闹的,会的。”我呐呐地说,“不管怎么说,他还不知道我现在怎么了,如果我没按时回家或者打电话给他,他会开着巡逻车满个镇地找我,那简直太夸张了。” “卡莱尔会告诉他,你跟我们到夏威夷旅游了,那真是个阳光灿烂到让你闪闪发光的好地方。”爱丽丝突然停止了神神叨叨的状态,她的双眼放空,整个人都单薄到神经质的不知所谓的感觉,她的脸部表情像是雕琢而成的石块,不见细微处的变化与柔软。 “爱丽丝?”我试着喊她,车子的速度快到不容任何分神,哪怕它的驾驶者是非人类。 “闭嘴。”爱丽丝凶狠地裂开嘴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像是要咆哮。 我吓了一跳,很快就知道她不是在跟我说话。爱丽丝愤怒地说:“简,在折磨爱德华。” 车子刹一声横着停在公路上,因为速度太快,车轮跟路面发生惨烈的摩擦,在路面上划出几条很明显的痕迹。 爱丽丝从驾驶座与前排副驾座之间的缝隙里挤到后面来,像是一条丝带在风里面的流畅。她弯身将我禁锢一样地抱在怀里,手肘很快就直接撞开车门,车门整个飞出去,撞到公路一旁的冷杉树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们冲出去,爱丽丝一跃地进入森林。她灵活地跳上树枝,像是一只可爱的晨间雀鸟。我们进入森林深处,跨过一条瀑布分流下的溪水,鹅卵石在昏暗的暮色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到处都是野性十足的植物,我们一直沉默着。 我死死地将伸出胳膊抱着爱丽丝的颈部,黄色的光线与绿色的叶脉交缠,冷暖色调在疯狂的逃窜速度下眼花缭乱地错替交融。 爱丽丝停下来的时候像是她踩下刹车的用力,她显得有些慌乱。将我放下地,这里是一片被针叶树笼罩的草地,草地上开着一些夏末特有的野花,红紫蓝黄五彩斑斓。 “听着,克莱尔,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了。”爱丽丝双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与她的眼睛对视,她认真地说:“我们必须分开,我要去阻止他们的脚步,我不能让爱德华的努力都白费了。放下你一个人我很抱歉,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撑到卡莱尔他们来到。你听着,你要努力地活着,知道吗?就算被抓住,也不会立刻被处刑,如果你想不死,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但是卡莱尔说你一定不会喜欢那种生活,真希望你能不要面临那个残酷的抉择。” 爱丽丝的手指像是冬季的福克斯,干净的冰凉,我被这温度冻得清醒无比。她温柔地放开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跃上一棵高大需要五六人合抱的杉树,我看着她快要离开的背影,像是惊吓到一样地大喊起来,“爱丽丝!” 爱丽丝转头,她站在树枝上俯视我。 “我们是朋友了吗?”我气喘地看着她,两眼通红,死死握着起拳头。 爱丽丝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了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如同破晓,在她精灵般的美貌下光芒四射。 我看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你的占卜,我的女孩,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变成朋友,现在就是你看到的未来了吗?” “我们是朋友,克莱尔,一直都是。”爱丽丝歪头指指自己的预言之眼,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我从来都是是对的。” “你是对的。”我跑过去,朝她大喊,“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们都要活着回来,你们是永生不灭的,没有人能战胜你们,活着……” 对着爱丽丝消失的地方,我带着歇斯底里的声音终于放缓沉默下来。“活着回来啊,蠢才。” 这句话跟被黑暗吞噬寂静下来的森林一样,低不可闻,喃喃自语。 第33章 月光 我从来没想过哪一天,会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奥林匹克山林里面逃难。躲避的不是熊,也不是灰狼,而是另外一种超出现实意义的神秘生物。 爱德华他们来得实在太突然,大脑有一段时间是停止转动的,我连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紧张逃难的原因都想不明白。 爱德华说,我违反了吸血鬼世界是法律,而那边的警察要来干掉我了。 真是粗暴的野蛮人,我敢肯定他们的法律一定是毫无人情味,他们给犯人选择的刑期仅有死亡一途。 每个在福克斯镇子里面长大的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告诫过,不要在深夜进入这里的森林。 现在还不是深夜,我身上没有带着手机或者任何钟表,爱丽丝将我放到了奥林匹克山脉中,可能是接近森林公园的入口,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奥林帕斯山。谁知道呢,一些红杉树种跟云杉将这里围成铁桶一样,让我感到黑暗逼仄。 腐烂的树枝烂叶,到处横倒的巨大树杆。空气弥漫着浓郁清澈的水汽,也许我爬上了山顶除了能看到凝固苍白的积雪,还能凭高眺望到太平洋与连绵了近百公里的海岸线。 爱丽丝——我甚至不知道…… 只要大脑没塞满蔓草跟苔藓,当一个预言师说出这话的时候,你就该认命地蹲下来等着飞来横祸将你压成肉饼。那跟安慰你不用吃药了,因为你该准备棺材有什么区别。 我几乎都能在爱丽丝这句话里面看到,她所看到的未来画面, 那群让人肝也疼的吸血鬼警察将我制作成人肉干,然后吊在拉普西海滩那些被海风侵蚀了树皮的枯木上,摇摇晃晃面对着世界上最大的海洋,以儆效尤。 感谢天,感谢地,我至少还是知道爱德华跟爱丽丝,哪怕被扒下一层皮也是没事的。 他们可是主角跟主角他妹,剧情没开始怎么可能被炮灰掉。暮光之城这么浪漫的故事,就算我没看到最后也知道是皆大欢喜,圆圆满满。 是吧,皆大欢喜,圆圆满满。只要坚决否认认识我就好了,善良的蠢材,一群蠢材,我又不是贝拉,不是女主角,也不是所谓的家人,对我那么好干嘛。 真是非要感动得我稀里哗啦的。 而且,那群所谓的吸血鬼警察到底是多没事干?连我这种小人物都千里迢迢地跑来分尸,我抑制住骂脏话的冲动,努力告诉自己一个女人破口大骂是多么恐怖的不优雅。 踩着厚实的腐叶层,我边死死抿着嘴边在心里问候那群吸血鬼亲爱的家人,如果他们有家人的话。 对于这里的森林我不算熟悉,因为查理不会允许我随意进出这里。天空在五点多就慢慢灰暗下去,那些灰绿色的云雾也随着远去的光明而颓败深重。 我开始看不清前路,爱德华的外套给我穿都快要过膝,我想想爱德华的身高。再想想自己,发现这件衣服在那家伙身上绝对是刚刚好。 入夜后的气温很低,而且很可能会下雨,虽然今天天气不错也无法保证雨云会安静地下班去。 我跌跌撞撞不敢停下来,真是感谢这不是热带雨林,不然以我这种毫无保障的愚蠢姿态这样跑,会死得很难看。好不容易才停下来,累到一定限度你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你再跑下去。 我抬头,目所能及都是高大的树木,几十米高的道格拉斯冷杉,铁杉还有能当乐器优良原材料的锡特卡云杉,都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面自由生长。几百年不曾遭受到人工的破坏。 我又慢慢地往前走着,脚下踩着一厘米厚的败叶层,酢浆草与蕨类植物刮着我的裤腿,这里太静谧了。鸟类与动物都去睡觉,我不知道身体这么糟糕的状态还能走多久。走着走着,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凝固的时间里面,只有我的心脏还在活动,带动着血液的奔流来支撑疲惫的身体。 我伸手撑着一棵冷杉树粗糙的树干,一些细小的血痕出现在掌心,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度。 雾气开始弥漫在漫长而幽深的森林里面,细小的水珠漂浮在空气里,有种浑浊的寂静。灰蒙蒙的潮湿,带着雨水的韵味,包裹着我。 我终于蹲下去双手抱着头,爱德华的外衣很冷,从他脱下来披到我身上的那一秒开始就没有丁点温度。 他没有人类的体温,甚至搞不清楚体温那么低的生物要靠什么活下去,需要鲜血的维持,可是却不带一点血气的热度。这群非人类很冷,带着青蓝的冷色调,独立在人类世界里面。 我重重地喘着气,想起了口袋里面还攥着c的信。阳光?歌唱家? 语言不通,这也许是意大利语言的错译,或者是吸血鬼自己特有的语言,根本看不懂。 我现在没空管c的事情,那群该死的鸡婆吸血鬼警察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觉得就是非人类也有分职业的,普通百姓的非人类例如爱德华卡莱尔什么的,就无法跟他们的权力机关硬撼,就像是我无法干掉fbi或者警局,那会坐牢。 希望非人类的警局会讲道理,犯罪就我一个,等被抓到我干脆抱着那群警察的大腿,请求人家给我缓刑好了。至少,至少死得好看点,我怕疼。 别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就烧我,我能忍很多种痛苦,就是无法忍受灼烧的疼。 雾气渐浓,像是在等待明天清晨的到来,九月秋季的阳光会从浓密的树叶上落下来,像是雨水那样密集,却比雨水来得柔软地穿透这个世界。 浅绿色的雾气会缓慢散开,野鹿开始出来觅食,公路会有从西雅图方向开来的汽车,福克斯渐渐苏醒过来。查理会穿着他那套深蓝色的警察夹克,佩戴那把他从来没打死过一个犯人的手枪去上班。贝拉可能刚刚打开窗户,亚利桑那州的阳光会闪烁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爱德华跟爱丽丝都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一夜过去很快就能坐着骚包的红色敞篷车去福克斯中学上课。 而唯独我会死在这里,被一群不属于人类规则内的生物用制裁的大义给弄死。 仅仅只是因为,我上辈子看了部暮光之城的电影,半部新月小说,加上遇到的是一个读心术末期患者,将一切都曝光。我自己都有点弄不清楚这其中所牵连的关系,自从遇到卡伦一家,我安静的生活就像是好莱坞大片的车战现场,节奏快到导演都忘记喊卡。 我重新站起身来,抬眼看到森林依旧深暗,像是童话里面通往巫婆或者地狱的长道,时间其实没过去几分钟,对于刚才那些明天的想象就此打住。 我拢紧男性的长外套,抓开自己永远披头散发的邋遢长发,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揉一把自己的脸孔,让清醒重新回到我酸涩的眼睛里。 实在是没时间再为自己的这点乱七八糟的小事而自怜自哀了,怎么也不能白费了卡伦一家的好意。我试着轻手轻脚地往前跋涉,不留下太多的痕迹让后面的追踪者找到。 除非追来的家伙个个都是狗鼻子,不然要看清楚这些也得费一般力气。 我想起放在书房里面的各种音乐cd,还有电脑里面的经典流行乐,一些歌曲的旋律熟悉地在心里流淌而过。多少个夜晚,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摇椅,地板或者围着棉被的床上听着各种各样的音乐。偶尔会回忆起上辈子的自己,挣扎在病床上,挣扎得实在是太久,久到都实在不敢相信光明的生命,不相信人与人的关系,不相信自己。 这辈子醒过来,像是伴随着上辈子的黑暗与沉重,走在阳光大道上也无法灿烂起来。 觉得没有人天生就该对我好,对我好的都要记着,当成恩情,当成责任那样记住,有能力就尽量还。 有时候都觉得这样沉重的自己真是超级不讨喜的,我停下过于急促的脚步,愣愣地看着开阔开来的树林。一阵冰凉的水雾迎面扑过来,眼睫毛沾上了细微的水珠,我眨掉,却溅到眼睛里面带来清透。 奥林匹克山里面是有瀑布的,例如我看过几次的玛丽米尔瀑布,就在一零一公路旁边,几十米高的水流飞溅而下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 我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看到从山峦裂缝上面飞流而下的瀑布,白雪在凝重的山峰顶上死去成水,或者是山里面本身的泉水渗出,才造就了我面前这条几乎无人知道的瀑布。 就像是当初来到福克斯那一路的时候,看到奎鲁特河那样意外。 无路可走了,我看着眼前这条瀑布所形成的溪流隔断了我的去路,也许我能淌过去。我会游泳,将爱德华的衣服搭在肩膀上涉水而过,只要不被水流冲走到了对岸就能逃走。 我试着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刚刚拎在手里,一阵羽翅扑腾声就从头顶上响起来。我有些迟钝地抬头,发现是一群白鸟,实在是分不清楚森林里面的各种鸟类,它们飞走的速度像是捕食。 晚上不睡觉集体飞出去干嘛? 我将一只脚伸到水里面,一下冻得哆嗦。几只野鹿突然从我身后蹿出来,后腿疯狂一蹬豪迈地扑进水里面,溅起的水花将我淋个满头满脸。我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野鹿,浑身湿漉漉的。有点可怜起爱德华的外套,这种高档的布料我确定是干洗货。 接着是我自己,后背发凉。那不是被水淋的,而是一种诡异的预感,我说不明白那是什么。就像是当初遇到非人类的时候,身体永远会快于大脑的那种惊悚感觉。就算你的大脑还来不及害怕,你的生理已经反射性掐着你的神经在尖叫,让你逃跑。 哪怕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这次我大概知道,所谓的吸血鬼警察追来了。爱德华,我回头,来路幽远,森林的沉重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我已经忍不住叫出下一个名字,“爱丽丝。”你们,没事吧。 我猛然间若有所感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手里面提着我的耐克鞋,赤脚踏进水里面,水流从我的脚腕溜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冷杉树,那里有整片黑暗的阴影,有谁,站在那里。我不能背对着尖叫大喊地仓惶逃命,已经做错一次了,就算身体再本能地告诉大脑要快点离开这里,我却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就逃不掉。 速度太快了,像是全力以赴的大型猎食猫科动物。光凭两条腿,跑不过啊。 我抱着爱德华的衣服,放缓呼吸,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水流已经来到我的膝盖。只要对方不吭声,我就告诉自己是惊弓之鸟的错觉。 手指紧紧攥着布料,指甲疼都快要裂开,耳边充满了潺潺的水声,瀑布从山顶汹涌而下的决绝身姿轰隆如交响乐。 小腿一直在颤抖,被水流冲得站不住。我因为缺氧而终于松了一口气,脚下意外地磕到一块尖锐的石头,身体猛然一歪整个栽入水里。体育课不好好上就是这种后果,身体平衡跟不上平均值。 我跌倒水里,衣服跟鞋子都从我手里被冲走。手忙脚乱还打算去捞,只能捞到自己被水冲开的长发,水已经将我整个人没顶。还没等到溺水的惊恐,一只冰冷,比溪水还要冷,如同瓷器那种坚硬丝滑的触感的手快速地将我拖上去。 我觉得自己像根无足轻重的羽毛,水压着头发将我脸给挡住,我呛咳出声,痛苦伴随呼吸而来。然后我看到了拉着我的那只手,惨白得像是快要透明的肤色,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颜色。 头发阻挡了我大半的视线,我有些不住所措地抬头,先看到的是黑色的衣服。柔软而显得厚重的黑色大衣,离我近在咫尺。视线往上,看到大衣下面接近颈部的地方是一条项链,冰冷而灰暗的v字形状的链坠,一瞬间我豁然而明。 信封上永远不变的标志,那个好像是哪个古老家族的族徽的图案,占据着邮票下方的位置,提醒着收信人要带着敬畏之心去开启。 我终于是抬头往上看,月光从云层后面蒙蒙地融化开,万籁俱寂,月光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险的疲沓,浑散地洒下。 与其说是大衣,不如说是带着兜帽的黑色披风。浓重的黑色都可以吞噬掉所有光线,他的脸在兜帽下,比月光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双手拍在你们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不想固定更新时间,而是我没办法知道自己能写多少。一字存稿都没有,都是现码现发的。 你们不要刷那么多次,我非常确定的一个时间是,晚上九点以后如果没有更新,那么那天就一定不会再更新。 所以,可以试着九点过后在刷,刷出来就更,刷不出来就没更。恩,就是这样子的。 第34章 人类 水与发丝挡住了我的脸孔,也给我了一种紧迫外的放松。 我的眼睛一定是瞪得很大,冰冷的温度给我清醒的机会,身体太疲惫了,疲惫到连害怕都是松懈的。我的声音很软弱,很劳累,喉间带着点抖音,我说:“c。” 我发现,爱德华他们都错了。 来的根本不是吸血鬼警察,而是…… “克莱尔,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黑色的兜帽被扯下去,金色的头发在月光的色调下闪着冰冷的光泽,半长过肩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这像是一个古老而厚重的发型,简单干净到不起任何毛躁感。 我木然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见到他的脸孔。 图书馆的记忆快速冲破了禁忌的堡垒,在我的大脑里面卷起了海浪撞击礁石的壮烈袭击。 我的嗅觉重新接触到他身上那种冷漠而清新的味道,我想起了光河穿梭过拱形的窗户,第一次见到他站在阴影下面的那天,他的脸孔渐渐随着步伐接近光线而明显起来。先是几缕金色的头发,与阳光纠缠相随。接着是明度过亮的侧脸,那种苍白简直是在告诉你,这种颜色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是此生从未见过太阳的不可思议。 我觉得自己终于是想起了c的脸,但是又模糊了。对着现在他重新出现的外貌,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好,要说你好,还是跟他一样说好久不见,吸血鬼先生。 “克莱尔?为什么跟那群野流浪者混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他们随时可以将你撕成碎片吗?”他的唇很红,在冷白过度的脸孔底图上面,单薄的红色冷艳得精致可怕。出口的谴责话语快速而带着命令式的强硬,跟他美好细滑的声音一点都不相衬。 野流浪者?我茫然而不知道怎么反应。吸血鬼世界的节奏太诡异而快速了,我一直跟不上。 “真不敢相信卡莱尔竟然犯下这种错误,他竟然让自身的存在曝光,让人类知道他的身份。”c皱起眉头,美丽的眼睛线条被一种暴躁的疯狂情绪挤压着,像是火焰在燃烧。 他叫卡莱尔的名字毫无敬意,不带一丝平辈间的尊重,更像是在叫什么看不起的乡巴佬。 “你也是,你也是吸血鬼。”我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的手掌很大,很冰冷,没有任何人气,像是南极冰块做成的镣铐,让我难受。 大脑有一刻是空白的,当他的接近到达身体警告的极限,这种恐惧突然,戛然而止,毫无预兆彻底熄火了。 我现在只剩下本能的反驳,想挣扎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束缚。不仅是卡伦一家,眼前这个吸血鬼也触犯了法律,他们的吸血鬼法律。 “这不一样,克莱尔。法律也是有漏洞的,我知道你不可能永远是人类,可是卡莱尔-卡伦不知道。这就是差别,他触犯了法则,他必须接受惩罚。”c漂亮的脸孔在朦胧的月光下面,给人一种恍惚的不实在感。他慢慢地弯起自己的嘴角,眉头上的暴躁也舒缓开来。像是很愉悦能抓到卡莱尔的罪行,笑容简直给人一种幸灾乐祸到极致的美丽。 这种美丽与罗莎莉类似,但是比罗莎莉还来得神经质。 我再次怀疑,眼前这个吸血鬼,有精神病历史。而现在,他更严重了。 而且,我的声音是多么的不确定,没有任何自信,那种颤抖的尾音一直跟随着我。“我是人类,永远都是。”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的话语节奏走,我觉得现在该想的是快点跑,而不是跟个杀人犯在讨论人类不人类。这可不是在写信那会,什么话题都是文艺优美的气泡,吹过就算了。 “闭嘴,克莱尔,难道卡莱尔那个虚伪的家伙不曾告诉你,如果你不想死就只能转变。这是必须的,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触犯。”c的笑脸转到愤怒几乎在十分之一秒内,不需要任何酝酿铺垫的多变情绪简直就是一门绝技。 我被他冷硬而迅速的命令式语气给压住了,他甚至不是大声说话,只是改变自己的语速来达到这种效果。他更急切,更无理取闹地不容许一切不同的意见出现。我终于在月光下,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殷红如血,一层淡淡的白雾笼罩在眼瞳上,像是这种红色能吞噬掉任何光芒。 比起卡伦一家温暖的布丁黄,这种颜色带着让人退避三尺的侵略性。 他死死地皱起眉头,手抓着我的手腕,用力得快要让我粉碎性骨折。忍耐过度的表情很明显出现在他嘴角,抿起的嘴唇更加鲜红,他死死地看着我。 像是溺水将亡的人看着救赎,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疯狂。 他咬着牙齿,雪白的牙齿缝隙间轻声而尖锐地念叨着:“蓝色,白色,金色,棕褐色。棕褐色,金,白,蓝,红……色。” 他反复地念着,拼了命地压抑着那样念着。 我反应回来,才知道他在念我身上的颜色。棕褐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白色的t恤衫,蓝色的牛仔裤,红色的……我将麻木的左脚往后移了移,被石块磕出来的伤口裂开,血水肆意地流淌出来。 非人类抵抗鲜血的诱惑,就像是在对抗自己的基因命令。我呼吸放缓,将脚努力地往后伸,碰触到身后的水流,刺痛像是锋利的刀刃,随着我的将伤口浸在水里而有了刀刀割肉的触感。 这种疼,我还忍得住,能保持住冷静的外表,不发出任何声音。血流得更快,被水流冲刷带走。这样子至少随着血液的减少,面前这只非人类能恢复正常的理智。他那么暴躁,语气那么急速,神经那么无厘头一定跟我带伤有关系。 任何能加大逃生的机会都要拾掇起来,我不想被咬,那种类似被扔到太阳风暴里面的痛苦不是我忍受得了的。 他僵硬的脸孔出现了扭曲的表情,阴狠的的挣扎如风暴般在他眼底一拥而上。 我试着想将手抽回来,像是在面对一只疯狗那样小心翼翼。他的手指已经松懈了不少,有了个给我挣脱的空隙。我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像是他那样看我。 月光铺陈开的森林幻象逐渐褪去,黑暗重新回归。雨水漂浮在半空,沉默地摔落到大地上。 奥林匹克山脉西侧永远不停歇的大雨,福克斯的雨夜,来自太平洋的西风。我得到安逸的每个深夜。 我们站在雨水里面,宁静得像是要凝固。他在忍耐,我在试着逃跑。 一点一点,力气轻柔得都感受不到那种挪动。我平息屏气,将所有可怕的后续想象都给硬压入心底,就这样看着他。 就在手好不容易抽离开,刚刚接触到他冰冷的指尖时,他动了,那速度快到我以为不曾逃离过,他重新握住我的手。然后是那件黑色而厚重的兜帽大衣,金色镶边,丝绒布料的衣物瞬间将我整个人给裹起来。 他的衣服如同他黑暗的心灵一样,都冷得让我发抖。我保持沉默,其实在学校悲催的午餐时间段,曾经也跟爱德华他们讨论过,遇到此类与你们一样的生物要怎么逃跑。 “逃跑?不到一秒我就能将你的头扭下来。”罗莎莉毫无怜悯地这样说。 “哪怕是跟我一样生物的东西,我也能将他彻底制伏,人类……不可能有还手之力。”贾斯帕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 叫跟你一样的生物为东西,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吸血鬼对于自我称呼的大度真是,太厉害了。 “你要先确定自己不要出现伤口,血液流出的味道会让他们发疯,素食者也许会比较有自制力,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尽量不要让对方发觉你已经知道他是吸血鬼,因为那样他会直接判你死刑,哪怕他并不需要食物。最后,人类跟我们这类……人。”在人字上面的停顿真是太诡异了,爱德华很快速地将答案钉死在绝望的十字架上。“人是不可能逃脱那种速度的,就算是毛里斯或者多诺万这种打破世界记录的人也没办法。” 我将绝望的眼神投向爱丽丝,预言精灵很快乐地将一块切好的苹果塞入我的盘子里。 自从我在他们家吃过晚餐后,午餐也变成是我一个人吃,其余人在看。他们假装吃其实都是以魔术师的速度塞给我。难怪他们那么欢快地一定要跟我挤在阴暗角落里面长蘑菇,有免费垃圾桶是多么令人高兴的惊喜。 “你不会被吸血鬼咬死的,克莱尔,你要相信我。” 多么没有说服力的答案,你确定这是预言而不是拙劣的安慰? 以上的讨论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哥们,遇上了就站在原地乖乖当你的猎物吧,你死定了,不挣扎至少还能死得好看点。 但是卡伦一家忘记说另一件事,那就是吸血鬼对普通人还有压制的优势。只要对方存心让你无法逃跑,那种生物天性上弱势能让你惊恐得动弹不得。 卡伦家从未对我做出压制的事情。但是c不同,他一步一步从阴影里面走出来,像是从最黑暗的极地跋涉而出的气势,能让你产生逃而无望的懦弱情绪。 他把这件长出我脚踝的大衣当成了麻袋,将我整个人围住后抱起来。他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西装,整洁没有沾上一丝脏乱,在这个潮湿杂乱的森林里面走动,这种干净简直不可思议。 西装下面手臂的肌肉结实冷硬,我可以感受他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躁动里。 看习惯了卡莱尔的沉稳,不受鲜血气味的影响。也看习惯了卡伦家孩子的冷静,就算是贾斯帕也能勉强保持表面的无动于衷。再接触到c这种红着眼睛,忍耐我伤口的鲜血像是在花了一世纪的时间,还痛苦不堪的家伙,我真的觉得危险迫在眉睫。 雨水越来越大,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彻底的黑夜里。灌木丛,森林,草地,高耸的山峰,荒芜的海岸,都在雨水外面迎来了极致的静谧。 我被大雨的重量压到无法呼吸,却不想将头埋到他的胸膛上。猎食者与猎物之间的关系,我现在太清楚其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他似有所觉地快速转头,两个黑色的身影迎着大雨走出针叶林,他们一高一矮,兜帽遮去了半边的脸孔。 “凯尔斯。”其中矮个子的人出声,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被冻结的甜美。糯软的声线加上冷漠的语气,交合成了奇特的听觉印象。 雨水从她深厚丝绒的外衣滑下去,她继续那种平整空洞的说话方式,“海蒂的飞机已经着陆,主人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回去前,好好拜访一下卡伦一家,他亲爱的好朋友卡莱尔。” c——凯厄斯的眼睛像是从整块矿石里掏下来的红宝石,雨水湿漉了他的金发,贴在他光滑惨白的下颌处。他没去看那个说话的女孩,只是皱起眉头,嘴角抿成一条紧绷欲裂的直线。 他还在忍耐,一个世纪,或者永远那么远。 拥有女孩声线的人抬起头来,兜帽下面的脸孔如同天使唯美,眼睛冷红,嘴唇丰满如花。她对着沉重的黑暗无动于衷,如同黑夜白昼交界处诞生而出的女童,一半光的圣洁一半影的冷漠在她身上那么明显。 “是否需要我的帮忙,凯厄斯。”她终于像是看清楚了凯厄斯怀抱里面,羸弱得随时都要夭折的生物。 我缩成一团,身体都被衣服纠缠住,但是还是很冷,c身上冷冰冰的温度一直在折磨我。 如果我不死,看得到明天的太阳,我一定会感冒。 “不需要。”凯厄斯咬着牙,比她还冷硬地开口。“至于卡莱尔,呵。”这声冷笑真是阴风阵阵。 他放软自己的声音,像是要调戏谁那样似笑非笑地说:“他可不欢迎我们,也许阿罗会更喜欢我将他的头颅拎回去。” 我手指一紧,来不及阻止自己不自量力的行为前,我满头雨水乱发的脸已经仰起,很用力地掐着他的胳膊,像是掐一块石头,真是恨不得将这家伙的手臂给拧碎下来。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不得好死的杀人犯,雷劈了你。 他斜了我一眼,那种疯狂呼之欲出,在红色的眸子里j□j涌动,像是要吃了我。 我浑身一僵,很规矩地将头低下去,大脑里面首先闪过的是查理的脸,还有他的枪。 这里就像是谋杀策划的非人类现场版本,凄风冷雨,鬼魅丛生。而我就是肉票,听得越多越有种活不下去的可怕预感。 “甜美的味道。”高个子穿着暗灰色的外衣的男人突然开口低声说,他身体瘦长,深棕色的短发,苍白消瘦的脸孔在雨水里面有种一闪而过的狰狞。 血水已经从黑色的衣服里面渗透出来,一点一点随着湿气掉落到湿润的地面上。这不是雨衣,能那么简单就将液体束缚住。我的左脚彻底没有知觉,这不正常,但是我确定自己的脚不可能废掉,骨头没断,就是失血过多。 凯厄斯冷冰冰地看着他,没有愤怒也不是冲动的火躁,下巴略微高抬,审视的眼光刻薄至极。 这是上位者看下层者的谴责。 女孩无动于衷,她像是独立于所有混乱紧绷的场面外。红色的眼睛很沉很深,透明的雨水从她眼睑处滚落,带来微亮的丰盛。 “我很抱歉。”高个子的男人立刻认识自己的错误,他将自己的左手往身后一弯,似一个因为紧张而习惯性的动作。 “德米特里,沃尔图里的卫士不该有这么不礼貌的举动,你该加强训练。”女孩平淡地代替凯厄斯教训他,这对她来说像是很平常。 德米特里低眼,他已经将自己的视线彻底从我身上移开。 “走。”凯厄斯说,抱着我脚步像是飘一样地闪出去。后面跟着他们两个,在满是雨水的森林里面疾驰。 这种速度,在福克斯大道上一定是超速的。 我呼吸困难,几乎看不到路线的漂移。我很想知道爱德华跟爱丽丝怎么了。 可是这群家伙似乎不是那种喜好炫耀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起卡伦家的孩子,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爱德华是主角,爱丽丝是人气角色,他们不可能有事。我拼了命地说服自己,对,他们不会有事。而且,c……是吸血鬼警察? 我头昏脑涨地将这种噩梦的猜想给甩掉,不可能,这是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疲惫地爬走。下次再来看评论囧。 第35章 死亡 凯厄斯轻松地抱着我跃上巨大的红杉树,枝桠颤抖了一下,他姿势优美如同海鸟飞越过各种各样的障碍。然后我看到奎鲁特河,出现在红杉林中央的宽阔河流因为大雨而湍急,白茫茫的水花在黑夜下面充沛地翻滚着。 他们沿着河边奔跑,像是汽车,四十英里以上的车速,我满耳朵都是来自古老岁月那条河的声响。它一直在离开我,就像是我来到福克斯那天,它用勇士无畏的姿态欢迎我的到来,我听到它的欢腾。 现在,它在离开我。 森林,河流,福克斯,查理,卡伦一家都在后退。 我无声地抓紧凯厄斯的黑色西装,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风雨给堵回去。恐慌重新在我的神经里面流动,哪怕疲惫已经折磨到我快要看到极限的到来。 这是种毫无安全感,像是看到自己熟悉热爱的一切在抛弃我的难过。 必须……必须停下,停下,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头发咬到嘴里用力得要咬出血来,我艰难地喘着气,快停下。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离开福克斯。 不要离开查理,不要离开杰森跟艾玛的屋子与我的cd。 奎鲁特河正在远去,遥远的世界让我觉得陌生,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凯厄斯抱着我的手臂突然一紧,我差点被他勒得吐血,气都岔道了。三个黑衣黑脸的非人类同时刹车停下来,雨水包围了他们跟我。 我将沉重的眼皮撑开,看到前方从树林后面走出几个身影。熟悉得我想哭,像是遇到救世主。 “凯厄斯,简,德米特里。”卡莱尔头发有点乱,身上还披着白大褂,像是刚从哪个手术室里面飞奔出来,企图将濒临死亡的人救回来。 他身后缓缓走出来的是卡伦一家,脸上还带着裂痕的爱德华,爱丽丝跟贾斯帕相依偎在一起,埃美特与罗莎莉站在卡莱尔两旁,还有艾思梅。 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的表情,她眼眸里面的清黄快要溢出来,仿佛是一种要哭泣的表情地看着我。 就好像是母亲看着孩子那种仁慈,忍耐的心痛。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让艾思梅如此难受。 “卡莱尔。”凯厄斯冷漠地看着他,似乎是一点都不惊讶卡伦一家会拦在他前方。 “很久不见,我以为你是来拜访我的。”卡莱尔代表一大家子的形象,再着急也能沉得住气,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让你觉得在听新闻播音员播报新闻。 这里是卡伦一家的地界,随便入侵的非人类会得到代价——扭断他的脖子,拆碎他的四肢,将他撕成碎片烧掉。 我眼巴巴地看着救世主卡莱尔,他入侵了他入侵了他还掳人。 “我会来拜访你的,如果你犯下罪行我会带领卫士来拜访你。现在你是要阻拦我的前路吗?卡伦。”连名字都不叫了,凯厄斯的态度恶劣到让人想抽他几巴掌。他语气毫无人情味,云淡风轻的冷冰冰。 爱丽丝面无表情,一丝急躁在紧皱的眉头上,她想上前。贾斯帕一闪抓住她的手臂,不准她上来。 比起愚蠢的克莱尔,他家爱丽丝无疑重要过任何事情。 罗莎莉的眼神很警惕,她一身运动服,戴着鸭舌帽,站在埃美特旁边像是要随时冲出来。 这是对待敌人的防卫反应,一点都没有要接人去做客的友好。 “她是无辜的,凯厄斯。你这样带走她,不合规矩。”卡莱尔握紧艾思梅的手,他一脸忧郁地说,企图让艾思梅平静下来。 “你还懂得规矩吗?我还没找你清算罪行,你就打算自己走向毁灭的道路。是谁先暴露自己的身份?”凯厄斯狞笑了一下,这种笑容在多么精致的脸孔上都不美好。如恶魔一样。 “克莱尔她不会说出去,这不是她的错误。”卡莱尔声音有点高,他还是很压抑自己,尽量不要引起剧烈的冲突。 他在顾忌什么,包括卡伦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这不是你说了算,主人说他很想你,可是你这种样子会让他很失望。”女孩——简,平淡地开口说。她微微勾起嘴角,像是花朵绽开,语气却带着冷漠的高傲,“你不值得他如此惦念,我会如实这样告诉主人的。” 这种高傲的态度,跟凯厄斯一模一样。 “简。”卡莱尔语气开始急促起来,“至少,至少你们要先处理她的伤口,让我来吧。” 简询问一样地转头看向凯厄斯,这种问题似乎应该他来决定。 凯厄斯抱着我的力道又紧了紧,像是担心什么东西被抢走。他没有看我,眼神有些空洞单薄,整个人更是尖酸刻薄。他眼睛里似乎燃烧起什么东西,如同火焰的光亮,语气却没有任何感情,冷冰冰地说:“闭嘴,你该让路了,卡伦。”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卡伦家,包括卡莱尔。 艾思梅摇摇头,想走上前,爱德华很快拦住她,眼神冷漠地看着凯厄斯,然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艾思梅悲伤地看着我,却有些放松。看来是爱德华听到了什么,可以安慰艾思梅的东西。 我视线发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剑拨弩张的场面。 能让卡伦一家如此顾忌而认识的,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气管疼痛地承受我缺氧的紧张。 还真是吸血鬼警察? 没人告诉我吸血鬼世界的执法权力者,看起来如此蛮不讲理。 “你是否要转变克莱尔,凯厄斯。”卡莱尔认真地看着他问,这个问题让卡伦一家都面无表情起来。 凯厄斯似乎觉得卡伦家的严肃很大惊小怪,他放柔自己精致的声音,像是在询问家人那般亲切温和,“还是你觉得有更好的选择。” “这不是我来选择的,如果你想转换克莱尔,那为什么在华盛顿大学图书馆里面要将她的毒液吸出来,c。”卡莱尔终于高声喊起来,他善良天性里面的怜悯,让他紧张的脸孔看起来那么勇敢无畏。 卡莱尔在救我,我发现自己的眼睛酸涩,眼泪涌了上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们站出来替我说话,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替他们做过。 “永生不死与死亡,克莱尔有权利选择,沃尔图里的法律不可撼动。”卡莱尔毫不退让地继续说。 “你这是在质疑沃尔图里吗?”简觉得被冒犯了,她踏前一步,眼神很奇异,看向卡莱尔的目光显得缓慢而幽长。 凯厄斯没说话,他深思熟虑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表情处于一种遏制的冷静上,看起来像是耐心与暴躁的结合体,多么矛盾。 爱德华有些紧张,他听到的东西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多。他感受到了恶意,拦在卡莱尔身前,与简虎视眈眈的目光不让半分地对上。 “转变,或死亡。”凯厄斯的声音带着一股渗透到骨子里的冷酷,他接着重复,“转变,或者死亡。”这种质问的执着显得病态而有力。 大雨如盛宴,奎鲁特河看着我们。 “我不会冒犯沃尔图里,卡伦家绝对不会有这种念头。”卡莱尔推开爱德华,他显然是不想让他最爱的养子当挡箭牌。 “你太无礼了,卡莱尔。”简眸色殷红,冷冽而寂静。她一个人站在卡伦家前面,凌然不可侵犯。德米特里双手弯曲背在身后,他踩着土地上的雨水,慢慢走到简身后。 时间的流逝带来了杀戮的气势,像是锋利的刀刃要出鞘。 凯厄斯对这种场面完全无动于衷,他像是一直处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对于紧绷的气氛没有放太多注意力。 裹在我身上的黑色长衣完全湿透,我不知道自己的脚是不是还在流血,因为我浑身警惕地被人抱在怀里,雨水早已经混淆了我的判断力。 这个怀抱太过没有温度的逼仄,我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墓地的大理石棺材里面,死亡的预感虚耗了我所有热烈美好的感情。 无法动弹,无路可逃,无言以对。 “简。”凯厄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地开口,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女孩转头看他,才让德米特里跟自己一步一步重新退了回来。 这种场面煎熬着我的神经,我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我还没给查理打电话,告诉他我很好,一切都没问题。 低犯罪率的福克斯,不会有谋杀案发生的福克斯,我必须这样告诉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正准备上床睡觉,今天也是平平安安的一天。 谁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吧,他会开着警车整夜地徘徊在福克斯镇上找我,会冲上一零一公路,会跑入夜晚的森林去寻找他妹妹唯一留下的女儿。 “那你的选择呢,克莱尔。” 盛宴如这个男人的声音,满地残骸的华丽。 我迟钝地抬头,酸痛的颈部支撑我摇摇欲坠的头颅,看到的终于不是凯厄斯高不可攀的下巴,而是他的眼睛。 那满眼的红色,粘稠凛冽。他的语气简直跟他的信没有区别,熟稔而带点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肉麻感。“亲爱的克莱尔,你是选择转换,还是死亡。” 我以为现在混沌的大脑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但是我听懂了,那么简单直接,连一点紧张的涟漪都没有激起。 我想自己是太累了,麻木冰冷的痛苦夺走了我所有激烈细致的情绪。 转换,永生不灭,冷冰冰,一成不变,僵硬的身体。 我还是无法理解,体温那么低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他们的血管里面流淌的是什么东西。 不能吃东西了,跑得比汽车快,像是白化病患者一样。 回忆是很可怕的温柔,上辈子的阳光穿透了我重生的所有岁月。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死,太寂寞了。 一个人冰冷的永生,也太寂寞了。 爱丽丝是否看到了这些,她在森林里面提醒过我要选择。我看向她,她的脸孔在雨水里面很干净,她的眼神是那么奇怪而忧伤。我看不懂她想告诉我的东西,我不是她亲密的好兄弟爱德华。 “凯厄斯,别太逼着她。”艾思梅突然开口说话,她的着急真实而急切。 我将目光重新看向凯厄斯,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我。他终于是正常地看我一次了。之前他的视线里面完全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觉得他注视我的衣服多过注视我。 他眼里带着明亮的强势,好似答案早已经写好,就等着我自己说出来。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就像是我跟不上这群人的速度,连智商都跟不上。我的沉默似乎太久,每个人都等待我的回答。 包裹着我的衣服厚实而沉重,我隐隐约约总能闻到抱着我的人身上那种清新的味道,我想起了森林里面依附在树上的青苔,或者雨夜里面随时被打散的蔷薇花。冷而芬芳。 “我不想……”我的回忆纷沓而至,那些阳光照耀在我即将死去的脸孔上,那也是我曾经感受过最深刻,接近永生漫长的死亡。 永远真的太远了,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漫无止境的脆弱。我终于还是摇摇头,“不想被转换。” 这个答案,是死亡啊。 凯厄斯的冷静像是被我打塌了一角,他简直不敢相信我会忤逆他。他抱着我的力气更大更重,恨不得将我掐死在他没有任何热情的怀抱里。 他微微张开嘴,露出牙齿,野兽猎食的姿态。“你想死?”话语接近指控,我犯了大罪,他是如此暴烈地肯定。 “不,克莱尔,别这么快就下决定,求你。”艾思梅比谁都先崩溃,她挣扎着要离开卡莱尔的怀抱,她恳求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这么喜欢我,她为什么会如此替我难过呢?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吃过她两顿饭,第一顿饭还吃得特别痛苦的路人甲而已,我根本不重要,艾思梅。 “还会有别的方法,冷静点艾思梅。”卡莱尔伸手抚摸着她的颈部,脸触碰她的额头,呼吸交缠间尽自己一切力量来安慰自己的妻子。 “你不会死,克莱尔。”爱丽丝终于非常用力地甩开贾斯帕的手,快速走上前大声对我说,“我看得见,你不会死的。”话刚完,贾斯帕又将她拖回去了,因为感受到威胁的简再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爱丽丝。 “凯厄斯,如果你带走克莱尔,那么你不会杀死她吧。”爱德华终于像是等待到一个机会,能清晰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句话带着爱德华独有的,那种夹杂着不明显的嘲讽的语气,他是那么自信自己出口的每句话。 可惜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注意,他看着我的目光在燃烧,黑暗中的猎食者那种粘腻血腥的专注。他似乎一直在等我改口,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错误,诉说自己的懦弱怕死,祈求他来转换。 我不知道为何想笑,可能是物极必反,这太不正常了。我只是想起了c,那个中二病自我意识过剩的怪家伙,那个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任何一封信的人。 “hi,c。” 我轻轻地勾起嘴角,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很早的时候就想见见你了,很想对你打声招呼。 可惜,你却是个见光死的。 真是,真是令人难过啊。 他一愣,可能是我这种白痴的反应让人出乎意料。然后他紧抿起嘴唇,眼底的愤怒稀释开,雨水从他的眼睛下滑落,像是破碎空洞的眼泪。 “在我没确定她的罪行前,沃尔图里不会轻易宣判任何生命的刑罚。”凯厄斯将我更紧地抱在怀里,我无可避免地将头磕在他的胸膛上,黑色的西装完全无法掩饰他身体坚硬得让我额头淤青。 卡伦家面面相觑了一会,他们的交流方式默契十足。先是爱德华点点头,然后是爱丽丝没有异议,接着他们慢慢后退回树林里,让出一条路来。 “近期我会去拜访沃尔图里,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克莱尔对我们毫无威胁,她是无辜的。”卡莱尔再次认真地强调着,他们无法与吸血鬼世界的权力机关死磕,只能给我争取最大的生存机率。 “阿罗会很欢迎你。”凯厄斯已经走过他们的警戒线,开始那种像是飘忽如鬼的速度,他俊秀的脸孔被黑暗淹没,说不出的阴冷。 我听到了河流重新离开的声音,我的脚是悬空的,无法接触到土地的空虚。 手指的力气无法避免在松懈,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难受,可还是不肯放开他的衣服。只是难受糊涂地小声念叨:“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我不要。我会死吗?会吗?会死……”这种脆弱到崩塌的碎碎念,含糊而气若游丝,我以为谁都听不见我的声音的。 “闭嘴。”最后,凯厄斯终于忍无可忍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点头。其实凯厄斯一点都不讨喜,要把握他的性格实在是……疲惫啊。我捂脸惭愧。我写这货是谁。哦我高贵的沃尔图里你被我渣作者崩了 第36章 谎言 继v12征服,梅赛德斯后,我有幸再次体会到了私人飞机的豪华享受。我简直不敢想象有谁光凭两条腿就能到达西雅图的飞机场,然后搭私人飞机直接到达意大利。 具体怎么到达意大利我没有任何印象,因为我在半道上就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上飞机的时候我看到一张陌生脸孔,红褐色的大波浪长发,冰凉的紫罗兰色眼眸,这让我想起了伊莉莎白泰特。 我听到简叫她海蒂,飞机起飞的声音与舱内气压变化让我重重地气喘了一下,心肺火烧火燎。凯厄斯似乎是觉得我快要死去,我身体温度高得惊人,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在我的额头上。 比死亡还冷的温度,我很讨厌他的手,与他的眼神。 我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这不是个好玩的游戏。我踹开那件湿漉漉的黑色大衣,整个人缩在飞机的长椅子上,软垫的红色沙发没有令我更好受。 我死死地闭着嘴巴,逼迫自己睡觉。在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我只能期待自己的免疫系统够强悍。在他们注意到一个人类会高烧至死前,将自己从灼热与冰川的地狱拉回来。 凯厄斯显然没有觉得我这种状态很脆弱,他的视线从来没有远离我,手掌一直捂着我的额头。我偶尔会发抖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第一个入眼的永远是坐得挺直如一块文艺复兴雕像的凯厄斯,他眉头皱着,深邃的兔子眼很阴冷。机舱内的光线阴暗,但是显然坐在旁边短沙发上的几个非人类,包括海蒂机长都没有视觉障碍。 我将自己的双手弯起横在自己的胸前,整个人缩成母胎里的婴儿。这是彻底的防御姿势,虽然在这群家伙看来简直幼稚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看起来要死了?”德米特里似乎是觉得有点无聊,其实他可以闭嘴。 凯厄斯一直放在我额头上的手动了动,我能感受到他的接近,他冰冷的呼吸夹杂着身体上沾惹了风霜的味道,逐渐侵占我的嗅觉。 “还有多久到?”他的脸孔几乎都要紧挨着我的眼睛,声音公事公办的冷静。 “两个钟头,凯厄斯。”海蒂的声音从驾驶舱里面传来,她对于操控一架飞机显得驾轻就熟。 “克莱尔,你需要我帮你吗?”凯厄斯用冰凉的手指摸摸我的脸颊,他眯着红色的眼睛,看起来真是不怀好意。 我勉强自己睁开眼,半眯着的视线模糊晕眩。我不想回答,很明显我不想一个杀人凶手来帮助我。这不是c,这是可怕的怪物凯厄斯。 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他的帮助,就好像我的嘴巴压根撬不出哪怕一句“拜托,杀人犯先生,请给我一杯水”这种懦弱到让人颤抖的求饶。 他知道的,我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清醒的神智。这样发高烧颤抖下去不处理,很可能会转为肺炎,然后就是身体衰竭性死亡。 我继续祈祷自己免疫系统里面的散热机能可以让我自愈,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有卡莱尔的医术与善心,我对此一点期待都不敢有。 “你很难受?克莱尔。”凯厄斯金色的头发给他那张脸打了不少漂亮的分数,你没见过能比他更帅,帅得这么娘娘腔的男人了。 这不是反讽,我不吭声缩着肩膀。 “你很快就要到达沃尔泰拉,那是我所在的地方。”凯厄斯声音很飘,很轻,“那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一直忘记跟我要那份不受流浪者袭击的地址名单。沃尔泰拉甚至包括整个托斯卡纳地区,都在沃尔图里的保护下,我一直很期待你能离开福克斯,来到意大利。” 他的表情平静而有一种迷幻人心的魅力,他温度过低的手指一直没离开我的脸。我有一瞬间差点贪念起这种冰块的凉爽,因为我的高烧越来越严重。 我总觉他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觉地低喊出声:“谎言。”不,凯厄斯一点都没有要我离开福克斯,来到意大利看他的打算,因为某种可怕的原因,他唯一一次想见我不过是想要我的命。 这个满口谎言的王八蛋,他口中就没有几句话能听的。 “你必须相信,克莱尔,我说的话。”凯厄斯低头在我耳边细声轻语,“你是属于沃尔图里的,你天生就是属于我所在的地方,你憎恨卡伦家族,你的生命只有我,凯厄斯-沃尔图里。” 我头痛欲裂,浑身滚烫,身体虚弱到窒息。 “不,谎言。”我精疲力尽地反驳,这是谎言,快点停止这种弱智的重复,白痴。 “你属于凯厄斯,克莱尔。”这个男人的声音阴魂不散,丝滑如绸,语调华丽,颇有玫瑰盛开的韵味。 他抓紧我的手臂,将我扯到他怀抱里,大理石棺材的硬实,我发起怵来。 “你必须认同我的话,你是属于我的。” 白痴,闭嘴。 这种丝毫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言,你智商没问题吧。 “克莱尔,你必须认同我的话,我是谁?” 杀人犯。 “我是谁?” c…… “克莱尔,你属于谁?”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可怕的狂热,虚浮的声调有种真实的蛊惑。 搞传销吗? 我终于痛苦不堪地用力挥出手,狠狠地往那个不断碎碎念的老太婆声音拍去,“我叫你闭嘴,白痴。”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我的手掌像是拍到了水泥地面,谁的脸皮那么厚,疼得我呻、吟出声。 我死都会记住沃尔图里这个名字的,做鬼我都要变成背后灵来报复你们这群疯子。我以为这是个噩梦,我早已经烧糊涂了。 我陷入呼吸困难的辗转里面,企图将自己整个人缩起来。视线毫无焦点,沉沌的大脑似乎隐隐约约记起一个画面。那是抽象而破碎,带着阳光的灼热,我躺在图书馆的过道上,凯厄斯的声音在我耳朵里面纠缠不休。 “忘记这件事情,克莱尔,这是你的噩梦,忘记它。”那个声音一直在反复叫唤我的名字,跟我一样痛苦忍受着炼狱燃烧的男人,在我耳边唠叨:“忘记它,忘记我,克莱尔。” 最后,我忘记了他的脸。 而那些杀戮还在,细腻真实的现场,没有一丝遗漏,除了他的脸。 在我沉入黑暗前,那个声音好像又响起。“你属于凯厄斯-沃尔图里。” 作者有话要说:凯大爷杀气腾腾地转头,脸上一个巴掌印:“刚才你们看到什么?” 简跟德米特里快速背过身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 …… …… 其实凯厄斯的谎言对克莱尔是有用的,但是那种力量会不断被克莱尔本身的力量所削弱,折扣一打再打。 因为克莱尔是人类,就算本身有一些奇特的力量,那种力量是克死凯厄斯,但是凯厄斯做鬼那么久,他的力量某种程度来说是强于克莱尔。 还有凯厄斯比克莱尔先发现,当她的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抵抗他的力量就越弱。这也是凯大爷为毛让克莱尔发高烧不给治疗,因为他要对克莱尔说谎啊说谎。 顺便一说,这两天别等更新。我停一下。抱歉 第37章 诱惑 简直就是噩梦。 我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扼住,疼痛如影随形。脸像是被埋进沙子里,呼吸的器官都消失了。 我怀疑我的肺部跟着氧气都逃离了我,虚弱得可怕。 头痛开始明显起来,颈部的骨头快要断裂的酸涩,接着是眩晕与冰冷,我觉得被放入一个冰块做成的摇篮里面。摇摇晃晃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我以为自己被人扔到水里,绑住了四肢,溺水漫长的死亡等待让我沉重得无可挣扎。 我困难地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缠里面爬出来,终于睁开眼睛,发现视线还在摇晃。 凯厄斯一身黑色西装没有换,他抱着我,我的脸挨着他身体。难怪那么冷,他简直是天然冷气制造机,我挨着他的半边脸都麻木了。 我身上裹着一条花色的羊毛毯,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递过来的。我们……我努力得皱起眉头,企图让自己清醒点,鼻子全部堵塞了,我跟他已经走上一条宽阔的鹅卵石大道上,正好通过一孔古老石头砌成的洞门,清晨的阳光自然地透过石头缝隙,高地蜿蜒起伏的长路,在我们前进的脚步上印下一块块橙黄的色块。 光线漂浮着,无声无息。 我混沌的视线里面,所有东西都浑浊扭曲成一种奇异的景象。常青藤的绿色单片叶,随着温热的阳光而攀附在黄灰相间的高墙上。 经过洞门,是一条小巷,狭窄幽暗,两旁俯瞰而下的房子,塔楼拥簇凌乱。半圆形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不见人气。这里很安静,安静得我以为这只是一种幻想。 这个世界是不现实的,它陈旧而充满了时光的裂痕。 路途永无止境的缓慢,凯厄斯走得很沉稳,一步一步慢得像是普通人类的速度。我听到他像是吟诗般轻柔的碎碎念,“黄色的沃尔泰拉,灰色的石头,红色的城墙顶,我看到了……” 他真是个景物的狂热者不是吗?我头疼地咬起牙齿,怎么不狂热到建造个黄色石头棺材躺进去供人瞻仰,我肯定会扔两个铜子许愿他不得好死。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总是会前半句觉得这个家伙跟我感情不错,后半截才想起我跟他一个恐怖分子哪来的交情。 信都扔了,信友也该自动滚了吧。 凯厄斯终于抱着我走到了石头小巷子的尽头,是一扇黑色的实木小门,他推开后走进去。我以为会看到黑暗,疲惫困倦的眼眸却瞬间迎来了浓稠的光芒。 阳光从一个连着一个的巨大石头圆形窗子,以汹涌的摧毁姿态冲进这条宽大的隧道里。窗子的支撑柱是古希腊廊柱,泛黄的的石块上都是斑驳的古老伤疤。 窗子外面是沃尔泰拉山脚下的葡萄田,我后知后觉地想,这条古希腊廊柱的隧道,简直是建造在山的侧边上,走多了不会崩塌吧。 “克莱尔。”凯厄斯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阳光在脸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的透明。 他抱着我走在这条空洞无人的路上,仿佛前路满地光明。 我藏在羊毛毯里的手指乏力地握紧起来,眯着眼睛不敢吭声,我想保护自己,可是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我的处境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也许比较好的消息是我的身体经历过了对凯厄斯最恐惧的时间后,像是到了极限,现在身体已经不会反射性就对这个变态吸血鬼,有崩溃性质的情绪出现。 这至少不会让我每分每秒看到他就毛骨悚然,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你醒过来了。”他丝滑尖细的声音就像是在叹息一样,但是语气却很平坦。 我想他一定也不喜欢自己的声音这么娘娘腔,所以才练就了语速超快语气冷硬的说话方式,那样会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暴君在下命令。 他要命令任何人,任何人都要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这就是他的说话方式所透露出来的性格信息。 而他对我说话,有点温柔? 那是错觉,我面无表情地继续紧闭上嘴巴。 “你喜欢这里吗?”凯厄斯压根就不需要我的回复,他开始自言自语,“我曾经在信里告诉过你的,我最讨厌的地方之一,这里除了阴天简直没有一天不是阳光泛滥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建造这条通道简直是种可耻的浪费。除了观赏性外,它对于隐蔽对敌毫无作用,沃尔泰拉城堡不需要光线这么充足的地方,杂乱而讨人厌。” 亲爱的克拉尔…… 我多么想摧毁这一个一个面对着那片古老土地的大窗户,让它崩塌在我的手掌中。 尽管从窗户外可以直观地看到属于我们的周边地产,这也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虽然财富听起来乏味到一无是处。 …… 我突然就想起以前他曾经写过的信,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窗户外面,那整片托斯卡纳田园风光的土地。 如果在这里看到的景色都属于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的,估计整个沃尔泰拉都是他们的房地产了。财富是罪恶的,不要逼我脑补你们这群邪恶的吸血鬼,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才拥有这么多土地的。 “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还不算那么让人讨厌。”凯厄斯又急转直下地说,他话里面的自我矛盾比比皆是,比他变脸还来得更加坦然。 我又悄悄地将手握在自己胸口前,他看起来像是一无所知我在羊毛毯下面的动作。胸前一片冰凉,我还是很累,大脑在清醒与痛苦中交叉折腾。 这个动作会让我好受点,我现在毫无安全感。 凯厄斯身上的味道与阳光交织在一块,一点一点地缠绕在我身上。那是一种,从这个男人指尖到头发,从那身几乎毫无褶皱的黑色西装,到他会发光的皮肤上渗透出来的味道。 我想起了诱惑这个词语,只要他平静下来,眼眸里面没有尖利的狂暴邪恶,这种感觉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真是比财富还令人焦灼不安的可怕天赋。 这种感觉偶尔能在爱德华他们那里感受到,不经意一个眼神与自然而然的坐姿。令人恐惧的同时,却又在逼迫着人类去沉沦。 我尽量放缓呼吸,将脸藏在毯子下面,身体接近他的一边很冷,接近阳光的一面很热。冰火交加,痛苦不堪。 至少比飞机上的身体状态好些,我希望爱德华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他听得到我在离开前心里的高声大喊,编个正当的理由来解释我的失踪。千万不要将实话说出去,斯旺警长,你家克莱尔被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吸血鬼给带走了,你节哀顺变。 爱德华绝对不会蠢到那么说的,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查理将他拖到局里审讯,以证明他神经没问题。 查理,我咬着牙齿,眼睛被光线刺得麻木。不要哭,我呼吸困难地憋住了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必须想法子活下去,然后安全回到福克斯告诉查理我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是必须的。 贝拉还没有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他现在只有我了。我不能让他悲伤绝望,我爱他。 凯厄斯停住了自己缓慢的脚步,他站在石窗与石窗中间的柱子阴影下面,面无表情地低头打量着我。眼睛里面那种红色越是接近瞳孔中央越是黑暗,这让他的视线有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克莱尔,我没有告诉你吗?我会将那些忽视我的话的邪恶者通通烧死,他们是群毫无廉耻,不知感恩,心肠黑暗的狂妄自大的家伙。永远都听不到正义者的声音,只能一直藏在肮脏狭小的角落里面苟延残喘。而我会负责将他们一个一个从那些小洞里面,用铁钩把他们拖出来扔到火堆里。亲眼看到他们的灵魂在痛苦的嚎叫中燃烧殆尽,如果他们有灵魂的话。” 凯厄斯的语气带着一种平淡的凶狠,他特意放慢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语速,话语里面过于自然地带出了让人骨髓发凉的杀气。 我沉默地瞪着眼睛,跟他相看两相厌,紧握在胸口前的手指松了松,又用力握回去。 他低垂着眼睑,半眯着兔子眼的表情很安详,如果忽视他习惯性凶巴巴皱起的眉头的话。 “你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最后,我出声。舌尖发苦,唇皮起皱,我紧闭的嘴唇里面终于沙哑地吐出这句话来,喉咙的疼痛借由声音的浑浊而清晰地表达出来。 我怕自己再不开口,他就会将我这个邪恶,心肠黑暗的家伙用铁钩子拖出去烧死。 突然间发现高烧得神志不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至少在我的噩梦里面不包括变成吸血鬼的烧烤肉串。 凯厄斯神色莫名,他似乎在忍耐什么,牙齿咬紧嘴角抿直。然后他压抑下去了,又恢复了平静,然后他像是耳语那般轻声,苍白的脸孔僵硬如石,“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财富,克莱尔。” 阳光凶恶如荆棘,从托斯卡纳的艳阳天里疯狂生长。古希腊廊柱冰冷地拖下长长的阴影,凯厄斯说完后重新迈开脚步,在光与影子相间隔的长道上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凯厄斯:“作者,我们需要谈谈人生。” 作者:“这是个问题。” 凯厄斯:“为毛克莱尔一点健忘症都没有发作,我引以为傲的金手指一点用都没有,你难道就打算这样混淆过关?” 作者:“这是个问题。” 凯厄斯:“别告诉我所谓的金手指其实是生锈的镀金货色?” 作者“……这是个问题。” 凯厄斯;……,“来人,拖出去烧死!” …… …… 下午竟然来电了囧。实话说我删了又写,写了又删除,结果最后写出来的玩意还是这种心理描写景物描写,我摊手,我这渣水平没辙,文笔实在改不了。 请原谅我拖沓又文艺吧。至少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法有那么大的进步啊。囧 第38章 真实 我的皮肤开始灼热起来,被光线烫伤的后果,那条羊毛毯子还是有点用处,至少保证了我大部分的皮肤没有问题。从那条奇异辉煌的希腊廊柱过道出来后,就是另外一条光线灰暗的走廊,天花板很高,挂着一溜的矩形油灯,那点油灯的光芒真的不足以让我浑浊不堪的视线看到什么。 走廊墙壁很干净,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光色。 通过了这里,他推开了一扇沉重,上面都是艺术浮雕的大门。我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古老而不合时宜的时光隧道里面,这里充满了让我这个习惯了美国色彩鲜明的人,不适应的晦涩精细。 入门就是一个空旷到不可思议的大厅,日光从巨大的弧形圆顶上照射进来,大理石的地板光滑得如同凝固的冰面。支撑柱出于意料的新鲜,像是刚刚从山里面采下来的石头,经过精雕细琢才运过来没几天。 然后我看到了阶梯,在大厅尽头,上面是三把椅子。 那种黄金椅把手,红色椅背,样式堪拼清朝皇帝座的椅子,让我觉得这里是个豪华的舞台,上面都是舞台剧的道具。 实在是无法想象谁能坐在上面没有违和感的,这里连空气都给人一种压力。 比起福克斯的绿色压在你眼底觉得浓稠,这里的气氛就是笼罩在你头顶,阴森寂静得只能当死人坟墓。 凯厄斯从头到尾都抿着嘴唇,眼神阴郁冷厉,他抱着我的姿势像是化石,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回到了沃尔泰拉。”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之间就飘出来了,那种歌唱高音到极致的激情感触,让人冷不触犯听了头皮一麻。 凯厄斯快速转身,我有点晕眩地跟着他看过去。一个男人,穿着白色长筒袜,暗色的长裤与样式经典的衬衣,外面还披着黑色到几乎拖地的法袍,就这样地用行云流水的姿态走过来。 简直就是从十九世纪油画里面走出来的贵族,他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阳光在脸上折射出美丽的光点。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披在肩膀上,五官给人一种另类的精致感。 不管是衣着还是外貌,都让我觉得是时光迟滞的华丽光带,与任何现代时尚格格不入。 “阿罗。”凯厄斯皱着眉头低声说,“真是令人受宠若惊的迎接,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去处理南部战争留下的影响。” “那些工作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总是要懂得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来次轻松而戏剧化的娱乐。”阿罗笑容亲切,他整个人走过来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却是一下子就到达了眼前。 我的身体是被反射性的警告给唬了一跳,在这个叫阿罗的家伙走进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往后仰地想逃跑。 又一条毒蛇,这是我大脑之后告诉我的。这种预感简直是令人无所适从的困扰,我很多时候压根就不清楚为什么要有这么剧烈紧张的反应。 凯厄斯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妄动,因为我几乎整个人都扒住他,把他当成一个树洞要藏进去。他只是低眸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力气将我抱得更紧,手指在我的背部轻轻滑过,像是冰冷的地下水流。 “这就是你带来的孩子吗?这简直不可思议,真是可爱的小甜心。”阿罗的声音温柔如水,飘忽如云,他的表情接近一种虔诚的唯美,双手合在一起地表示他好像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可不是甜心,我有权利成为她的转换者。”凯厄斯面无表情到大言不惭地说,他一点都不觉得要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好吧,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我一点成为吸血鬼的意见都没有,我压根就不想成为这种游离于地球轨道外,该到火星上定居的生物。 “实在是,弟弟啊,你有多久没有这种感情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是多么喜爱你怀里的孩子。对,她看起来像是天使,金色头发的天使。”阿罗一脸惊奇,他的脸部表情夸张而恰到好处,天使这个词在他嘴里吟唱得快要张开翅膀飞到天堂了。 他边用歌剧演员的表演天赋来说话,边举止优雅地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来碰触我。 凯厄斯一下子就往后退开,神色严峻起来,“这是我的私事,阿罗。” 阿罗伸在空中的手掌很自然地垂下去,他微笑地看着凯厄斯,完全不在乎他的严厉。“也许亚西诺多拉会很高兴你终于有了热情,她是如此爱你。” 凯厄斯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觉得有点陌生,虽然他很快就反应回来地回答,“她现在跟你的妻子在一起,阿罗,她们很安全。” 说这话的时候,凯厄斯的表情很神奇地出现一种空洞感。就像是空白的面具,语气毫无感情,诡异而暧昧。 阿罗一愣,接着他立刻拍拍手,笑着说:“是的,我都忘记了她们俩的感情有多么好了,亚西诺……”他突兀地停住自己的话语,笑容冷下去,他重复一句:“亚西诺多拉?亚西诺多拉……不对,这不对,我有多久没看过她了,我……没见过她。” 他的说话的声音本来很轻忽,却在结尾的时候骤然拔高音调,他瞪大自己红色的眼睛,整张脸孔都处于一种可怕的扭曲里。 凯厄斯已经比他先发现哪里不对劲,他立刻低头看着我,眼神说不出的恐怖。 我表示完全不知道他们俩在搞什么哑剧,寒暄得好好的,怎么下一秒看起来要翻脸? 而且凯厄斯看起来还打算要掐死我的暴躁。 “你骗我?”阿罗不敢相信地高声大喊出来,他狠狠地迈开脚步走向前,伸出手死死抓住凯厄斯的手臂,手指用力得将他的衣服掐碎裂,露出强壮有力的肌肉。 “你冷静点,阿罗,我没有。”凯厄斯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开头有点麻木,接着才愤怒起来。 而且他愤怒的眼神是对着我,我都想抱着头大喊,你大爷的我什么都没做你别乱迁怒。 阿罗只是紧紧抓住他露出来的手臂皮肤,双眼放空,嘴角耷拉,脸部肌肉很紧绷。他在看什么,眼瞳完全失去了焦点。慢慢的,他的眼神又实质起来,这种过程与神情变化让我想起了爱丽丝。 这个神经质的吸血鬼有异能,我不确定地猜想。 “哦……”阿罗轻声地斜出这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他碎碎念一样地说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希腊第一美女亚西诺多拉竟然跳水自杀了,而你一点拯救她的意思都没有。我的弟弟,你对待美丽的女人实在是太残酷了,你大脑里面难道塞满的只有战争时期的冷兵器吗?不不,你还欺骗我什么,你的能力?谎言,实在是令人害怕的天赋啊。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欺骗我一头大象就是我的妻子,而我还会像是个傻子一样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那么愚蠢的话我可不会编造出来,阿罗。”凯厄斯不退反而逼近他,他的表情都有点接近恐吓。 “是啊,隐瞒你的实力难道就不愚蠢吗?我以为你是如此热爱着沃尔图里,坚持着你的正义感,但是你却一直在说谎。你的每个隐藏起来的想法都是彻底的欺骗,连伴侣都是虚构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谎言不敢说呢?”阿罗一开始那种圆滑的笑容与自信都消失了,他咬着牙,眼神阴毒而刻薄。 “我的正义不需要你来评判,我对于沃尔图里的忠诚也从来不建造在谎言的基础上。”凯厄斯任由暴怒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烧,他在此期间有几秒的停顿,似乎是要将我丢出去,我已经能感受到整个身体倾斜而出,但是下一秒他又重新将我抱回去。 “哦,当然,如果你有半点背叛之心我现在就撕碎了你。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天使,让你不得不诚实起来的真实色彩。”阿罗很快就将笑容可掬这个表情挂回脸上,他又变得完美无缺。 “别动她,你已经清楚我的想法,阿罗。”凯厄斯的声音压得很低,略带沙哑,眼睛明亮到接近挑衅的锋利。 “我不会伤害她的,至少在确认她到底有多大作用前,如果我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那么她简直就是个奇迹。”阿罗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他看起来有些悲伤而圣洁,“我的弟弟,这不会又是一个该死的谎言吧,你让我开始怀疑起一切。” 凯厄斯勾起嘴角,淡淡嘲讽出现在他的笑容里,“我可无法用谎言虚构出一个世界,那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你已经习惯了谎言,如果不是你的眼睛里面重新看到了颜色,你无法说谎,那么你还想欺骗下去,除了对待克莱尔-米勒。”阿罗在叫我的名字时有一股冰冷的狂热感,类似红宝石割裂丝绸布的丝滑破碎。 日光渐渐从巨大的苍穹顶倾斜,光线在他们脚下璀璨波动起来。 我的智商显然跟不上这两只非人类的相处进度,如果说卡伦家默契的对话方式,只是偶尔让我觉得插不上话。那么眼前这种场景就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昏沉太久,错过了很多东西,才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们的对话方式全都是跳跃,没有连接。 凯厄斯看起来有点理亏,所以他也没有反驳阿罗的话。只是看着他的手指又展开,伸到我面前,亲切美好地叹息道:“亲爱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弟弟对待你的粗鲁。” 凯厄斯阴寒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一点都不赞同他的话。 我觉得没有比我更无辜的人了,我绷着脸孔,眼睛无法控制地转了转,大脑的转动很缓慢。 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接着我的手被人从羊毛毯里面拿出来,阿罗冰冷的手指像是爬蛇类的黏滑,坚硬的程度又像花岗岩。 他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冷得不住往后缩,阿罗温和地看着我说:“克莱尔,请原谅我不够温暖,我想你需要一个人类的医师。你正在发烧,你还需要一些食物,对了,还有足够的休息。会有的,你很快就能休息,不会有人打搅你。” “阿罗。”凯厄斯突然有点不高兴地高声叫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小天使做出什么事,凯厄斯,我只是在确定一些事情。”阿罗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他冷漠地加重语气说,“与你几乎相反的能力,无以伦比的惊喜,如果这就是你要的。” 我闭着嘴巴看着他们,很想将手抽回来,鸡皮疙瘩从皮肤上冒出。 “你很怕我?”阿罗突然问,他的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如果刚才他没跟他所谓的弟弟几乎要打起来的愤怒,我会相信这家伙是绅士的。 我努力地摇摇头,其实后背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完美的警惕,我多么期待你真正的能力,你是今天第二个让我兴奋的惊奇。” 能力……读心术? 我看着自己抽不回来的手,莫名其妙地闪过这个念头。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找到你实在是太幸运了。”阿罗高兴地抬高眉毛,苍白的脸孔上全是真心实意的愉快。 凯厄斯臭着一张脸,精雕细琢的五官并没有给他的冷漠加分,反而阴森黑暗得恐怖。 被你们找到,我真是太不幸了。突然我很想抽自己的傻瓜大脑,如果我的想法眼前这个非人类都能听到,那么我就是在自掘坟墓。 “没事,亲爱的,你不要害怕,沃尔图里很欢迎你。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像是你喜爱的福克斯一样。沃尔泰拉的美丽不会逊色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你会爱上这里的。”阿罗像是一个成熟睿智的长辈,他的打扮看起来很厚重华丽,但是这无损于他外表的年轻,虽然他的举止动作完全看不出年轻。 “她会喜欢上这里,没人能拒绝沃尔图里的邀请。”凯厄斯冷冷地说,他认为自己的话都是正确的。 我努力让自己安静,其实我多么想不怕死地跳起来掐着他的脖子说,你不要替我做决定啊,你这个王八蛋。 “可惜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打算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真是很可惜啊。”阿罗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他脸上出现了哀伤。“我也无法确定强行转换她,这种能力是否会变异,或者消失。这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弟弟,你也很担心会这样吧。” “她会同意的。”凯厄斯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可不一定,别忘记你的谎言对她一文不值。”阿罗翻脸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他声调提高,手指掐着我的力道大得吓人,我倒吸一口冷气,无法忽视他眼里的杀气与疯狂。 “谎言不是必需的,难道沃尔图里除了我的谎言外一无是处?”凯厄斯皱起眉头,与人针锋相对的情绪也高亢起来。 “闭嘴,别忘记你对我的欺骗,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你的背叛与儿戏的谎言吗?”阿罗手背颤抖起来,他激动地说。 “阿罗,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我在处理事务上几乎不用这种能力,我不屑用。”凯厄斯张开嘴唇,露出牙齿,他很厌烦眼前这种纠缠不清的场面。 “小谎言,你的小谎言是什么呢?是你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的厉害战斗力,还是你一直很想将我跟马库斯倒吊在钟塔上闪闪发光,多么有趣的小谎言。你让我太感动了,就算如此你的心里依旧热爱着沃尔图里,如果这不是一个谎言的话,你现在是无法说谎的吧,要是你抱着她不放的话。”阿罗手指的凉意可以渗透到骨子里,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凯厄斯,充满了矛盾的疑惑。 看来他是一下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所以过激的情绪导致了场面的失控。 我觉得该认真点听他们的对话,这样我至少能听明白这场像是猜盲棋的吵架。 但是阿罗的手还死掐着我不放,我有点受不了地微微抖动起来,希望他能放开自己的手。 “那无关紧要,现在的我在谎言与真实里面,选择了真实。”凯厄斯像是要宣誓什么,他有一刻的神情干净剔透到如同殉道者。 阿罗沉默地看着他,眯着眼睛,用一种冷静而无以言语的专注来看。他沉寂了许久,久到我冷汗从发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我呼吸有些困难地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拼命忍耐下去。 “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如果我今天不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就打算隐瞒住这件事情。毕竟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无法那么轻易知道,克莱尔竟然能让你的一切失去作用。”阿罗的语调又恢复到微风羽毛的轻柔,漂浮在空气里面的叹息,掠过你听觉的清脆。 “这是意外的收获。”凯厄斯没有对这种声音有所松懈,他整个人很紧绷地看着他的兄弟。 我看看阿罗的脸,再看看凯厄斯的脸,死死地抿着嘴巴,呼吸困难让我痛苦。 “巨大的收获。”阿罗补充道。 “我想……”声音很弱小,微不可闻。 “我的能力缺陷你已经看到了,简直就是诅咒。”凯厄斯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呃……我……”我呐呐地继续想插入他们的话题里面,嘴唇微微颤抖。 “那也是神的祝福,你的能力太有用了,弟弟。”阿罗从歇斯底里的情绪走出来后,立刻转换了态度。 他们的气氛终于开始好转,仿佛刚才的紧张冰冷都被阳光给融化开。 我剧烈地倒抽一口气后,终于无法忍下去地大喊起来,“打扰一下。”忍无可忍了,等到他们寒暄完,我也完了。 阿罗跟凯厄斯停住对话,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我声音的回响。 他们才注意到我,我有些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跟哭似的。“我大概……手断了。” …… 阿罗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然后他突然就放开我的手腕,很惊讶地大声说:“我很抱歉,克莱尔。” 他掐住我的手腕不放,在我痛到想抽开的时候,他已经顺手将骨头给拧断。他不是故意的,看他那张死白死白的中二脸,多么无辜纯洁啊。 凯厄斯看向阿罗,脸色阴暗起来。 “这是意外,弟弟。”阿罗抬起眉毛,他笑着说,“我很久没有注意过人类骨头的承受能力。” “但愿是意外。”凯厄斯冷笑起来。 我痛苦地呻|吟起来,拜托一下,你们到底寒暄完了没。 谁能帮我请一下医生吧。 第39章 价值 我的灾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伤痛让我思绪混乱。 巨大空旷的无助感让人无所适从,好像回到福克斯那个平常的日子,小镇上那天唯一的话题是卡伦家的转学生。 雨水如孩子的涂鸦在玻璃窗上肆意横流,光膜包围了时间的流逝,他们终于来了。 暮光之城。 我模模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替我固定手骨,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要安抚我地轻声说了些什么。 很琐碎,“你会没事的。”很私密,“这些处理会让你好点,宝贝。” 我睁开眼看她,是人类。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四周漂浮,浓稠的丝滑,带点冰冷的尖利。“吉安娜,你该闭嘴做好你的工作。”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我迷迷糊糊地看她,她的皮肤并不苍白,带着让人心安的健康红晕。浓密的黑色长发如同安谧的黑夜垂落而下,我朦胧的目光承接住她温暖的善意。 她替我接好手骨,用白色的绷带固定住,在离开前还低头温柔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祝你好运。”她在我耳边喃喃自语般说。 我的耳朵像是掠过了一根羽毛,麻麻痒痒,这让我很想睡觉。 唯一的人类走了之后,这里空旷的压力更甚,压迫得我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深灰色的沙发上,被子很软乎,被我的体温烫得发温。我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藏在被子里面,被处理好的手搁在沙发一侧。 凯厄斯就坐在我旁边的一张短沙发里,这里像是个私密的接待室,木制的墙壁上挂着托斯卡纳地区的风景画,一些看起来很古老值钱的瓷盘架在展示桌上,在墙壁上还搭着架子放着一把沉重的西洋剑。 不是巨大的宫殿坟墓让我好受点,但是凯厄斯的存在却让这种好点的感受又无限倾向负数。 我的头发很凌乱,露在被子外面,我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呼吸,不让沉重的气息影响了这里宁静到缺氧的气氛。 我的大脑一方面很混乱,一方面却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衣服被替换过,干燥宽松,头发看起来很乱但是洗过,散发出高档洗发水的清香。我以为那是梦,但是有人细微地帮我用吹风机温和地吹干。是一个女人的手指,她比任何理发师都要细心认真。 刚才那个女人,吉安娜? 我得感激她,至少我现在不再像是从潮湿的福克斯地界捞出来的苔藓,而是温暖得像是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皮肤上因为阳光而轻微烫伤的红色痕迹已经褪去,也许我该庆幸非人类身上的温度,简直就是最好的褪热机器。 我深深地想把自己藏起来,眯着眼睛假装心跳很安稳,呼吸很绵长,我告诉自己要睡觉。 必须睡着。 现在的我还不适合想太多,不然眼前这种混乱过度的场面会让我歇斯底里地想要逃跑。 凯厄斯一直在看着我,我简直无法理解谁的目光能比他更诡异专注。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男人能用这种眼神,去看另外一个人的。 这绝对不算是喜爱,而是冰冷,细致,做实验那种要解剖开的注视。 他这种德性让我有种他几百年都没见过女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就要发疯地追逐。当然这种比喻不太合适,他肯定不缺女人,看他那张小白脸就算是非人类也绝对有女人愿意倒贴的。 我企图将自己缩成团,避开这种无孔不入的注视。他的坐姿就像是一块已经凝固了时光的石头,衣料的柔软服帖没有带来任何暖色调的感触。 这里是如此安静,安静到快要爆发。 凯厄斯的手指慢慢地抚摸上我潦草浅淡的长发,他的表情冷静得可怕。发色虚幻在他白皙的指尖上,他的面无表情似乎有种童心未泯,脖子略歪着,冰冷的红色眼睛里面只有手指上这一个动作。 我催眠自己睡觉,睡觉,别管这个变态。 他的手逐渐往上移,头发流淌过他的手背,倾泻而下。 他的手指轻触着我的脸颊,凉得有冰天雪地的味道,我发现原来自己在颤抖,他顺着我死闭着的眼睛周围,用指腹像是要描绘什么的认真地滑过去。 然后他的手指继续往下,我缩着脖子,继续憋着,你别过来。 他剪得圆润的指甲撩到我的皮肤像是未开鞘的刀锋,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种冷淡的味道,像是晨早未破晓前的浓雾。 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他凌迟一样的碰触,在我的理智阻止我愚蠢的行为前,我已经抓住他坚硬美丽的手,声音沙哑虚弱地质问:“你想干什么?”选猪肉还是挑牛排,再摸叫非礼了变态。 凯厄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像是我阻止他的动作是不正确的。我跟他僵持一样地互瞪,眼睛还没我大指不定谁占便宜。 “克莱尔,你恢复了。现在的你看起来更加的色彩鲜明,简直不可思议。”凯厄斯也没抽回手,他微微地勾起嘴角,看起来很得意地笑起来。 色彩鲜明是拿来形容人的吗?我是调色盘还是中世纪壁画? 我其实还是很怕他,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么无助过。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豁出去了,再这样憋下去没被咬死前我就先吓疯了。 他的手指反握住我,十指交缠的粘腻牢靠,我甩都甩不开。这种灾难到底是什么时候进驻到我平静的生活里的,从八岁时那封无聊该死的信吗? 不,从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吸血鬼开始,我的生活从此以后就一团糟糕。 “我有价值吗?我有什么你们看得上眼的价值吧,所以才不杀我,要把我变成像你们这种水蛭一样的东西。”我实在是掰不回来自己的手,怕太用力这唯一完好无损的手腕又给掰骨折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克莱尔。”凯厄斯红色的眼睛里面泛起了可怕的阴鸷,他的情绪从来都不是平静无波的冰封雪地,可以任由挑衅而无动于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却很危险,浓郁的黑暗让人战栗。 我觉得一时冲动而出口的话真的太不经大脑,挑衅一只吸血鬼绝对不是我该做的事情。但是有时候觉得真的有点憋不下去。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喘着气地补救说:“也许我们该谈谈,我是不是有什么能力你们很需要?” 不论是他还是那个叫阿罗的,在对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就给我一种,我其实有某种潜在的价值他们觉得还不错,所以打算将我扣押在这里。 我还是不了解他们的世界,包括所谓的法律。如果沃尔图里是吸血鬼世界的法律执行者,那为什么我还没有被掐断脖子。 我想起卡莱尔,我一定有某种重要的价值,连卡莱尔也不清楚的能力。 那么我就只能试一试,跟他们谈谈我的合理存在,如果可以我会尽我一切力量来满足他们要的东西。然后……放我回家。 我要回去。 “那么你打算想要谈什么?你的能力?别忘记你只是一个人类,克莱尔。”凯厄斯站起身来,他的衣服已经换了,虽然不是阿罗那种很古老夸张的舞台剧衣服,但是他的服装设计师肯定很喜欢复古风格的装饰品,大红色的围巾系在他的衬衫领上,暗青色的衣料上有不显眼的白色裂痕花纹。 看起来可真是昂贵,显然他们不缺钱。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冷峻的脸孔,然后继续这个话题,“那么我会一直是人类吗?”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我怕死亡,但是我更怕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在我没有任何准备,任何了解的情况下,永生就像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在等着我。 我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生老病死,有所畏惧也能一往直前,看得到生命的终点,却永远不清楚自己未来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但是吸血鬼这个话题却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我想象不出来永生不死的后遗症是什么。 那么漫长的时间,是要跟宇宙一起毁灭吗? “难道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人可以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秘密后,还能活下去,除非她是跟我一样的人。”凯厄斯俯□,他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背在身后,金色的头发从他耳后落下几缕,苍白的皮肤在阴暗的侧影里面脆弱精致。他的表情冷酷而带着几丝恨铁不成钢。“造成你这种情况的就是卡伦一家,如果不是卡莱尔的失责让你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许你今天也就不需要面临这种选择。沃尔图里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威胁到‘这个世界’的隐患,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最后一句话轻柔到接近甜美的呢喃,他的声音本来就偏向中性,一放缓语速更像是冰雪破开的春暖花开。 我的鼻尖除了自己头发的清香,还有他因为俯身接近我的气味,空洞的接待室里昏暗而都是色彩斑斓的装饰品,造成了一种喧闹奇异的冷漠色调。 我紧张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但还是不容许他什么脏水都往卡伦家身上泼。 “一开始就是你泄露的,你的那些信,全部都是吸血鬼的生活细节。新生儿,可以坐几个月不动弹,讨厌阳光,每天都来拜访你们的吸血鬼,还有可怕的历史知识……在你回信的第一天,你就打算要杀了我,或者……”我突然之间就难过起来,心脏绞疼得像是要得心脏病。“或者要逼我做这种选择。” 凯厄斯嘴唇紧抿,红艳得渗人。他放柔自己冷漠的脸部表情,很和气地笑起来,语气无赖地说:“你难道是在怪我吗?如果愿意你从来不想认识我,认识c?”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在弦上的大脑突然就开窍了,如果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凯厄斯一定会掐死我。 在他可怕的温和注视下,我困难地摇摇头,但是却失去了声音,我很想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可是这种谎言连三叶虫都欺骗不了,如果能再次重生,我一定要回到八岁那年,将那个时候的自己写的信全部撕碎。 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你,不想知道你们这个所谓的世界任何事情。 “我很高兴认识你,克莱尔。”凯厄斯是如此接近我,他的语言在低沉的声调下如华丽的叹息,冰冷的眼眸里面那团红色柔和光亮,没有平时耀武扬威的可怕尖锐。 他让人觉得此时是无害的,干净而清新的真诚。 他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凉,冷得都是寂寥的空白,没有褶皱纹路。 我深吸一口气,很努力很认真地问他,“我有选择吗?如果我……不想要永生。” 实在是太愚蠢大胆了,他们只是一群专|制无礼的暴君,我竟然以为自己是有那种价值能让他们跟我谈谈条件。 但是我不能将卡莱尔真当成救世主,如果没有人能拯救我,那么只能鼓起勇气自己来争取。 凯厄斯眼底的尖锐重新恢复,他开口的语速快到像是在责备罪大恶极的犯人。“选择死亡的人都是懦夫,克莱尔,活着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沉默地看着他,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就是不放。我实在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很疲惫,迟钝地感受到身体对我警告。眼前这个人很危险,我必须要害怕。 但是突然之间,我什么都不想害怕了。 也许是我血管里面的氧气不足,心脏没有动力让我大起大落地瞎折腾。 凯厄斯的目光很奇怪地在转变,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那种怪异专注到像是解剖刀的视线渐渐平和下去,我不解地看着他。 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我眨眨眼,有什么东西温热地从眼眶里面滚落而出,刺痛了瞳孔。我触不及防地闭上眼,一片黑暗。突然之间,凯厄斯的气息夹杂着冰冷浓密起来,我的眼睑上一重,像是雪花融化在上面。 一个很轻很冷的吻,在我不知道何时凝聚满了泪水的眼睛上,快速留恋而过。 我反应不回来,凯厄斯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留在沃尔图里,克莱尔。” 第40章 转换 我觉得自己还睡得着简直是上帝赋予的好意,精神实在是紧绷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然后是食物,人与吸血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我在卡伦家就很能体会到那种气氛。对于吸血鬼而言,人类的食品属于不可消化的物品,就像是我们自己面对一些塑料金属的感受一模一样。差别是我们一般不会强迫自己去啃塑料桶金属盒,而吸血鬼例如非人类卡伦一家,偶尔总要取信他人而在人前表演张口吞大石的绝技,事后才找个地方吐出来。 这些是我多多少少跟爱德华他们相处时不小心知道的,甚至还了解到,吸血鬼对于人类的态度。 鲜血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必需品,而人类的鲜血更是最正确的食谱。卡莱尔似乎曾经说过,他们的素食主义在吸血鬼里面是不正常的。 这让我一直怀疑吸血鬼是群什么玩意,好吧,他们不是玩意,我在他们眼里才是那群“什么玩意”。 在我醒过来后回想自己跟凯厄斯相处的细节,才慢慢注意到我已经离开人类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潘多拉之门。 首先他们不是人,所以完全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要求,其次他们会杀人,而且毫无愧疚没有怜悯,我几乎昏了头想跟这群家伙谈条件是行不通的。 最后,我有利用价值。 那是一种能让凯厄斯回信,放过我,将我带离美国,命令我留在沃尔泰拉的东西。 而我拥有的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但连卡莱尔都不清楚我有什么价值,我自己根本就踩不住那个点。 我到底有什么价值? 也许……在想明白前,我不是变成怀疑自我的神经病,就是直接抑郁自杀。 “亲爱的克莱尔,这里的菜肴是否不合你口味,也许你更喜欢美式菜肴。”阿罗的声音轻飘得像是天鹅绒,每个声调的转角都在撩拨你的听觉极限。 我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吃饭。 能将说话方式练习成艺术品鉴赏的高度,我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得是有多无聊才如此注重细节精雕细琢。 “感谢你的招待,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食物。”我不得不干巴巴回应他的好意,他那张亲切到甜腻的笑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好相处的。 你们没有在沙拉鹰嘴豆的迷迭香里面加人类的手指甲,将浓肉汁菜汤里面的四季豆换成眼珠子,把佛罗伦萨牛排的原材料变成人肉大腿,上来的几杯鲜红色的基安帝地区葡萄酒竟然没有铁锈味,太不可思议了,我真是感动于这种良好的伙食待遇。 “托斯卡纳风味的食物在你们看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享受。”阿罗静静地坐在长凳子上,黑色的长袍从石头砌成的座位上流畅滑落而下,他给人一种压抑的华丽感。就如他的笑容,甜美到接近谄媚,浓腻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也坐在一张石凳上,长桌子摆在矩形油灯的天花板下面,这里更像是一个阴暗的洞穴,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到处都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很有年代的装饰品。 说真的,虽然饿了一整天,醒过来后渴求饮水食物,但是看着着满桌子的特色食品,加上阿罗的那张脸,我吃得特别没有胃口。 这让我想起了卡伦家第一次的做客,那种压力可以让你的味蕾直接罢工,你根本就不清楚塞到嘴里的玩意是什么味道。 最让我不适应的是,永远是你一个人在吃,他们在看。 阿罗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虽然他或者她很快就隐入墙壁角落那边去,不去注意完全找不到。 “恩,很美好的享受。”我继续干巴巴地说,食不知味地将一块面包塞入嘴里,我该蘸点浓汤会好受点。“要不,您也来点。” 我是真心实意地如此建议,让我将这么多东西塞进肚子里,简直是酷刑。我不清楚他们要我吃多少,如果没有硬性指标,那我很想放下餐具不折磨胃。 “不用,你应该不会愿意我在你面前进食。”阿罗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松开笑着说。 我看着自己面前这碗浓汤,还有手旁的羊奶酪,觉得在阿罗的注视下很胃疼。比起凯厄斯,可能眼前这个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是的,您说得对。”我抓紧汤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他说,原谅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家伙是吸血鬼……非人类,能听到你的想法,读心术是非人类的大众能力吗?哪都有。我努力催眠自己要镇定,非人类大本营实在不是一个旅游观光胜地。 “不要紧张,克莱尔,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阿罗很认真地说,他看我的眼神温柔而平和。“你可以把当成卡莱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他疑问句怎么听都是肯定句,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实话。阿罗跟卡莱尔,不管我怎么看都直觉地认为,不一样。 而且我不喜欢将沃尔图里跟卡伦家扯上关系。 “看来你不怎么认同,卡莱尔能得到你的友谊真是美好。”阿罗很可惜地叹息,“我本来还想跟你谈谈福克斯,那个阴雨连绵,充满苔藓,拥有你永远爱意的美丽小镇。” 这是个很好的话题,我嘴里含着一口汤,几秒后才有些迟钝地咽下去。苦涩一下子就从舌根处冒出来,我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地发白,我不得不承认阿罗踩中了我的弱点。 他会跟我谈,凯厄斯不准我谈的东西。 “你能回去的,克莱尔,回去看看你心爱的舅舅,看看你窗台那株小观赏植物死了没有,或者你房间里面放了很久开始积灰尘的cd。”阿罗字字句句从声带里面渗透而出的是一种清冷的柔软,像是他身上黑色的袍子,不露声色的厚重舒适。 他在引导你跟着话题时,像是在念诗一样。 能回去吗? 我连为什么到了这里都糊里糊涂的,孤立地看着我面前的食物,漫长的沉默让我的缺氧状态更严重。 最后我缓缓地深呼吸,极度消极地轻声说:“这是个好问题,恩,好问题。”就算要谈,也不该跟眼前这个家伙谈,我压抑住自己的冲动,不跟着他的说话节奏走。 “看来你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们可以谈谈下一个话题。”阿罗满脸真诚的可惜,他笑起来真像是你隔壁家的阴险小哥,亲切而假惺惺。“对于我们你是怎么看的?” 神经病。 我对于控制自己大脑里面的想法已经绝望了,虽然模糊知道阿罗可能无法像是爱德华那样直接听到我的想法,但是我这样几乎无法控制脑部活动也像是在作死。 “你们是另外一种高智能生物,不同于人类。”你们都不是人。我很想含蓄点,告诉眼前的非人类你们很厉害很天才各种完美无人能敌……这种话要说出口也是一种强人所难。 “我们不同于人类,但是我们某种方面来说,也像是人。”阿罗摇摇头,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赞同,他轻轻地磨蹭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细腻精致的手掌。 他缓慢而冷静地十指交缠,按压,又脱离而出,他的手指像是在说话。而他嘴里的话却像是谎言。 “我们拥有与你一样的感情,你热爱着你的家人,我也是如此爱着我的兄弟。克莱尔,我们其实没有任何不同。”阿罗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地说,“在感情上,我们一样热情,忠贞。” 他的声音高调热情,像个女高音歌唱家。 我傻愣愣地点头,“哦,真好。”接着再塞一口面包,有点干,该泡汤吃,我突然有点想念白米饭与我的工艺筷子。 还想念艾思梅特意为我做的中国菜。 其实我完全不懂阿罗坐在餐桌前跟我聊这些有什么意义,至少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醒过来没看到凯厄斯总算是松一口气,可是接着就被人拎到这里来吃东西,而且轮到阿罗笑容可掬地跑来跟我讨论,人与非人类的种族类似问题,我表示压力有点大。 “我的弟弟,凯厄斯。”他停顿了两次,不知道是在强调那句弟弟,还是在强调凯厄斯这个名字,接着阿罗声含笑意地说,“他将你看做自己人,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已经太多年没有见到他因为愤怒与仇恨外的感情,而燃起自己关于爱方面的火焰。” 我对于他口中的太多年实在是没有好奇心,至于爱的火焰什么的,我当做口误。 “他不让我吓到你,甚至害怕任何人来伤害你。因为你看起来,也许你不懂,在我们这种人看来,几乎所有人类都是脆弱的。你们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些不可思议的小事故而逝去,像是晨雾里的花瓣,连阳光的重量都可以压垮。”阿罗的表情很神奇地沉默下来,像是大理石雕塑纹丝不动。黑色的头发衬托出他美丽的五官,在这种场景下像是一幅严肃的油画肖像。 我总觉得气氛哪里都不对劲,但是这种不对劲就是说不出来。 “甚至他看到你,都开始畏手畏脚,这种转变简直是不可思议。”阿罗的手指又开始沉默地动起来,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没有表情地自言自语起来。“虽然这么做有风险,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呢?平庸与懦弱的想法,可从不该属于野心勃勃的凯厄斯的,他心底关于感情的烈焰是如此旺盛。” 我彻头彻尾变成了主角旁边一张石桌,头上平顶式的天花板与古老的石块组成的墙壁,在摇摇欲坠的油灯下面,形成了无边无际的宽阔空间,让我产生了这个世界就剩下我,跟眼前这个家伙的存在的错觉。 阿罗的表情又变了,真不知道他的表演老师是谁,脸部动作那么丰富。他捂手灿烂地笑起来,眼神清澈无比,他跟我谈话的语气就如你是他的生死之交。 “克莱尔,这些东西合你胃口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他不仅问过一遍了,但是我不太了解他们非人类的大脑构造。 只能语气平平地回答,“很合胃口,谢谢招待。”这反应比起阿罗的从容华丽来,就是被曝晒过后的干萝卜,干瘪得很。 天知道我嘴里啃的是什么玩意,我完全吃不出味道。 “那就好,你以后偶尔会怀念这种味道,克莱尔。”阿罗欣慰地微笑,他看着我的表情慈祥到可怕。 真的……很可怕。我手指一颤抖,却不知道在颤抖什么,很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在灯光下苍白得刺目。 “也许我心爱的弟弟会很感谢我,因为我让他的小天使摆脱了随时夭折的命运。”阿罗慢慢站起身,他黑色的法袍从褶皱重回光滑,恬淡的清辉倾斜在他黑色的衣袖上。他的眼睛有些朦胧,似乎与灯火融合成一体,变成一种浓郁的红色。 我手指的颤抖还没停止,额头上已经自己微微泛着冷汗,我还觉得奇怪,这种剧烈的反应到底怎么了。 “凯厄斯在哪里?”我莫名其妙地问起他来,可能是来到沃尔泰拉那一秒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我旁边,所以他突然消失了让我觉得有违和感。我心底很清楚地明白,他不在我会轻松很多,但是此时却突然就觉得这种违和感更严重。 就好像凯厄斯不该消失,而阿罗也不该单独请我吃饭。 “你真敏感。”阿罗赞叹地笑着,“他实在是太正义了,一点处决犯人的小事情就能让他离开,也许这次事情能让他清楚地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他手里。例如他不该离开你身边,就算他让卫士保护你也是不可靠的。” 卫士保护? 我睁开眼就是一个人,嘛卫士都没看到。 “你的能力让我很期待,在我弟弟的心灵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阿罗离开椅子边,动作流缓地走过来,他的笑容灿烂到可以看到雪白的牙齿,明明没有獠牙平整一片,却给人锋利的致命感。“而且你的血液,也是他不可抗拒的牢笼。” 如果我还想不明白这只神经病非人类想干嘛,那我的大脑应该是被他们的地区风味食品堵塞了脑神经。 他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在我警惕线上的刀尖舞蹈,刺激得我立刻跳起来,转身就往唯一的出口那里狂跑。 但是如同爱德华好心的告诫,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跑得赢非人类,所以还是省省力气,可以死得好看点。我从起跑到浑身僵硬地停下,不过四五秒的时间。 而这四五秒,漫长到我以为过了一个世纪。 肩膀被重重压制住,扛着一座五指山的重量。是阿罗的手,洁白,指甲修剪整齐,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很温柔地放在我肩膀上。 咏叹调的美好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夹杂着非人类特有的那种清新的味道,围绕着我。“克莱尔,不用害怕,一开始会有点难熬。但你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的色彩,将永远地留下来,没有人能剥夺它。” 冷汗从额头滑落到下颌,我试着笑笑,有些困难地说:“请问,我有选择吗?” 阿罗很无辜地用一种柔软如絮的语气说:“不,克莱尔,你别无选择。如果有神,神也会这样回答你。” 如果有神,神会灭了你的,死妖怪。 “虽然对凯厄斯有点抱歉,不是谁都能遇到他生命里的歌者,但是你的死亡却会带走他的色彩。而他已经选择了忍耐,那么你的血液只能变成对他日夜的折磨。” 阿罗站在我身后,他贴着我的后背,近在咫尺。 我低着头,紧握着拳头,浑身开始颤抖。这是我无法控制的,那种可怕的警惕预感如同海浪,逼迫着我快点跑。 但是我能跑到哪里去,谁来救救我。查理……卡莱尔,爱德华,爱丽丝…… “很快就会过去,你的美丽将无人能及。” 阿罗的手指轻轻地撩起我乱七八糟的长发,他的指尖带来一整个冬季的寒冷,从我脆弱的脖颈上滑过。 我能想象,他露出满口牙齿的恐怖画面。 吸血鬼没有獠牙,爱丽丝曾经用手指扣扣自己整齐得像是做过手术的牙齿说。但却能咬碎几乎一切东西,人类的骨肉在他们的牙齿下不堪一击。 我的大脑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疯狂地转动起来,怎么办?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脱困。 如果有谁能救我脱离困境,那么那个人会是谁。不,没有,都来不及。唯一能让我觉得有点希望的是卡伦一家,但是他们不在这里。美国跟意大利再快也要几个钟头的时间。 阿罗的动作像是在开饭前的某些洗手仪式,不着急咬下去。 他说得对,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吃饭是什么样。特别是,你还是食物。 吸血鬼对于人类有可怕的压制作用,我现在在他的气势笼罩下,想跑腿都是软的。 要做什么才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阿罗的手温柔地穿过我的头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声音总带着笑意,在冷冰冰的呼吸里。“别怕,我的孩子。” 我的心跳剧烈地跳动起来,终于害怕得受不了,“救……”以为是尖叫,但出口才发现连声音都微弱到快要接近死亡。 阿罗的牙齿已经贴到我皮肤上,差一点点。亲密的绝境。 救……救命! ——一切都发生在千钧一发,风驰电掣间。 “阿罗。”一个男人的声音愤怒到狂暴地响起,几乎要震碎所有古老灰暗的石头。 我身后的吸血鬼停顿了一下,在我反应回来前,一阵狂风狠狠地击中了我们。我还站着,就是长发被撩得像鬼乱飘。 阿罗已经离开我身后,他被风刮走了。 我抓着满手的头发,慌忙往后看,接着又是巨响雷鸣。天花板上的油灯剧烈地摇晃起来,灯光濒临毁灭。石头从墙壁里面崩裂开来,好几块碎石都滚到我脚下,我快速跳开,一块石头又飙过来。 在昏暗的空间里,墙壁已经碎裂了大半,一个尖利的男声凶狠地咆哮:“你想要强行转变她,你竟然敢背着我转变她。” 那质问的可怕情绪像是阿罗杀了他爸妈,仇恨到让人恐惧的疯狂昭然若揭。 我终于看清楚是凯厄斯,他背对着我,用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道将阿罗死死钉在碎石上,他们撞坏了墙壁。阿罗被他用单手卡住了脖子,清脆的碎裂声从指缝里面传来。 墙角那个黑影快速飘出来,但是他(她?)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勒娜特,滚出去。”凯厄斯冷冷地说,一声大吼被他压抑进喉咙里,差点溢出来。 “当然,这里是不需要她。”阿罗竟然还说得出话,看来脖子被掐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让那个叫勒娜特的卫士重新去贴壁花。然后冷酷地看着凯厄斯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弟弟。” 弟弟这个词说得都要咬碎牙龈,阿罗的笑容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答应过我的话都是你的谎言,阿罗。”凯厄斯没有放开压制他的姿势,他半跪在地上,与阿罗同款色的长袍披在石头上。手还恶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嘴唇往后咧开,狠得像是一匹狼。“克莱尔的一切都由我负责,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被他这种狠劲吓到往后退一步,有些惊慌地看向墙角那个黑影,不知道现在拔腿就跑他们追不追。 “当然,当然。”阿罗伸出手,很亲密地摸摸凯厄斯的脸,亲切地笑着说,“我已经说过了,克莱尔是你带回来的,那么她就属于你。不过弟弟啊,你真打算由自己来转换她?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歌唱家,就算是跟她共处一室什么都不做,她的血液对你而言也是种无法抵挡,让你痛苦不堪的引诱。那么你要怎么来转换她?你有自信碰到她的血后,你还停得住?” “所以你就打算代劳?”凯厄斯怒气冲冲地低吼,“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将她带过来,你想杀了她?” “我不可能杀她,这不是死亡,而是永生。你难道想战战兢兢地守护着你的歌者,让她用人类的躯体活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那样的她才会随时死去。”阿罗很有诱惑力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是那么真诚美好。 ……你个老不死的死变态,我忍下骂人的冲动。这货是在怂恿凯厄斯将我转变,我……忍下祝福他祖宗的各种话语。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这种沉默对我而言如同死刑犯面对子弹上膛的瞬间。 “而且我也会怀疑,克莱尔是否又是另外一个谎言,我已经在亚西诺多拉身上栽一次,我必须肯定克莱尔不是一个空洞的谎言,而是真真正正的真实。”阿罗接着说,他将手覆到脖颈上,将他心爱的弟弟扼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凯厄斯也没有想将他立刻掐死的念头,反而是自己先放开手指,但愤怒还是让他的指尖在颤抖。 “看来,她是真的,不然你不会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阿罗缓缓地勾起一抹微笑,然后是无法控制地扩大自己的笑脸,狂热之态尽显。“你的能力,克莱尔的能力,实在是太完美了,我看到了让我值得付出任何代价,任何期待的能力。我还要感谢你,弟弟。” 当一个脖子上全是裂缝,没有血液流出,还歪着头笑得特别灿烂的人在你面前,会让你怀疑这不是吸血鬼,而是鬼片现场。 我再次对吸血鬼这种生物的生理结构产生了可怕的联想,他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做成的? “以后不要背着我做这种事,阿罗。”凯厄斯拨开他伸过来的手,脸色阴沉。 “这你不用担心,至少最近我是不会再次这样做。”阿罗很优雅地双手合十摩擦了一下,低头对我笑着说,“吓到你我很抱歉,克莱尔。” 我对他已经是惊弓之鸟,惨白着脸马上摇头。你别抱歉,你离我远点行不。 凯厄斯终于有空将他矜贵的脑袋转到我这边,他金色的头发散乱开,眼睛里面还有些狂乱的怒气。他咬了咬牙齿,又抿起嘴巴,死白的脸孔很压抑。 我看出他很生气,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将我全身打量个遍。从我乱到可以盖鸟窝的头发,被溅上汤汁的衣服,再看到我缺少一只鞋子的脚,刚才跑太快甩出去的。 我这种形象在真是辱没了你们高贵的审美观。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会对我破口大骂,或者将我掐死呢。 他双手垂下,黑着一张脸走出去,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我不敢动弹,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脚,无可避免地看到他长长的黑色衣袍一角。头顶上有咯吱的响动,我想应该是那只可怜的油灯在嚎叫,它叫着叫着破碎声突响。我一惊,还没抬头那灯就掉下来,刚刚对着我的头顶。 凯厄斯伸手分毫不差地接住,他的手挨着我的头顶的发旋,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他将灯丢开,继续走出去。 我听着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很轻很飘,像赤脚前行。小心谨慎地抬起头,看到满地碎石,这个房间碎了一大半,残垣废墟。 “克莱尔,你还饿吗?”阿罗站在碎石堆里面,脖子上的裂痕衬托出他可怕的脸孔,那笑容吓死人的亲切和蔼。“要不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一份,美式,还是中式? 我浑身毛发直竖,拼命地摇头,“谢谢你的招待,我很满意,不打扰了。” 拔腿就往外跑,身后阿罗很高兴地大笑起来,“勒娜特,她真是个小可爱不是吗? 跑出房间,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阳光从石头缝隙里面冲进来,光雨一样落在我脚边。我缩缩脚趾头,茫然地发呆。 抬头却看到凯厄斯背着我站着,光线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璀璨明亮,我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干什么。但是他不吭声,我也觉得没有吭声的必要。 站了一会,他才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继续看着自己的脚。阳光渐渐爬上我的脚趾头,用一只鞋子走路不算舒服。 花了一些时间想了想,才发现我现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比较好。这里到处都是吸血鬼,老变态。我发现没有人能救我,就像我还没有强大到能拯救自己。 我低着头,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凯厄斯在前头走着,我隔着很长的距离,跟着他走。 阳光很多时候会落到我脚踝上,带来光澜流过。很痛,紫外线的焚烧刺骨的痛。 我停下脚步,站在阴影下面,脚却踏在阳光下。我想这是不是一个噩梦,痛久了就能醒过来。迟钝地发呆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死忍着,这种状况太难过,我没有信心能撑下去。 而且我还没有给查理打电话,他会疯的。 贝拉还没有来,他身边没有任何亲人。 我咬着牙齿,眼泪一点一点从我眼眶里面滚出来,它们滚到阳光下,蒸发挥散。 我不出任何声音,这不是个能给我哭泣的地方。不要变成可怜虫,这对你没好处,克莱尔。 眼泪死命止不住,我难受地闭着眼,长发杂乱地垂在我脸前遮挡住难看的脸色。手抓着衣角,青筋暴出地忍耐。 我不知道凯厄斯是什么时候折回来的,我没有力气落荒而逃,只是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视线,眼泪还在往下掉。 我想,我没有哭出声,这不算哭。 我很担心这个神经不正常的混蛋会暴跳如雷,他时常这样,压根就控制不住暴力癖好的发作。 “别害怕,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凯厄斯伸出手,在我畏缩的脸上抹了抹,滚烫的眼泪似乎蛰到他冷冰冰的手指,他往后缩了一下。 “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敢对你这样,下次我会杀了他们。”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残暴的阴狠从他红色的眼睛里面冒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满脸泪水,阳光遍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请假,抱歉 第41章 电话 沃尔泰拉是风之城,位于两个山谷的高地上,用一种拥有漫长历史的厚重颜色,略带荒凉地面对着天际线下的地中海。 其实对于托斯卡纳地区的风景名胜,沃尔泰拉比不得佛罗伦萨的名气。它被峭壁所围绕,海拨五百米,人口一万多,除了雪花石加工,埃特鲁斯文化博物馆外能让世界记住的东西寥寥无几。 吉安娜将一双从佛罗伦萨手工作坊订购回来的鞋子递给我,这样的鞋子手套成打成双,整整齐齐摆放在巨大的木质衣柜里。 “都是纯手工的,还有手绣的画布,有些老艺术家会将自己的作品绘制后,缝制在裙摆上,这些全是今天早上才购买进来。”吉安娜很利落地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拉开大衣柜,一整排的衣服出现。“如果你不喜欢,设计师今天下午会过来,你可以跟他要求任何你喜欢的衣服样式。” 你让一个二十块的t恤衫穿三年,几十块的牛仔裤从不换,直销店的外套打算穿十年的人,来看这些可怕的手工高级定制货要带什么表情才好。 吉安娜将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挽起盘成髻,碎钻的发叉别在漆黑的发丝里,像是暗浮在黑夜里的繁星。 她冰绿色的眼睛很美丽,意大利口音浓重的英语像是有色彩的泡沫,软绵绵的女人味。她告诉我,这些衣服全部都是为我准备的,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到。 也许尺寸都是对的,但是比不得设计师专门的制作。还有很多生活必需品,洗发水,牙膏,毛巾等。听说专门订做的床还没运到,一些精美的床上用品倒是先到了。上次我睡在沙发上,被我拿来抹眼泪的被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看到她边帮我挑衣服边转来转去找东西的架势,专业得我都没有勇气开口问这些玩意多少钱。我可以肯定我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不足以买下她那柜子手工制造的鞋子,帽子,手套什么的。 如果以后跟这群非人类闹翻了,阿罗光是拿出生活用品的账单就可以压死我。 “老板说你不能暴晒在太阳下面,所以我给你选择的衣服都能防紫外线,还有负责你身体的医生已经联系好,他住在沃尔泰拉,恩,就离这里不远,在普里奥利广场那边。”吉安娜才想起自己忘记打开老式唱片机,她拿起一个黑胶唱片,是意大利歌剧。 说起医生我就想起家里的防晒油,一些药品,放久了会坏掉的。 “对了,也许你需要一个营养调理师,我会联系罗马的工作人员替你留意。美容师跟专门的设计师也正在寻找,你喜欢玫瑰还是小苍兰,这里的房间很多,但是适合人居住的除了接近前台出口的招待室外基本没有。其余的都是在宫殿地下,或者石梯上的房间。”吉安娜让音乐流淌在这个墙壁也是用木头制作而成的房间里面,她温柔地笑着说,“所有房间都不适合我们居住,因为没有供电系统与供水系统,而且温度很低,唯一的取暖设备是十五世纪的大理石壁炉,是多铎王朝的风格。” 她看起来很开心,处理起事情来很欢快,她觉得我看起来不像麻烦,反而是让她的工作丰富起来的人。 我不适应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膝盖上还放着那双手工鞋,光着的脚踏在舒服的地毯上。 布鞋,二十块的衣服,便宜的系发带,学生的书包,这才是克莱尔的正常装扮。 手工的高级定制装,比我的脚还贵的鞋子,多铎王朝风格的壁炉,没水没电的城堡,这不是我的生活。 我试着开口跟吉安娜商量,“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我真的不需要。”你们把我的破衣服还给我吧,我自己手洗能穿很久。 “是老板吩咐的。”吉安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拒绝她。 “能让他别买这么多吗?”要是秋后算账这些玩意足以让我破好几次产,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背负着这些债务过日子,如果我还有后半辈子的话。 吉安娜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她长得很美丽,意大利女性的健康肤色,常年沐浴在托斯卡纳的蓝天下的阳光气息。她将手搁在我的膝头上,手指上戴着白金戒指,“克莱尔,这些是不能拒绝的,没有人能拒绝他们。老板……凯厄斯的吩咐几乎是不可违背,他是如此喜爱你。他看着你的眼神,是一个正常男人看着喜爱的女人的目光。” 她在叫凯厄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压抑得极低,带着害怕的颤抖。她很怕直呼这个名字,怕会为自己带来未知的灾难。 “你搞错了,他们将我们当成食物。”因为吉安娜是人类,所以不自觉就将她纳入跟我同等境地的成员。 “不,这个我清楚,但是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呢,吸血鬼也是人类。”吉安娜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她笑的时候习惯地将眼睛眯成月牙,很可爱。“在他们成为这种生物前,他们也是人类。我注意这些很久了,沃尔图里热爱人类的艺术,科学,智慧。他们研究人类,喜爱拥有高智商的人,拥有倾城美貌,气质良好的女性。你知道吗,曾经在二十世纪有一位当时很有名的影星走入过沃尔图里,她是阿罗邀请来参观城堡的人。对他们来说,那位影星并不是食物,而是客人。后来阿罗亲自将她送出了城堡,还跟她保持了多年的通信关系,她是一个很优秀晚年专注于慈善的人。” “听起来真是美好。”我顺着她的话说,总觉得吉安娜对于沃尔图里有种可怕的狂热。 “你也是客人,克莱尔,而且拥有了沃尔图里珍贵的善意,你真的很幸运。”吉安娜站起身,她眨眨眼,“让人羡慕,他们的感情是这里最珍贵的宝石,熠熠发光。” 我可不是拥有倾城美貌,智商高于常人的著名影星。将我丢到西雅图商店街上,很快就连我都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只要对他们有用,你就能一直留下。”吉安娜从柜子里抽出一件红色裙摆的长裙,做工衣料无一不精致。 我脸都白了,别告诉我要穿这玩意出去走,我从八岁那年起就不穿裙子了。意大利歌剧我不熟悉,唱片在老式唱片机下缓缓流淌着,不知名的歌剧演唱者用意大利语在高调述说什么。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显得古老严肃,时间反而变成了一种深厚凝滞的东西,随时都可能停止在你一个动作的节奏里。 我看着吉安娜整洁的深紫色裙子,服帖地顺着她的大腿轮廓而下,她有一双圆润修长的腿。看起来学历很高,知道怎么打扮自己,工作能力一流,这样的女人在外面一定很受欢迎。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将那件红色的裙子又打理整洁,放回去,开口说:“你怎么会想到,要到这里工作呢?”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被迫的,沃尔图里在我眼里已经彻底变成恐怖的暴君统治者。 各种神经病一窝聚,要不是卡莱尔他们的态度表面了这群家伙是所谓的法律执行者,我还以为自己来到的地方是吸血鬼世界的神经病院。 沃尔图里精神病院。 “梦想。”吉安娜对于这个问题很快就将答案脱口而出,她绿色的眼睛浓绿像是一棵树,深色的唇膏很适合她的唇瓣。笑容让她的脸孔看起来特别有魅力,她靠在衣柜的门边,深色的背景将这个意大利女人,衬托出七八十年代电影海报的底蕴。她的英语始终带着意大利口音,而不像是凯厄斯阿罗他们那样,是一口正宗的伦敦腔。 “就像是有人希望长大了要当公主,有人要当宇航员,当总统,环游世界,找到爱情,或者成为一个艺术家。我的梦想就是变成他们一样的人,不死,美丽,强大,无视时间,高贵。”吉安娜的声音与音乐交融在一起,她随时都像要与沃尔图里合为一体,她是真心为沃尔图里服务。 “你不害怕吗?”我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神经就没有一刻是轻松的,我觉得要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神经衰弱。 “害怕也是一种代价。”吉安娜很潇洒地摊手,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女人味十足。“我当然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死掉,但这就是代价。” 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人的选择与梦想,只能闷不吭声地看着吉安娜继续整理衣服。她看起来对这份工作乐在其中,带着我无法理解的忠心。 我垂下眼睛,看着膝盖上的鞋子,沉默了一会,眼珠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面转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犹豫地响起,“嘿,吉安娜,能给我一杯水吗?” 我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吉安娜外没有别人的存在,凯厄斯跟他家的什么阿罗相亲相爱去,听说有客人来到这里需要接待。将我丢在这边就是需要有人能将我弄得像个人样,毕竟我一直邋里邋遢地在沃尔图里的城堡里飘来飘去,看起来肯定是不像样子的。 “加点柠檬?”吉安娜转身,高跟鞋的高度显然完全不妨碍她脚下的动作。 我木讷地继续低头,眼睛努力地聚焦在鞋子上,手工制作的意大利高级货,多看两眼搞不好能提高所谓的良好气质。“好,谢谢。” 吉安娜很快就走出去,她的脚步声跟这里的非人类显然是不同的,没有漂移的虚浮感,而是实实在在踩在地上的声音。其实我大概也能理解她那种理由,永生是一个听起来很拉风的原因。 就像是宣传词,白皙精致的容颜,无所不能的力量,永生不灭的漫长生命。 你总是被这些传说的玩意包围着,如果突然有一天知道了吸血鬼真实的存在,现实里的一切就显得没有那么有诱惑力。 有什么比永远这个词有更大的存在理由吗? 我想起凯厄斯手指的温度,虽然这种永远的的代价是失去所有温暖换来的。昨天晚上我继续睡在沙发上,就像是吉安娜说的一样,城堡里没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他们建造这个辉煌的沃尔图里城堡可不是为了人类。 凯厄斯同样坐在我旁边的短沙发上,我缩成一团,很想告诉他看着一个女士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在经历了阿罗的事情后,觉得他的存在也不是最难以忍受的。 因为至少凯厄斯看起来,不着急着咬我。 比起咬我,他看起来,更喜欢我的头发。我缩成一团,他很容易就将我的头发抓在手里,昨晚睡得背脊都在发凉,担心闭眼头发就会被人扯走,变成秃子。 “克莱尔,你很喜欢睡觉,很喜欢。”最后凯厄斯沉声这样对我说,他的语气带点命令,“所以你很快就能睡着。” 我小心地露出两只眼睛瞪他,睡不着。 他看起来有点恼怒,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他好像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我都能照办,例如他说我很快就能睡着,但是我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再累也不敢睡。 “你睡着了,要睡着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摇篮曲,如果说的人不要咬牙切齿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可是他认真地说几次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让我怀疑凯厄斯所谓的能力难道是催眠曲? 我坐在椅子上,椅子其实有点高,我的脚只能勉强挨到地毯。地毯的颜色很暗,我的半只脚踩在上面,能看到白皙的脚背因为过于用力而突出的筋脉纹络。 我没有立刻行动,呼吸与心跳都维持在一个很平稳的状态内。等了一小段时间,发现吉安娜没有突然折返回来,几乎是跳起来,我将手里的鞋子随便丢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门没有锁,毕竟吉安娜还要回来。 这是这个地方一层的房间,像是临时将电牵过来,一夜之间将它变成色彩暗沉的换衣间。门外经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转角有一个手拉的铁帘门电梯,看起来能通往地底的下水道。 我完全搞不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也不需要跑去坐电梯,我的目标是离这里最近距离的前台接待区域。这里的地板普遍都用暗色的材料建造,我光着脚踩在上面觉得很凉爽。门外没有一个人,非人类应该很少来到这里,他们自有自己的通道。我很快速地穿过走廊,瞄了一眼黑洞洞的电梯,很自觉地忽略它,对于这玩意有什么古老的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又不是来旅游的。 很幸运我没有遇到吉安娜,接待前台没有任何人,我看到几支玫瑰花插在瓶子里。昏暗的空间有闷沉沉的花香味,闻久了血液都要缺氧的难受。 电话看起来是这里最新颖先进的电器了,放在平滑的桃心木前台上。我冲过去,差点弄翻了桌子上放的账单书册,连忙将电话拿起来,心跳因为骤然起伏的运动量而加快为血管输送更大的氧量。我手指由于按电话键过快开始微微颤抖,第一次没有拨通,才忘记自己打的是跨国电话。 醒悟过来立马扣上电话,再次加上国际代码又拨一次。我打的是查理的电话,希望他能接到。 在等待接通的时候,时间被无限长地生拉硬拽成一条坚韧的丝线,玫瑰的花香加重这种不适感,我深深地呼吸,手扣在电话筒上用力得可怕。 很久,很久,好像久到变成一种诡异的疼痛感。 电话突然之间就通了,查理很简单一句“喂”,在我耳朵里响起,身后是意大利歌剧的咏叹调刚刚渐息,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大量的空气进入我的肺部,我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很久。 “查理……” 电话断了,像它接通的触不及防。 我这句呼唤还含在嘴里,烫在舌尖上。空气中的花香浓腻,静谧沉重地压在我头顶。一时间其实还想不明白刚才是否真的接通过电话,我终于想起要抬头去看,发现吉安娜站在前台边,她手里还拿着电话线插头,是她及时扯断了所有的通话。 “我很抱歉,克莱尔,但这是我的工作。”吉安娜脸上的歉意货真价实,眼底带着惯然的职业冷漠,“这是不允许的,你不能对外联系。” 我手里还拿着电话筒,光着脚,长发凌乱地瞪着她。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扑过去抢有多少胜算,她看起来虽然身材很好,但是不算高大强壮,撑死就一米七。我用力撞过去,挠她几下将电话线抢到手里……我是真的打算这样做的。 吉安娜脸色有点不安,她后退几步轻松地安慰我说:“克莱尔,冷静点,你可以喝点水。” 我不喝水,你给我电话线吧。脚往前移动,浑身肌肉绷紧,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吉安娜,差一点就要加快速度时,一个冷漠偏向尖脆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让我绝望,手一抖就将电话筒给扔出去,低头看脚,撑死也不打算承认我想干嘛。 “吉安娜?”凯厄斯话音刚落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他穿的衣服像是几世纪前的贵族服饰。丝绸样式,带着精致的蕾丝边,配合他冰冷俊美的脸孔,总是习惯高高在上看人的阴鸷眼神,仿佛时光一下子就回到十七世纪的英国王室,拿着权杖的国王从油画里走出来。 他冷冰冰地训斥道:“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对不起,老板。”吉安娜有些惶恐地说,她很害怕凯厄斯。 我皱着眉头,觉得不太好收场。 “看来你是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亚力克。”凯厄斯偏下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地提高音量叫唤。 一个跟我差不多身高的男孩没有任何预兆地跳出来,他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浅棕色的头发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但我没见过他。 亚力克用一种惊人的速度出现在吉安娜身后,伸手就要将她拖走。吉安娜几乎是尖叫出声,“不。” 我被这种比光速还快的节奏给弄傻了,这才两句话,眼看那个意大利的女人就要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凯厄斯一脸漠然,似乎他们的前台招待员对他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我看着吉安娜挣扎的身体,她惨白的脸孔满是恐惧,这可不像是被解雇的样子。 我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大喊:“停下。” 凯厄斯看了我一眼,他抿了抿嘴唇,冷冽的鲜红。 “吉安娜很好,我们闹着玩的。”我实在想不明白凯厄斯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将她拖出去,大概是刚才我打电话的事情被看到了,然后吉安娜被迁怒。我只能尽力将场面掰回来,“刚才是我的错,我想……”要在这种暴力份子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一种自虐的勇敢,我重重地喘一口气继续说:“我想打电话回家,她阻止了我,她没有犯任何错误,凯厄斯。” 凯厄斯开始跟我一样皱起眉头,他本来看起来就是一副吓哭小孩的晚、娘脸,凶巴巴的,一暴躁地皱眉咧嘴就更可怕了。 我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家伙面前,呼呼大睡的? 吉安娜死死抓着亚力克的裤腿,她求救地看着我,让我压力倍增,如果任由她被拖出去,不论她遭遇了什么事情都能成为我这辈子的噩梦,我无法原谅自己的。 “凯厄斯。”我咬紧牙关,抬头看着他,这个家伙比我高得多,要跟他对上视线也是种困难。我的声音有种虚弱的柔软,接近恳求,“你让她留下来,我需要她。” 凯厄斯看起来就是一块无动于衷的臭石头,他僵硬的表情几乎是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都要打算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你行行好吧。 终于凯厄斯见到我眼珠子都要红了,才风轻云淡地说:“亚力克。” 那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马上将吉安娜丢到地板上,一背手转身半秒不到又出现在凯厄斯身后,他的速度几乎让肉眼不可捕捉,所以总给人一种突然蹦出来的视觉错误。 吉安娜松了一口气,她的高跟鞋散落在柜台下面,丝袜已经破了一个洞,脸上的妆容有点花,看起来像是被吓到。 我继续低头,一直仰头脖子也受不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子是一种很好的打发时间方法。 “你想出去吗?克莱尔。”凯厄斯冷笑起来,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连笑容都是接近藐视凡人的高傲。 我很想问,你是希望我回答“想”,还是“不想”。 “跟我来,我带你出去。”他转身走向走廊那边,身姿挺直,军人的样子。 我有点无法理解他的话,只好慢腾腾地跟着他的脚步,他走路像是鬼魂,厚重的鞋子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我没有穿鞋,地板的材质足以吸收足下所有细微的声响。 走没几步,他才突然发现不对劲地停住,回头看我。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浓郁深邃,那种专注的眼神又出现,他看我的眼神,如果是一个正常男人的眼神,那么他看的女人就是他的唯一。 问题是,他是非人类。所以我不懂他的眼神到底代表什么,人类跟非人类的脑回路毕竟不同。 “你该换身衣服,吉安娜没有将那些衣服给你吗?”凯厄斯明显又想发作人的样子,他翻脸的速度快过四川变脸。 我立刻摇头,实在是无话可说,难道以后那些可怕的裙装就是我的装扮风格。查理应该会高兴,我终于穿得像是个女人了。 凯厄斯微微勾起嘴角,他眉头放松下来,一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阴暗的气质不可思议地缓和下来。 非人类的心真是海底针,我又哪里取悦到他。 吉安娜将高跟鞋重新穿上脚,她一手拢紧自己散乱下来的黑色长发走过来,“克莱尔,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今天的衣服,我帮你换吧。” 她又恢复成刚才那个专业自信的招待员,就好像差点被拖出去的惨剧压根没发生。 “如果你不喜欢裙子,还有很多适合你的裤装,也许设计师会更了解你适合什么。”吉安娜笑着说。 在沃尔图里工作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我看着吉安娜的笑脸,最后只能有些笨拙地回应,“呵呵,好。” 你们的节奏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底下的评论。不解地摸摸下巴,难道这文的唯一萌点就剩下转换了? 无奈地抓抓头发,那真是很抱歉。我说了,我写的是人跟吸血鬼的故事,文笔过渣实在是没法短期内让主角转换,除非打算直接砍结局。 而且关于文风的问题,无论是心理描写景物描写,我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表达方式的。 如果觉得看得烦或者不顺眼的话,那么只能证明这本书是不适合你的。 缘分尽了,很简单一个理由。 我撑死了也就是这种水平,打死我,我也是这种故事。 而且女主角是个普通人,她并不神勇。我也是尽量往一个比较正常的软妹子那边靠,文笔不行写渣了也只能这样。 摊手,我水平就这样。实在抱歉啊。 第42章 牵手 吉安娜替我披上一件有兜帽的长外套,秋天的沃尔泰拉气温刚刚好,热的时候不超过二十摄氏度,冷的也差不多十来摄氏度。 今天有雨,吉安娜替我戴上兜帽,倾身过来的时候在我耳边说。所以温度会比平时的万里无云,有阳光的日子来得低。 外套看起来灰不溜秋,比黑色浅,除了衣袖及扣子边沿有银线外,没有任何图案。 来这里几天,除了一开始迷迷糊糊从希腊廊柱那里看到的葡萄田外,对于沃尔泰拉毫无印象。外面是晴是阴,有太阳还是有大风都没有任何感触。这里的封闭及隔音一流,典型的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吉安娜将我重新领出去,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多害怕凯厄斯,反正走到前厅的时候她的从容就消失,手很紧张地摩擦起来。 我知道凯厄斯在哪里等我,不想多一个人跟我同样遭罪,经过走廊的时候,多走了几步越到吉安娜前面,然后提起长到膝盖下面的外衣奔跑起来。 我跑得很快,吉安娜帮我细心梳好的长发从兜帽撩出来,兜帽最后都被我的跑动冲力掀开。经过那个转角的电梯,直接跳过一个走道阶梯。前台的灯光虽然不是油灯,但不知为何沃尔图里的整体基调就钉死在阴森森的暗色调里,多点阳光进来都要他们的命一样。 比卡伦一家全是玻璃的大气整齐,这里就是被古老这个恐怖的形容词,给一口一口吃掉所有新鲜的色彩。 寒冷,无生气,复杂,寂静,你踏过的每个脚印都是历史。 冲到前台发现凯厄斯已经换掉那身古董级别的贵族服饰,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裤子烫得笔直,领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红与黑永远是最不退流行的搭配色,他可真喜欢围巾,生怕让人看不出他怕冷一样。 他太显眼,我不小心将他当成地理坐标。冲得太快完全刹不住脚,地板有没有防滑措施,我穿的鞋子是一双样式很简约的短靴,深色平底。鞋子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所流行的样子,还很传统地在鞋底标注制鞋公司的头个大写字母。吉安娜给我挑选这双鞋子是考虑到雨天的因素,她说制作鞋子的是个二十世纪初开业,到现在已经传至第四代的家庭作坊。 这双油光可鉴,皮革材料优秀的鞋子完全没有帮到我半分,因为我几乎是狼狈地一头栽到凯厄斯的身上。 跑得太快的后果就是灾难性的车祸现场,凯厄斯也不知道躲避一下,如果他懂得后退两步,我的脸就不会磕到他胸膛上。他触感柔滑的围巾一点都无法缓解我扑上去的惨烈,非人类的身体好像全部都是骨头构造起来的,惨白兮兮,硬度超过莫氏十,谁撞谁碎。 我感觉自己是直接撞到水泥墙板的,痛得像炸毛,完全忘记凯厄斯是只吸血鬼,痛处揪住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一把要推开他,纹丝不动,只能第一时间双手捂着被磕到的脸,整个人蹲了下去,将痛苦的声音咽回去。好一会才发现凯厄斯的裤腿就在我旁边。 我觉得自己有点丢人,闷不吭声地用手死死捂着鼻子,用手指快速将痛出来的泪水偷偷抹掉。在心里默默数完一二三做好准备后,唰地重新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斜眼瞄了凯厄斯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好了。” 凯厄斯很淡然地用手指抚摸一下被我撞到的地方,冰凉的眼眸是深褐色的,我肯定他戴了隐形眼镜,不仔细看无法看出其中的不自然。 我笨手笨脚的态度很好地娱乐了他,这货瞄了我一眼,端着高档大气的架子,抬起他那高贵得一塌糊涂的下巴,冷冷地笑了笑。 我再次看到很喜欢一只手往后弯着,外貌削瘦英俊的德米特里。他另外一只胳膊上搭着件纯黑色的兜帽长外套,除了颜色比我深外,款式设计一出同源。 德米特里目不斜视地立刻走过来,凯厄斯很自然地伸出手,让他伺候地将外套穿上。 这腐朽的贵族阶级,我实在看不惯,有没有非人类廉政公署能举报。他们一定贪过污,犯过罪,杀过人,活太久,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吧,我还真不清楚他们到底活多久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看起来像是从中世纪走出来的……五六百年? 其实很难看出来,因为吸血鬼不是外人以为的活多久就多少岁。我当初顶着全校的舆论压力视线压迫,跟卡伦家的午餐聚会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对于吸血鬼年龄的争论什么的,也是卡伦家的午餐娱乐谈话之一。更多的是因为多了我这个无知小白,希望帮我科普些吸血鬼常识,别让我遇到后傻得死在那些常识上。本来我不该知道那么多的,不过有时候餐桌讨论会不受控制地偏离轨道。 吸血鬼的年龄会永远定格在他转换的那天,包括性格处事方式,要是你三四岁被转换,那么你的智商认知都凝固在你幼儿期,没有长大的机会。 如果你十七八岁被转换,爱德华的年龄,那么爱德华的心态也很难正常过渡到他一百来岁的苍老,他顶多从十七岁的年轻中二病,变成老一点的中二病。本质上无论他过了多少年,他的年轻人眼界及感受事情的方式都会一样。 生活了一百年的十七岁少年,跟十七岁少年生活到耄耋之年的状态,是两种迥然的表达方式。 其实我自从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陷入了悖论荒谬的漩涡里的。 一个人之所以会成长是因为时间带来足以让你成熟的经历,时间可以改变你的一切,让你从孩子,少年,中年,最终闭目的一生都完美无缺地经历过四季。 但是吸血鬼不会有这种感受,无论时间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的本质年龄将无法改变地停留在那个被转换的时间里。 他们可以学到更多知识,更多处事方式,更多世故圆滑,经历更多奇怪的遭遇。 却永远无法再次成长。 这简直太奇怪,哪里坏掉一样,时间在他们身上真的会失去效用。 他们对于时间流逝的唯一感受是,如果活太久会有消极的疲惫感,会渐渐遗失情感。 然后呢,没有了。该十七岁还十七岁,该孩子还孩子。这很奇怪,我总结,最后卡伦一家也觉得这很奇怪。 凯厄斯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年轻,干净而精致,没有一点皱痕,除了他皱眉的时候。他的性格……暴戾得让人想抽他,所以他心里年龄跟他外表很符合。 一个老而不死的年轻任性鬼。 任性鬼很平静地自己伸手整理一下衣袖,依旧是他那万年不变带着强硬命令感的语气,他平淡而不接受反驳地说:“跟我走,克莱尔。” 我放下捂着脸的手,低头跟在他后面,他走路很笔直,一般人都无法跟他一样走路是直线的,我跟着他的节奏走路差点脚打结。走出前台的时候看到吉安娜刚刚走过来。她站在过道口,很安静地目送我们离开。 我经过的时候,见她隔得很远突然对我咧嘴一笑,我愣了愣,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应她。见凯厄斯步伐很快就走过去,完全将吉安娜视为无物,我只能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跟着小跑而过。 这种工作,其实也很辛苦吧。 要出去必须坐电梯,我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住的地方太过复杂会让人抓狂。凯厄斯习以为常,他率先走入电梯。德米特里随后跟入,他是个尽责的跟班,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永远先一步站在凯厄斯后面。 电梯里的灯光比前厅明亮,那些光线浮动在他们脸上,带来一种梦幻的光泽。 这种美丽经得起任何光线的考验,深刻而奢侈,繁华如花。 不像是人类,生命的颜色随时颓败凋谢。 我站在电梯口,突然很想就此止步,无论是凯厄斯还是德米特里,他们存在的空间都形成了明显的压迫感。 “过来,总是傻站着机会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凯厄斯不给我后退的时间,他的情绪少了暴躁的急切后,看起来平和冷漠得多,但是掌控欲没有丝毫改变。 他伸出手,手指在灯光下面摊开的过程,就如某种白色的花朵在盛开。 这种美态是人类所达不到的程度,我看着他那只伸过来的手,有点不自然地动动自己挨蹭着衣服的手指,接着很快速就将双手往后面背着,死死紧握。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身体运动能力的敏锐性超过我任何一次体育课,我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冲进电梯里,躲避一样地缩在电梯后面的墙板一角。 拒绝来得太快,凯厄斯的手还伸在半空里面。 他们背对着我,沉默而诡异的压力再次笼罩住电梯这个不大的空间。 德米特里浑身僵硬地站着,我只能看到他跟我一样背在身后的手,很紧张似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消失,手指已经按上电梯按键。电梯门关上,气氛更可怕,凝固的寂静恨不得将你压得趴在地上忏悔。 我假装没什么事情发生,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最近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消遣。双手还伸在背后,压在电梯墙上,那只受伤的手虽然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严重,但是才两天也不可能全好,手腕上的绷带早上换了一次,再经历抢电话的事件后,现在又被我压得隐隐发痛。 凯厄斯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重新将手垂下。祈祷他已经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在,千万别回头啊。 德米特里回头了,这个深棕色短发,长相很符合时下年轻女孩喜爱的英俊吸血鬼,很戏剧化地对我歪嘴抽眉一下,那滑稽的表情在这沉闷的气氛下,很清楚地表达出“你竟敢拒绝他,你死定啦”。 看得我都想歪嘴,最后抿住唇继续在心里默念一二三,我什么都没看见。 电梯很快就打开,虽然对我而言每一秒都长得像是永恒。相对论这玩意,在某些场合总能提醒你时间与时间的不同。 我们走出去是一个大厅,不,看起来是一个私人历史博物馆。我有些惊奇地看着一整面墙壁的绘画出现,自然光投射在墙壁上,穿着古希腊飘逸轻盈服饰的少女们沉睡在悬崖边,她们艳丽的嘴唇如蔷薇花,丰满的大腿伸出裙子外,表情安逸自然。 看起来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风格,少女洁白的胸部在光影下细腻纯洁。 接着是一排油画,角落摆放着大理石雕像,各种版画艺术品。 这些东西如果都是真品,几乎是价值连城。 我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在最后面,东张西望将这些绘画粗略地欣赏了一遍。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秉着不看白不看的态度,将满大厅的色彩都塞入我的眼睛里,吧唧一下吞到我心底。 德米特里将门推开,雨水的声音清脆地洒进来。他很快就从门口一个架子里抽出一把红色的雨伞,打开,雨声与风声掉在伞面上,若隐若现的意境。 凯厄斯突然开口说:“不用跟上来,这里是沃尔泰拉。” 德米特里很快地松开伞柄,让自己的领导者接过,自己闪到一边。 “克莱尔。”凯厄斯站在门口,举着伞,雨水打在他脚下,溅起破碎的水珠。 他看起没什么不对劲,叫我的态度很自然熟稔,就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确实认识很久。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手已经不敢背在后面。来到伞下面,靴子刚刚好能抵御地面渗出来的雨水。我跟随着凯厄斯的脚步,出了门,德米特里站在门口看我们,似笑非笑。 我跟凯厄斯挨得近,气息交缠。他的温度比雨水还冷,我总能感受到他身上类似冰霜的味道。 门外是一条小巷,在意大利这个国家,隐藏着许多珍珠一样沉淀着历史光泽的小城。而在这些小城里面,狭窄的石板路与漫长的弄巷组成了静默的印象。 雨中的散步不紧不慢,我被关几天后,重新走出来已经远离了美国福克斯。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而灰暗,天空灰白地压在伞上面。 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些倾斜而下的红色屋顶,手变凉了,那种冰凉很突如其来,我本能要去挣脱,却发现动弹不得。 呼吸逐渐变得浓重,凯厄斯抓着我的手,将我往前拖着走,我能庆幸他抓的是我完好的那只手吗? 我们走下阶梯,来到转角,我一下就豁然开朗。巨大的广场出现在我视线里面,一些人举着雨伞走过来,古老的石墙在雨水里面显得不真实,我看到高大的塔楼与类似宫殿的建筑物。 色调很暗沉,被大雨浸透的深黄。 我不自觉地念出声,“黄色的……沃尔泰拉。”这个地方,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里走过来的。 凯厄斯牵着我的手的力度加大,他手指的温度将我的手烫得冰凉,我无法温暖他。 “欢迎来到沃尔图里,克莱尔。”凯厄斯轻声说,他认真而执着。 手指的温度,凉透进我的皮肉里,渗入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这文的基调就是慢吞吞的,不知道为何,我写文的节奏一直快不起来。 无奈地看着你,我就是一蜗牛有没有。囧。 最近时间不太够,评论没回很抱歉啊。 第43章 逃离 也许你曾经想过这么一个场景,未来的某天,你会来到一个很古老的地方。这里有鹅卵石的长道,十二三世纪的建筑物被清澈的雨水笼罩,黄色的石头没有灰尘,只有历史的积淀。 神秘与平常相背对,吸血鬼与人类擦肩而过。 一个男人替你撑着雨伞,穿着黑色的外衣,脸色苍白欲死,冷漠得好像他的周围都变成了荒芜的的野地。 我想应该有人会注意我们,这种格格不入的颜色,在雨水里面明显会变成模糊不清的风景线。 凯厄斯看起来一点的都不在乎有没有目光落到他身上,对他而言可能人就跟这里的石头没有两样的东西,他不会无聊到去注意有没有石头在看他。 我们走到普里奥利宫殿一角的小径,这里不见游客,因为下雨显得很安静。我能看到一些墙体上的石头开始碎裂,这座沃尔泰拉最有名的建筑物是当地的市政厅,意大利的古迹多到满载满车,可以申遗的古老建筑都能拿来整理一下当办公厅用。 真是说不上人家是节省,还是财大气粗。 我的脚步总是落后于凯厄斯一步,为了不看这家伙冷冰冰的侧脸,我故意放缓自己的节奏。被他牵着拽不回来的手,冻得开始颤抖。 我很想开口要求他戴个手套,这样子很难熬。 最后憋着一股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外面的天空,难得的囚犯放风机会,而努力地四处张望。 我们刚刚走过了普里奥利广场,市政广场上一片平坦,在古老的市政厅对面是带着塔楼的行政官宫,凯厄斯对那些建筑一点兴趣都没有。拖着眼巴巴地想进去看的我一路前行,这家伙一定是看腻了,所以压根就不打算将就从没来过意大利旅游的穷驴的心情。 我听说过这里的市政厅里面有很多壁画,雕塑作品,还有拱形天花板的大厅,色彩鲜艳历史悠久。 沃尔泰拉很小,安静地坐落在托斯卡纳原野丘陵上,山城内都是各种穿插而过的巷道。外来人一时间会迷失在这些巨大石块构造的建筑,红色瓦片屋顶,绿色木窗民居的包围内。 可惜我不懂意大利语言,看不明白当地很多东西的标注。 只能看着那些从墙壁缝隙里长出来的绿色植物过干瘾,凯厄斯总算是还记得他拉着一个人,而不是独自的雨中漫步。 “这座宫殿建于1250年(约),当初是沃尔图里出资为当地人建造的,除了几幅壁画外,没什么可看。” 凯厄斯冷冰冰地说,我被他拖着走了几步才知道他说的是普里奥利宫,沃尔图里在好几百年前出钱建造了这座建筑物? ……这绝对不是历史。 他不知道是什么生活环境长大的,明明很正经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却凶气十足。也许是因为他很讨厌自己过于漂亮的外貌,所以只能天天练习自己的杀气值,谁见了他都无法第一时间想起他的外表。 连导游的工作,都解说得杀气腾腾的样子。 接着这家伙继续指着市政厅对面的行政官宫,说不上是得意还是轻蔑地说:“那也是同时间一起建造起来,作为初审法庭使用的所在。那些犯下罪恶,拥有肮脏灵魂的人类将一个一个地送上绞刑架。” ……历史教科书没写这玩意。 凯厄斯好像是终于找到个可以破除尴尬沉默的话题,一发不可收拾地拖着我继续走,一路走一路语速很快地跟我解说这座古老的沃尔泰拉城的历史。 无论是圣洗堂还是宗教博物馆,十字路口的布奥帕兰蒂住宅塔,还是含有一千多年前遗迹的公园,通通都是他们家沃尔图里帮忙,出资,自己亲自动手建造而成。 漫天的一几几几年或者一几几年,我听眼都能转圈了。那些个城墙,石头,地上的石板,门外的树都恨不得全标上沃尔图里制造这个六个大字。 我欧洲历史不行,加上对于托斯卡纳一点都不了解,只能没法还嘴地任由凯厄斯指什么就什么。 对对对,全是你家造的,你家简直无所不能,沃尔图里的主要职业其实是古代施工队? 对于这些建筑物凯厄斯一副没什么了不起地炫耀完后,突然又说起位于城市古城内的阿尔科拱门,“那里曾经留下战争的痕迹,战火保护了沃尔泰拉,我绝对不容许任何异端者,罪人走入这里。” 凯厄斯倨傲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何他的傲慢总能让他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更狂妄。“虽然是人类抵御了那次战争,不过看在他们的功德上,我亲自批准了留下作为抵御标志的埃特鲁斯坎拱门,以后任何关于此类建筑维护的费用都将由沃尔图里拨出,直到现在那些人类已经变成了尘土,而这个民用工程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我又陷入某种悖论了,抵御外敌的人类有功德难道不该奖赏那些人?为什么最后钱都砸在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石门里? 看凯厄斯虽然端着一张冷冰冰的死白脸,但是语气里压抑的得意洋洋是少不了的。他看起来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的一方,典型的谁反对他谁是异端者,谁是罪人的德行。 我忍下一些忠言逆耳的话,这种性格其实在信纸里面很明显能看出来,但是当真人从信纸里面爬出来后……你会觉得,这种奇葩的大脑构造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而跟这种奇葩保持了那么多年信友关系的自己,图的都是什么。 我努力地绞尽脑汁,希望能让他兴致好点,让这趟放风之旅更顺利,免得又得马上被提溜回那个灰不溜秋的沃尔图里城堡拍蚊子。 我试着开口说:“你们真了不起,呵呵,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该不会又是好几百年前的历史,对于沃尔泰拉的历史我更不熟,除了知道这里位于托斯卡纳,住着一堆吸血鬼外,基本就是两眼都抓瞎。 “公元前4世纪。”凯厄斯很自然地顺着我问题回答,他似乎心情变得不错地微笑起来。 我有几秒钟对这个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所谓的公元前——4世纪?到底是几十年,一百年,三百年……公元前? 公元前,你亲自批准? ……这不是真的,我觉得公元前这种时间不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雨渐渐小了下来,我们已经走到阶梯上,两边民居的石墙略带斑驳,寡淡无味的早晨在巷子里几乎不见别人。 凯厄斯的脚步很轻很慢,他将兜帽戴起来,几缕金色的头发滑落到帽子外面。他的脸孔很年轻,他压抑不住的笑意看起来很年轻,他暴躁的性格也像是很年轻,怎么看,都觉得古老厚重这种词语,无法挂在他的脚步上,压在他的头顶,爬上他不安分的眼睛里。 我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短靴上全是雨水,不像是福克斯的泥泞,这里的石板路太干净,除了湿漉看不到任何污迹。最后终于是忍不下害死猫的好奇心,试着轻声问:“那你几岁了?” 我绝对不是想自来熟,我只是觉得他刚才说历史的时间不太对。 我怕他将四百年前的事情说成公元前四百年,我以为吸血鬼活个好几百年就都是老不死了。 卡伦家撑死的最长年龄者也不过三百来年,所以我一直以为沃尔图里应该也差不多这个时间,整天跟一些上百年的老古董呆一块总会好奇他们的生活状态。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几秒内空白了,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当机。 为什么想你几岁需要神游的状态?我有不好的预感,好像自己问了个不能问的话题。 然后他嘴里嘀咕了一句,“十九。” 很少见他说什么话说得这么没底气的,一般而言他都是那种我说什么这个世界就是什么,就算我说地球是沃尔图里画出来的,你们也得给跪着说这才是真实。 穿着古董级别贵族服饰的十九岁少年? 满口都是老历史的十九岁少年? 跟一堆百岁老吸血鬼混一堆完全没有违和感的十九岁少年? 十九……少年刚刚长大的年纪。 真是韶华正好,人比花红。 我太习惯追究问题的不合理之处了,我本该立刻收起话题热情地赞美他好年轻好年龄,但是谄媚拍马屁的技术以前没熟练过,大脑迟钝地没反应回来。所以我傻愣愣地继续问:“公元前4世纪的十九岁?” 凯厄斯脸色难看起来,他龇了一下嘴唇,露出阴森森的一排白牙齿。 我立刻噤声,撇头继续去看那些活在某世纪里面的古老墙壁,阶梯及沉默的绿色小窗。这里的走廊小路都是围着陡峭的山峰建立,所以路况蜿蜒复杂,半圆环的结构将我们走过的地方扭曲成雨水中的幻像。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低着头闷不吭声,心里并没有外面那么平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指的冷硬程度。他的力气对我来说很大,毫不体谅人手的软度,跟一只由不知名物质组成的石头手之间的差别。 我知道自己在踩着钢丝线前进,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置我,所以只能一直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伸出脚,想踩到这群家伙的底线在哪里。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如果是fbi探员,在这种情况下,做的肯定跟我不同。问题是我没有接受过被绑架囚禁的逃脱训练,压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制作计划来帮助自己。 难道我的最终结果要不就是埋花肥,要不就是被咔嚓一口? 立刻摇头,在事情没发生前,我绝对不能吓自己。哪怕周围都是恐怖片,在贞子爬到你脚边前也是有希望的。 凯厄斯牵着我习惯地往巷道小路走,我总能看到一些很精巧的景物。他对这里太熟悉,就好像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沃尔泰拉是沃尔图里亲自设计建造而成,城里面的每块砖头都曾经被他们抚摸过。 我觉得凯厄斯当这里住的一万人都是死人,这些房子建筑物土地,通通都属于沃尔图里没他们的份,这比强盗逻辑还霸道可怕。搞不好我刚才看到人家的小阳台上种的一排玫瑰花,都是沃尔图里晚上爬出来浇水,那只人家门口养着的黄色小狗,看到我们吓得呜呜直叫也是沃尔图里养的。 对了,还有山脚下的葡萄田,也是沃尔图里种的。除了建筑师,修路工,去种田,顺便还担任绑架犯。你们沃尔图里,会不会太忙了些? “沃尔泰拉本来就属于沃尔图里,包括山下面周围的土地都是沃尔图里的财产。”凯厄斯大言不惭继续说,他觉得将我牵出来看他所谓的财产是件打发时间的乐趣。 等等,别告诉我整个沃尔泰拉的居民都是跟你们租房住,他们手里的房产证是张白纸? “人……人呢?”我终于再次想不开问出了个要死的问题,我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不会是,住在沃尔泰拉的人类都是我们养的,所以也是属于我们的财产? 凯厄斯低头看了我一眼,他微微抬起眉毛,声音的低沉柔滑跟雨声交织在一起。 “沃尔泰拉的居民,将永久接受沃尔图里的保护,这里不会出现任何吸血鬼狩猎人类的事情。” 他停了停,又是那种冷漠的高傲,他冷哼地说:“沃尔图里是这里的保护者。” 这么令人感动的誓言,为什么经他的嘴说出来就一点美好的感觉都不剩了。就算不煽情也别杀气腾腾,你的保护不会就是动不动来次战争,或者将那些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拖出去烧死吧。 雨终于停在沃尔泰拉的冷墙间,灰暗的天空渐渐转淡,朦胧的光线温柔地沿着紧密连绵的住宅,从承载着战争痕迹的古老锯齿城墙倾泻而下。 我们已经走到一条开着店铺的街道,古老发黄的老房子重新装修,摆放在里面的各种手工艺品是吸引游客的重要原因。 阳光已经代替雨水躺卧在雨伞上面,凯厄斯并不打算将伞收起来,虽然他戴着兜帽,但是暴露在阳光下,手跟脸都很容易发光。帽子不是口罩,可以连斜射的光线都防备住。 我身上的衣服足以替我遮挡这些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秋天阳光,加上雨伞只是更保险。 有一行游客走过来,十几个人开始收伞,他们好奇而感叹地观察四周。古老的小城镇足以让人回到中世纪的辉煌历史里面,它陡峭难以攀登,半浮空中。 导游很熟悉地领导着这群过路者,他开口用英语大声通知:“再过十五分钟,我们将离开沃尔泰拉前往锡耶纳。” 凯厄斯目不斜视,旅游者也是沃尔泰拉的常客,他不需要对这群人有什么好表情。 我心跳漏跳了一拍,呼吸有点跟不上凯厄斯的脚步。他停下了,面容平静冷漠,然后才开始询问:“克莱尔?” 当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时,还有点不可置信。我死死地停在一家雪花石膏手工店铺前面,力气大到凯厄斯想将我拖走必须折断我的手骨。 有些紧张地用脚蹭蹭地面,我在想要不要开口,但是一些想法逼迫着我,勇气与愚蠢很多时候是孪生兄弟,你分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我低声地说:“我想看看。”很试探的不确定,我快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重申,“看看那些东西。”说完又移开视线,被他握住的手指紧张地动了动,想弯曲起来却被他的手紧紧包围。 凯厄斯不赞同地望了一眼那些手工铺,显然他觉得走进那里很不够档次,配不上他大地主的高贵身份。他对都是手工艺品或者雪花石膏制作的玩意没有半点兴趣,却没有硬拉着我走,只是说:“如果你需要珠宝,城堡里的收藏室里有很多,或者可以选择埃特鲁斯匠工制作的金银首饰,这些手工粗糙的东西没有任何观赏价值。” 埃特鲁斯……又是公元前几世纪的老古董? 什么叫手工粗糙的东西,你是得了不炫耀就会死症吗?随随便便往身上挂珠宝,那种阔气真是……败家。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再次加快节奏,呼吸有点重,祈祷我看起来很正常。我还在硬撑着停着不走,凯厄斯的底线在哪里,我想试试。好不容易终于离开没有任何出路的沃尔图里大本营,我不能什么都不试就重新被拖回去。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将手里的雨伞递给我,阳光明朗起来。 整个沃尔泰拉都被金黄色所包围,天空的蔚蓝占据了刚才雨天的阴霾。凯厄斯还是不打算走进那些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店铺,可能是他自持坐在高位上太久,让他亲民点都觉得有**份。他站在一栋墙体深黄色,带着阳台的老房子的阴影下面,房子旁边是深深的小巷。 他在放我离开前,用手摸着我的脸,让我的视线无法离开他,“十分钟,克莱尔,如果看不够我将它送给你。” 他手上的冰冷,让我冻一下。我已经紧张得有些恍惚,点点头。又马上摇头,别送我那玩意,无功不受禄。 凯厄斯笑了下,整个人往后退开,站在阴影里面。他气息冰冷,无声无息,只要没有人注意这边就不会发现他。 我拿着雨伞,速度很平稳地,慢慢,往后退。阳光开始出现在雨伞笼罩的影子下,我看着凯厄斯兜帽下的脸孔,阴暗与锐利重新回到他眼底。我突然就不敢转过身,我觉得他随时会扑上来,像是野兽猎食。 那群游客刚刚从店铺里出来,他们的导游的声音重新出现,大声招呼着要离开的通知,车子已经上来在门口,只要跟着他们走,挤上车就跑出沃尔泰拉。 阳光是如此灿烂,独属于托斯卡纳的艳阳。 他没有雨伞,兜帽外套也不足以遮住他每一寸皮肤。一定是不能冒险出现在光线下,我赌他不能在这里引起注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沃尔泰拉是他的家。凯厄斯绝对不会破坏这里的平静,他也不能,他是这里的保护者。 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淹没在人群里。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有安全感,雨伞被我收起来,我暴露在阳光下面,被晒到毁容也无法阻止我想融入到这群人中间的冲动。 凯厄斯的面容改变了,他的平静被一种可怕的黑色|欲|望给替换。他在警告我不要做蠢事,站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 当最后一个游客挨着我走过去,我手抓着自己胸口处的衣服,毫不畏惧地跟上他们。我希望离开沃尔泰拉,离开沃尔图里。 我们站在阳光下面,凯厄斯过不来。 他不能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冲过来抓我,他也不能杀人,是这个男人亲口说的,这里不容许任何吸血鬼狩猎的事情发生。 我几乎是想冲进这些游客里面,我渴望见到人群。导游走在最前面,没有发现我混进去,有几个游客很友善对我笑了笑,他们似乎是很欢迎我加入这个队伍。 我咧嘴对他们笑,阳光在脸上开始有了重量,皮肤受不了会发红,烫伤,这是一种需要时间的过程,我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克莱尔。”凯厄斯暴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的叫唤充满了戾气与命令。 这个声音离得太近了,我以为他扑过来。连忙回头,见到凯厄斯将自己的黑色兜帽掀开,他嘴边含着一抹恶劣阴险的笑痕,走到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他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脚步,眼神可怕地盯着我。 有几个游客因为这个声音而好奇回头,我的毫不畏惧因为这些人注意到他而被害怕取代。不要看他,不要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不要知道他是吸血鬼。 凯厄斯似乎无声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我看不懂,他往前踏出一步,阳光爬上他笔直的裤腿。那个场景又回到我的生活里,图书馆一路的尸体。 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可是凯厄斯有恃无恐,他根本不怕阳光。怕阳光的人是我。 在他打算迈出另外一步,让自己彻底拥抱阳光前,我已经用力地推开那些人,发疯地冲过去。我实在是开始怕了,怕自己跑得不够快。我连一句让他不要出来的话都没法大声喊,我的所有力量都用在奔跑上。 凯厄斯在等着我,像是等着猎物自己撞上树,他好嘲笑这只叫克莱尔愚蠢的兔子。 我整个人像是从高处坠落而下,用力地撞到他怀里,我紧张地揪着他的围巾,他的衣服,大声说:“进去,进去啊。”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会发光,不要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触犯你的法律。 凯厄斯立刻将我抱起来,这种相拥是互相的,我也拼命地抱着他,抱着一块冰。我打颤地一直说:“不要出去,没有人看到你,真的。” 所以求求你……不要杀人。 我的手指甲都快被他背部的肌肉给崩断,我掐得太用力,那些游客没有看到他,一个人都没有。 凯厄斯抱着我走进小巷,里面是条阶梯,终于失去了阳光的照耀。 我还陷入在紧张害怕的情绪里,不敢放开自己的手,就担心他冲出去杀死那群游客。 “求求你,不要杀人,一个人都不要杀……”我将头埋在他颈边,失去所有力气,头发晕地一直念叨,手指再痛也不敢放开他。 骗子,说谎成癖,明明说要保护沃尔泰拉,明明说不能在这里杀人。 我委屈到茫然地说:“不要杀人。” 看不到凯厄斯的表情,只是他的手摸上我的头发,将我更深地藏在怀里。 然后抱着我走入不见光亮的小巷阶梯,阳光远离我们。 第44章 惩罚 我双脚着地走出沃尔图里,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变成不着地。 凯厄斯的心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至少比他将我牵出去放风那会烂得多。我的脸被烫伤了,这种只会折腾不会要命的罕见病听起来真的很奇葩,阳光的温度在我脸孔上沸腾,清晰的灼痛从我的皮肤里泛出来张牙舞爪。 这种程度不严重,撑死也就一度烫伤,不起泡不留疤,脸颊红得像是猴子屁股。 我觉得沃尔泰拉哪条路都能走到沃尔图里城堡,因为我们出来的路跟我们回去的路完全不同。凯厄斯的速度飘逸迅猛,挂在民居下的金丝雀看到我们,一定是个余留残影的黑色物体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 他一点都不担心碰到人,我被他搂在怀里,双脚空荡荡无着落,一路都替他担心要是转角有人走过来怎么办。 人形f1赛车的速度太惊人,他抱着我横冲直撞,巷子里各种上下石梯对他而言如履平地。很快我们就来到一条街道上,他的速度立刻变慢了,变成人类正常的走路速度。 我看到路上已经有许多人走过,五官立体,黑色或者棕色的头发,皮肤橄榄色偏黄,是沃尔图里的居民。 这个早晨在阳光出来后,开始热闹起来。 我们的速度慢下来后,走到人群里也是格格不入。不论是不合季节的兜帽外套,还是惨白得跟阿尔卑斯雪一样的皮肤,都毫无意大利人热情洋溢的感觉。 凯厄斯的视线一直眼高于顶,整个街道的人都直接当成背景壁画,瞄都懒得瞄一眼。在他走入一个老建筑正门前,我都是在提心吊胆。 就怕他突然抽疯,满嘴谎言下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他能保护沃尔泰拉居民了,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 这是一栋类似广场那边储蓄银行建筑风格的房子,多窗拱形门,黄色的古老石墙。 我们走进后是一个开放式的前厅,应该类似于某种公司的办事处。一些穿着制服的员工手里拿着单子,跟吉安娜在交涉什么。我们走进去后,吉安娜第一时间就走过来用意大利语打了声招呼,甜美的笑容很职业化。 她穿着高跟鞋与套装裙子,很干练利落。手里拿着别上钢笔的纸薄,纸面密密麻麻都是数字与意大利语。她接着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东西都已经运到了,包括床。”她说床的时候,尾音斜带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暧昧感。我觉得这是紧张下的错觉,因为她的口音一向是斜着跑。 “全部搬入小城地底。”凯厄斯没有任何迟疑地走过吉安娜,吩咐人眼神都不带看一下,这种蔑视不屑的态度他做得特别熟练。 “不是前厅的房间?”吉安娜有点惊讶,她好像知道这些东西一开始就不该放在凯厄斯口中那个地方。 凯厄斯总算是知道去看人家一眼以表示对辛苦员工的尊重,他冷冷地撩起眼皮,眼珠随着颈部的倾斜而转动,他的眼神带动了整张无表情的脸孔的煞气,狠厉阴鸷。 现在的他,不容许任何反抗的声音出现。 我就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烂。 吉安娜被吓到后退一步,她颤抖着声音说:“好的,老板,可是电线无法牵到里面,或者还需要很多整理,例如暖气与热水这些都是短时间无法解决的。克莱尔可能……受不了。” 不知道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她才能顶着凯厄斯吃人的眼光说出这么多话来。我看到她双手死死紧扣,手指皮肤都紧绷过度到能看见手骨的轮廓。 凯厄斯只需要听到别人说是,至于那些暖气热水还是电灯泡,他一点认同感都没有。“将医生带过来。”直接将吉安娜的话忽视,他说完就走向电梯。 我发现沃尔图里很喜欢在他们的城堡里建电梯,电梯门边站着一个侍者。我以为他是人类,走进看才发现他肤色同样惨白,他戴着帽子斜到眼下,笑容冷淡诡异。对凯厄斯行了个礼,他立刻将电梯门打开。 凯厄斯抱着我走进去,电梯门又关上。我决定一点声音都不出,在电梯里只剩下我跟凯厄斯的情况下。 气氛压沉沉的可怕,我浑身僵着身体。凯厄斯眉头又往中间靠拢,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在变红,这个过程很快速。隐形眼镜的棕色融化了,融化在他冰冷的红色瞳孔里。 眼睛对于人类来说肯定是最脆弱的部位,而非人类能无视眼镜残渣留在眼底的不适,显然以后如果想反抗先插他的眼是行不通的。 脸上火辣辣的痛,手背的灼伤较轻,现在才开始隐隐作痛。这点痛我保持神游的状态努力忽视。 “跑出沃尔泰拉,嗯?然后呢,跟随旅游团到锡耶纳或者佛罗伦萨,打电话到福克斯让卡伦那群家伙来接你?”凯厄斯嘲讽一样地笑起来,他话语里面充满了愚蠢者都该埋坑的残酷意味。“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克莱尔。” 这家伙笑起来可不是爱德华那种含着戏谑感的讥讽,爱德华顶多是开玩笑的程度,而凯厄斯是危险,黑暗的扭曲爬在他的笑容上作威作福。 我很想回答他,你想多了。我鸽子大的脑子没那么长远的计划,实在是这几天被关在沃尔图里这个走投无路的鬼地方关得有点疯,一旦让我到外面去,看到的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就控制不住想逃跑的念头。 我当时满个大脑都被那群能走出沃尔泰拉的游客给占据了思想,如果我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那么我就能随时离开这里,随时能离开意大利,坐飞机回到美国。 事后我也想明白,就算凯厄斯当时不走出来,放我走,我也来不及跑出去。因为随便一个吸血鬼的脚程,都能追上蜿蜒的山上公路的汽车。到那时可不是沃尔泰拉的地界,将旅游车一脚踢下山,就说是车祸更好解决。 我能庆幸凯厄斯在这一切可怕的事情都没发生前,将我提回去是个很正确的选择吗? 也许我该感谢他,感谢他的残酷。 凯厄斯看起来并没有要我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忏悔的打算,搞不好他的心里有更恶毒的计划。 出了电梯,是另外一处拥有柜台的接待区域。凯厄斯将我放在深灰色沙发上,这里的风格不脱离沃尔图里整体的装修色彩,墙上一排看起来分不清真假的油画,地板普遍都是灰色。 我这两天基本一直呆在类似这种地方的区域,连同我先前睡觉的地方应该都是吉安娜说的前厅。这片所谓的前厅区域隔成很多个柜台,有水有电有保暖或者降温装置。看起来都像是招待外人,不过保密程度不相同。 凯厄斯坐到我旁边,我努力地将视线移开,怕看到他那张脸。这种场景很像你在招待客人,可是却无话能说,连招待的茶点都无法准备出来。很沉闷,尴尬得你手足无措。 吉安娜出现的时候,我都想将她看成救世主,我再跟凯厄斯两个独处下去一定憋死。我不敢看他,他也愣是黑着一张脸阴森森地不吭声。 她带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四五十岁男人,有点矮胖,皮肤很深,黑色短发,应该是意大利南方人。 中年大叔提着一个医药箱,看来是医生。他似乎有点不安,大概是病人不符合他的预期。不过职业道德让他快速地收拾起情绪,来到我面前。我的脸很容易看出不对劲,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没有丝毫减轻。 大叔不懂英语,时不时会回头跟吉安娜用意大利语说些什么,接着打开医药箱,开始帮我处理这些烫伤。他帮我擦药的时候,手指细致地挨过我的脸,跟吸血鬼不一样的温度,哪怕是在我的脸已经火辣辣的情况下,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是人类的温度。 然后才是药膏带来的降温效果,大叔用意大利语喃喃自语了些话,应该是嘱咐。接着用手抬起我的脸,很仔细地观察。 凯厄斯怒了,他突然站起来也用意大利喊了句什么,直接拨开医生放在我脸上的手,看样子是很想将医生拖出去烧死。 要不是脸上都是药膏,我都想双手捂脸无奈地苦嚎:“你大爷的又怎么了,这样也能发疯?”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吓得战战兢兢,凯厄斯终于用英语,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吉安娜连忙拖着医生大叔走得飞快,那高跟鞋的速度能比平底鞋还快。 我很想跟他们出去,不过看凯厄斯的态度,如果我敢站起来,他就能将我的腿给打折了。 凯厄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扒开,丢到沙发上,他的西装上还留着我揪来撕去的痕迹,扣子都被我崩了两颗。红色的围巾下面一条v形状的吊坠项链露出来,那个熟悉的样式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可不想想起那些被垃圾车拖走的信封。 “克莱尔,看来你还没明白,沃尔图里代表什么。”凯厄斯暴躁地伸出手,精准地掐住我的下巴,他很不满意地看着我脸上那些黏糊糊的玩意,手指不耐烦地蹭蹭刚才被医生擦过药的地方。 他说得对,我对沃尔图里没有任何了解。这几天不足以让我将自己的处境完全想清楚,要不是为了逃离,我没想过要了解这个地方。 “如果你被当成逃犯,你就是背叛,沃尔图里不容许背叛,你将死路一条。”凯厄斯红色的眼瞳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他的愤怒更多集中在我的不自量力上。“没有人能逃脱得了我们的追踪,就算你躲到地心中央,我也有方法将你挖出来。” 逃跑这种念头又不是我想说不逃它就能停止的,你试试被个莫名其妙的集团拖到一个陌生鬼地方,关起来威胁利诱恐吓的,难道你还能笑着说关得好吗? 我憋住一股气,害怕与怒气挤在胸口处,闷得厉害。 凯厄斯阴险卑鄙地继续说:“你已经属于沃尔图里,也属于我,你将受到沃尔图里的保护,也将受到它的惩罚。以前那些穷酸的生活快点忘记吧,成为沃尔图里高贵的一员,得到我永远的庇护。” 你这个……我忍住忍住,骂脏话只会脏了自己……忍不下去啊,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值几个钱吧,你这空口白话就将我一个大活人的归属给钉死,你是神还是神经病,沃尔图里到底高贵在哪里,强取豪夺还是满口谎言,你这人贩子。 我忍耐到脸部表情都扭曲了,有时候憋着怒气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可是眼前的非人类我实在惹不起,哪怕被欺负死我都不能吭声,逞一时之气只会死得更快。 “你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律,沃尔图里的忠诚,永生,你的心将永远留在沃尔图里。”凯厄斯说到最后,神情认真得可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含压迫,冰冷的手指松开我的脸滑到颈部,恨不得将我掐死的架势。 “我是人类,不需要遵守你们吸血鬼的法律。” 这句话太过于不合时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什么时候当机。可能是被胸口憋的愤怒给蒙蔽了,我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激怒他,竟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他似乎还在消化我说出的话。然后他的手指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凉意,力道很轻柔地摸着我脖子上的大动脉,他忽然变得温柔了,语调丝滑腻人,似面对的是他的情人那般呢喃出声:“克莱尔,你说什么?” 我很想懦弱地闭上眼,紧抱住自己向他投降,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没有。 最后我只是深深地呼吸,那些空气大量进入我的肺部能让我好受点。猛地伸出手扣住他搁在我颈部上的手臂,我希望自己能正常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抓着凯厄斯的手都在发抖,我跟他的视线争锋相对地对视上。 “我是人类,凯厄斯,你们世界的法律不关我的事,你们吸血鬼任何所谓的律法,只要没有出现在美国宪法里面,我就没有遵守的必要。我的违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跟你……不是同一样生物。”这些话憋在心里多久了,实在太难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除了认识你,我到底还犯下什么值得你们穷追猛打的可恶罪行。 凯厄斯没有任何准备我会说出这些话,他太自信自己的权威不会受到挑战。冰冷的手指猛然收紧,他将我狠狠地压到沙发上,我呛咳一声,想挣扎,这点小鸡仔的力道实在不够看。 “如果人类的身份变成你逃避惩罚的庇护,那么我就将它变成废物。”凯厄斯真正愤怒的时候反而不明显,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狰狞怒吼,只是声音的温柔冷到你骨髓里,挖心挖肺的阴狠。“我现在帮你转换好不好,克莱尔。两天,三天,很快的,毒液越是接近你的心脏,你就越快与我相同。你将不是人类,永远都不是。” 他不容我任何挣扎,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低下头靠近我的肩膀,鲜红的嘴唇贴上我的颈部动脉。一个吻,过于紧张而剧烈的心跳牵连着动脉的搏动,他嘴唇的温度却将我所有的温暖给冻住了。 我的嘴哆嗦一下,他的呼吸加重起来,似乎在等待哪个部位更鲜美。我们手脚|交缠,他的胸膛空荡荡,没有心跳。 我很害怕,就像是面对死亡来临,死前的怯懦。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利刃,能扎入我血管里的疼痛。我被他压得死死,吸血鬼的体重比常人重,我连呼吸都很困难。 但是我能感觉到凯厄斯在犹豫,他在犹豫什么?他的忍耐很快就会到达极限,冰冷嘴唇下的牙齿已经露出来,他决定要杀死我。 “克莱尔,跟我道歉。”凯厄斯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他牙齿间的锋利声响离我的生命只有一公分。 我的呼吸被他的金发覆盖,窒息而疯狂的处境。 他比我更像要崩溃,他压抑自己的力道狠到让人不敢相信。声音也成了一条死紧的细线,捆绑着我的听觉。“马上道歉,祈求我的原谅。” 我……我开不了口,窒息感很严重。凯厄斯这个混蛋压根就没注意到,我被他压得连肺部的最后一口空气都瘪了。就算我想言真意切地说,我错了,我不该惹怒一个脑回路跟人类完全是两回事的非人类,我也没有那种条件。 所以你没想咬我,只是想用你非人的重量压死我? 凯厄斯根本等不到我后悔的歉意,他将手按在我肩膀上,整个人快速地跳跃起来,动作矫捷漂亮到不可思议,那种力度没有人类能做到。 他离开我后立刻屏住呼吸,眼神里的贪婪与犹豫交织碎裂,最后全部混合成一种不知名的欲|望。 我警惕地看着他,结果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凯厄斯已经速度快如闪电地后退开,他整个人撞到白色的墙壁上,风景油画齐刷刷被震落,墙壁裂开了蜘蛛网的沟痕。 “不准离开这里。”他对我吼一句后,身体骤然消失。 就这样……跑了? 我后怕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留着那种冰凉。 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看样子是没有人敢在凯厄斯暴怒的时候留下。我从沙发爬起来,看到柜台旁边的一面墙开着窗,窗帘很厚重,上面的花纹繁多到让我的视线有些扭曲。 我走过去,掀开窗帘,然后坐在角落里,让窗帘遮住我全部的身体。直到现在才敢缩成团,手抱着曲起来的膝盖,将头埋进去。 肌肉不受控制,不知道是情绪亢奋还是恐惧地抖动着。 没事的,我对自己说,这是一次勇敢的表现,克莱尔。所以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坏人绑架犯,我必须坚强地面对这一切。 我不怕,我…… 唰,窗帘被人粗暴地拉扯开,我吓得立刻抬头,凯厄斯的脸色糟糕透顶,一脸你缩到蚂蚁洞里我都能将你揪出来掐死的凶犯表情。 我不由自主地更往后缩,说不怕是骗人的,我怕死这个王八蛋了。 凯厄斯出手太快,我没有反抗的力量就被他抓起来,他理所当然将我抱起来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歌者的血液诱惑力对于吸血鬼的吸引是非常巨大的,所以凯厄斯每次离克莱尔近的时候都非常痛苦。可是离开了满世界又都是线条人,所以,某种程度来说,凯大爷其实一直被克莱尔虐待着。 捂脸,我昨天忘记说关于凯厄斯年龄的问题了。原著中,凯厄斯的年龄是四五十岁……我揉揉眼睛,看看电影里面那位小白脸,四五十岁转换?你保养未免太好了。 而马库斯是不到二十岁转换的……我继续揉眼睛,闪瞎我的眼睛,这不科学,你确定那满脸沟壑的长脸大叔不到二十??? 导游,这剧情不一样会让我凌乱的。 最后我将马库斯跟凯厄斯的年龄对换了,让凯厄斯十九二十转换,马库斯四五十岁转换。 凯厄斯的年龄十九岁,是这篇同人杜撰的,请别当成原著资料看待。摸摸。 第45章 换房 总有一天,我会忘记怎么用脚来走路。凯厄斯牌跑车很喜欢超速行驶,而且他根本不给我下来走路的机会。也是,在他眼里我走路包括奔跑的速度搞不好就是在爬。 我实在搞不明白这里的建造结构,迷宫一样的道路,走到哪里都能通过,有时候你都不清楚他是往上走还是往下飘。我们走进一个类似隧道的通道,黑暗与凉意立刻从一个拱顶天花板的中廊后涌出来,两排巨大的大理石柯林斯柱撑起了前面的道路。 柱顶秀丽曲卷的毛茛叶纹在篝火的照耀下,繁复重叠的妖娆。 这里开始就完全见不到任何现代的照明设备,每隔几米都有一个篝火架,熊熊燃烧出光芒。 迷离古远的气息从石头缝里,希腊风格的柱子中穿梭而来,角落里甩开膀子光着身体的人像,露出艺术师神迹一样,用手雕刻出来的结实肌肉。 时光停滞了,不再前行。我有种,我们越是往里面走,时间在倒退发黄泛焦的错觉。 凯厄斯的气质与这里出奇的一致,他苍白的皮肤,冷硬的表情,高傲阴狠的眼神都不是现代的温室能养出来的。反而像是从某一幅战火连天,古迹一地的历史画卷里携枪挂剑,骑着战马充满血腥之气地践踏下所有脆弱者,凶气十足冲出来,踏进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里。 十九岁……到底是哪个时代的十九岁。那个公元前确定不是口误? 凯厄斯很快就滑行一样的走过中厅似的长廊,四面墙天花板上都是希腊神话的壁画。色彩明朗斑斓,在火光下晕黄厚重,带着旧日的辉煌俯视着我们。 他还没有飘过转角,我就听到一种熟悉到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声音,雨声。 在这个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火星的声响,几乎万籁俱寂,如同坟墓的世界里,雨水洒落的声音是那么明显。我以为被揪进来后就没有机会听到这种声音了。 狭窄的侧廊尽头处,无限延伸开成一个半圆形的大厅,大厅的广阔如同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大地,巨大的蜡烛吊灯从画着天使朝圣的天花板上垂下来。 我被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恢弘伟大的建筑构造给震到,大厅中央是一个弧形的大理石喷泉。我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喷泉上,执锐披坚的女神像杀气腾腾一脚踩进清澈的喷泉水里,右手长枪扎劈开巨龙的头颅,左手黄金圆形盾牌举往头顶,承载命运中的胜利。 池水从池子里往上喷涌,溅落到她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脸孔上。冰冷的眼睛带着愤怒的残酷,无色的水流在她脸孔上失去了眼泪的多愁善感描述。却像血,敌人的鲜血浸透了希腊白衣,纱裙一地逶迤。 艺术品,活过来的艺术品。 完全不是现代工艺品能做出来的,喷泉水洒落如雨声。我都快忘记自己在哪里,眼里都被前面栩栩如生,高达十几米的雕像占据。来欧洲一次,只看到这个喷泉就值得所有回票价了。 凯厄斯似乎很看不得我一脸土包子的样子,他习以为常地说:“不过就是一个雅典娜雕像。”说完停了两秒,他仔细思索的空白表情,接着才一副勉强想起的模样说:“我还记得那个家伙叫米开朗琪罗,完全不知道阿罗喜欢他什么,竟然赦免他的罪行,只是因为他雕刻了几块这种破石头就放他离开。” 说完凯厄斯不耐烦地龇下嘴,“就算艺术天赋很高也不足以抵消他对我们的危险,阿罗那家伙看到有天分的人类就会是非不分。” 虽然口里不屑地说是破石头,其实他还是有鉴赏能力,虽然他更想将那个雕刻师吊死。 我想起他寄给我那些深奥的历史研究草稿,艺术品鉴赏录,希腊戏剧什么的,就是老古董爱好。搞不好根本很崇拜那个叫米开朗琪罗……文艺复兴三杰……十五六世纪? 你的十九岁,也太漫长了。 我决定以后尽量忽视年龄的问题,我怕答案比他认识米开朗琪罗还像惊悚片。 凯厄斯快速穿过大厅与喷泉,很快就看到面对着喷泉的黑色大门,门上有一个跟他项链一模一样的v字图徽。 门是铁铸的,凶残的厚度跟材料。与雅典娜白色的雕像,相衬托出一种互不相让,刚与刚的碰撞效果。 他走过去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大门发出深厚凄凉的摩擦声,很可怜地打开。 走进去,铺着灰色兽皮的石头前厅,火焰在墙上的油灯里散发光热。黑暗的角落上挂着狼头骨架,青铜刀戟。在微弱的阳光照射处,是一整排高达天花板的书架,各种长短厚薄不一的书籍密密麻麻挤在一块。 书架下方是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放置各种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宗卷,鹅毛笔墨水瓶。我竟然还看到一把很小巧的金色竖琴置放在桌子上,充当装饰品。 凯厄斯回到自己地盘一样,直接走到桌子边。很多书籍因为放不下从书架上滚下来,堆积到书架下看起来像是小山。他直接用脚将那些书扫开,终于把一张椅子扫出来。 我看着那些滚到一边,书页泛黄,厚皮硬板的大头书,可怜兮兮地四处散开,总觉得很糟蹋。 它们不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人又踢又踹的,而是该呆在哈佛图书馆或者大英博物馆受人照顾。 对凯厄斯来说这些滚来滚去的书还不如他要的椅子,他将椅子上的东西都扒拉开后,将我塞进去。我立刻正经危坐,拘谨得像块端正的石头。椅子很大很高,根本不是为我这种身高的人订做而成。我垂下的脚很快就挨到东西,是那些书。几本还摊开,上面的字母是很漂亮的手写体,我瞅着那些字母就没一个认识的。 很小心将脚移开,最后干脆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没办法,脚下都是书,我踩着这些知识的代名词很有压力。 凯厄斯斜眼瞄着我,他冷笑一下,那表情典型的,你这土包子没见识的土包子你就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土包子……我抑制自己的脑补,这种不屑的态度,平时一定有很多人想扁死他却找不到机会,最后只能憋屈死自己吧。 “以后你就给我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同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凯厄斯口气很冲地说,然后转身走到那排书架前,眼神凌厉扫过,一跃而起三四米,伸手将一本好几厘米厚的十六开本大书从书架里抽出来。 他无声落地,将书很顺手地扔给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整个人往旁边侧开,那本好几斤的凶器砸的就不是椅子了,椅背发出震动的响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书,这种力道能将我砸吐血。凯厄斯好像也才反应回来他用的力气不对,然后他冷着脸,不爽地看着那本书,像是刚才将书当武器丢的家伙不是他。 “看书。”凯厄斯自顾自地走到桌子边,将一沓很厚的卷册用力拍到桌上,拿起鹅毛笔蘸墨水,在翻开的纸上唰唰一溜而过地写起东西。 我注意到桌子很高,他站着写字完全没有障碍。 椅子都拿去垫书底,可以肯定他很少坐下,应该都是站着。 我将那本他扔过来的书拖到自己怀里,阳光蒙蒙地透过一些孔洞投射到我旁边,光线淡得可以忽略不计。而墙壁上的火光很不稳定,忽远忽近与黑暗共舞没空给我提供足够的明亮度。 摸索着将书打开,第一页被头顶皇冠的v字黑色图徽给占据了整个书面,我想这是沃尔图里的家徽,这个图案在这里时不时会出现。 书很厚很重,字很小很细,连带整页整页素描图,我只能看图,至于那些像是没穿衣服,扭着光滑纤细的身体的字母,一个都看不懂。 凯厄斯很快就闪过我身旁,从书架抽出某本书,随手翻开好几页,又突兀地出现在桌子边,继续蘸墨水几乎是画直线地唰唰而过。 就这写字速度,也难怪看不起打键盘的。 我努力低头钻研那些不住所云的字母,最后只好放弃去看图。第一幅图是沃尔泰拉的详细素描画,坐落在山上的小城整体被仔细描绘而出,塔楼与古老的城墙都画得很漂亮。 难道这是介绍沃尔泰拉的旅游指南? 继续翻,是吸血鬼。 我说不清楚这幅画的真正意思,两方吸血鬼站在一张长条石桌前,面容暴躁凶狠,那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都着重表现在他们咧开的嘴上。 凯厄斯有时候会停下几秒,眼珠子几乎定住不动地看着那些册上的字母。又突然快到看不清地翻过去,用手指滑下纸面在寻找什么,找到后手里的鹅毛笔快速一划而过。 原来他平时就是用鹅毛笔,我余光里是他走来走去,没一刻静下来的身影。 如果他工作状态是这样,一个人基本可以顶好几个人的活。 继续翻书,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接下来的图凶残无比。遥远的天际线一个太阳落下,近处特写全是残肢头颅,很多个吸血鬼倒下去。而站着的,全部背对残碎的尸体看向那个落下的太阳。 画面的绘制有力疯狂,破出一股灰白色的残酷意味来。 我连忙抬眼,这里安静压抑得可以,只有凯厄斯写字的声音。他找书时压根不出声,你就看到一个残影飘过,用完的书或者某种资料册会随便放到书架最底层,难怪下面堆的都是书,拿的人根本不耐烦放回原位。 这种场景,怎么有种他在工作我当废物的诡异错觉。 凯厄斯停止自己的动作,他直起因为写字而俯下的身体,侧脸往门口看去。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人很快出现,我顺着他的眼光落处,发现是早上才看到的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有点尴尬地走进来,我跟凯厄斯的目光一定很阴森不友好。凯厄斯瞪他可能是因为出现得不合时宜,打扰他的工作状态。而我瞪的是他肩头上那张床,就算是斜着看也很夸张,德米特里轻松地将一张比他这个人还大好几倍的古董床,扛在肩膀上。 床看起来很华丽,细腻的木质材料,欧式传统的四柱上都有木料天然的花纹。床头是精雕细琢的镂空花卉,富丽堂皇到让人眼抽搐。 德米特里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他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张床的重量,完全没给他这个无奈的动作造成困扰。他说:“是阿罗让我换的,他觉得如果克莱尔要搬房间的话,可能……那些刚买的现代玩意就不合适了,现代的,白色的床垫,四四方方没有美感的硬板床,你们知道的。” 他嘴唇撅了一下,表示他很无辜,接着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小表情多得要命地说:“这是一张几百年前,大概吧,某个做过英国女王的家伙睡过的,听说很贵。当然它很结实,看起来。”德米特里有点怀疑结实这个词语是否正确,反正不是他用,这让他可以继续不负责地忽悠,“这是张不错的床。” 所以说,你想表达的正确意思到底是什么?这是一张很结实很不错的床?这真是个不错的推销理由。 “阿罗送的?”凯厄斯看起来并没有不满意,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放里面。” 德米特里脚步很快就闪进去,那里有一个拱形的门,可以走往更深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这就能结束了,那是你太天真。 德米特里可能还在纠结床该往哪放没出来前,又一个人出现,我没见过这个男人。他块头很大,同样的灰色衣服,德米特里穿起来有些飘逸的宽松,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简直能将所有外套撑起来,当成紧身衣穿。 他扛的是一个跟那床同色同款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是一个椭圆的梳妆镜,手里还挂着两把黑色的哥特式风格椅子。 凯厄斯只简单地叫了他一声菲利克斯,然后他问:“阿罗又说什么。” “这些是女士需要的,一个高贵美丽的梳妆台给小天使……”黑色短发,孔武有力的菲利克斯僵硬地将“小天使”这个该死的称呼,很困难给咽回去,因为凯厄斯的鹅毛笔直接j□j了那卷三厘米的纸册里,这个动作让人不寒而栗。 他立刻拎着椅子梳妆台跟着闪进那个拱形门,头都不带回一下。 凯厄斯不明所以笑了笑,笑得很诡异扭曲。 我手指有些抖翻书,这一页更恐怖。一个戴着v形项链,可能是沃尔图里成员的吸血鬼,提着一个孩子,大火燃烧过大半个纸面,里面已经有孩子在火焰里挣扎哀嚎……这其实是吸血鬼恐怖小说? 里面画的吸血鬼没有獠牙,但是与人类有很明显的分别。绘制者为了表达其中的细节,会将眼睛与嘴巴里面的牙齿表现得特别突出。 没有人类的眼睛能有那么黑暗的颜色,也没有谁的牙齿能比吸血鬼利的,哪怕吸血鬼的牙齿跟人类看起来几乎一样。 很快的,简也来了。她黑色的长衣随着她每一步路而轻盈飘起,手里捧着一个镶满宝石的匣子,她冷漠的眼神没有任何必要的小情绪,天使面容带着黑暗的煞气。“主人让我送来。” 凯厄斯的态度很无理,他连看简一眼都没有,只是用手里的鹅毛笔简单地指指那个门。简也没有任何表示,就飘进去了。 “是一些珠宝。”凯厄斯突然开口说。 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低头看书,突然之间压力莫名其妙增大。 为什么我觉得阿罗那个老变态……他会读心术不要骂他会死得很难看,他很像要看戏的架势,所以拿来了一大堆道具。 这种欧洲古董家具,难道他以为自己在搭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剧舞台? 而且德米特里那几个家伙,为什么进去了就不打算出来的样子,也许他们几个还在里面开会,讨论该怎么摆放床跟梳妆台? 亚历克没等我翻完火烧婴儿鬼故事篇,背着床褥被子,腋下还夹着两个椅子垫就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阿罗说这些需要用到,咳。”不知道为何,他绷着脸很辛苦的德行。 凯厄斯连理都不理了,他又回到工作的状态里,走到我身边,速度奇异放得特别慢,人类的走路速度对他来说确实很慢。他站在椅子旁边,开始单手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翻来翻去。 我战战兢兢地抱着书,低头假装这是本绝世之作,少看一秒都亏本的认真态度。 这些图……越来越像鬼片现场。 亚历克似乎有点纠结,虽然他很正经地绷着脸,他挪动了两步,见凯厄斯不管他后立刻闪过去。 凯厄斯终于抽出他想要的书,粗鲁地拍拍上面的灰尘,很不耐烦地嫌弃,“真麻烦。” ……打造个铁笼子将我丢进去饿死就不麻烦了。我默默诅咒他,这个家伙看起来可没有读心术。 凯厄斯转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书,皱眉不满意地说:“才看到这里?” 这种凶残的书,多翻几页都能做恶梦。我抱着书,往椅子后尽量缩了缩,企图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沃尔图里的历史,先把你看的内容总结出来。”他的语气总是接近命令的硬邦邦,毫无人情味,白糟蹋那把好声音。 我茫然了一会,觉得自己现在说实话会不会太晚了,问题是看了几页图实在没法总结。哦,画师很厉害,素描功底一流,将你们这群非人类的可怕凶残用最少的线条,表现出最精准的艺术效果。 “图很好。”我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小声说。 凯厄斯看着我,他抿唇挑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恩”。 然后我默了,无话可说。 “就这样?”不相信我就看出这种效果,他一下出现在我前面,将我手里的书抽过去。我被他吓到头往后仰,磕到椅背。 他将书籍狠狠闭上扔一边,双手搭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将我困在椅子里。“继续,克莱尔。” 我看着他红彤彤的的兔子眼近在咫尺,周身都是他冰凉的薄荷气息,忍不住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三千年前我们发现了沃尔泰拉,那时候的第勒诺伊……伊特鲁利亚人奉我们为神,托斯卡纳,拉齐奥还有翁布里亚都在沃尔图里的统治下。直到现在,我们还秘密控制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梵蒂冈教皇是阿罗认同知道我们秘密的人类之一,我们与教会有长达近一千年的保密协议,吸血鬼将不得在梵蒂冈进行任何狩猎活动。” 凯厄斯轻声细语地将那些历史书里面,不曾存在的东西说给我听,他似乎不认为我知道这么多是很不合适的。 我瞪着眼睛看他,因为他越说越是向我靠近,而我靠着椅背压根无路可退。 “继续下去,下一篇是什么?”他开了头,就要我接着把后面的书页内容背出来。 我努力摇头,总觉得这种姿势很难受,他的脸距离我几公分,平静得如同大理石。 他没有呼吸,似乎也跟我一样屏住了。 “是罗马尼亚,那是一群愚蠢到无可救药,残忍疯狂的吸血鬼。”凯厄斯的眼神带着某种怪异的蠢蠢欲动,他都快让自己的嘴唇挨到我的嘴角,说话的时候才能清晰感受到他冰凉的呼吸在传递。 还有比你们凶残的吸血鬼?表示怀疑。 我实在是退无可退,而这种接触挑动了我冲动敏感的神经。我比看那本鬼故事书还惊悚地将手拍出去,将凯厄斯的脸拍住,你不要再过来了,我会喊的。 他的脸真是又冷又硬,我龇牙咧嘴地说:“那些字我不认识,就看图。” 凯厄斯愣了一下,他脸色又难看起来,将我的手抓住移开,恶狠狠地说:“为什么不认识,不过就是希腊语。” 那些扭曲的字母是希腊文字?我的出生地又不是希腊,难道不认识这种文字也是一种罪行吗?你这暴君。 “现在开始学。”凯厄斯特别挑剔地看着我,在他眼里我搞不好已经变成文盲。 我对他的独断专行实在是无话可说,其实不学白不学,多门语言以后也是一条出路,听说会多国语言的人才很吃香。 我现在至少能掌握住一门中文,一门英语,难道沃尔图里还免费教希腊语? 这种念头有点苦中作乐,我觉得娱乐了自己。 “总之为了保护我们及所有同类的安全及后续发展,我们——“凯厄斯很得意地加重这句话的语气,”沃尔图里打败了那群没大脑的白痴,胜利将永远属于这里。”他将手放在项链的位置,手心下是那个v形吊坠。 你们真伟大,你确定这些历史不是胜利者书写的推销广告单? 我可没有勇气质疑他的话,反正这些历史又不是我的高中试卷,他说什么就什么吧。 对于我满脸的懵懂无知,凯厄斯越看越觉得我满身缺点。也许他会更喜欢门外的希腊战神,代表智慧与战争的女人。 “你该知道一些常识,我包括所有吸血鬼都是有毒的,如果你觉得那些能让你转变的液体是毒的话。” 凯厄斯换了话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很不怀好意,因为他微笑起来有点痞,这可能是气质问题。有人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坏人。 “这些毒液将我的身体里面流动,它们改变了我的基因,摧毁了全部代表人类的脆弱细胞,重新塑造了身体组成的各个部位。”凯厄斯嘲弄一样地笑了笑,“像是投身**,你必须胜利,压倒这种痛苦,然后彻底摆脱脆弱的身躯。” 他的表情,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情绪,那种扭曲的讥讽态度下面的情绪很沉重。 凯厄斯继续说:“而现在,毒液最集中的地方是牙齿,这里面有发达的毒腺,只要被我的牙齿割裂到任何地方,这些液体都会见血而出,进入你的血管里,完成基因改造。无论是你的手指,还是……” 他握住我的手,我拼命往回缩,怕他想不开咬上一口。 凯厄斯看不上我这点小力道,他转过头去,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 一会后,简才一本正经地率先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一本正经的亚历克,菲利克斯,德米特里,大家都一本正经地走出来纷纷向凯厄斯点头行礼,而他们行礼的对象还将我压在椅子上,这场面……捉奸在椅? 眼不斜视地行完礼后,这群家伙快速地奔向大门,立马消失在我们眼前。 凯厄斯看他们走后,对于我的禁锢有所放松,他像是要站起来走开。我刚刚松一口气,一直冰冷的手就托住我的下巴,这个男人的气息凶狠地缠绕过来,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发现自己嘴唇的温度这么温暖,他的冰冷在我的唇瓣上有些湿润。 我无法准确地形容出这是个什么样的吻,太突然,无可防备。 他张开嘴,试探而轻柔地舔舔我的嘴唇。我开始发抖,完全无法控制。 那些话还留在我耳边,进入我脑海。他的牙齿很锋利,可以轻易咬碎很多东西,他嘴里都是毒液,只要他的牙齿挨蹭破我口腔里一点皮,那些毒液就能进入我的血液里。 我不敢动,他得寸进尺,加深这种不可思议的接触。他似乎也不太了解怎么跟人接吻,动作与他的暴躁的性格不相符合,带着一种格外小心的温柔。 我的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吸血鬼就像是最完美的猎食者,他们身上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接近你的审美观,干净清新,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味道都是为了诱惑猎物爱上他。 我命令自己不能挣扎,千万不能有任何大的动作。他的毒牙在我的嘴唇上,他加深这个吻,我看到他红色眼瞳中央的黑色也快要跟着燃烧起来。 很冷,像是毒蛇的吻,有毒,压碎你所有的反抗。 这种交缠让我窒息,早已经分不清楚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的呼吸更重。 我告诉自己,这是礼貌的吻,这只是一个见面代表友好的吻,这个吻不代表什么。所以一定不能动,不要被他的牙齿碰到口腔里的粘膜,不要被他咬出血来,这是一个礼貌的吻! 所以,不要将你的舌头伸进来,你个变态。 第46章 夜晚 我终于知道吉安娜为什么会说,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将被子蒙到头上,我坐在床上双手抓着被角将自己包成一团索索发抖,风不知道哪里渗出来,四面八方都有缝隙的样子。 床跟床垫除了让你坐着好受点,对于抵御低温毫无帮助。被子不算薄,问题是环境太恶劣它也无济于事。 没人告诉我,凯厄斯呆的地方这么冷。 他所谓的卧室,全部都是用巨大的山石建造起来,拱顶天花板,大手笔斜削而下的石头流畅光滑。比起他铁门外花里胡哨得堪称艺术奇迹的壁画装饰,这里空洞朴素得让你觉得唯一具有观赏性的玩意,只有这些硬邦邦的石头。 我以为凯厄斯再不济也给我腾个房间出来,毕竟他们沃尔图里城堡依附整座山,搞不好为了能多住些非人类而掏空了山肚子当老巢,下至百米上至百米,哪里都有建筑物。那些个尖顶壁柱,下水道喷泉,数不清的雕像,内里的长廊花窗都给我种穿越时空,富贵到森然的诡异奢侈感。 这么多房间,不是全满了所以才让我跟凯厄斯挤一个吧。 在十八岁前,我没想跟个男的同居。如果查理知道我现在跟个男的,哪怕他不是人,同睡同起一个屋。他一定会发愣许久,才跳起来暴怒地拔起他那把没杀过人的枪,将跟我同屋的家伙突突突了。 你还小,克莱尔。突完登徒子后,查理会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以后你长大了,会遇到更好的。这是他的标准说辞。 多优秀的舅舅。 我真想他。 问题是,枪大概打不死凯厄斯。 我继续抖抖抖,因为看到凯厄斯走进来这种寒冷就更变了意味,他刚从那个都是书架各种阴森装饰品的石头大厅,通过一扇石头拱顶门走过来。 这个地方目前看起来只有两部分,办公大厅,接着是这里,一个卧室。如果你觉得这个四五十米同等长宽,堪拼小型广场,没有任何家具,椅子,床,柜子加电灯的鬼地方是卧室的话。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卧室是拿来干嘛的,练习瑜伽还是跳广场舞? 而且气温真是低到你敢闭眼睡觉,明天搞不好就睁不开眼的地步。沃尔泰拉的九月份气温这么低吗?地中海气候的秋天不该是这种温度吧。 我努力挨啊挨到床头那边,不太敢去靠这张古董床的镂空花卉雕,压坏了又是一件麻烦,我现在已经有太多麻烦了,能省则省。 凯厄斯脸不红皮很厚地抬高他的下巴,不得不承认他的好皮相给了这家伙独天得厚的条件,让他的目中无人狂妄疯狂,都变成强悍高贵。当然,前提是你别跟他相处太久,外貌这玩意经不起折腾,三秒前你还觉得赏心悦目,后三秒你恨不得将他满口白牙敲下来。 他才洗完澡的样子,里面的衣服是白衬衫,外面随便披了件黑色的长袍。头发湿漉漉,柔顺的金色发丝没有平时一丝不苟往后打理好的规矩,他洗完估计连梳子都没用,直接伸手将那些头发随意往后扒两下。从头发落下来的水汽,沾上了透气良好的薄料衬衫,隐约露出里面的皮肤颜色,洁白如瓷。 他今天洗的澡已经不仅一次,我整个人包头包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这样也无法给我点安全感。 那个吻可怕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我的唇上,那种毫无温度,危险苍白的亲密。他试着想更进一步,在我紧张到心跳失控,死命压抑着的情绪快要崩溃前,他又快速抽开自己的身体,狂暴的情绪从他眼睛里涌上来,唇色红得妖异。 他在犹豫与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看我的表情绝对称不上美好,阴鸷贪婪。最终选择掉头骤然冲向大门,几乎是在他消失的同一时间,我听到门外一声重物砸开水面的巨响。 他跑去跳喷泉了,一个小时后他才重新出现。衣服装扮全部换过,不见丝毫狼狈。 期间我一直不敢动地缩在椅子上,我连咽口水都很谨慎。还记得他将舌头伸进我嘴里的恐怖经过,如果我已经被逼着沾上他口中的毒液,我又不小心将自己的口里咬出伤来,那跟自杀没两样。还要祈祷我的食道包括胃都没有伤口,那些毒液能消化吧,只要不见血就行。 当我确定自己没有事松了一口气时,才有空去想我大概……可能被一个异性吻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美国也会遇到亲吻礼,可是长辈只会吻我的额头……听说地中海地区尤其意大利人士特别热情……热情到去亲吻女人的嘴那简直就是在耍流氓,哪国礼仪都没有舌吻这玩意。 而凯厄斯若无其事的厚脸皮,已经到了我只能仰望的地步。我实在是体力,智力,不要脸都拼不过他,只能将这个哑巴亏往死里忍。 总而言之,我们度过了“相处融洽”的一天。现在的时间是夜深人静,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问题是,我继续抖,好冷。 凯厄斯对于低温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殷红的眼睛像染血的黑夜,不见光亮的深邃。金色的发丝因为湿气,凌乱地贴在他白皙的前额,脸颊边,这让他看起来有种居家的轻松。 体温低就是有这个好处,你总不能期待一块从雪地里翻出来的死石头会有气温下降的概念。 他看到我包头包脸包一身地缩到床里面,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轻抿着嘴唇,黑色的衣袍飘在他脚下。 这里就一张床,据非人类说,他们是没有睡眠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大脑都不用休息。这种高强度运转他们竟然还能永生不灭,太颠覆科学了。这么说我是不用纠结凯厄斯会来抢床。 他来到床边,脚一勾将那把黑色的椅子拖过来,直接坐下。 我被冻到有点麻木,盘着的腿还好点,搁在下颌处的双手连弯曲都能有那种刺麻的冰冻感,不是忍不了,就是有点难熬。而且随着时间的流失,会越来越熬。 凯厄斯大爷坐姿很懒散,他歪着头,也不在意自己满头湿发,用手指搁在自己唇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我,似乎在想接下来要干嘛。 毕竟我俩如此你看我不看你,水深火热话不投机绑架犯与肉票的诡异关系,还塞一屋面面相觑,这种扭成麻花辫的状态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纠结完的。 比起凯厄斯的神游状态,我因为寒冷而注意力涣散,渐渐我将目光专注在他身上。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袍子,看起来料子不错应该不透风吧,虽然有点薄但是聊胜于无。 他一点都不冷的样子,如果开口跟他借件袍子他也许不会介意?反正我现在状况就这样,除非现在就想不开去撞墙脑袋开瓢,不然注定要跟这群老不要脸的吸血鬼你看我我不看你,所以现在是能熬个几天算几天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我四处飘忽的视线不小心跟凯厄斯的红眼睛对上,立刻眼珠一斜不敢看,跟这货借衣服我果然是大脑也冻结了,这种事无论再冷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实在是掐死我都开不了口。 “你很害怕?”凯厄斯突然开口问,他轻皱起眉,语气很平淡,不像生气反而有点疑惑。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说害怕最害怕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心里跟身体都处于一个疲倦期,大起大落的情绪也需要在身体有活力的时候才能充分表现出来。我来这后身体就没有好过,不是发高烧就是断手,一开始还吓得够呛都把那点精力折腾光了。 现在只要他们不抽风做出一些毁三观的事情来,我都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抖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我很冷。 冷到身体都无暇照顾害怕这种高调的情绪。 凯厄斯见我没第一时间回答问题,皱眉更厉害,他精致的外貌不是那种脆弱虚无的美丽,而是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可怕冷艳感。这让他每次不满的时候,表情都很具有攻击力。 “我想你对我有点误会。”凯厄斯用指尖点了下自己的眉间,将上面暴躁地皱起的痕迹抹压下去,看来他对自己一皱眉就很凶狠的表情也是清楚的。 我谨慎地瞄了他两眼,这副深夜要跟你谈心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不是这家伙的个性,难道他被喷泉水泡傻了? “我曾经生活在克里特岛上,那算是我的出生地,我名凯厄斯-沃尔图里,而我父亲赐予的名字是凯厄斯-米诺斯,以表达对于我降生的喜悦欢乐。”凯厄斯说这些话时并不是以一种陷入回忆,充满美好过往的语气在倾诉,他的神情平和寡淡,更像是在做自我介绍。“我自小生活在王宫里,四周都是奴隶,当时我以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所有不轨的觊觎者都打压下去,那群家伙……哼呵。” 凯厄斯嘲讽地笑了声,无论他的笑容多么有观赏度,也无法掩盖他对于弱势群体不屑一顾的鄙视情绪。 我突然很同情他口里那群,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不轨觊觎者”。 悄悄地将双手放在嘴前,哈了哈,从石头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我头有点疼。我想凯厄斯是不是夜深无聊,加上这里只有一个大活人,才索性将我当成垃圾桶又要开始嫌弃那嫌弃这。或者,他现在要嫌弃的是他的童年往事。 当信友的时候没少干,他本质其实就一个话唠。而且还是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看哪都需要改造的尖酸刻薄中二者。 不过,奴隶?王位继承人? 这些词我怎么听都觉得不接地气,当然我不能期待一个老不死,据说是十九岁的小龄青年,开口就是嘻哈街舞跟台球。 “后来我继承了王位,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父亲留给了我一堆烂摊子,军队,财政,加上女人都一塌糊涂,我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将事情搞得这么乱七八糟,安纳托利亚那群蠢货都快要登岛打上来了他还在寻欢作乐。我组建了当时最大的海军部队,将他们狠狠踢出去,愚莽的侵略者,日落之处浩瀚大洋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凯厄斯说到战争,冰冷的眼睛里才开始有了光亮,像是闻到鲜血的狩猎者,他隐隐兴奋起来。 我可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将被子拢得更紧,身体很疲惫,这种环境让我睡不着觉。还有军队财政侵略者是一回事,那个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终于是鼓起十万分的勇气,颤抖着声音,很轻地问到:“你……你妻子呢?” 他口中的女人,大概是他老爸给他找到的老婆,不然我实在无法想象他老爸能给他留下什么女人,才能称为财产的。 如果你有妻子,拜托深夜快归家吧,别坐在这里恐吓我了。 “妻子?”不管我声音多像蚊子叫,他也能立刻听得一清二楚。凯厄斯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似乎我问了个很讨厌的问题。他冷漠地僵着脸,微微抬高自己的下巴,冷笑着说:“我没有妻子,她们都不配,我是最高贵的米诺斯王,我统治着整个希腊联邦,我的心不曾为任何人付出过,除了我的荣誉。它冷如硬石,地狱之火也无法让它融化温暖。” ……我无力评论,他说的是哪个时代的历史,我脑力不够用。 高贵的米诺斯王?这难道是希腊神话,下一句就算他说宙斯是他父亲我都不惊奇。 “我的臣民爱戴我,我带给了他们无数的胜利,财富,包括良好的教育。我还将周围那些国家的财产都掠夺过来,他们的统治者都是一群懦夫,没有一个人敢接受我的挑战。”凯厄斯的笑容有股压抑不下的得意洋洋,他对于胜利有狂热的执着,说的不知是哪门子猴年马月的事情,也能激起他体内的疯狂因子。 我……好同情那群住你隔壁的所谓统治者。这种自吹自擂的冷傲模样,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有点不习惯。 “后来我与埃及人,喜欢推销绛紫颜料的腓尼基人进行海上贸易,我在他们手里夺走了大量的财富来充实我的军队。有了最强大的海军,我必须开始训练步兵。时机在我手里,很快就能成熟,差一点我就能训练出来……”凯厄斯似乎想起什么,恨得牙痒痒的,有时候看他像是面瘫,可是情绪一起脸部表情堪拼影帝的丰富多彩。 我抖得更厉害,我想起他以前文艺的时候那信的口气,也是这种德性。问题是,我没想到真人讲述会上演,怎么办……怎么听都像,我无法代入。 凯厄斯从激烈的往事回忆里抽离回来,他不满意地咬下牙,猫磨爪子的狠劲。然后恢复平静,深思一样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表达什么。 “那时候……我还是人类,在沃尔图里这个姓氏来到我的生命里前,我已经是最强的战士,坐在最高的王位上。”他声音莫名低下去,食指有些别扭地弯起搁在自己嘴唇上,似乎想让自己的音量更低点,他的语调轻忽到接近温柔。“所以也没什么不同,我很优秀。” 最后一句,他终于有点正常人的不好意思表现,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瞪着这屋子某块碍他眼的石头。就好像他刚才说的话,夸奖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低头无声笑出来,大脑里面明明很害怕他的攻击,可是笑肌实在是不受控制,忍到我整个肩膀都在抖。 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笑,如果让凯厄斯看到以为是嘲笑,他八成会恼羞成怒。问题是他说的那些事情怎么听都像神话故事,一要让自己相信他,笑意说涌上来就涌上来。 特别是他一本正经,特别认真在强调他干了什么伟大的事迹时,那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边怕边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这里搞得不正常。蜡烛及墙壁上的照明火焰很暗,我没笑出声,所以凯厄斯应该不会发现。 深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好不容易将这股压抑了好久的笑意松懈开,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抬起头,沉默地等待凯厄斯又打算说哪些深夜冷笑话来打发时间。 一个黑影已经笼罩了我,我来不及收敛的笑意抽搐在嘴角,凯厄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很尴尬很用力地把自己的嘴角抿成直线,抓着被子低头继续抖。 我想,要不要将床让给他,然后我到外面大厅角落蹲一宿。 他的眼睛微眯起来,伸出手想抓住我,我连忙挪动就差没滚成一丸子。不是故意嘲笑你的,真不是。 最后他的手指摸上我的嘴角,凉意渗入到脸上的皮肤里,我将眼睛瞪得圆溜溜,怕他又要干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来。 “克莱尔。”他本来要严厉地对我宣布什么,结果手指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停住,再次确认地摸一次,临了还用指尖在我脸上戳几下,恨不得帮我戳出个酒窝。然后他大声说:“你的体温怎么下降这么厉害?” 我被他膈应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需要问吗?难道不是你故意将我丢在这个四面透风,温度低到可以当冷藏室的鬼地方?我还以为,这是惩罚。 凯厄斯看起来也不是真正的傻瓜,他眉眼间都是隐忍的暴躁感。一下子就将我推平到床上,我的头直接碰到柔软的床垫,这张床什么都送了,就是没有送枕头。 眨眼间凯厄斯突然消失在我面前,四周顿时鬼影幢幢,空洞得可怕。 他回来得很快,不过几秒又闪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巨大的毛皮,皮色深棕,在闪烁的火光下泛出美丽的光泽。来到床边,他双手一甩将这毛皮被子盖到我身上。 厚实的毛皮很温暖,暖到我脸都开始发烫。 “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差点就失去全部的体温。” 凯厄斯这绝对不是在认错,他狡猾的眼睛里充满了犯罪者,如果我冻死了他能找出一大堆认罪者,包括制造这张床的厂商。 “你该睡觉了,克莱尔。”凯厄斯好像大彻大悟,他终于想明白我是个人,不是不用睡觉就能活着的另一种生物。 我闭上眼,催眠自己,我可以睡得着睡得着。 但是身边坐着这家伙,那种实质的压力,如影随形到让我不堪重负。 “你睡着了吗?”他的忍耐力不比我好,很快就不满意地问。 我,…… 如果你不在这里,我搞不好能不失眠。 “恩?”他冷哼一下,手指抓着我露在毛皮外面的长发,不耐烦地扯了扯。 这样睡得着才怪,我不敢去救自己的头发,只能默默忍受恶势力的压迫。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只能睁开眼憋屈地轻声说:“快睡着了,如果有张cd我可能会更快睡着,呵呵。” 这里没电有cd也没用,但我总不能实话实说,他才是让我失眠到神经质的罪魁祸首。 凯厄斯果然沉默了,就算他真的是最高贵的什么王,也不代表他能发电放歌。 我们安静地互瞪着,这里很安静,安静到呼吸的交缠都能听到。凯厄斯见我真的睡不着,抬眼往四周看了下,在衡量什么地对我说:“你睡着了。” 又来催眠曲? 我无动于衷,睡不着。 这让他很挫败,我就算闭眼他也知道我有没有睡觉,所以我想装睡都没法子。 很快他就站起身,过于用力虚披在身上的黑色袍子都滑落到床上,凯厄斯一点都不在意,穿着衬衫就飘出去。 我看着他的黑袍,又看看这里的石头天花板,有些恍惚。都不敢去想我以前是怎么睡觉的,我会放一夜的乡村乐,听一夜的雨声,绿色的福克斯,深夜的家。 凯厄斯再次出现,他手里拿着那把金色的小型竖琴,与他的发色出奇的相似。没等我回过神,他已经坐到椅子上,面对着我。 手指轻抚过竖琴的弦,不属于人类该有的白皙肤色,在竖琴的衬映下接近透明。他似乎是很久都没碰这东西,在琴弦上拨动几下,琴声低沉平静地流泻出来。 凯厄斯将竖琴放在他的大腿上,身体微侧着,他很快就进入状态,神情随着他的指尖的颤动而开始沉静下来。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有这种表情,失去了所有的躁狂,静谧成为他眼眸里唯一的情绪。 拨出的音符不是战斗曲,而是水滴石穿的柔韧,连绵,温柔到你灵魂深处里的清澈音符。 他很认真,像坐在水池边的希腊神祗。 我模模糊糊地看着拱形的天花板,突然有点想哭,这音乐温暖到我想家。 夜色浓重,时间绵软。 凯厄斯突然有点不耐烦地质问:“你睡着了吗?” 我……“睡着了。” 第47章 凯厄斯(番外) 我终于得到了三千来最让我疯狂的东西,触手可及的清晰世界,进入视线里的任何一切都从虚无的空白线条,那么令人窒息而脆弱地向我展现着最真实的一面。 不再是那个混乱而接近末日的无色之地,谎言的后遗症让我想发疯毁灭所有看到的物品,生物,包括能炫耀自己了解,并且能看到色彩的吸血鬼。 我死死抱着克莱尔,她金色的头发浅朦地垂到我手臂上,发丝缭乱细腻。整个人轻如羽毛地躲在我怀里,侧脸埋在我胸口的位置,微弱的呼吸像火烧,伴随着她的心跳声而填满了我躯体内,死水一样的空洞安静。 我看到颜色大面积蔓延呼啸开,从克莱尔温暖苍白的脸孔,流淌而下,来到皱起包围着她身体的花色毯子上。她像个人类婴儿那样地将双手搁握在自己心脏的地方,指尖微翘,那些苍白的皮肤颜色在这里开始,泾渭分明地与四周隔离开。 她的呼吸越是虚弱,周围的色彩明度就会下降。除了她自己本身的颜色依旧饱满充实,离她遥远的物品越会黯淡。 我站在色彩最鲜明的中央,有时候会突然暴躁起来,阿罗曾经说过你在害怕什么,我战而不胜的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没有任何东西能打败我,无论是吸血鬼狼人还是所有犯罪者,都不能使我产生恐惧的心里。 害怕,这种懦弱的情绪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我只是生气,生气克莱尔的脆弱。 比我遇到的任何生物,任何东西都要来得不堪一击。 我的力气可以掐碎她身上任何部位,随便一点灾难都能要她的命。 而她竟然还敢反抗我,不知死活地跟卡伦那个自虐的变态呆在一起,最后选择死亡毁灭这种色彩也要拒绝我的庇护。 愚蠢,天真而不识时务的弱者。 我暴躁得都快要接近憎恨,她太脆弱了。柔软的皮肤下是同样质感的温暖,血液的芬芳无时无刻不跟着四周的色彩在缠绕着我。 她接触到我的地方都在发烫,我不能正常地呼吸,摈弃所有的味道。 这种血液的香气能激起我狩猎的最本能状态,就算我的身体满足了不需要任何血液,也无法阻止这种疯狂的渴望无止尽贪婪的攫取。 我不会被这种**控制,任何东西都不能控制我,包括克莱尔的血液。 加快速度从走廊走过,最鲜艳的色彩跟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我发现四周的色彩会随着克莱尔的身体状况而不断变化。 她健康地在奥林匹山脉里奔跑的时候,像只小羚羊。我从百米外就能看到翠绿色的叶脉在冷杉上摇摆,追逐着她带来的颜色,随着那些深色的蕨类植物,枝叶上的雾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一路铺就的美丽。 只要跟随着那些不断清晰的东西,我屏住呼吸不去嗅她的味道也能找到她。 而现在,色彩的范围已经慢慢萎缩到十几米,因为克莱尔睡着了,她灼热的呼吸滚烫了我胸口的位置。 我来到城堡外部的前厅,人类,麻烦的人类。吉安娜害怕地对我行礼,“老板,这个孩子在发高烧,她需要大量的水分补充与一些退烧药,如果能让她泡一下热水澡会好很多。” 吉安娜的态度让我觉得厌烦,不成事的废物,没有特殊技能的无能者。 我不想将克莱尔交给她,但要马上去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人也来不及,吸血鬼倒是有很多,我怎么可能将克莱尔,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交给吸血鬼看管。 这简直在开玩笑。 色彩又萎缩了一米左右,最边缘处慢慢变淡,重新回到灰白的颜色。 她很难受,连呼吸都是种困难的苦痛。 越是脆弱的身体状态,色彩就更摇摇欲坠,薄冰上的危险,随时随地崩塌。 我将她放在沙发上,看见吉安娜战战兢兢走过来,她拿开了克莱尔身上的毯子。一股浓烈的血气让我无法忍受地后退开几步,就算是屏住呼吸也没有用。 我还记得,我的身体,我的基因,我的大脑及狩猎的本能都还牢牢记住她身上的味道。 她的血液通过我的口腔,滑入我的喉咙,渗入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那种滋味如最昂贵的毒药,可以让我在极乐中死去。 吉安娜将她受伤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脚上的伤口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迹,我忍耐得太久了。在飞机上的时候,如果不是简的阻止,我已经对克莱尔发起攻击。 就算是我新生的那一年,我也没有被这种**如此控制住。 我讨厌被这种兽性掌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克莱尔,她这么瘦小孱弱怎么可能左右我的思绪。 这么苍白,这么温暖,这么…… 克莱尔突然皱起眉头,微弱地低声喘息起来,她感到疼痛。 我立刻阴狠地看向吉安娜,恨不得将这个无用的家伙丢到下水道里。冷声质问:“你会不会弄?” 吉安娜抖得更厉害,她低声说:“我很抱歉,老板。” 抱歉有用那些该死的罪人都能从绞刑架上爬下来耀武扬威了。 如果不是现在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我真想让这个女人提早退休。 “给我好好照顾她,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立刻转身,我必须离开这里,胸口腾起一股无法止息的火焰,鲜血的味道太过狂暴,我需要冷静。 现在对克莱尔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我,歌唱家,或者是歌者,这两个词没什么不同,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快要控制不住,这种该死的味道。 不断加快速度,闪电都要被我甩在身后。我看见色彩在我身上褪去,这个末日之地,毫无质感,空洞单薄的世界又回到我眼睛里。 我忍不住想转回去,不顾一切回到克莱尔身边。 这种懦弱的情绪被我残酷地镇压下去,我直接撞开会议厅的大门,像是飓风来到办公桌前面,那里有几把石椅,我直挺挺地坐下,喘着气手抓住自己胸口处的衣服。明明没有了心跳,为什么我像是能感受到那种剧烈抽搐的蠕动声音。 我搞不明白这种狂烈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暴躁的恨意,也不是为了正义或者战斗而兴起的激动。 这种在我身体里四处肆虐的玩意,类似克莱尔带给我色彩的惊喜。 但是我现在已经看不到她带来的一切,无论是血液的诱惑还是色彩的清晰。而这种感觉还在,还恐怖地不断增加,累积成火山等待爆发。 错觉,心跳重新活过来,扯动我的血管,复活我全部的内脏,我变成了一个人类。 这都是错觉! 我不该有这种该死的错觉,我的身体无坚不摧,我早已经没有了人类身上任何一点不堪造就的特性存在。 手指都快要插|进自己的心口里,硬邦邦的触感。我快速抬头,杀气弥漫在我的眼睛里,我的视线都蒙上一层灰蒙,这是红色,因为控制不住杀意而涌上来的鲜血充实了眼瞳。 阿罗嘴角含着一抹可亲的笑痕,双手轻轻合在一起,鼓起掌来。他的走动飘忽不定,优雅地来到我身边。 “亲爱的弟弟,实在是太难得了,你得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什么完全占据了你充满了勇气的内心,你简直比新生的孩子还要暴烈凶猛。” 阿罗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恨不得抓住他的手,将他狠狠甩到墙壁上。 “而且你的忍耐力可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可怕得多,你竟然能若无其事地抱着克莱尔,你的歌者从美国走到沃尔泰拉,在她身上有伤口的情况下。”阿罗夸张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快要突出眼珠子地赞叹,“你实在太厉害了,她的鲜血对你而言是那么具有诱惑性。” “我们坐飞机来的。”我不耐烦地纠正他的话,现在尤其受不了他幸灾乐祸的得意表情。 “好吧,你竟然没把飞机拆了也算是件好事,不然海蒂又要到财务部申请交通工具购买单。” 阿罗轻飘飘地走到桌子旁边,随手拿起一本古老的硬皮封面书籍,他翘起小指,慢悠悠翻过书。“我刚才在苏尔庇西娅的房间,我美丽的妻子啊,她还是如此牵动我的心。我们还谈起了雅西诺多拉,不可思议,我们在今天之前一直以为有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当我问起这个女人,凯厄斯所谓的妻子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力,做过什么事情时,美艳动人的苏尔庇西娅却突然之间失去言语,因为她再也想不起来,你所谓的妻子是谁?” 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腻歪,我有些厌烦地看着他永远能不进入主题,唧唧歪歪一大堆就想烦到你自动求饶的鬼样子。 “而克莱尔,彻底拆穿了你所有的谎言,你替自己找来了最大的麻烦,弟弟。”阿罗眉开眼笑,口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嘲讽,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心人,一条花斑尖头蛇,只等着最好的时机冲出来咬死你。“你可真能隐藏,哪怕我早就知道你的视力似乎有了点小问题,但是为了你可爱的自尊心我从不会提起。可惜我错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早就该调查为什么你会看不清楚东西,如果我能认真点……” 阿罗笑着,恶狠狠将手里的书籍捏皱揉碎,他手背上的肌肉在颤抖。 “那也没有用,只要我再说一个谎言,你的所有调查,就算你知道我的能力我也能立刻让你遗忘。”我觉得自己开始坐不住,灰不溜秋的一切,我龇牙地冲口而出,托盘而出后我就没打算再隐藏。 而且就算我现在说谎,在克莱尔面前阿罗还是会很轻易看出不对劲。 一切谎言在克莱尔面前都能失效,包括我吸血鬼的身份。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大脑还没反应回来,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清楚地感受到我的身份。所以她才会什么都不清楚前,就将我当成可怕的狩猎者,意图着逃跑。 这种能力,又碍眼又麻烦。 不过阿罗一定会很开心,他终于能找到个克制住我的人。 “当然,难道你以后还会继续行骗?谎言之子,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你也会害怕吧。”阿罗尖声训斥,他绷住脸,终于不再戴着那张假惺惺的笑脸,生气地说。“你可知道你的能力能做成多大的事情,可是你把它都用在什么地方,欺骗我,欺骗最信任你的伙伴,你的朋友,你不可背叛的哥哥。” “够了,我在沃尔图里上用尽了我所有的诚实,除了亚西诺多拉那个无关紧要的小谎外,我没有必要再欺骗你。而我身上的能力,对我来说比鸡肋还不如,特别是在发现克莱尔后,我绝对不会再搞砸她。还是你觉得我的能力可以战胜一切,给你带来无数的‘财宝’,像是简那样的天才。但那只是你的收藏癖,而不是我的,对我来说沃尔图里最重要的是维持好绝对的秩序,发现罪人可比发现人才重要多了。” 我生气地站起来,跟阿罗这个家伙讨论这些玩意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从不认为我有错。 “看来你不喜欢使用你的能力,弟弟。”阿罗无奈地摊摊手,他红色的眼珠里面全是黑色的算计,我太了解这个阴险的家伙了。 “必要的时候,我可不会大方地将这种能力彻底舍弃,但是我也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那你不会欺骗我?”阿罗冲过来,他抓着我的手,恨不得掐碎我的手腕。他的虚伪面孔终于扯开,满脸都是冷酷的压抑。 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彼此很多时候都清楚对方什么德行。 他的笑脸在我面前永远是揭露得最快的,因为他知道我了解这亲切的笑容下面,是一颗多么冰冷的心。 “阿罗,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沃尔图里是我们姓氏,我会欺骗你,但是我不会欺骗沃尔图里。只要你还是沃尔图里的领导者,是沃尔图里的象征,我就绝对不会站在你对面。”这不是谎言,我任由他在手腕上用力,很认真地说。 阿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他已经对自己的读心术产生了怀疑,小心多疑是他的弱点之一。 “呵呵呵呵呵……”他突然用双手包围住我的手,同样质地的手指用力地拍下,口里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声。他颤抖着肩膀,回到他亲切包容的神态里,“当然,时间不会欺骗我,我们已经认识了三千年,就算你拥有谎言的能力,可是你的性格却不会变,有些事情你凯厄斯不屑去做。我相信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然后松开我的手,退开几步笑着打量着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笑得那么恶心在笑什么。我不觉得我们刚才承诺的誓言,能让他有这种好心情,还有余力用看戏的眼神看我。 “不过你怎么忍得住呢,那种甜美的滋味,我光是在你心里感受到都快要受不了。”阿罗惊奇地笑着说,他完全不知道适而可止是什么玩意。 我不喜欢他这样谈论克莱尔,这种无所谓的该死态度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她的能力是一个大惊喜,我从未遇见过,这么敏感而完美的预警反射,她的大脑几乎可以看穿所有伪装的危险,例如吸血鬼。”阿罗冷漠地说,他老奸巨猾的一面在凌乱的火光下面,显得阴森无比。“就像是在拒绝假象,包括你的谎言,她都能自动抵抗。可是她却无法拒绝我能力,所以她不是天生的异能盾牌。喔,很有可能她的能力与真实有关,可以看穿任何虚假的真实。是与你完全相反的能力,却能同时给你带来谎言后遗症的治疗效果,真是奇迹。” 我当然知道克莱尔拥有什么性质的能力,这些不用阿罗来科普。 “我们必须快点转换她,作为人类的克莱尔随时都会失去生命。”阿罗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他很欣喜能同时得到两样截然相反的能力。 我又感受那种抽搐的痛苦,她拒绝了转换的机会,她愚蠢地拒绝了。 我真想立刻掐死她算了。 “我必须是她的转换者。”我无法忍受任何吸血鬼攻击克莱尔,我不相信他们,如果他们忍不住,克莱尔迎来的就是真正的死亡。 “别开玩笑了,弟弟。”阿罗不可置信地高声大喊,他的意大利歌剧说话方式老是换不过来,惊讶的遗憾能喊成尖叫。“她可是你的歌唱家,你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忍耐鲜血的诱惑,她的味道能让你在任何时候发疯。如果你想当她的转换者,克莱尔会被你杀死。” “我可以,我试过了,能忍耐得住。”那一次差点毁了我,三千年来最难熬的时刻,差点被狼人杀死的的灾难还比不过将牙齿从克莱尔身上移开。 “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哭着求你,你可真善良。”阿罗的语气里都是莫名其妙的讥讽,那笑容下面是熟悉的落井下石态度。“善良到将毒液吸回来。” “我必须救她,因为她的能力正在失去。”我烦躁地反驳,真不知道阿罗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谎言。”阿罗毫不留情地戳穿这种话,“你清楚地知道,克莱尔的能力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失去,将她转换后她的能力只会更成熟,就像是亚力克跟简。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转变,只是因为克莱尔在求你,她求你拯救她。” 我握紧拳头,怒火从我的胸口里涌出来。 所以说阿罗的能力有时候真的很令人厌恶,他总是喜欢任意窥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是啊,你可是她的英雄,你是这样认为的,多么浪漫的念头。”阿罗叹息一样地说,他轻轻地用手指点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继续高兴地说:“你不想违背她的意志,真是绅士。如果不是你将希腊第一美女给忽悠到去跳水自杀,我会相信善良体贴才是你的本性的,哈哈哈。” 啪,我拍碎了桌子的一角,更想拍碎的是阿罗那张难看的笑脸。“你在说什么疯话,现在她的身体还不适合转换。” “难道不是你遇到了最危险的劫难。”阿罗很无所谓地说,他恶劣的看戏爱好,从他转换的那天起就没变过。“就像是我遇到了苏尔庇西娅,仅仅只是第一眼,我失去心跳的心脏就告诉我,是她了,我的劫难。” 我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劫难不劫难。 “‘爱是一种甜蜜的痛苦,真诚的爱情永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的’。”阿罗充满激情的声音像朗诵,他曾经的朋友莎士比亚,一定很厌烦这家伙这样滥用他的词句。接着他又恢复平静说:“我们总是习惯于一见钟情,几乎没有谁能逃脱这种命运的牵绊。”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觉得阿罗文艺的无稽之谈实在太可笑了。我没空在这里听这家伙大脑坏掉的胡言乱语,吉安娜那个蠢材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克莱尔的,我必须回去看看。 冲出门后,耳朵里面还能听到阿罗可惜的叹息——“为什么你不懂呢,爱情是如此甜美与危险,看来你真的没谈过恋爱,我亲爱的弟弟。” 我发现,还是将这个家伙吊在广场的钟塔上闪闪发光,比较符合事实的发展。 爱情,可笑。 这种可笑的感情,是阿罗与苏尔庇西娅一见面就腻歪着读爱情诗句,还是马库斯那个家伙失去了狄黛米后,行尸走肉的生活。 我抓住自己胸口处的翻涌,心脏像是颠簸的海中行舟,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重新回到前厅,克莱尔安静地睡着了。 四周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色彩,我让吉安娜下去,然后坐在克莱尔身边。 她不再对着我发抖,微弱的呼吸平稳而温暖。她的脸色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我困难地咽下嘴里的毒液,忍耐住她身上任何与鲜血有关的颜色魅惑。 我希望克莱尔能永远这么安静地呆着,因为她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什么危险都可以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我大脑里面还回响着阿罗那些可笑的话语,劫难? 什么困难都无法难倒我,我用一只手指就能按死克莱尔。 她翻了身,有些不舒服地踢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等我发现时,我已经反射性将被子重新扯到她身上,因为人类感冒的时候需要注意,再次着凉会加重身体的虚弱程度。 我竟然守在这里帮一个人类盖被子? 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那么罪人要去捉,有那么多场刑罚要去解决……克莱尔又将被子踢开,她皱着眉困难地喘气,我再次将被子扯回去,将她盖严实。 老实点,真是麻烦。 我嘴往后咧开,真想咆哮。 动不动就受伤,生病,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虚弱还敢拒绝被转换,不知死活。 阿罗说得对,克莱尔的能力有很大程度上在被转换后,还能留下来。而剩下的不可预知性是很小的误差,我清楚能力的消失或者变异都是百分之一里面的意外。 如果现在将克莱尔彻底转换,我听到自己理智的劝告,这才是对的,正确的选择。心脏内的抽搐在鼓噪什么,我狠心压下去。 我的手指缠绕上克莱尔美丽的发丝,浅淡的发色如云雾。 她侧身露出洁白的脖颈,暖呼的血液在动脉血管里流动。我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我曾经转换过很多士兵,这种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控制好时间,毒液的进入量,很快就能完成这个过程。 转换的过程最痛苦的还是新生儿,他们会在基因改造的时候受尽折磨。我犹豫了下,克莱尔一定会挣扎得很厉害。不过只要熬过几天,她就能新生,到时候我要先准备好食物给她。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干净点的,年轻的女孩子?男人就算了,而年纪大的味道不够好。 我注视着她的脖子,她的呼吸有些不规律。很快的,我小心凑近她耳边,安抚地说道。然后将嘴唇往下移动,我吻到她垂下的发丝,接着是她脖子上的动脉。我的嘴唇在她的血管上燃烧,毒液不受控制在口腔里溢出来。 然后,什么东西破裂开。 我听到了一种细碎温热的声响,在碎裂。 就像是柜台上那些花朵在水的滋养下,第二次开放的清澈声音。 随着而来的是我手指被烫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淌过我搁在克莱尔下巴处的手指。我连忙抬头,才看到她在哭泣。 无声无息,眼睛紧闭地流着眼泪。 我发愣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没收回来的手指全是她的泪水。 她还在睡梦里,可是哭得很厉害,没有任何声音地拼命哭着。我感觉手指快要被融化,连忙缩回来,站起身往后退开,那种被鲜血掌控住的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转身就走,速度快得像溃败的弱者。 咬着牙齿,疯狂地在城堡各处流窜,这不可能,我告诉自己。 我真想将阿罗拆成尸块,丢到火焰里焚烧。等到理智重回到我的大脑,我立刻停住自己愚蠢的行动。然后又加快脚步冲到前厅,我将克莱尔一个人丢在那里无人保护,在这个都是吸血鬼的地方。 不可原谅,等到回到她身边,看到被子滑落到地上,我几乎暴跳如雷。 又踢被子! 我将被子扯起来,力气大到可以撕碎它,最后还是盖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卡文就想写番外的毛病怎么破? 这番外是《真实》章后凯厄斯的事情,摸摸下巴,一见钟情什么的我实在是太省事了。 所以说,我们隔日更吧。明天别刷。摸摸。 第48章 凯厄斯(番外完) 克莱尔那么差睡姿到底是怎么养成?除了踢被子外,她还喜欢乱滚来滚去,我将她往沙发上丢了很多次她愣是不醒,不可否认有时候是我能力原因。 我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听到海蒂高跟鞋扣中石头地道清脆声响。 她是我们之中像人吸血鬼,她工作让她知道怎么去假装成一个美艳女人,用她特殊诱惑能力去抵消人类天性里防备心。 混乱脚步声跟随着她,大门轰然打开,尖叫与死亡同时发生。 我坐椅子上,日光从圆顶上照射而下。阿罗我旁边看着卫士们猎食,时不时会发出几声轻我叹笑声,他对于他们能如此健康地展现狩猎技巧感到欣慰。 浓烈血气混合着古老墙砖森冷味道,我鼻尖缭绕。 我睁开眼睛,对于眼前光线凌乱场面冷了兴趣。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冷漠地看向阿罗。 “还生气?”阿罗放低姿态,他笑容纯洁温柔,眼里带着真诚歉意。“我保证没经过你同意前,不会再去动那个孩子。” 我怀疑地看向他,忍不住讥讽说:“保证对你来说随时能作废,但我还是相信你,希望这是后一次。” “当然,你得相信我,我诚实品德。”阿罗自信满满地承诺。 鬼知道你那诚实品德是什么玩意?我皱着眉,不耐烦地环视四周,虚无线条散淡地扭曲开,那是瘫倒猎物。 狩猎者咽下后一口鲜血,喉咙处发出满足咕噜声响。 我没有饥渴感觉,我都不知道这种低潮到疲惫欲死沉重,到底是哪里来。我手上还残留着克莱尔眼泪温度,我手指,她从脸上滑落而下泪水,截然不同两种温度。 每次碰到都有接触燃烧火焰痛楚,她不喜欢沃尔图里,我每当想起她有这种念头,就有股冰冷刺痛使劲我胸口处掏挖。 她不相信我谎言,一点都不信。 “盛宴已经尾声,你应该不需要才对。”阿罗有些怀疑地看向下面猎物,还有几个不错崩溃地大喊挪动,“毕竟这个星期你已经进过三次食,太多了。” 当然太多,过于饱足会让我产生呕吐感觉,以前对我来说两三个星期内进食一次就足够了,但现我不敢冒险。 我不能让自己有饥饿感时候,接近克莱尔,她味道可以摧残掉我自制力。 有时候她就是我灾难,噩梦。 马库斯坐阿罗那边,他突然开口,沙哑低沉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凯厄斯,关系纽带无法单方面联系住。我见过那个孩子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拒绝你告白也拒绝你情感。” 我用力抓住椅子把手,脚踩着地板塌陷下去,我踏碎了它。“什么告白?我什么时候向她告白过!”厉声质问,我根本不知道马库斯想表达什么。 “你恨不得将那孩子装到你口袋里,一刻不见就焦躁不安,呵。”阿罗轻声嘀咕,他表示无奈地叹气,一张幸灾乐祸死人脸。 “她不需要你,我们也不好过于强迫。虽然她知道这里很多事,但只要确定她没有危险,沃尔图里除了公正外,宽容也是它代名词,放她走我将投下一票。阿罗,你不介意吧。”马库斯慢腾腾地扭过他硬邦邦脖子,嘴角下垂地征求别人意见,他轻皱起眉头,可以夹死一堆蚊子。 “不,我不介意,马库斯。”阿罗珍惜地伸手拍拍他,温和地说。转头嘴一咧,开心继续补充道:“介意可不是我。” “她去留你们没有决策权力,我才是她决策人。”我冷冷地强调,非常厌恶有人议论这个问题。“她必须留沃尔图里,哪里都不能去。” 说完我就站起来,拒绝?不,她没有资格拒绝。 脚步一转,走下台阶,亚力克与德米特里马上跟我身后。 “多么美好,他现状态多像是那时候我,鲜花里面,我遇到了狄黛米,我心跳复活了,它不断告诉我爱情是什么。”马库斯忧伤而痛苦地说,他沙哑嗓子要碎裂地哽咽起来。 “别难过,我亲爱兄弟。”阿罗跟着长吁短叹,他握紧马库斯手,悲伤地安慰他。“这是一种多么美好感情啊,我懂,我理解。” 我拼命忍耐,这两个家伙,是嘲笑我吗? 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速转回去,将他们一个一个按地上拍碎。这么多年下来,我果然还是无法喜欢这两个家伙性格。 越走越,衣服飘起扯成一条直线,像一群黑色鹰隼低空掠过。 我猛然转身,亚力克跟德米特里立刻站住,衣角垂落。空气里绷着弦,一触即发火药味弥漫我四周。 “训练。”我粗喘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根本不值得生气,就阿罗跟马库斯那两个家伙还不能这么撩拨起我怒火。 亚力克跟德米特里相视一眼,有些奇怪训练场地会选过道上。这个迟疑不过瞬间,他们已经俯身口里发出尖啸冲过来。 他们被我训练到达成佳发射状态,无时无刻都处于警戒线里。 德米特里跳跃而上,过道顶端不过七八米高,大理石平滑顶部他脚尖溜过去,他变成一道黑色影子撕扯开空气,闪电一样朝我头部袭来。 我站原地,眯上眼,亚历克侧身变成第二道急速箭矢。他可比德米特里有头脑得多,如果不使用能力只靠身体,他就会变成不声不响野狼,等待每一个偷袭机会。 我体内沉重疲惫被一种预警激情席卷绞碎,战斗本能又回到我四肢上。德米特里攻击重重落到我肩膀上,痛楚麻木了我手臂,战栗兴奋终于占据我思绪。 我滑步后退,笑起来地伸手禁锢住他双臂,他重量我手里一沉,我像是扔个圆盘,狠狠将他往地上掷下去。坚硬身体将地面石板彻底砸成碎片,发出雷鸣巨响。 亚历克终于等到我背对他机会,他闪身来到我右侧,过身影变成一团聚拢尤散黑雾,冰冷无声袭击像一把锋利长刀,往我背部割切过来。 我控制不住自己疯狂攻击欲,他偷袭已经激起我杀气。 第一时间松开德米特里,我迎上了亚历克攻击,面对面撞过去。过道石头震下飞灰,不堪重负地纷纷裂开缝隙。 亚历克被我一脚踢开,我才骤然停下,觉得胸口一股闷气终于消失。 恢复冷漠神态,我慢慢用手整理一下自己衣服上不整洁地方。这套衣服很容易脏污,虽然同样款式衣服我有一大堆。 德米特里终于缓过来,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是石头碎片。亚历克摸着头从过道很远那一边也走过来,他龇牙咧嘴地低吼一声,认输认得很彻底。 我们进了电梯,意大利歌剧曲调飘我耳里,随着电梯往上,我还听到一个清晰呼吸声。 是……克莱尔,她气味擒获了我注意力。还有她动作,小心而缓慢。电梯停止,我们没有动,像三块僵硬石头。 这里是到达前厅电梯,电梯门外部还有一个铁帘门,正对着走廊。 克莱尔蹑手蹑脚经过电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梯里我们正看着她。四处张望,就像是闯进沃尔图里笨拙小偷,迷了路可怜样。 赤脚踩着地毯声音,轻盈如蝴蝶,表情却非常不安。 “她看起来是想要去干坏事?”德米特里忍不住抽着嘴角,他闷哼两声终于不敢笑出来。 亚历克很适宜地咳嗽一声,他也觉得克莱尔偷偷摸摸动作,很不适合古老严谨沃尔图里风格。 刚刚发泄完郁闷情绪又开始淤积起来,我看着克莱尔消失走廊上身影,才多久不她身边,她就敢自作主张到处乱跑。 难道得受伤生病,她才能安安静静呆着吗。不,她生病也没有多安分。 我走出去,克莱尔注意力完全不四周,她拿着电话,想跟外面联络。我站转角处,她是那么慌忙地接通了目地。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侧对着我脸孔,灯光下苍白得脆弱。她松了一口气,似乎想对电话说些什么,话语含嘴里,嘴角微弯起,眼神有得偿所愿温柔,如阳光下水流,明亮柔软。 她很高兴,能听到家人声音。 我差点就觉得这样她很好,如果让她打个电话就能心情变好也无所谓。 只是差点,接着是怒火上升,私自对外联络是想逃跑吗? 我冲出去,挟带着冰冷不满,“你们干什么?” 克莱尔立刻将电话筒丢开,吓得低头,长发将她整张脸给遮住了,浑身紧绷死不承认自己错误。 犯错人必须接受惩罚,惩罚……我脑子里都是一些残酷到不适合人类刑罚,一想到简能力会用到克莱尔身上,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情,立刻否决。 我竟然想不出一个能惩罚她方法,一个都没有。 这让我觉得焦躁,对于掌握住克莱尔松动是我无法忍受,我迁怒于吉安娜,是她疏忽让克莱尔做下了错误选择。这种没用人类丢进排水系统里腐烂才是正确选择,我冷酷地命令:“亚历克。” 亚历克立刻反应回来,他闪过去抓住吉安娜,轻松自如。 “停下。”克莱尔抬起头,她简直比那个被拖走女人还要惊恐。凌乱长发乱翘开地蓬松起来,这样子她有种愤怒攻击力,像是某种毛茸茸小动物恨不得要去咬谁。很她就忍耐下去,她是如此虚弱,眼眶泛红地恳求我,“凯厄斯。” 我空洞心脏又莫名其妙抽动一下,真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克莱尔看我样子,我怎么可能为了她改变自己决定。 一个女人而已,无权动摇我意志力。我听到她呼吸加,很紧张地沉默等着我裁决。温暖香味一直包围着我,无论我多不需要食物,我身体多饱足,克莱尔仅仅一个小动作就能毁灭掉这种满足假象。 她不费吹灰之力,光是站我身边,就能让我感受到火焰焚烧。 我要打败这种错觉,谁都不能控制我,包括我生存**。我不会听从克莱尔恳求,必须杀死吉安娜。 后我终于开口,“亚历克。”放了吉安娜。等到说完,亲眼看到亚历克又回到黑暗角落里,我还有点怔愣,接着是恨不得再次改口将吉安娜拖出去扭断脖子。 克莱尔偷偷看了我一眼,她以为我看不到,她不懂我们视力极限,就算她站我身后我也能知道她有什么动作。我听到她松了一口气,没穿鞋子脚趾轻轻地挨蹭着地板,如愿以偿轻松。 我莫名地跟着她松一口气,就好像除了她血液,还有情绪也能牵动住我一切。我该将她丢出去,而不是任由她这么不听话一直我身边影响我。 我忍了忍,她看起来身体状态还不错,比昨天或者前天虚弱状态好很多。果然还是得健康看起来才顺眼,只要她不做多余事情惹我生气。 然后我听到她偷偷移动脚步,她想离我远一点。我握紧拳头,冷硬手指咯吱响起,只要觉得不需要我了就想抛开吗? “你想出去吗?克莱尔。”我终于想到一个能吊起她胃口话题,如果她说想,我一定会狠狠嘲讽她不自量力,将她这种该死念头打压下去想象让我好受点。 结果她根本就不吭声,一脸茫然无知地看着我,我她清澈眼瞳里看到自己身影,我忍不住屏息想让自己影子留她眼睛里久。然后我听到自己自作主张声音,低沉而带着音质里特有尖利。“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蠢材,我又说了什么,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改变主意。我气冲冲转身就走,身后她轻轻跟上来,她是想就这样光着脚跟我走吗? 吉安娜工作是怎么干? 还是得我亲手替克莱尔换衣服跟穿鞋子,下次招聘给我弄几个识眼色进来,意大利女人就算了。 克莱尔穿上沃尔图里服饰,出奇合适她。深灰色兜帽下,梳不直金色长发凌乱散开垂到肩膀上,她脸孔有了点血色,可是看起来还是不够健康。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将自己养得强壮一点,就算是人类,抵抗力也不该这么差。 我后悔了,早看到她第一封信件时,我就该将她带到沃尔图里,亲自养大她。我会将她养得强壮健康,任何疾病都无法打败她。 然后,我有些挫败地眯上眼睛,现时机还不行。我无法转换她,因为她还不喜欢沃尔图里,不喜欢…… 如果她变成生儿,会开始逃跑,跑出我世界。 至少人类,就凭她脆弱身体,两条小短腿,怎么也不可能跑出我视线。 我拖着克莱尔手,就如现状况,她根本挣不开我手上力量。别想反抗我,我有些得意地走沃尔泰拉美丽雨景中,克莱尔身体状况很好,百米内沃尔泰拉城,雨水里明亮耀眼,每颗水珠里颜色都能看到,它们紧凑密集雨滴里面,像无数颗小星球围绕着我运转。 我注意到四周每一个细节,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张全景地图放手里面,上面从城墙到石板路缝隙里沙子,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混乱全彩。 清晨沃尔泰拉色彩分明,没有一丝模糊,我呼吸进身体里空气,都含着无数颜色。 克莱尔手蜷缩我掌心里,暖呼呼柔软。她一直试着想抽回去,我无动于衷,除非把手砍断,不然这点力气别想挣扎开。 我望着前方,冷笑起来。 她以为我看不见,所以眼睛很不安分四处乱转,就好像沃尔泰拉能带给她无数惊奇。 这里比福克斯那个惨绿乡下地方好得多,我希望她能点忘记那个乡巴佬小地方。卡伦那个家伙已经是第三次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企图得到我们赞同进入沃尔泰拉,要不是我将那些留言包括信件扔出去烧了,阿罗搞不好会真同意。 没有我允许,他做梦都别想进入沃尔图里……差点忘记他已经失去做梦权利。 至于克莱尔,不,她会留下来。我是如此笃定,因为沃尔泰拉是圣地,能进入人都会感到无上荣幸。 她眼睛又往后看了,她头永远都没想过要转正看着前方吗?有什么好看,一堆破石头。 我想训斥她,话到嘴里死抿住了,愣是又自动咽回去。第一次来这里,有好奇心是正常,毕竟沃尔泰拉很漂亮,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处处充满惊喜旅游景点。 那些旅游人类,很多时候都能变成我们遮掩品。不过他们一般是怎么介绍那些景点? 对我来说沃尔泰拉就是一个围着城墙能抵御战争堡垒,当然那是对人类来说,这里没有哪一块石头能抵御吸血鬼一击之力。 克莱尔会对这些玩意有兴趣吗?那些战火染上古老石墙,月牙下海洋浮起死白尸骸,还是闪电箭矢崩裂出鲜血,黑色战马与长枪事迹。 那只是我做过一些蠢事,曾经假装是人类,跑到战场上指挥一群效率低下士兵攻城陷地。战场上各处都是肚破肠烂尸体,呆久了对于抵抗鲜血诱惑忍耐力直线上升。 十五岁女孩应该会喜欢什么?简转换时候好像才十三岁,比较贴近克莱尔年龄,她喜欢事情就是用她能力惩罚犯人,看起来不是所有差不多年纪人兴趣爱好都相同。 衣服首饰化妆品……她头又往后看,如果不是我看路,她是打算去撞几次墙? 她不是我士兵,一直会违抗我命令,而我还不能绞死她。 如果我不开口,她头将永远不会转过来,对她来说那些石头宫殿石板小路都比我还引人注意。我考虑要不要将她抛到角楼顶端,让她可以将沃尔泰拉包括山脚景色都看个够。如果她吓得掉下来,我能接住她。 我面无表情地想了许多个方案,后都放弃了。而我已经选择像个没有证件拙劣导游那样,开口解说。这其实是海蒂任务,不过海蒂应该还收拾她景点,她带领游客对她评论可不太好。 克莱尔看起来很有兴趣,她知道多沃尔泰拉事情会眷念这里。 如果她不是老想将自己手抽走,我会跟她说多事情。 雨水浸透了我们脚步声,我甚至产生了,这是我第一次走过沃尔泰拉巷子错觉。我听到克莱尔心跳声与呼吸声,她柔软得像是要跟雨声混合一块,随时会变成水流从我手里溜走,摔碎石头上,后与沃尔泰拉合而为一。 我将她手抓得紧,坚硬如贝类外壳,不容挣脱。 克莱尔呼吸短促暂停一下,我跟着她停止而屏息。然后她放缓速度地开口,“那你……”她每次想跟我说话都会断断续续,似乎紧张让她手足无措。除非反抗我时候,她嘴舌才会灵活,正常人不是该反着来吗? “……几岁了?” 我听到她轻轻地问,雨水声音差点掩盖住她。 她开始对我感兴趣了,一种激烈感情毫无预兆揪住我胸口处某个地方,我生命再次从凝滞时间里活过来。 明明是雨天沃尔泰拉城里,我没有体温身体却如走入火炉,一切都焚烧,或者是融化。克莱尔手指我掌心里动了动,这种暖烫是从她指尖里蔓延出来,我差点就将她手甩出去,她脆弱手指不可能击碎我坚硬身体。 我忍耐住这种汹涌莫名情绪波动,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现象,迟早会消失安静。我生命从烈焰里走出来后就不曾改变,以后也不会被改变。 可能是我不稳定表情让克莱尔退缩了,她不安? 几岁,这个问题尘封太久,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克莱尔十五岁,再过几个月就要十六,真是年轻到不可思议年纪。 她还往前走着,她无时无刻不变化,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截然不同时间。 她会成长,头发会变得长,她会看到多东西,注视世界眼睛会不断改变。她会爱上某一个男人,好吧,我发誓会将那个男人扔给简,她会乐此不疲地坚持她兴趣爱好。 我觉得十五岁或者十六岁克莱尔还太小,也许十八岁会刚刚好,她可以继续沃尔图里长大,我会亲眼看着她每一刻改变。 “十九。”我假装不意地说,十八跟十九,她不会知道我到底几岁,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她。 “公元前四世纪十九?”她不相信地质疑,还很认真地将自己疑惑表现出来。 她一定觉得那太老了,我阴沉下脸,她立刻噤若寒蝉。这才是正确态度,我不能让她太放肆,她必须听我话。 如果她表现良好,我可以带她出来,就算她想意大利横冲直撞都无所谓。 雨水渐渐停歇,阳光从雨伞上落到我们脚边。就算我现看到是光线里七彩光带,而不是混乱线条,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要喜爱这种晴朗天气。 不过克莱尔看起来想一直走下去,我听到她越来越紧张呼吸,她心跳开始加。 她无意识地反握住我手,这是第一次,她自动这么努力地接触我。我顺着她力气停住,她紧张到肌肉都颤抖,呼吸根本就没有节奏上,我觉得将她带出来决定是如此愚蠢。 无论沃尔泰拉多么美丽,沃尔图里多么受人憧憬,对于她来说,只要这里不是福克斯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该将她关起来,高温灼烫我喉咙间继续翻滚,我露出牙齿。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不继续保持沉默,克莱尔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表现得多明显。 我追踪过太多猎物,罪人,我熟悉他们任何一个细微反应。 她想要逃跑,我眼皮底下,不顾一切地逃离。她眼神是如此不安地偷偷打量我,企图知道我是否发现她目。 就像是一个孩子妄想越过走路阶段,立刻变成会飞翔英雄,她只会摔死。 我真想打断她腿,让她清楚这种白痴念头不该有。 “我想看看……”她注意力根本不那些小店里,她眼神停留地方跟她说话自相矛盾,她试着努力说服自己,她对那些玩意很感兴趣。 如果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话,那么今天早上才到一大柜子手工玩意,她就不会不意。 我没有让愤怒情绪立刻爆发出来,我想克莱尔应该不会蠢到立刻拔腿就跑吧,她以为跑上旅游车就能回到美国吗? 怒极反笑,我终于松开手。“十分钟,克莱尔,如果看不够我将它送给你。”我给你反悔时间,你可以现就反悔。 克莱尔发现了我怒气,她一定知道我现反应,她抓着雨伞,一步一步往后退开,陌生而警惕眼神是那么坚定。如果我现冲过去,她搞不好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我。 哪怕她弱小得可笑,她却敢豁出一切——只是为了从我身边逃走。 她将雨伞收起来,阳光灿烂地方,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灰色兜帽扯掉。她已经无可畏惧,金色头发黏她脸颊边,她苍白脸孔染上了血色,被她激烈情绪带起来颜色。 她站阳光下,游客走过来。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欣喜,她看着我,像是嘲笑我,因为我站黑暗之地,无法越池一步。 阳光给了她勇敢理由,她淹没人群里,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彻底失去了她。 我眼睛明明死盯着她,可她就是消失我面前。 然后我看到她笑容,她对所有人笑着,就好像她天生就该呆他们身边,阳光她发丝上闪着刺眼光色。 与以往截然不同愤怒蒙上了我眼睛,它开始变得红,整个世界都是血水颜色,她成功激起我所有疯狂。 “克莱尔。” 就算走入太阳底下也要将她拖回来,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就是沃尔泰拉也无法平息我怒气。大脑里面闪过都是各种残酷刑罚,我必须让她明白,没有人能逃开沃尔图里。 阳光,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它们无法我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它们狰狞着面孔爬上我腿,似荆棘缠绕而上。 我以为我声音会让克莱尔像只兔子一样,跑得比谁都,她竟然立刻回头。她脸孔上皮肤像是着火,浅红逐渐偏向深红蔓延开来,甚至她颈部也沾惹上。 比起我,她不该暴露太阳下面。 “罪人应该接受我怒火惩罚。”我几近无声地念出这句话来,我提醒自己不要对克莱尔心慈手软,掐碎她腿骨,让她知道逃跑可怕下场。 如果敢跑,就给我跑得远一点,这种鲁莽姿态太冲动了,会激起我狩猎本能。 冰冷重回到我眼眸里,我将心底岩浆用森严大雪覆盖住,深沉律法之剑悬我头顶上。 我注视着克莱尔,她停住自己前进脚步。连逃跑都跑得这么拖沓犹豫,这个时候就该拼全力,将所有人甩到身后立刻冲出我视线范围。 笨得要命,我真想狠狠嘲笑她,将所有郁闷情绪都发泄到她身上。 仿佛听到我警告,她脸上出现了惊恐表情,什么东西她眼底炸开,泪水不受控制涌上她眼睛。然后她用力地推开所有人,拼了命加自己奔跑速度。金色头发阳光下,划出一道锋利弧度,她用了所有运动细胞。 我觉得她跑错了方向,就像是刚才她一直不看路想去撞墙一样,她呼吸急促,这么点运动量就能要她命。 她扑进我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太阳,高温**碾压过我冰冷。刚才还大雪冰封身体,轻而易举地被砸碎开,灼烫岩浆又涌出来。 她抱着我,不顾一切,狠得要跟我同归于。 我发现如果头上利剑掉落下来,我也会帮克莱尔挡开。什么惩罚都灰飞烟灭,我只想抱着她,将她按进我苍白骨头里。 我是如此庆幸我心跳早已经停止,不然克莱尔会听到它剧烈颤动。 “求求你……”她呼吸颈边,她手指用力地压着我后背,她不肯放开我。“不要杀人……” 我反手将她按住,不让她离开,暴戾地看着那群刚刚上车旅游者,都是他们怂恿克莱尔逃跑。 克莱尔害怕地抓紧我,她不安而无意识地蹭着我肩膀,再次努力地说:“不要杀人。” 我将兜帽给她戴上,冷静地想压下克莱尔带来影响。这是不对,不该惯着她,不能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应该现就将那辆旅游车拖回来,或者一脚将他们踢到山脚下去。 这种活,沃尔图里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求求你,……”克莱尔颤抖声音比羽毛还轻飘,滑过我耳侧。 如果她是一根羽毛,我就该将她变成鹅毛笔,塞到我口袋里,这样她就不会到处乱跑。 我狠狠地想,然后抱着她转身就走。我该考虑游客沃尔泰拉或者附近死亡影响,现冲出去,事后阿罗又会唠唠叨叨个不停。 而克莱尔,我觉得必须警告她,不要挑战我底线。 这种不知死活样,我都没法将她放前厅那种人来人往地方,她该被放到城堡地底,锁起来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阿罗像是一只可怕鬣狗,他闻得到沃尔泰拉发生所有事情。别以为我不清楚他打什么算盘,他比我还急迫让克莱尔转换,甚至不乎自己动手。 要是克莱尔听从我话,我保护会严密无缝。 我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这里夜晚一向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蜡烛篝火都逐渐熄灭,黑暗里我清楚地看到她蜷缩成一团,她轻声呼吸,温软手指放胸前,细密长发虚浮地散落开。我闪到她身边,毛皮重量让她踢不掉,侧着脸安静地睡觉。 这里到处都充溢着她血液香气,我还是没有完全把握,能抑制住自己渴血攻击本性。 我想我可以接近她,只要屏息,喉咙深处烧灼感不能把我怎么样。 扯扯她头发,她心跳频率一直保持稳定范围里,一旦睡着就很难醒过来。 克莱尔似乎是感受到我接近,她平静睡脸难过起来,身体自动地往毛皮里深地方蹭。我放开她头发,很她整个人就消失床上。 她缩到毛皮与被子中央,里面卷成个球,一点都不担心闷死自己。 四周颜色有种玻璃球透明质感,古老石墙与篝火架子,角落里暗沉兵器,都失去了庄严肃穆本色,它们被克莱尔安静呼吸传染上,浮动虚幻得如同穿越了时空。 我扒开她毛皮被子,这种自带暖度毛皮我手指里滑过,是我亲手杀死狼人战利品。 克莱尔翻个滚,往我这边来,她觉得我手里扯走一些毛皮温暖点,哪里温度高她就往哪里滚。脸上烫伤已经治愈,因为太浅不足以造成多大伤害。我伸出手指摸摸她脸,她立刻蹭开躲避,我有些烦躁,轻轻戳了戳她脸,她蹭了蹭床垫继续躲。 安安静静地躺平睡觉会要她命吗? 我继续戳,她吧唧一口咬过来,什么都没咬到。 口里毒液又要溢出来,我火燎火躁地量忽视灼烧疼痛,甩了甩自己手指。量想些无关紧要东西,克莱尔教育问题,她不可以再回到学校,但是很多东西都需要她学习。古老礼仪,必要文字例如希腊语,数学绘画音乐包括防卫自身技巧。 她有很多时间用来学习,我将毒液咽下去。 克莱尔继续吧唧一口咬住毛皮,卷成球睡觉。我忍无可忍,身体涌上来火焰可以让人头皮发麻。 冲出去,像一道黑暗里鬼影。我跃出大门跳到雅典娜盾牌上,直接扎入喷泉水里面。这里是地下水深地方,水温还不及我身上寒意。我不用呼吸地浮水里面,睁开眼看着泉水往上奔涌。 克莱尔气味大限度地隔离泉水外面,我呆了一段时间,才**地从水里跳出来,水汽四溅。 扒开身上唯一衣服及裤子,随便擦了擦身体,才闪入大厅里将另一件黑色长袍披到身上。我重走入卧室,克莱尔呼吸依旧我耳边萦绕,她气息贴我鼻间。 毛皮一大半都掉到床外面,克莱尔这次是真消失床上。 我慢慢走到床另一边,看到她抱着大半毛皮趴地上,这样都能睡,我简直无法想象有人睡姿能差到这种地步。 地上低温让她感受到威胁,她还睡梦里锲而不舍地将剩下毛皮从床上往下扯。 干脆就让她地上滚个够,我冷冷地抬起下巴看着她。 过来一会,我阴沉着脸将她抱起来,摔死她……停顿了两秒,将她塞到床上,把毛皮给她盖上。 我坐到床上,继续扯她头发,她继续往旁边滚。 为什么我必须坐这里处理这种无聊事情,比跟马库斯比赛谁能久不动无聊。 克莱尔还滚,我再次松开手里头发,真想咆哮,明天让阿罗送张大床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滚回来说一声,现试着隔日……所以明天千万别刷 第49章 教学 呯!一本看起来很有年纪,玫瑰红皮革封面的大书本拍在我面前。 “你的人生不是用来睡觉的,现在起你要懂得学习的重要性。”凯厄斯指指封面上那些绘制的藤枝蔓叶,很快速地说。他完全进入冷酷的状态内,嘴唇抿得死紧,手一拂将书页翻起来。“这是意大利语入门,今天起你要开始听课,拉丁语希腊语,还有法语将是你的基础课程。” 我正经危坐,脸上挂着两只熊猫眼,很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要干嘛?早上起来,浑身都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年纪轻轻就腰酸背痛手脚都要抽筋。总觉得昨天晚上睡得很折腾,忽热忽冷。然后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站在空旷的大草原上,寒冷的大风呼呼吹,鼻涕都差点下来。 接着是鬼哭狼嚎,四面八方地包围我,我拼命地跑啊跑啊,恨不得一口气跑进黑洞冲出宇宙。身后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追我,我害怕得不行,一个跟头栽到草丛里,那个巨大的黑影就扑上来。剧烈的喘息在我脸上,扑倒我的是一头大灰狼,红色的兔子眼都快要滴下血,我立刻没骨气地抱头大喊,你不要吃我我给你麦当劳优惠劵你去吃汉堡吧。 那头狼张开大嘴,吧唧啃了我一口,我立刻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世界又倾斜了。我整个人抱着毛皮趴在床柱旁,光亮柔滑的毛皮被我折腾得皱巴巴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上某些地方有些酸麻。我龇牙咧嘴地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掉下床摔到。 我经常会滚下床,所以在家里,我都会在房间内铺上很厚的地毯,放上一些坐垫来缓冲。这可能是上辈子留下的后遗症。病床躺太久,久到最后都无力自己翻身。没有人知道那种被禁锢的绝望感,是怎么伴随我度过最后的日子。导致到了重生后,睡觉变得非常不安分,身体老是在无意识的时候非常多动,恨不得将上辈子的遗憾都给圆满回来。 可惜这里不是我自己的房子,到处都是硬邦邦的石头,竟然没把我磕醒。 凯厄斯在我跟那堆沉重凌乱的毛皮努力奋斗的时候,施施然地走进来,他光鲜亮丽,平整美好,衣服飘然如仙。看到我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在地上乱滚,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那样子,简直就是看到地球上最后一只蟑螂在与末日同归于尽,恨不得将我拆了重造。 我有点不好意思,手里还揪着一把毛,听说毛皮很昂贵,这毛皮被被蹂躏了一晚上几乎不能看。我讪讪地说:“我帮你洗好,晾干后就能恢复原状了。”其实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原状,虽然我将那把揪出来的毛不露痕迹地塞回去,也无法保证它在碰水后还能长出来。 凯厄斯很冷漠地睨视我,然后他直接将我提起来,像是在提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蚂蚁。走出去前还很顺脚地将那大片的毛皮给踢到一边,他压根看不起这些玩意。 他将我放到大厅唯一的椅子上,上面多了一张新的毛皮,看来这样的毛皮在他这里根本就是批发成打的。 我光着脚缩在椅子上,接着就是一本书拍下来。 其实很想告诉他,如果我的人生不睡觉,很快就会无病而死,对无睡眠者说这些他们能理解吗? “我想……”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双手抱着膝盖。脚趾头下面是毛皮,毛密细腻,颜色均匀,真是一张不错的坐垫,看起来不像水獭也不是老虎狮子豹。 凯厄斯的声音轻而易举地盖过我呢喃,他是一个特别严厉的人,连自己的声音都能扯直了的紧绷,不带任何柔软的情绪的冷酷。 “你的基础太差,我会先教你一些日用语及尊敬语。你不用对我称呼‘您’,我不是你的长辈,克莱尔。”凯厄斯很快就翻到第一页,他的英语纯正语调优美,但因为说话的语速过快,总给人一种紧迫的威逼感。 他这种语速其实很可怕,清楚明白地让你感受到,如果听一遍还学不会立刻将你拖出吊死。 我噤声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开始坐立不安。我总觉得凯厄斯其实还不了解人类,至少不怎么了解人类一些约定成俗的习惯。 他的手指放在书页上,白皙的手指滑过那些泛黄的墨迹,缄默的沉寂。这跟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他的手指是另外一种感情。 我挪了挪位置,得了多动症一样。 凯厄斯看到了,他的手指从优雅的滑动变成曲起的用力,差点把书给挠碎。他一看就是容不得逃课,不听话的学生。 我立刻不动,乖乖地瞄着那本书。 “意大利语属于印欧语系,是这里最主要的官方语言,有二十一个字母及五个外来字母……”凯厄斯老师咬牙切齿地将这些基础知识,咬得粉身碎骨地吐出来。 我的多动症又发作了,我告诉自己还是能忍则忍,免费的语言教学有助于将来出社会找工作,所以还是忍忍吧。 可是耳朵嗡嗡直响,有点耳鸣,凯厄斯的声音变成小蜜蜂勤快地在我耳膜上跳舞。 我偷偷地揉揉眼,他刚才说过什么?字母还是形态变化,阴阳单数复数那些abcd……你讲得慢点吧,听不懂还不敢问,果然是免费无好货。 我好不容易将眼睛眨了眨,视线清晰点,一张脸孔突兀地凑进来,我僵硬住所有的动作。 “你觉得很无聊?”凯厄斯殷红的眸子中央逐渐在转黑,什么彩瞳特技都没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他弯□体,金色的头发很顺溜地跟着滑到脸旁,脸孔是种精致的白色,看不到半点淡斑及微损。 为了得到这种肌肤,爱美的女人情愿倾家荡产,可惜是长在男人身上。 我很快地摇摇头,躲避他的靠近,他太冷了,一接近就像是西伯利亚寒风提早了冬季。 “你的集中力根本不在书上,还是你不愿意学习,这些东西无论你再排斥也无法避免。如果你能学好意大利语,我就带着你出去,看看整个意大利,欧洲,整个世界……除了美国。”凯厄斯的态度看起来很像家长为了让孩子的成绩上去,而吊着胡萝卜在你眼前,引诱你去努力上进。 我继续忍耐,环游世界真是一根财大气粗的黄金胡萝卜。 可惜这根胡萝卜,目前实在是解决不了我迫在眉睫的问题。我试着跟他沟通,含蓄的,闷声说:“我想……” “你想要什么?”凯厄斯眉头一皱,满脸凶相,真是白糟蹋了他那张不用化妆品,也能闪闪发光的脸。 我被他唬一跳,立刻回答:“我想洗脸,刷牙……”声音在对方的眼神压迫下,跟挤牙膏一样,有一点吐一点。最后我脸都要埋到肚子上,拜托不要让我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这些话题,实在是太尴尬了。我小声得几乎是用鼻子在说话,“……上……上厕所。” 这是正常的生理需要,哪有刚醒就直接拎过来开课的,我都想掐着他的脖子大喊拜托你有点常识行吗? 凯厄斯似乎是有点反应不回来,他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 我继续缩,企图离这个家伙远一点。我担心他会觉得养个人类很麻烦,所以随便给我一口让我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 “你真是麻烦。”凯厄斯伸手,冰冷的手背轻轻地挨着我的脸颊,他似乎在嫌弃,但是表情少了攻击力。声音一低沉下来就像是在飘,叹息而轻忽。 我不敢动,他手上的温度加上力道,都给我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量,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很温和。 其实一点都不麻烦,我已经尽力不添任何麻烦了。 凯厄斯猛然将我搂到怀里,我触不及防伸手去抓他的衣服,来不及眨眼我们就飞出大门,过程快到你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任何实物。 我们在十来秒内就经过了无数条走廊地道,很快我就看到人工电源的灯泡,深色地板与白色的墙壁,来到了前厅。 吉安娜见到我们突然出现,显得有点惊讶,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走过来迎接。凯厄斯没有犹豫地把我塞入她怀里,吉安娜没有任何压力地将我抱起来。 “听从她的吩咐。”凯厄斯不客气地对吉安娜命令,然后转身就走,长袍干净利落地随着他的脚步而旋起一个圆弧。 吉安娜目送她老板的背影,接着她对我笑着,笑容明媚热情。“你需要什么服务?”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丢脸,害羞得咳几声,手舞足蹈地想从吉安娜怀里跳下去。“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而且,为什么连吉安娜都能这么轻松地抱着我,在这里呆着的人连武力值都超越平均值吗? 吉安娜的反应可比她家老板迅速得多,她将我放到地上,我马上拔腿就跑。前厅比较熟悉,洗手间的位置我清楚,而且吉安娜还为我准备了很多私人用品都放在那里。 好不容易才解决完事情,我走到洗手间的洗脸盆处洗手。看到牙刷及水杯还在,水杯上是一只小熊维尼的卡通画。也许再吉安娜眼里,我搞不好就是个小孩子。 我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刷好后又细致地洗好杯子跟牙刷。无法想象世界上所有卫生间都消失了,人类要怎么活呢。 最后,我洗了把冷水脸,**地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很乱,我连忙用手去抓两把,企图将这些该死的卷毛给压平下来。 我觉得我快疯了,如果这里是福克斯我一定会立刻狂奔进最近的森林里,蹲在最大的那棵冷杉树下等暴雨。 镜子里那个脸上挂着黑眼圈,苍白憔悴得压根没有存在感的家伙是谁?我双手重重地压在镜子上,恨不得压碎了她,手里都是水。低下头深深地呼吸,心里很难过,凯厄斯的强势击碎了我生活里所有的平静。 这不该是我的生活,我也不是充满梦幻力量的少女。我知道生活残酷的一面,如果不是你有价值,谁耐烦来理你。 我继续深呼吸,没事的,不能被轻易打倒,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拼尽全力地走下去。 就算没有任何帮助,也不能自己先放弃。没有人是该理所当然地为你付出一切的,如果连自己都不努力了,那么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期望你的生活能有所改变。 至少,至少我不再躺在病床上。 “克莱尔,加油。”我听到自己低喊了一声,是的,我必须要加油。 就算这里都是吸血鬼,就算我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我也不能被恐惧所打败。 我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满头乱发给捋顺一点,才敢走出洗手间,我想要不要跟吉安娜借把梳子。说起梳子我就想起凯厄斯那头直顺的金发,打死我都不相信他那是用手指梳直的。 吉安娜已经准备好一套日常的衣服,从那堆定制的意大利高级货里抽出来的。她有些抱歉地对我说:“本来是有设计师要来,不过出了些事情,他的行程又推迟了。”说完她又接着补充,“听说要去参加米兰时装周,希望他能大获成功,接下今年最大的单子。” 好吧,我其实更希望设计师能抗住压力,不要陷到这个狼窝里来。如果他知道雇佣者是一群可怕的吸血鬼,哦,他一定会立马跑到梵蒂冈,请求天主教的保护。 吉安娜将衣服拿起来,她正打算走到我身边,我已经背脊汗毛倒竖,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好了吗?” 是凯厄斯,他伸手将我拖进怀里,抱了就走。而吉安娜唰地将衣服往身后一扔,很正经地朝我们的背影说:“好了,老板。” 我抽抽嘴角,最后什么都没说。 凯厄斯一点都不喜欢我反驳他任何话,包括我的举动只要有丁点违逆,他就很暴躁生气。 他生气久了,我都快要能抗住他杀人飞刀般的恐怖眼神,说服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重新进入黑暗的地道里,这让我觉得住在这里的吸血鬼都是一群心里阴暗的老变态,阿罗除外他有读心术不要骂他。 爱德华家就好得多,至少人家背靠黑暗面向阳光,充满朝气带着人性。 如果吸血鬼都是卡伦家那种类型,我一定会对这个群体有更好的印象,乐意跟他们相处。 凯厄斯走入地道不久,他才想起什么,狠瞪了我一眼,接着转头原路返回。我完全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在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前,他就能先找出一大堆罪状来栽赃你。 “吉安娜,厨师呢。”凯厄斯的突然出现,让这个做招待的意大利女人有点着急。 “他在前面,来自基安蒂的农场餐馆,他是他们家族里最有做菜天分的厨师,擅长意大利菜。”吉安娜回答起来口齿伶俐,对于这些工作她总是能处理得很好。 “让他快点做早餐,如果他现在还在睡觉,你就把他丢入下水道里吧。”凯厄斯冷笑一下,也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就走。 我觉得如此对待一个优秀的厨师会遭天谴,幸好厨师向来习惯早起去收集当地的新鲜食材,不给沃尔图里方面任何可以嚼舌根的地方。 谁来沃尔图里谁倒霉,被这群家伙雇佣的人,都是误入歧途的天使。 厨师给我做了一大盘当地菜,我感谢他,希望他永远不要发现招聘他来做菜的是非人类,这样至少以后他脱身的机会很多。 我用叉子卷起一些洒了酱汁的意大利面,旁边还放着当地称为的安替帕丝,其实就是一道前菜,生西红柿与罗勒叶的沙拉。 还有基安蒂的红葡萄酒,一些蘑菇汤与青橄榄。 我努力不浪费地吃光,细嚼慢咽,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活。人家诚心诚意地做了饭,自己就要诚心诚意地吃下去。 显然这个理论凯厄斯是不明白的,他非常厌恶地看着我的食物,恨不得将我跟这盘该死的意大利当地菜扔出去,或者丢到喷泉水里洗干净。 他不用看着我吃饭,我知道一个不同种类的生物看着人类吃东西,是一件很不美好的事情。 将我放在吉安娜那里,他会省事很多。 不用现在他倚在书架旁边恼怒地翻书,而我坐在椅子上,占据他的工作桌子,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饭。 我决定尽量忽视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以后会因为压力而得胃病,那太得不偿失。 我的味觉很优待我,它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顶着别人嫌弃目光的压力,恢复了以往的敏感,我终于能吃一顿有味道的饭菜。 现在的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这里没有时钟,石头缝隙里的阳光落寞地掉进来,浅淡的颜色很单薄。 我尽量在身体接受的范围内多吃点,希望将流失的体力补充回来。厨师觉得自己做的是正餐,而不是早餐,所以食物很丰盛。 当然凯厄斯不认为我吃那么多有助于身心健康,他重重地合上书,很强硬地说:“过多的进食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该压抑住对你没有任何作用的食物的喜好。”边说,手已经往上一扬起,厚重的书籍立刻变成一片深色的羽毛飞上去,重重磕在石头的天花板上,又给反弹回高大的书架最顶端。 我觉得比起那本书,他是更想将我丢到天花板上反省。可能在他眼里,所有吃货都是罪大恶极的贪婪者,活该接受审判。 我咬着叉子,意大利面还剩一半,浪费厨师的心意是可耻的。估计这盘菜也很贵,就沃尔图里浪费的性子,不吃不喝也能财政赤字的奢靡贵族款,都不知道要节约。 而且我在这里呆越久就越担心,我花费的东西会越多,那些衣服生活用品加上食物,估计几个月内的账单就能要我还一辈子的债。 我看看盘子,舍不得倒掉,又不小心看了看凯厄斯,他还是那张死人脸。 左右衡量了一会,是吃还是不吃,我困难地将叉子从嘴里拿出来,凯厄斯已经哼一声,然后从书架里又抽出一本书,挺直身体,头往旁一撇继续看书。 看样子是对我恨铁不成钢,我不在意地用叉子卷面条,继续慢吞吞吃饭。 终于好不容易才将那盘子意大利面给吃到最后,我开始想念厨师的下一餐会做什么,如果他能做一顿中国菜我会很高兴。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如果你拥有了不断去期待下一顿饭的力量,那么你就是一个乐观的人。 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阴郁地垂下眼,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剩下两条意大利面的盘子想。恩,我很乐观。 正打算将自己的乐观进行到底,把最后两根面也卷起来吃掉时,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伸过来。我竟然毫无知觉,身体似乎已经开始在习惯这个男人的靠近,渐渐失去了他贴近时的预警系统。 他轻松地将托盘包括托盘上的盘子,没喝一口的葡萄酒,那些我牙口不好啃不动的青橄榄,吃一半的西红柿沙拉,还有我留到最后打算慢慢喝的蘑菇汤……都给拿起来,接着往大门那边狠掷出去。托盘在空中很快就变成直线,以超音速的恐怖速度消失在门外。 很久后,我才隐约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东西砸碎的脆响。 据吉安娜说,那些盛菜的盘子很贵,是十七世纪的景德镇进口瓷。然后它碎了,是凯厄斯砸碎的,我必须跟吉安娜说清楚。 “学习。”凯厄斯将书拍到我面前,恨不得我能立刻吃下去再吐出本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来。 我看着那本压根没翻译的语言基础书,很想让他换一本。最后又忍了忍,不敢说出口。 而且说真的,凯厄斯这个人的脾气根本不适合当老师,当教官还差不多。 因为我惊悚地发现,他崇尚体罚教育。 “发音错误,手伸出来。”凯厄斯声音不大,他只是很不耐烦在声明一个事实。手里的教鞭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七八十公分的深红色长条棍子,拿在他手里杀伤力很可怕。 我亲眼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抽出来这玩意,随手往旁边轻松一甩,墙壁上一大块石头就被教鞭,如打豆腐一样碎成满地。 当那些碎石块滚到我脚边,我的手指就开始抖,这一棍下去我也变豆腐了。 “克莱尔。”凯厄斯对于拖拖拉拉企图逃避罪责的家伙可没有好感,他严厉地看着我,“手伸出来。”说完,手里的教鞭甩到桌子上,桌子立刻裂开一道大缝,木头碎屑四处飞散。 我两只手都紧握在自己胸口处,这是教人吗?这是杀人吧。老老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罪不至死,不过就是读错一个字母音而已我保证能学好。 “你打算逃避你的惩罚吗?”凯厄斯走到我面前,阴暗冰冷的眼神渗人渗得慌。“犯了错就要勇敢地接受后果,你的监护人对于你的教育太失败了,我必须亲手教导你。没有人敢让我重申第二次命令,把手伸出来。” 如果犯了错我当然知道要承担该有的责任,但这不代表读错一个字母,就要当断臂维纳斯。 我死不伸手,凯厄斯对于我的不听话特别生气。他耐心告罄,恶狠狠地露出牙齿狞笑了下,用绝对的力量将我的手抓过去,几乎将我整个人都给拖到怀里。 我手抖得不像话,这跟以前莫名其妙的受伤不同,现在是亲眼看着自己怎么被打折手臂,我也想英勇无畏但手就是自己先抖个不停,根本没法控制。 如果知道有这么有一天,高中课程我选择的外语课一定是意大利语。 体罚是不对的,这么非人的体罚是要坐牢的。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凯厄斯将我的拳头掰开,我就感觉有几只冷冰冰的镊子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扯平,然后我害怕地听到教鞭划破空气的响声,更加不敢睁开眼。 你这恶魔…… 教鞭的冰冷刚刚挨到我的手心…… 我要诅咒你…… 那种冰冷在我手里停了几秒,就拿开,接着凯厄斯放开我的手。我不敢置信地睁眼,看到他脸上闪过恼怒。 “继续。”他双手死死地握紧教鞭,咬着牙蹦出这句话。教鞭在他手里发出一声咯吱的惨嚎,被掰成壮烈的两段。 我连忙点头,不敢挑战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凯厄斯跟我就共用一本书,书籍直接翻开放在桌子上,他翻我看,基本……全部都看不懂。 他翻到一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止动作,沉默了下,我有点后怕地看着他那张凶巴巴的脸,怕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他低声念出了一句意大利语,丝滑的声音很优美,带着某种丰富清朗的韵律。 有人说,这种语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 而凯厄斯的声音无疑很合适这种美丽的语言,我在他的教鞭教育下,警惕的情绪还留存在我的反射性神经里,很快地跟着他念出来。 这句话很短,我确定自己虽然无法圆润自如,但音调没有拼错。 可是我磕巴念完后,却见到凯厄斯跟被针扎到一样,很快地抬头看我。他表情很奇怪,奇怪得像是某种迷惑不解擒获了他的眼睛,他满脸茫然。 我难道又念错了哪个字母?只好马上闭嘴,企图让这位严厉过头的老师忘记我的错误。 “再念一次,克莱尔。”凯厄斯是如此请求,没有任何冷漠强硬,他轻声而缓慢,像是在等待蝴蝶落入某朵花的怀抱里。 我呼吸一窒,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态度。但却无法违抗他,只能很没有自信地低声念:“迪……阿莫?” “你可以更准确。”他抿紧嘴唇,鲜艳的红色薄薄地弯起。然后他温柔到不可思议地,将这种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通过他的口腔再次说出来。 他的声音漂浮在浅薄的阳光里,成为了一种清冷的气息。 我慢慢地跟着他念,可惜我注定永远都无法念出他那种味道,不能将这种语言的美丽之处真正说出来。 他继续纠正:“tiamo。” 我认真地读准音调:“tiamo。” 凯厄斯的嘴抿得更紧,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的笑容褪去了所有黑暗生物的阴冷,眼睛里的阴鸷被阳光掩盖住,嘴角弯得很可爱。 “继续念。”凯厄斯勉强将自己的笑容抿回去,很严肃地命令。 我傻乎乎地说:“tiamo。” “恩。”他很高傲地点点头,“音调不对,继续练习。” 我怎么觉得自己念来念去还是一个样子,迫于恶势力的威逼,我干巴巴地练习。 凯厄斯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念错一个字母,就要断臂的严厉,也许他终于知道我这个学生很笨拙,所以一句话要多教几次。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 tiamo……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记着,别刷 第50章 过渡 我想外面现在一定是天气晴朗,蓝天下的沃尔泰拉,沐浴在秋季金黄色的阳光里。红色的屋顶与绿色的小窗下面,是小山城里面蜿蜒的鹅卵石小巷,一些独属于地中海地区的小花会从石头缝隙里冒出来,青中带蓝地迎风摇曳。 当然这些是只有悠闲度日的本地居民,才有机会看到的美景。 我想吸血鬼情愿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底里面,数着大理石裂缝过日子,也不会有那个闲心出去散步。 凯厄斯将我丢给亚历克时,一定处于抓狂的状态。我确定自己没有敷衍他,也很认真在学习,问题是这位耐心少得可怜,同时拥有暴躁强迫症的大龄十九岁“青年”,拍烂了书架上十来本语言基础教科书后,以一副烂泥扶不上墙智商低于正常值的目光,将我从头凌迟到尾。 我很想跟他理论正常人的记忆力,是不可能在一秒内将整页书背起来,并且百年不忘的。 而且教过的东西也不是念对了,就意味着能像牛皮癣死粘在你大脑里,永不忘记。 更不可能老师教三天意大利语,学生就能掌握这门语言的全部基础,还能自行贯通立刻张口就来段热情的意大利歌剧。 他觉得我笨的无药可救,朽木不可雕也。 我还觉得这老师教学简单粗暴,不值一提。 “如果你害怕,可以把眼睛蒙起来。”亚历克的声音并没有经历过变声期,他的声音甚至跟他姐姐的嗓音有异曲同工之妙,每当压低声音,没有用力气说话时,音质像得惊人。 我早该想到简是他的亲人,他们的五官及脸部轮廓几乎没有分别,差别是一个留着长发,一个比他姐姐高。 亚历克比他姐姐看起来好相处得多,至少他笑起来很热情。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勉强让自己提高精神,“还好,也许你们可以考虑通电,那可比油灯节省。” 我们正走在地道里,这里到处都是棱角突出,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石头墙壁。当初修这些墙的时候水泥一定还没有发明普及,石头上面的任何尖锐都放任不管,我要是在黑暗里踏错一步路,撞上墙壁,估计出了地道,整张脸都带着血淋淋的纪念品。 “这里没人需要光明,我觉得当初发明电的家伙就是个瞎子,所以他才需要在夜晚得到光明。”亚历克没有穿沃尔图里的黑色斗篷外套,他穿着很普通的牛仔裤跟卡通骷髅头长袖t恤,这让他像极了一个初中生。浅棕色的短发覆盖住他光洁白皙的额头,冰冷的红色眼睛偶尔很不安分地乱转,他会回头看我走丢了没,却不会轻易放慢自己的脚步。 他很乐意我走得辛苦而跌跌撞撞,这会让他感到很有趣。 我有时候情愿他将我丢在这个永不见尽头的漫长地道里,或者将我扔回给凯厄斯。至少身体对凯厄斯的靠近已经没有任何异样的警告,但是跟亚历克单独在一起,我会开始后背发麻,头皮炸毛。 这种可怕的警告,从我骨头里莫名其妙地渗出来,不受你意识及理智的控制。 “所有人类在无光的黑暗里都是瞎子。”我喃喃自语,缓慢呼气吐气,企图将这种颤抖的感觉压下去。有时候,这种预警过度的反应真是一种困扰。 侧着身体跟他走过转角。地道两米来高,我们两个矮个子走在里面绰绰有余,就是很狭窄,跟沃尔泰拉地面的小巷子差不多,一人前一人后才不显得拥挤。 手臂隐隐作痛,我想起凯厄斯将我丢给亚历克的模样。 当我还在纠结什么阴性的a还是阳性的o时,简从门外飘进来,她的外貌纯洁如天使,丰满的嘴唇颜色红艳得没有任何温暖性可言。 她优雅地朝凯厄斯行礼,面无表情地开口,“有客人来访,凯厄斯。” 什么客人她没有说,凯厄斯只是疑惑地皱起眉头,一会后愤怒涌上他的眼里,他的声音低沉用力到接近阴狠,“阿罗让他进来了。” “主人说,也许你会感兴趣。”简很平实地重复别人要她说的话,她静立的样子就是一尊高贵的瓷娃娃,不带任何私人的感情。 “我很感兴趣,你去告诉阿罗,我待会过去。”凯厄斯的怒气没有外显多久,他的手指还放在书页上,指甲已经划破书籍,就如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简低头,轻声应了一下,然后走之前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一定有话要跟我说,因为她的眼里面有种恶意的嘲讽,我会倒霉的,这就是她期待的事情。 但愿是我眼抽心盲,加上关在这里大脑各种悲观的错觉。 我不能觉得谁都要害我,这种被害妄想症实在要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凯厄斯将他手指下的书划得破破烂烂后,才阴森森地看向我,他觉得我也需要一次破破烂烂的洗礼。我立刻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抓紧手里的书认真地看起来。 我对于这个家伙喜欢乱迁怒的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他是那种自己不爽,就会觉得世界上所有高兴的人都有错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你魅力真大,克莱尔。”凯厄斯的赞美听起来是如此真心实意,问题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脱离了正常的平静,而带着猛虎般的凶狠。 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我是否该用意大利回答,谢谢你的称赞,先生。 如果我真有很大的魅力,就该把你迷得晕头转向,后悔把我关着,亲自将我送回家,还发誓不来打搅我的生活。 ……对着这么恐怖的非人类,我竟然还有力气去幻想,真是苦中作乐的最佳典范。 我忍不住扯扯嘴角,企图露出一个微笑。凯厄斯的手捂上我的脸,笑容立刻被他的寒冷给冻回去,我愣愣地抬头,见到他很奇怪地注视我,我从来就不懂他的眼神到底在看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希望我做什么反应。 凯厄斯用力地抓着我胳膊,将我拖到他怀里,低温的怀抱让我反应过度,企图地抱着自己逃避这种亲密冷漠的接触。 他的手差点掐断我的手臂,看来是我的反应惹怒了他。 然后凯厄斯大声叫人,“亚历克,将克莱尔带到图书馆里。” 这里竟然还有图书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们出了地道,亚历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钥匙,铜质的钥匙上有月随沉积下来的斑点。墙壁上还有燃烧的火光,隔夜的焰火已经微弱到奄奄一息。 一个黑色的大门出现,门上两旁肃立着大理石雕像,鸟蛇相缠,蛇眼冰冷鸟翅怒张。 他将钥匙插到锁孔里,这个门看起来就像是公元前的产物,森冷的味道扑面而来。亚历克推开了门,灰蒙蒙的光线随之而来,扑到我们脚下面。 “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当初我跟姐姐也是在这个地方玩耍的,这里的书可不输给你们所谓的世界最大图书馆。最古老的文字,最美丽的童话故事,最齐全的书籍分类,最悠久的历史。”亚历克站在门边,侧开身体,他靠在门上双手环胸,可爱地歪着头看着我。“你也该去练练了,克莱尔,多看点书总是没错的,这里可不准人类进的,你是独一个,伙伴……”他几乎是含在嘴里,将最后的伙伴含糊而冰冷地说出来。 我甚至是觉得自己听混了,那个词太轻也太闷。 经过亚历克,我走进去,身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地说:“差点忘记,吉安娜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她竟然敢来拜托我给你送礼物。” 礼物?我回头,见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个小型mp3,上面还缠绕着翠绿色的入耳式耳机。亚历克将它丢给我,他笑着说:“你们人类的礼物真是奇怪,这些玩意也不知道干嘛用的。” 我连忙伸手去接,他的力道准确到不可思议,刚好弹落到我伸出的手掌心里。我紧攥住,吉安娜竟然会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想你还不需要我给你的礼物,至少你现在应该还不喜欢那种……温热,新鲜的……”亚历克看我走进图书馆,他也不进来,只是笑着看我,少年的脸孔在灰蒙的光线下面,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他真像他的姐姐。 “我生日还没到。”我总觉得他想说什么,最后化成一种旁观者的谑笑。 “当然,不过谁知道什么时候你的生日就换了。”亚历克坏笑地朝我挥下手,然后将门当着我面关上,“你该好好学习了,再见。” 我迟钝地看着大门轰然紧闭,完全不知道这群家伙的脑回路是什么做成的,行事说话诡异怪诞。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又用尽力气往内拉了拉。 纹丝不动,我可以确定亚历克只是顺手关上门,没有锁上的声音,问题是这门太重了,重完全不是人类力量所能撼动的范围。 我甩甩手,认命地转身往里面走,大门开后是一条走廊。光线是从走廊上方的石头拱顶洒进来的,那些让阳光溜进来的缝隙,像是一个个斜着的没有装饰品的石窗。一路的阳光带着外面的自由气息,让你在地道里瞎了的眼睛,重回光明。 我来到走廊尽头,看到拱形的结构不断往上攀升。像是走廊变成了湍急的水流在石头缝隙里,变成了无数个蜿蜒复杂的支流。 很多条走廊结构的楼梯互相交叉,盘旋而上,或者倾斜而下地织建出了迷宫一样的建筑物。 密密麻麻的书架随着每一条中空,贴墙,伏地的楼梯而出现。 它们不断往里钻入,我觉得这里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图书馆都要大。 我希望凯厄斯不是想要我将这里的书看完才放我出去,不然我只能老死在沃尔图里的图书馆内。 随便顺着一条楼梯往上走,书架是用很厚实的木质材料制作。书架最上方边缘都是黄金装饰物,我怀疑是染色的,不然光是这堆黄金拆出来就能富可敌国。 我走着走着都有点迷失在这里,厚沉的羊皮卷,各种语言不同年代的印刷书籍,文献资料都在跟我路过。 这里没有任何人工照明设施,但是我能看到拱顶的石头天花板上,有开着的天窗。而在楼梯的最顶端,离书架上面不过一米来高的地方,是一个又一个没有任何遮掩的窗户。 我能看到外面的蓝天,对现在的我的来说,比起多到堪拼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知识储存,我更需要的是窗户外那点颜色的自由。 我看看自己身后,寂静包围了这里。心跳开始加快,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做坏事的料,一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生理反应就会很夸张。 再抬头目测一下离石窗最近的书架,这高度看起来一点都不亲民。 大脑的计算功能开始运转起来,看亚历克的样子,图书馆目前应该就我在。凯厄斯去会客了,时间至少一个钟头以上,而这期间,不会有任何人来找我。先前还有一个吉安娜时时注意我的举动,但是自从我被拎到凯厄斯的房间后,她就没出现过,我估计是她不能进入到这里。 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内不会有人注意我在做什么。理所当然,区区一个人类而已,他们的眼神总是这样告诉我。 我将手里的mp3塞到口袋里,然后将袖子卷到手肘上,沿着楼梯一直往上爬,到了最顶端的书架上,我仰头计算大概爬上去的几率是多大。 书架比不得楼梯,我只能祈祷自己的手部力量足够强,能扒住一层一层的书架往上踩。走到书架侧边,很用力地踢了一下,罪过,这书架估计是个古董。我的力道没有对书架造成任何震动,所以基本的危险,例如爬着爬着书架被我的重量扯倒不太可能会发生。 然后我伸手将书架上的书一沓一沓地搬到地上,这些书很干燥,纸张有阳光的味道,淡黄平整。 我简直不知道是谁来照顾它们的,吸血鬼应该没有闲到老是将书搬出去晒太阳的地步,所以只能是图书馆的设计很厉害,给了这些书籍一个良好的保存空间。 好不容易将底层的所有书籍清理光,剩下的我的手够不到只能放弃。然后我踩着书架放置层,手抓住直线向上的书架,一层一层踩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攀岩,得出尽你所有的力量。 我不敢往下看,这时候几米高也能让我眩晕。我尽量放慢呼吸,不想让自己呼气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图书馆。 手摸到上层的书籍,都是很厚重的大块头,估计得是原版,不然也不会放在黄金书架上收藏。我可没有力气去兼顾它们,只能犹豫了一下后,用力拔开,让它们纷纷从我身边落下去,一声声沉闷的落地声从我脚下传来。 我继续说声罪过,这些书籍估计比书架还古董。 反正要破产我早就破产了,就让我背着一堆根本不知哪里来的债务往上爬吧。 吃沃尔图里跟穿沃尔图里,包括打坏沃尔图里的东西的钱,我估计下辈子会想着还他们,这辈子就算了,被迫消费一点都没有物超所值的享受。 爬到一半,体力有点透支,体育课为什么不好好上呢。我终于知道人生为何总有那么多后悔的事情,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会在这里爬书架,我想我会一直去练习排球特杀技,那时的手部力量肯定比现在强。 我没法一直仰着头,脖子受不了,只能伸手靠模,找到支撑点。手指不小心碰到一个四方的物品,我以为是书籍,麻木地拨开,结果劈头盖脸一大堆信封洒下来,一个信封角砸到我的眼睛上,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抓住书籍的手指已经脱力松开,我整个人重重地砸回到地上,那些被我弄下来的书变成突出的硬角,扎入了我的背部里。 我痛得艰难地喘气,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这点痛还能忍,我深深地大量吸入空气,头痛欲裂,后脑勺也被磕到了。 还能忍,我好不容易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视线从失焦重回清晰。才看到我身上都是信封,这些信大多都是白色的,也有些印着图案,这些信看起来与这里高雅古老的气质格格不入。 我觉得很眼熟,随手拿起一封,上面的笔迹,地址,寄信人……都是克莱尔的。 我不知道,原来我曾经给凯厄斯写了这么多信。 写信这回事,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来到沃尔图里后我们更多的是,一个被掳来的人类,一个绑票的吸血鬼。 而不是克莱尔信友,c信友。 我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积蓄了一点力量,又坐到地上将那些信全部收起来,没有放的地方,就拿起一本书,将信全部压到书中间充当盒子。 都不知道凯厄斯将这些信放在这里干嘛,也许是想放久了能变成古董,跟这些原版书籍一样。 他们的时间其实很值钱,随便活个几百年,最便宜的信封都能拿出去拍卖了。 我可不愿意想象自己幼稚的文笔会在拍卖行出现,被世人指指点点,那简直是个噩梦,当然如果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我唯一能庆幸的是那会我已经入土成灰。 重新一层一层往上爬,将夹着一堆信封而鼓着书肚子的书本放到书架上,每当爬上几层,就会将它拿起来放到上面几层。 我最后的力量来自意志力,我可不愿意再脱力掉下去,刚才摔下去的疼痛还留在骨子里。 再摔一次,我真无法保证还能爬起来。 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我终于扒住那个巨大的石头窗户,外面的天空无限地接近我。绵长的蔚蓝色触手可及,我爬到窗户上,一屁股坐到窗户的石横条上,两条腿飘飘荡荡地挂在外面。 所以说,爬个书架就能海阔天空,就能看到阳光大道,就能跑到外面的人真是傻得够可爱。 脚下面是百米高的悬崖,他们果然在山内部掏洞,顺便建建图书馆。本地居民知道他们的沃尔泰拉是建在中空的山顶吗?估计没人知道山上的房子栋栋是危房。 我有力气爬上来,却没有力量再爬下去,除非我不怕脑震荡打算不管不顾直接用滚。 凯厄斯会掐死我,我踩烂了好几本书,而且还企图逃跑。 等到他发现再说吧,我累到只想喘口气。手边是那本看不懂哪国语言的书,我翻开,将里面的信封都拿出来。 吉安娜给我的mp3还好好呆在口袋里,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落到我的衣角上,这里的风有点大,很快我露出来的皮肤开始泛起小疙瘩。 我打开mp3,戴上耳机。第一首是英语歌曲,她知道我喜欢英语多过还学不会的意大利语。 钢琴的旋律伴随着一个舒缓的男声,轻轻地在耳朵里蔓延开。 是列侬的情歌,氤氲开的温柔。民谣风的歌曲,似乎从温暖的土地长出来,翠绿的嫩芽,舒展开脆弱的叶子。 我呆呆地倚着窗子,手里抓着音乐播放器,慢慢的,在心里跟着他哼着歌。 ohmylove……我生命中第一次的爱。 这种平静安抚了我沉重的心情,呓语轻缓的语言,似乎有谁在一直诉说着他的爱人。 我低头,动作少了急躁,将信拆开。 你好,c。 今天是福克斯难得的天气,阳光灿烂地从窗帘后跑出来。 听说你那边正在下雨,雨天气温会骤降,多穿两件衣服保重身体健康。 …… 这封信一定是很早前写的,中规中矩。 我笑了笑,将信往上拿起来,地中海的阳光照到信纸上,字迹已经有点变淡发皱了。也不知道当时那个家伙看到这种信会不会嘲笑我,什么温度比得上他本身自带的低温呢? 将信纸摊开在手里,我开始撕开这些信纸。 亲爱的c。 今天是查理的生日,我跑到警局外面,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他们的窗户大喊——舅舅哟! 然后拖着书包大笑着逃跑了。 我想查理会把我当成疯子,但是他一直想要我叫他舅舅。我决定每年他生日,我都这样叫他。 …… 白色的信纸与黑色的文字,我耳朵里的情歌在循环。 吉安娜只下载了一首歌曲,她可能是想留下内存让我自己去选择。 我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将信一封一封撕成碎片,手一扬,散开了去。它们都变成了白色鸟,飞离了我展翅上了天际。 hi,c。 你最近还好吗? …… “iseetheclouds,……我看到了云……我感觉到了悲伤。”我哼着歌,脚习惯地磕着窗户下面的石头打节奏,天空遥远到大西洋彼岸,我突然希望有人能听到歌声,我想回家。 所有信都被我放走了,没有温度的阳光在我脸上发烫。我想该下去,不然待会又要抹烫伤药,这是件麻烦事。 将耳机摘下来,我珍惜地把mp3f放到口袋里,以后有机会要买礼物回赠她。 困难地转身,我双脚踩在书架顶端,摇摇欲坠。上来不容易,下去更是技术活。转身转一半,我僵住了动作。 凯厄斯站在书架下,神情冷酷严峻,光线在他脸孔上崩裂开,变成无数的小光点,美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问我在上面干嘛,显而易见这个问题不用问。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我拽下去,龇牙咧嘴地威胁恐吓的,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没有出声,我也不敢妄动。 我感觉就像是动物之间的对峙,狩猎者与猎物在拼耐心。 很快不耐烦的当然是凯厄斯,他肯定觉得我们一上一下对视特别傻气。 “你爬到上面是想跳下去逃跑吗?”凯厄斯对于我的愚蠢已经懒得冷嘲热讽,他脚下还踩着我刚刚拨下去的书。 这厮果然一点都不尊重知识,我不过就是扔到地上,他踩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个好建议,如果我能无翼而飞的话。”我小声地反驳,我说完呵呵笑两声,表示我在开玩笑你别介意。 “下来。”凯厄斯没有表情地瞪我,他讨厌任何在高处俯视他的生物。 我手抓着石窗,用力到手背的青筋都突出来。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我还更不要命地将身体往外倾斜,只要一放手,我就无翼而飞了。 凯厄斯眯上眼睛,浓郁的红色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其实他可以很粗暴地将我拽下去的,我声音有点颤抖,笑着问:“凯厄斯,你是来转变我的吗?” 亚历克那个态度,已经摆明了不让我当人。我不是傻子啊,我只是比较喜欢将事实往后拖一拖,告诉自己还有希望而已。 “克莱尔,你下来。”凯厄斯甩都不甩我的问题,他冷笑地露出牙齿,我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但愿是错觉。 “我想你该回答我的问题。”我执着地将自己坐的位置往后退,外面是蓝天,白云,葡萄田,悬崖。 “如果是呢,你打算违抗我吗,啊?”凯厄斯向前一步,他的速度随时都能将抓下去。 “如果是我就跳下去。”我生气地大喊,却不敢第一时间放手,自杀是最烂的后路,我一点都不想自己这么窝囊。 凯厄斯面无表情的白面具破碎了,扭曲的怒火在他脸孔的肌肉上燃烧。“你真是不知死活,就算你有力量跳下去,你以为就死得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具尸体,我也能将你的灵魂从地狱里拖回来。” “你没有回答我问题。”我没有后路可退,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凯厄斯冷笑地看着我,然后他狡猾地对我吐出蛇信,“如果你下来,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信任我吗?” 他话刚完,我已经毫不犹豫地松手踩着书架跳下去,凯厄斯身体动作比大脑快,他极快地跃起将我扯到他怀里。我立刻回答,“我信。” 能唬出这句话就行,哪怕他说的是假话,也要立刻钉死他的承诺。 别的不清楚,但凯厄斯的性格里那种超级大男人主义让他不会轻易改口,他爱面子。 凯厄斯没有第一时间将我仍开,他似乎在犹豫,我屏住呼吸沉默。 他的呼吸在我颈边,我觉得他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然后他伸手将我的头按到他肩颈处,顺便还用力扯了下我的头发。 我不敢去拯救头发,有机会还是剪短发。 “你将所有信撕了。”凯厄斯开始秋后算账。 “对不起。” “将你撕的信全部重写一遍。” “……”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变过渡章了? 擦玻璃,好长的过渡==卡文中很抱歉 第51章 永远 我很喜欢沃尔图里的图书馆,当我的精神开始安静,年岁累积下来的旧式典雅,在那一横横的书架上,清冷厚重地渗透出来。 凯厄斯看惯了这里的一切,他翻书的速度已经脱离人类视线的极限。他在找什么东西,没时间看着我,所以将我丢到一个大书架边。那里有张长桌子还配着同样款式的椅子,他还扔给我一根鹅毛笔,让我练习他教过的字母单词。 我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往纸上鬼画符,到后来的神游发呆。 风悄悄从年代久远的石头窗子吹进来,裹挟着明亮的阳光。凯厄斯没有避开这些透明的光线,他的脚步很轻盈,带着某种特定的韵律。手指快速掠过那些书籍的时候,可以看到冰冷的光点漂浮在他指尖,阳光的色彩能沾染在他身上任何一个裸|露的部位,清亮干净。 我握不习惯鹅毛笔,力道掌握不好笔画都歪歪斜斜得不成样子。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在纸上画卡通画。凯厄斯看起来没有空闲检查我的功课,我像是在课堂上做小动作的懒学生,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地用蘸着墨水的笔尖,凹凸歪曲画起小人图。 我画出一个尖下巴的鸡蛋,然后在鸡蛋上开始画头发,恩,头发半长不短,喜欢像个老头子一直往后梳理。他有一双线条很凌厉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个个都欠他百八十万地射出刀子。他的鼻子也不错,精致笔挺。特别是他的嘴唇,漂亮得很恶毒,笑起来的时候阴狠毒辣,露出一口白牙跟野兽掠食差不多。 画着画着,连卡通的简体画都拯救不了此人狰狞可怕的形象。我无奈地咬着鹅毛笔端,又蘸墨水,给尖下巴鸡蛋脸画上几缕猫胡子,再沿着他的眼部下方涂红晕,最后画一朵大蝴蝶结戴到他干干净净的头发上。 我考虑要不要将他的尖下巴削平,这样一只新鲜的hellokitty就出炉了。 凯厄斯从一个书架的上方,抽出一本很厚很老的黑色封面书籍。他轻挥开上面的细碎尘埃,然后走到我旁边。我立刻紧张地抽出另外一张白纸将卡通画盖住,假装认真地在上面鬼画符起来。 看起来他很忙,翻书的速度也开始下降。他眼神明亮锐利,低着头看着书,偶尔会出声用另外一种不是意大利语的语言念出来。 声音低沉,音调优美。 凯厄斯似乎在寻找一种隐藏在这本书里的秘密,接着他找到了,因为他愤怒地将书甩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从书背的撞击中而来。他明亮的红色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情绪顿时辛辣无比,背对着阳光的脸孔,在阴暗的光影中,苍白而凌厉。 我小心翼翼地挪位置,企图让他忽略我。 “该死的卡莱尔。”凯厄斯微眯起眼睛,浓郁的杀意弥漫在他周围。“连这种东西都能找到,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险恶的用心是打算挑战沃尔图里吗?” 我见他握紧拳头,突出的指关节很有攻击力地表达他暴力的想法。 卡莱尔?我觉得这个名字不该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凯厄斯的嘴里,至少不是眼前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难道卡莱尔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沃尔图里?我不该自作多情地以为卡伦一家会为了我,而违抗他们世界的权利机关。 不,我无力看着自己手里的鹅毛笔,我怎么觉得卡莱尔什么都不做,任由我留在沃尔图里这种事情才不可能发生。 他的心善会日夜折磨他,虽然我觉得最正确的做法是,他最好什么都别为我做。 不然,野兽会咬死他。 “他以为就凭这种漏洞百出的规则,就能得到他所要的东西吗?”野兽烦躁地走来走去,围着我绕圈,看他的样子是恨不得将卡莱尔拖出来鞭尸。 我看向凯厄斯,那种疑惑越来越浓,想起早上简过来说的话。客人,难道是卡莱尔?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真不是,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这个消息而开始温暖起来,这种暖意延绵不止。我控制不住想跳起来,疯跑出去,如果能见到卡莱尔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凯厄斯须臾间出现在我身边,他冰冷的手掌按住我颤抖的肩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他让人重新感受到阴沉的压力。 “看来你很喜欢卡伦,克莱尔。”凯厄斯手上的力气可以很轻易将我按在桌子上,只要他愿意的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真是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我犹豫了几秒,终于是没法昧着良心逃避,就算答案会惹怒这个家伙。“他是……我的朋友。”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爱丽丝,他们一家都是好吸血鬼的典范,我不该因为有沃尔图里这种凶残又不易观赏的存在,而否定他们。 “朋友?”凯厄斯冷下脸,他重复着我的话,似乎每个字母对他而言都是难以下咽,所以只能痛苦用手指掏出来,血淋淋的恶毒。“哼,朋友,你竟然会承认这种家伙,没有温度的怪物是你的朋友。你真是慷慨,我以为你异常憎恨我们呢。” 凯厄斯冷酷地笑起来,他的眼瞳中央开始在转黑,浓烈的血腥味在里面搅滚,负面无情的**又控制了他的思想。 我一点都不想跟这样的他相处,这样的凯厄斯充满了尖刺獠牙,不容反驳。 “如果你对我们有一点好感,为什么还要拒绝转变,永生对人类来说不是最甜美的……”凯厄斯轻轻地笑起来,他的微笑绝对称不上温柔可亲。他的手很轻易地摸进我浓密的头发里,搭在我的脖子后面,迫使我无法逃避地仰起头注视他。 我们的接触总是如此亲密,又危险到让畏寒的人不舒服。 “毒酒。”凯厄斯的气息就跟他口中的台词一样,冷冽而充满毒液。 可是我身体奇怪的,对于他这么危险的靠近却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这是一种特别不合理的感觉,就好像知道凯厄斯并不会真正伤害我。 他是吸血鬼,残忍的吸血鬼。我的大脑这样告诉自己,我的身体却连颤抖都没有,他靠近的寒冷没法让我发抖。 我是否该试着将自己单薄无知的语言组织一下,说服他所谓不想改变成非人类,并非只是因为永生或者别的原因。我觉得卡莱尔跟爱德华大概会了解我这种感觉,但是对于说服凯厄斯我毫无胜算。 “我也许该听从阿罗的话,让你早日转变。”凯厄斯的脸上出现一种自相矛盾的激烈挣扎,他在犹疑不定,清澈锋利的眼眸里面隐藏着危险的急切。 有什么在胁迫着他,让本来不怎么着急将我转变的态度,变成一种迫在眉睫的任务。 我的呼吸带着温热的生命力,与他身上的味道是两个极端的感觉。阳光在移动,它看起来不带任何威胁性地照亮了凯厄斯的衣服,他白色的侧脸,我的头发。 “我是人类。”我试着说服他,很小声,小心翼翼地担忧他会暴怒。可我还是试着跟他沟通,我是人类,凯厄斯。 我从不觉得永生不灭是一件多么拉风的事情,那只是电影或者小说里面的东西。我一生的奇异遭遇都用完在我的重生上,我不再对任何灵异事件或者另类遭遇有可爱的好奇心,也没有期待成为人类以外任何身份的愿望。 我从不觉得吸血鬼会比人类好多少,这种话,我笨拙得无法用很准确的话语说出来。可能是跟我孤僻太久,时常一声不吭的性格给拖累了,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无法侃侃而谈自己的真实想法。 凯厄斯看起来对我的答案非常不满意,我早该知道这个高傲冷漠的家伙看不起软趴趴的人类。 我有些不舒服地眯眼,窗户照射下来的光线对我的刺激有点大,我满眼都是凯厄斯的脸孔与闪烁的光芒。 凯厄斯很快就发现我的异常,他松开对我的禁锢,手拦起我的腰轻而易举将我放到桌子上,这里是阳光还没有侵入的地方。桌子比较高,我坐着的时候刚刚好能跟他平视。 “如果有人转变了你,剥夺你人类的身份,你会勃然大怒,让仇恨的火焰占据了你的内心……”凯厄斯有些迟疑,他似乎觉得这种话题一点都适合他的性格,会降低他高贵无比的架子,这让他非常难受,呼吸都跟着沉重起来。“你会憎恨让你改变的人吗?克莱尔。” 我沉默起来,这个问题很复杂,什么事情到达仇恨的地步总是悲剧收场。凯厄斯看起来很执着这个答案,我怕自己说出的话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我又编不出能让他满意的谎言。 “我不知道,凯厄斯。”无法想象自己永生受到仇恨的烈火焚烧,是怎么样的感觉,那肯定很倒霉。 凯厄斯收紧眉头,嘴唇抿起,他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答案。 “我可能会不想见到那个不顾我意愿,将我强行转变成吸血鬼的家伙。”仇恨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我还没有那么多激烈的情绪去想象那时候的景象。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咬我的人,一定是我最不受待见的。“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到他,包括他的亲戚朋友。” 永远这个词漫长到不可思议,我认为对于这个时间的深度,凯厄斯会比我更了解其中的区别。 活得太久会溃烂,会生锈,虽然凯厄斯看起来还很活泼,但无法保证某一天会发疯。就连爱德华那种百来岁的“年轻人”,有时候看起来也会非常疲倦。 连他们都不清楚那种疲惫感是怎么来的,可能那也是永生该付出的代价之一。 “永远?”凯厄斯严肃地重复我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转换你的人,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脸部线条莫名其妙又呈现出一种残酷的紧绷感来,这让他的表情很阴郁,很……难过? 我跟着难过起来,可是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然后轻声说:“我不知道,当我可以永生不死时,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甚至,我该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这个想法可能很奇怪,但我突然之间就想到了。我的梦想都是建立在我是个人类这个事实上,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人了,那么我该寻找什么为我生命的支撑点。 如果我不再是人类,那么我关于人类的一切愿望,还有实现的必要吗?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再是人类,你都不打算活下去?”凯厄斯终于忍无可忍地厉声质问,他觉得我有这种念头简直不可理喻。 没找到活下去的支撑点跟不打算活下去,这有本质的不同。我发觉凯厄斯误会了我话里面的意思,但是他已经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怒气冲冲地将那本拍在桌子上的书拿起来,将它撕裂开,那些厚实的纸片变成不堪一击的雪花,成为凯厄斯愤怒时的发泄品。“卡莱尔以为能带走你吗,那个丑陋的小丑不好好呆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敢出来自取灭亡。” 卡莱尔长得很帅,应该没到一出现就要自取灭亡的地步吧。我回想起那位医学界的良心之作,一出现就受到欢迎的非人类医生,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福星。 而且说起脾气,凯厄斯跟他根本就没法比较。天使跟恶魔这种烂大街的比喻,都不足以表明他们之间性格的差别。 如果能见见卡莱尔,我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 凯厄斯目光往书架那边扫过去,他冷声说:“告诉阿罗,我会带克莱尔过去。” 德米特里从书架后面,像个鬼魂一样飘出来。他的眼睛有些不安分地转动几下,然后默不吭声点头又退出去。 他一定很八卦,我默默地看着消失的德米特里,肯定那个家伙喜欢看我跟凯厄斯针锋相对的吵架。 凯厄斯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回到那个多疑冷酷的性格上。他抓着我的手,紧得跟镣铐一样的力度。他试着让自己的嘴角放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跟他冷漠的眼神一点都不相称。 “克莱尔,永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如果换个角度理解的话,你会变得强大无比。你能做想做的任何事情,不会有疾病苍老的风险。你的记忆力将比任何人都厉害,你的速度能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听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你感到恐惧。”凯厄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在试图让我接受自愿转变。 我考虑了一会,发现凯厄斯至少比阿罗好说话得多,因为阿罗只会直接扑过来咬我,而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这是什么原因呢,他还保护过我,这并不会因为我对他感到害怕,而抹杀他对于我的保护这件事。 我撇开自己的眼神,咬紧自己的嘴唇,这是一种沉默不语的反抗。凯厄斯都快要掐断我的手骨头。他讨厌别人忤逆他,更讨厌别人拒绝他。 “在你眼里我们都是群怪物,所以你才如此排斥厌恶自己将变成其中的一员。”凯厄斯自嘲一样地说,他没有暴跳如雷,眼里滑过疲倦的情绪。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了解是什么给他打击那么大,难道我拒绝成为吸血鬼会让他这么伤心? 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去影响他,我以为在他们眼里,我跟只宠物兔差不多。 图书馆里的风与阳光还在纠缠,不声不响就如我跟凯厄斯之间的气氛。他在掐断我的手腕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将我从桌子上抱起来,我以为他会让我自己下来走路,看来我的速度真的太慢了。 我们穿越过隧道,这一路在黑暗里的时间变得非常漫长难熬。凯厄斯的呼吸声似乎揪住了我的心跳,他殷红的眼睛里带着一层朦胧的白雾,什么东西随时会透过他的眼瞳破碎而出。 我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凯厄斯来到前厅,将我扔给吉安娜。命令道:“替她换衣服。” 吉安娜很快就接过我的事情,她了解凯厄斯的任何命令,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用甜美的意大利语跟我打招呼,“你好,克莱尔。” 我有点笨拙地用同一种语言回应,“你好。” 吉安娜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往换衣间的方向,我看到凯厄斯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有一种兽性,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不敢他对视,很快就跟上吉安娜的脚步,在沃尔图里,呆在吉安娜身边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吉安娜对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她知道我的不安。 我们进入换衣间,吉安娜拉开衣柜,我照例坐在椅子上注视自己的鞋子,不忍去看那成排成排的意大利手工制造。 “你们吵架了?”吉安娜突然转头,很小声地问。 那叫吵架吗?我认真地回想一下,说是吵架也不太像,我可不敢跟他吵。 “其实,你可以试着哄哄……”吉安娜的声音压得特别低,像是间谍在跟上头报告什么秘密那样小心谨慎,她最后不敢真的说出来,只是用手指指了指门外。“哄哄他啊,男人都是要哄的。” 吉安娜说完才觉得害怕,她又兴奋又颤抖地转过身去,担心门外那位恐怖分子会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哄?大爷,你消消气,我一定任打任骂不还手,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想起凯厄斯难过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那个暴躁的家伙,我更习惯他像只哥斯拉到处喷火咆哮。 “老板是希腊人。”吉安娜忽然又压低声音说,然后她兴奋起来。“我帮帮你。” ……我看着吉安娜发亮的眼睛,为什么我连这里人类的脑回路都跟不上了,凯厄斯是希腊人跟帮帮我有什么关系吗? 吉安娜挑出一袭白纱,她摸摸纱质的服饰,很专业地检查起来。“现在衣柜里找不到古希腊的传统服饰,不过设计师给你留下的一些衣服中,却有带着同样元素风格的裙子。” 她走过来,很不满意地挑起我的下巴。“克莱尔,你该学会怎么去做一个女人。” 我感觉被嫌弃了,可是看看吉安娜优雅的仪态,再看看自己连高档衣服都能被穿成地摊货的德行,觉得人家嫌弃我也不是没有理由。 她过来就要帮我脱衣服,我害羞到紧张地缩成一团,抵抗她可怕的举动。 “我不会吃了你,这种衣服你自己穿不好,克莱尔。”吉安娜力气很大地伸出一只手将我的抵抗化为乌有,她抓住我双手扣在椅子上方,然后另一只手很快速解开我的衣服。 这话种姿势不对劲,我连忙求饶,“这个我可以自己来,真的,穿件裙子而已,你别脱别脱……” 吉安娜一点都不理会我的抵抗,她轻轻一句话就让我僵住。“再挣扎,老板会进来的。” 她帮人穿衣服的速度很利落,白色的长裙服帖地沿着我的身体曲线而上。吉安娜帮我扣住单肩的白色细带,她边整理我的裙子边说:“我曾经当过米兰设计师的助理,每次在后台帮助模特换衣服,那才是考验你工夫的时候。” 我不习惯这种衣服,看起来是件很飘逸的礼服,我没穿过这么长的裙子。白色的垂纱一直到达脚踝,胳膊与肩膀都露在外面,吉安娜又拿出一条米色的绳结饰带,细致地绕着长筒形状的白纱,在我的腰部上绕两圈才系起来。 白色的裙子是一层一层的细纱裹起来的,我觉得很不安全,两条腿走起路来空荡荡,衣服跟团白雾似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 吉安娜不知从哪翻出这种衣服,只有t台上的模特适合穿,走在路上会被人当成珍奇异兽围观。 “你该学会化妆,克莱尔,你的皮肤真的很好,你要珍惜它。”吉安娜又一把将我推回椅子上,不知从来拿出一个化妆盒,她摸摸我的脸,我不太习惯地侧开。“不需要很浓,一点点修饰就行。” 吉安娜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她完全不需要我的意见,眼里有种独属于女人才懂的狂热。 我只能安静地任由她摆布,她轻轻地用手指沾上口红,揉得很浅地抹上我的嘴唇。“你好像新娘子,虽然年纪有点小。”吉安娜忍不住先笑起来,这里没有镜子,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打扮成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 无奈地歪着头,让吉安娜帮我把过长的头发拢起来,她在帮我编辫子。 “你出去对他笑一笑,没有哪个男人会生你的气,你是如此美好,克莱尔。”吉安娜将我拉起来,顺手将淡金色的辫子从我身后放到肩膀这边,垂到胸前。 我觉得凯厄斯不可能那么好哄,看他刚才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 就我这种四季豆的干扁身材,难道还打算学人家西施去色|诱不成?这种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我被吉安娜推出去,都忘记问凯厄斯为什么要我来换衣服。凯厄斯还站在那里,我有些不适应地用手指摸摸自己的嘴唇,唇膏的颜色已经弄不掉,那种味道有股花香。 裙子实在是太长了,只能低着头小心地看路,我可不想以头抢地扑到人家脚边去。 我抬头,发现凯厄斯愣愣地看着我。我试着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不希望他看到我如此奇装异服气得龇牙咧嘴的。 他皱起眉头,重重地喘息一下,似乎被我的笑脸吓到。害得我都不敢靠近他,担心被他扔出去反省。 奇怪的是凯厄斯也没有立刻冲过来对我狂骂一顿,他就死死站在原地,眼神很不安定地看着我。呼吸很沉重,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我扭头打算转身去换衣服,看凯厄斯的样子,我明显是吓到他了。 才踏出一步,一只冰凉的手就扣住我的手腕。回头,发现是凯厄斯绷得死紧的下巴,他看到我转头,突然很不自然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很疑惑地说:“凯厄斯?”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凯厄斯深深地呼吸一下,他在压抑什么,牙齿很用力地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然后他冷冷地说:“伤风败俗。” 我,……露两条胳膊就伤风败俗了?你哪个年代的老古董。 “很丑。”他抿直嘴角,很刻薄地评价。 我,……就凭你这娘娘腔的外貌也好意思鄙视别人。 生气地用一只手提起大半的裙子,撩起的裙摆很凌乱地褶皱起来,露出底下的小腿,吉安娜还帮我在脚踝上绑了一条红绳,说是可以带来好运。我觉得遇到凯厄斯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厄运,好运这玩意都不知将我甩出几条街。我大步迈开步伐,打算忽视凯厄斯去换衣服。结果第二步就是极限了,大号拖油瓶根本就岿然不动,就是拖着一座山都没有他重的。 这个家伙到底要怎么样?我咬牙切齿地低着头,试着将自己的手弄回来,放开你的魔爪。 凯厄斯轻轻一用力,将我的努力化为乌有。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将我往后拖回去。我踉跄两步后脑勺磕到他的胸前,跟碰到水泥地面差不多。忍住用手去捂头的冲动,要不是打不过他我都想要张牙舞爪了。 我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抓的裙子,有些挑剔地想,也许还没发育好的身材不适合这么飘的衣服,飞机场什么的身高什么的都是硬伤。凯厄斯是对的,看我差点吓得他要落荒而逃。 凯厄斯的呼吸还是很重,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我终于仰头侧脸去看他,辫子压在他胸前扯痛了头皮。眨下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只能看到人家精致白皙的下巴,我不解地又低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扯着我不放。手动了动,发现他竟然放开了我的手腕,我连忙抽回来,刚松了一口气,视线瞬间消失。 是凯厄斯的手掌捂住我的双眼,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咦”一声。他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部,将我禁锢在怀抱里。接着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那种类似薄荷的冷香顷刻间包围住我。 他的反应让我不安,我动弹不得地唤他:“凯厄斯?” 听到的回答只是他轻轻的呼吸声,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不稳定的情绪让他呼吸很凌乱。 然后我听到吉安娜走出来的响动,她狼狈地跌倒了,很害怕地抖着声音说:“对不起,很对不起……”吉安娜的动作很混乱,她仿佛看到了恐怖的事情,恐惧占据了她的情绪,我只能听到她跌跌撞撞跑进换衣室,关上门就不敢再出现。 凯厄斯的表情得多可怕,才会将她吓成这样。 我试着要挣脱他的怀抱,我有种可怕的预感,凯厄斯似乎打算做什么事情。 “别动。”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冷酷的压抑,连气息都冷得快要泛霜。 我安静下来,因为他吻着我的颈部动脉,沉默的温度可以冻结我的血液。 “你会永远憎恨那个将你转换的人,对吗?” 凯厄斯抱着我的手在颤抖,他说话的时候喘息声是如此明显,我在黑暗里面感受到他身体上的每一次抖动。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个拥抱很久,凯厄斯都不打算放开我,他终于将自己的嘴唇从我的动脉上移开,我差点腿软。他的手没有从我的眼睛上拿走,一点光线都进不来。 然后我听到他另一只手在解开什么东西,衣服簌簌随着他的动作而响起。几秒不到,他终于将我眼睛上的手松开,我模糊地眨眼,不适应此刻的光线。 一阵冰凉从我颈部传来,凯厄斯已经站在我面前,他将一条项链戴在我脖子上。 是沃尔图里那个v形吊坠,暗黄色的光泽在上面诡异地流动。 凯厄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项链挂到我身上,就如这种举动理所当然。 “它会保护你。”凯厄斯眼里还残留着刚才留下来的疯狂,他的手指按在我的锁骨上,说什么誓言一样地加重语气。“永远,不许摘下来。这是你的,克莱尔。” 他说得那么认真,我都不敢敷衍。项链在颈部成为了一种冰凉安静的重量,还染着凯厄斯身上的气息。他眼里的激烈重归平和,这种和气如同柔软的花朵,让他锋利外露的气场全部都收敛起来。 凯厄斯用他的坚硬的手摸摸我的头发,辫子有些头发松垮地跑出来,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彷徨有一刻被他的动作抚平。 从没有想过有某一天,某一个时间,某一秒,我们的相处气氛会这么柔和。不带一丝温暖,在淡淡的清冷里面,彼此望着对方。 他握住我的手,手指紧扣着我的指缝,不容挣脱,我依旧畏惧寒冷地微颤。 这件裙子可真不适合这种季节,穿一次新鲜就够了,平时还是牛仔t恤衫舒服。凯厄斯很快就注意到我畏手畏脚地缩脖子,他不满地侧脸喊了一声,“吉安娜。” 换衣间很快就打开,这位优雅美丽的招待员脸色煞白,她手里搭着一件白色的长外套,衣料看起来很保暖。在凯厄斯冷漠的眼神下,吉安娜很快就来到我面前,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点紧张的潮湿,将外套帮我穿上,遮住了露出的手臂与胸前的项链。我确定吉安娜对于这条项链有很特殊的感情,她愣愣地看着它很久,眼里透出某种明亮的渴望与求而不得。 我不自在地动动袖子,她马上反应回来,不给我自己动手整理衣服的时间,就伸手帮我将外套|弄好。 “这样就可以了,克莱尔。”吉安娜低声说,她退开站到墙边。 凯厄斯没有看她一眼,走过来拖着我就走。我回头,见到吉安娜不带存在感的身影贴在黑暗里,快要化为虚无,随时都会仓促消失在古老残酷的沃尔图里城堡里。 “她很不错。”我突然对凯厄斯说。 凯厄斯没法一下子想起我评价的是谁,他反应回来后,闪过几丝不屑,开口就想说出某些让人难堪的话来。 我立刻转移话题,“我们要去见谁?” “一个不安分的蠢货。”凯厄斯毒蛇地说。 我不该期待在他嘴里能听到一句哪怕是场面话的好言好语,在他眼里搞不好除了沃尔图里外,就没有一个不是蠢货的。 “那个项链在洗澡的时候能拿下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要永远不拿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玩意看起来很像黄金,但保不齐下了水就会褪色生锈。 “永远都不要有这种念头。”凯厄斯的脚步开始加快,脸阴沉得可怕。 我一手提着外套下面的长裙,一边被他拖着走,我们进入了地道,黑暗在我们身后无声蔓延开。 总觉得永远,是种很遥远的时间。 第52章 宴会 -- 凯厄斯的速度很慢,比起他抱着我的奔跑,现在走在寂静黑暗的隧道里的脚步,悠闲缓慢得很不正常。除非在外面的人前,不然很少见到他这么耐心地迁就我的步伐。 隧道渐渐开阔起来,大理石的地面在篝火的映照下,有种支离破碎的纹路在石头里面挣扎。 如果沃尔泰拉能开放沃尔图里城堡平安三日游,托斯卡纳地区的旅游册上就能直接扯开嗓子大喊,世界第九大建筑奇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奇异,你说不清楚是哪个具体的年代才有的繁复堆砌。弯曲的弧面连接了这里每一个通道,拱形的天花板与石头柱子比比皆是。随便一个地方都有连绵不断的壁画,青铜与黄金的装饰品,精巧地放在各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我在这里这么多天也没有真正走过几个地方,除了那个具有浓郁的托斯卡纳风情的招待前厅,比较熟悉的只有凯厄斯那个四面漏风的石头房子,还有房子外面惊为天人的雅典娜雕像。 栩栩如生的各种雕像很高大地从石头墙壁里钻出来,我被凯厄斯牵着走,像是走入了连接久远时代的时空隧道里。他目不斜视,我小心而好奇地四处张望。 然后我发现人开始多起来,他们的有些手里拿着面具,一些则是戴在脸上,面具颇有威尼斯嘉年华的味道。华丽的椭圆形天鹅绒面具,带着纱花羽毛的半包脸面具,还有人直接戴着一张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品的面具,像是鬼魂一样穿着黑色斗篷从我们身边穿过去。 这个场景让我感到诡异而不安,凯厄斯对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司空见惯,戴着面具或者手里拿着面具的人,见到他都纷纷停下脚步,对他点头行礼。 有些人将脸上的华丽面具摘下来,苍白的脸孔在火光的绽放下,拥有一种精细到极致的妖美。 “好久不见,凯厄斯。” 他们轻声而礼貌地打着招呼,有些人注意到凯厄斯身后的我,平和的眼神翻滚起深红的贪婪,红色的嘴唇可怕地弯起露出白色的牙齿,我立刻知道他们都是什么。 吸血鬼,这一路过去的人都是吸血鬼。 在火焰最旺盛的地方,脱去黑色斗篷的吸血鬼穿着具有巴洛克风格的服饰。女人身上的高级丝绸长裙,轻盈地随着优雅的步姿而飘然而起。我看到桃红色的浮花缎锦衣料,层层叠叠点缀着各种金色的饰带蕾丝,像是怒放到最深处的花朵,奢华而昂贵地在她们的身上凋谢。 男性穿的衣服比女性的阴抑得多,华丽的类似欧式贵族带着蕾丝边的丝绒服饰,正常点的穿着西装不打领带。有的除了戴着面具,还在头上戴顶亚麻色的牛仔帽,配着那种蕾丝边的衣服,品味独具一格。 我混在里面,像是不小心跑到天鹅群里的丑栗子,滚来滚去很拖审美平均值。 凯厄斯没有换衣服,他就是平时那套工作的黑色的西装。他的设计师很喜欢简约设计,所以他的黑色工作服说是西装,其实什么领带,折领都统一弄成扣子,很像日本男孩的学生服。 以他可以傲视群雄的精致外表,就是穿着一麻袋去参加国王宴会,也会有人将他当成王子殿下。 开始我还觉得吉安娜让我穿上单肩希腊长裙,走出来很奇葩,到了这里才发现其实我已经含蓄平常得可怜。 而且这些来来去去的非人类,对于我的出现很惊奇,他们没有上来围观,只是很疑惑地看了几眼。但因为有凯厄斯的存在,没有人将这种好奇直接变成语言表达出来。 我发现在这些家伙周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因为同时间出现太多吸血鬼,身体会变得很迟钝,反而不如跟一个吸血鬼在一起,那种恐惧的反射性那么明显。 我昏沉沉,就如走入一个噩梦里,底下踩的是云团,随时都会摔到地上去。 唯一能让我觉得有实质感的是凯厄斯冰冷的手,我跟揪住溺水浮木一样,反握住他的手。 凯厄斯对于同时间出现这么多吸血鬼也没有什么好感,他冷漠的表情比那些华丽怪诞的面具,还具有威慑力。 别人礼貌的招呼他视为空气,有时候我觉得他处在一种非常警惕的可怕状态里,谁走过来的距离近了点,他就恨不得将那个跟他擦肩而过的家伙拗断脖子。 护食的野兽——我不该这么想,那种形象实在是拉低了凯厄斯的档次。 “阿罗每次都要搞得这么夸张不可吗?让城堡里混进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外来者,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宴会。”凯厄斯拖着我走过一个喷泉,我发现这里的地下水真是充沛。 “宴会?”我奇怪地重复他的话。 “生日宴会,他觉得这样能让沃尔图里有生气。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吸血鬼进入城堡,给这个地方带来一种类似友好,热情的互相沟通的效果。”凯厄斯没有一点能感受别人生日宴会的快乐,他烦躁不堪,显然对于这些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所以有些家伙,就连我都没法阻止他进入这里。就算我已经明令禁止他不准进入沃尔泰拉,他也有本事得到阿罗的邀请函,假惺惺地带着目的而来。” 希望他口中那个假惺惺带着目的而来的家伙,不是卡莱尔,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会得到那么恶劣的评价。 我们终于看见大门,小提琴跟低音提琴的旋律,优美地飘荡在拱形的天花板上空。进入了铜质的雕花大门,来到富丽堂皇的会客厅。 这跟我第一次来的那个大厅不一样,身处于黑暗的城堡地底,任何阳光都无法到达这里。到处都是巨大的蜡烛与吊在上方的油灯,还有墙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把。 金碧辉煌的舞会大厅在光明的火焰照耀下,给进入者呈现出最直观的震撼视觉享受。 巴洛克与洛可可风格的混合改良版,我快要被这种夸张的建筑风格给晃花了眼。 来的吸血鬼太多,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面具,给我一种提早过明年的威尼斯嘉年华的错觉。 一个穿着黑色v领的大团花蓬裙的女人走过来,她的举动总带着一股隐秘的诱惑性,紫色的唇膏给她美丽的脸孔带来病态的慵懒。 我觉得她很面熟,好不容易才想起她是那个开飞机的海蒂。 “凯厄斯。”海蒂笑得很灿烂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看来这种宴会她游刃有余。 “阿罗呢,这种无聊乏味的活动他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凯厄斯在别人的生日宴会上毫无尊重之意,他往大厅里扎堆的吸血鬼看去,人太多显然让他有些反胃。 “他在跟老朋友叙旧,每次他生日,都会有各种各样对他来说不可遗忘的人,聚集到他身边,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海蒂很自然地咬着自己的紫色指甲,她挑眉很妩媚地说。 “他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随随便便谁都放进来,我可不保证这里的安全措施能任由他这么糟蹋。”凯厄斯愤怒地低声谴责,“就算勒娜特时刻都呆在他身边,也无法保证有些阴险的家伙会混进来。” “他需要这些热闹,凯厄斯。而且他相信我们的卫士会保护好这里,更相信不会人愚蠢到在这种时候到沃尔图里闹事。” “闹事者死。”凯厄斯残酷得毫无转圜余地,也不被这种表象的华丽宴会给蒙蔽住双眼。他对海蒂说:“这种时候不适合谈话,如果那个家伙想见克莱尔,让他另约时间吧。” 说完凯厄斯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笑得特别咬牙切齿。 这么矛盾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情绪是多纠结。我总觉得如果让“那个家伙”另外约时间,这辈子卡莱尔都可能再也见不到我。 海蒂可不管凯厄斯多抽风,她的公关课程一向是沃尔图里做得最好的,很快她就抽出几张面具,跟我打招呼。 “hi,克莱尔,阿罗也邀请了你,进去玩玩。”说完她就塞给我一张半包脸,露出嘴与下巴的华丽面具。 我有些慌忙地接到手里,抬头见凯厄斯阴森森地瞪着我,似乎我接过了什么烫手山芋。 他握住我的手的力度很明显在警告我,将那个该死的面具丢掉。 我忍耐,死抓着手里的面具不放开。我确定,如果这次错过了跟卡莱尔的见面,下次根本就没机会。 虽然这里好大一群吸血鬼,搞得我浑身紧绷,都不知道要去怕谁,但是比起能见到卡莱尔,这种恐惧感我硬扛着都要忍下去。 凯厄斯忍无可忍,他将我手里的面具夺过去,恶狠狠地说:“笨蛋,不知死活。”说完就要将面具扔开。 我身体动作比大脑还快,没想明白已经立刻跳过去扒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挂在凯厄斯身上,企图伸手去拿那个面具。 等我大脑反应回来,看到自己几乎是抱着他的时候,完全傻眼了。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我真是不知死活,抢东西抢到他头上了,我可以预知自己悲催的下场。 凯厄斯任由我像是布袋熊抓着他不放手,他对我怒目而视,在考虑是要先掐死我好,还是掐碎面具好。 海蒂好奇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之间诡异的互动很有娱乐性,她咬紧自己紫色的嘴唇,快要爆笑出来。 我讪讪地松开手,对于自己的不自量力没法评价。这种蠢事做出来后,你才会发觉自己智商下降得特别厉害,我可能快被这里关傻了。 幸运的是凯厄斯没有将脾气爆发出来,他皱着眉沉思了一下,突然伸手将我拖过去,把手里的面具戴到我脸上。 “一切都要听我的。”他命令一样地对我说,然后接过海蒂手里另外一个白色,只能遮住脸孔上半截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露出精致的下巴与红色的嘴唇。 “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海蒂。”凯厄斯牵着我走过去的时候,压低声音,对她冷冷地警告。 海蒂收起自己的笑脸,绷直后背,低眉严肃地回应:“是,凯厄斯。”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来晚了多久,大厅里的音乐正在高|潮处,很多人都在跟随着交响乐的旋律而跳舞。 这是非人类的聚会?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很开心地笑着。 这可能仅仅只是他们一个节目,就像是所有宴会那样,不会只有跳舞。 凯厄斯直接将我拖往他们中间,跟随着这群舞者的节奏,他自然而然地找准了舞步与音乐节奏。 大厅上面有二层露台,大理石的圆柱后面,是一个小型交响乐队。钢琴,小提琴还有各种管弦乐器一个都不少。 “他们是人类。”我觉得奇怪,轻声问出来。 凯厄斯不在意地抬头望了一眼,冷漠的笑意在他嘴角闪过。“这里只有一个人类。” 我愣一下,他已经一个转步,顺手将我往前拖过去。 这种舞蹈我只有在连续剧里看见过,穿着华丽奢华长裙的贵妇,踏着优雅熟稔的舞步,如穿梭在鲜花里的蝴蝶翩翩起舞。 我惊讶的是,当凯厄斯戴上面具,就算只有一身简约的黑西装,他没有任何压力地跟着音乐跳起舞的时候,动作的流畅与华美程度不输给任何人。 我以为这家伙老是高高在上,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冷着脸去惩罚犯人。 他会跳舞,这个事实为什么那么违和。 “克莱尔,你的节奏感呢?”凯厄斯终于受不了我的笨手笨脚,他将我拖到怀里,这样子就可以摆脱我无数次要去踩他的脚的悲剧。 “从来没有那东西,我不会跳舞。”我尴尬地喃语,如果让我听音乐打拍子没问题,可是随着节奏变成舞步就是为难我了。 “看得出来,这么简单的舞步你竟然看不会。”凯厄斯纠结的不是我不会跳舞,而是我为何看别人跳舞自己学不会。 这种问题,我觉得一定是我们的智商产生的代沟所造成的。 而且绝对不是错觉,虽然四周的人都在跳舞,但是每个人的目光注视的是我跟凯厄斯。 幸好还有张面具,能给我带来点厚脸皮的勇气,我顶着巨大的压力任凯厄斯鄙视我。 很快凯厄斯就松开我的手,他打算亲自教我这种具有欧式风格的宫廷舞。看起来他就是将我拖在这里跳舞,也不打算去寻找阿罗跟卡莱尔。 他快速地跟随着音乐闪到我身后,手放到我腰部上,低头在我耳边说:“这是一种交谊舞,舞者之间除了手外,不会有身体外的任何接触。女人会用这种舞步来炫耀自己华丽的服饰,男人则是显示绅士风度。” 你现在一点都不绅士风度,我很想扒开他滑在我腰部上的手指。 “你可以伸手邀请我,我会回应你的,公主殿下。”凯厄斯在我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丝滑的声音充满了诡异黑暗的引诱。 我汗毛倒竖,他是魔怔了吗? 凯厄斯说完放开我,速度如幻影地出现在我面前,等着我伸手。 我干巴巴,犹豫地将手伸出去,耳朵还痒得要命,很怕自己的手一伸出去就被人吧唧吧唧嚼了。 “很好,然后你该转个圈圈炫耀你的衣服。”凯厄斯冷硬地说,哪有刚才那种魅惑人的柔软。 这样子的他还算正常,我松一口气地转个圈圈,裙子轻飘飘没有炫耀的感觉,只有它要走光的错觉。凯厄斯又将我拖到怀里,他的身体又冷又硬实。 不是说只有手的接触吗?别人跳舞的时候明明只有扬手,牵手,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搂搂抱抱个不停。 “下次穿裤子,不准再转圈。”凯厄斯不让我移动,他脸上的表情被面具遮去大半,只有紧绷过度的下巴在显示他的恼怒。 我穿裤子是要去跳街舞还是嘻哈? 其实你不用将我拖在这里跳舞,让我跟卡莱尔见一面吧。可惜这种话我不敢说出口,只好继续扬起手,提着裙子慢吞吞地学人家动动脚。别人转圈转得跟朵花一样,我就停下动作看别人转圈,凯厄斯像个可怕的牢头,他死死地看着我,一秒都不让我脱离他的视线。 他的脚步很慢地配合着我生涩的动作,其余人的节奏明显快我们好几拍,动作整齐划一的华美。 我们变成干净清澈的水里,两条跟不上别人的小鱼。他等着我伸手,牵着我的手,再指导我下一个动作。然后有人开始不小心笑出声,我羞愧得低下头,面具可真是个好东西,你看不清楚谁在嘲笑你。 反正凯厄斯是不会笑出声的,他只会暴躁地觉得我蠢材不可教也。 “来,克莱尔。”凯厄斯站在我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声音带着几分催促,肢体动作却出奇的有耐心。白色的面具上,他红色的眼眸在阴影下有种纯粹的剔透,黑暗与明亮同时出现在他眼里。 这是一双具有魔性的眼睛,让我想起那些吸血鬼电影里,暗夜出现的蝙蝠变成了英俊的男子。他们的神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带着血腥味的冰冷与沉淀过久的深情,奇迹一样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蛊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知道是怕受到伤害还是欺骗,我往后退开了一步,手从凯厄斯的掌心里滑落。我们的舞步立刻错开了,几对舞者刚好插到我跟他之间,我被这种潮水一样的力道推开,自然而然出了舞蹈圈子,来到大厅边缘。 这里到处都是大团的锦绣鲜花,还有摆放着骨瓷餐具的长桌子,我看到许多空着的高脚玻璃杯,叠成塔状放在白色餐布上。 没有食物,只有餐具。 一朵玫瑰花落到玻璃杯里,如落入透明的深渊内,鲜艳欲滴。 我发现凯厄斯竟然没有来得及过来找我,不知道谁绊住他快速的脚步。站在桌子边,一会后我终于在舞蹈的人群里看到他,发现那个暴躁的家伙竟然已经等不及出去,就打算跟人决斗。他揪住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的领子,露出阴狠的笑容。 我没近视,就是突然发现他揪的人,不要去看那花里胡哨的贵族服饰与面具,很像卡莱尔。 这是错觉,凯厄斯不会众目睽睽下就打算谋杀卡莱尔吧,他智商不可能那么低。 舞蹈的人大多都基因优异,身高标准,我很快就被这群人遮住了视线。双手提着碍手碍脚的长裙,踮起脚尖企图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需要帮忙吗?” 一个甜美稚气的声音响起,我浑身一寒,背部传来巨大的推力,身体在这种重力的推搡下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倒。我反射性地伸手撑住餐桌,却没有力气撑住自己,整个人跌到桌子上,所有餐具鲜花包括玻璃杯,都砸了下来。 是简,我奇怪而清晰地想起她的声音,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推我。 趴在一堆烂瓷玻璃渣里,疼痛后知后觉席卷了我的感官,我缺氧地重喘出声,手臂尤其明显,玻璃渣划开了胳膊与小腿的血肉,鲜血比红色的玫瑰花还浓烈,伴随着痛感喷涌而出。 我抬头刚好面对着二楼的露台,阿罗没有戴面具,他穿着黑色的法袍站在那里看我。他冰冷苍白的脸上有如愿以偿的兴奋,这种疯狂扭曲了他的面部表情。 大厅在几秒内全部都静谧下来,就像是梦醒过来,白昼的虚幻被黑暗的真实所击败,睁开眼万籁俱寂,深沉危险。 这里只有一个人类。 而剩下的,都是吸血鬼。 我还有些懵懂地望向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倒在血泊里,那些碎裂的玻璃杯沾着我的血液。 贪婪成为一种狂犬病,飓风一样暴烈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人传染个遍。面具也无法遮掩住这种狰狞而出的咆哮,几道黑影疯狗一样地朝我冲过来。 “克莱尔。” 凯厄斯的声音几乎是尖叫,他的音调本来就偏高,但是我几乎不曾听过他这么接近惊恐的声音。 必须逃跑,我不顾一切地撑着满地玻璃碎渣想要站起来,有人已经重重地扑到我身上,手摸到我身上的血迹。另一个黑影撕裂空气地闪现,将那个扑到我身上的家伙踢开。又旋身狠力地扭断另外一个飞过来的吸血鬼,所有人都疯了,那些空置的餐具盛我的鲜血刚刚好。 我变成了唯一的祭品,没有人知道阴谋是怎么产生的。 凯厄斯的动作太快,快到只能听到空气在他的动作里哀嚎。 阿罗看到他冲出来,手重锤了一下露台的圆柱栏杆,朝身边大声吩咐了什么。 我头昏眼花,黑暗笼罩住我,我捂着全是血水的手臂,看到凯厄斯背对着我,面对着大厅里全部贪婪的吸血鬼。 “暴|乱者,死刑。” 他尖刻而疯狂地命令,“谁敢动她,都给我去死。” 第53章 选择 -- 我不知道凯厄斯正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他看起来不比那些要扑上来狩猎的吸血鬼好受。血液的味道粘腻得让我反胃,显然在场只有我自己有这种恶心的感觉。 当鲜血的味道弥漫开,狂乱的杀戮**根本控制不住。我知道人类的鲜血会引起吸血鬼的食欲,但是我没有明显的概念,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血可以引爆那么多吸血鬼的癫狂。 凯厄斯的震慑力没有我的血管用,哪怕面对的是沃尔图里的审判。戴着面具的吸血鬼纷纷露出牙齿,空洞尖锐的咆哮从他们的口腔里冲出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快到我看不清楚。 破碎,死亡,出现,消失,愤怒——所有最丑陋的负面情绪都在短短的一瞬间展现出来。 白色的粉末从残碎的肢体里摔碎崩裂开,凯厄斯的冰冷与残忍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将我护在身后,谁奔跑尖叫过来,都会被他扭断脖子或者踩碎胸骨。 火焰的光芒摇曳不止,油灯爆裂出星花,光明与黑暗厮杀不止。 我终于靠自己的力气从满地碎玻璃瓷器里站起来,捂着手臂上最大的伤口,被一个玻璃杯划破了血管,血跟外面的喷泉一样充沛地不断涌出来。 满地华丽的面具鲜花,还有好几个吸血鬼的头颅,他们还活着,就算是扭断脖子也还没死去。 这是一群生命力强悍到无可言语的生物。 凯厄斯立刻退到我身边,他似乎变成了身披铠甲战而不胜的刽子手,双手干干净净地砸碎他同伴的骸骨。我的面具掉到地面上,露出难受到煞白的脸孔。 “凯厄斯。”我叫他了一声,我感到很抱歉,伤口太多我没办法让这些血液停止流动。 他没有回应我,焦躁的怒气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一种焦灼的糟糕情绪让他看起来比在场的其余吸血鬼还压抑不安。 他看了我一眼,面具后面的挣扎是那么明显,保护者与狩猎者的身份在他鲜红的眼眸中,混乱不堪地纠缠。 离开他,离开他身边! 我的身体与大脑几乎同一时间对我发出警哨,这个男人会杀了你。 用力地掐住胳膊上的伤口,这没有任何用处,血液不断从指缝里渗出来,我小腿上的伤也开始大量流血。 真是无法再恶劣了,这种场面。 凯厄斯的忍耐是那么明显,四周只有明亮的火光在有生命地晃动。没有吸血鬼可以越过他的防卫线,狩猎的本性回归到这群非人类的大脑里。 大家都在在忍耐,贪婪的呼吸声回荡在我周围,他们都停下来伏低身体,在等凯厄斯的失控,好乘机攻击。 我终于感觉到害怕,凯厄斯看我的眼神狂乱起来。我困难地呼吸,很痛苦地看着他,缺血与伤口处的颤抖让我的视线发黑。 “凯厄斯。”我低声唤他,希望他能理智点,但是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他已经屏住呼吸很久,从他几乎不动弹的嘴唇与紧绷的下巴可以看出来,这种自我控制几乎能摧毁掉他所有的冷静。凯厄斯注视着我,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攻击欲,我无助地开始后退,离开他,从他身边逃跑。 空气绷成了无数根弦,每一次细小的移动都能割开你脆弱的身躯,企图将你千刀万剐。 我不死心地叫他,“凯厄斯。”清醒点,求求你。 血液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花朵的香味都颓败在这么潮涌的气味下。凯厄斯突然狰狞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他凶狠地咆哮出声。我的求生本能擒住了身体的行动力,不顾一切我转身就跑,血液的红色溅落在白色的长裙上。 疯了,一群野兽。我忍不住都想尖叫出声,大脑一片混乱。 其余吸血鬼被遏制住的僵硬,因为我的动作而重新活动起来,他们兴奋地跳跃而起,朝我扑过来。 人类是不可能跑赢吸血鬼的,就算你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也不行。 最先抓住我的是凯厄斯,他的动作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非人类都要快得多。他将我拖到怀里,直接长腿一踢,将飞速来到我身边打算攻击的吸血鬼踢开,是一位穿着美丽裙子的女士,戴在她脸上的羽毛面具也被凯厄斯踢开了,白皙的脸孔上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 我的手上全是血,染上了凯厄斯抱着我的手臂。 他被这种红色刺激得躁动不已,浑身肌肉的颤动频率比我还明显。我不能让他这样抱着我,这样的状态待在他怀里简直是在折磨这个男人。 “别动,你该死的不准动。” 凯厄斯将我抱着,力气大到要勒断我的骨头。他颤抖的手指穿过我的凌乱的长发,将我更深地藏在他的守护范围内,他的怀抱冷得让我窒息,我听话地不敢动弹半分。 “好,克莱尔,你听着……”凯厄斯每次出声时,就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烙铁,空气的锋利让他的音调支离破碎。“你不要害怕跟反抗,你带来的色彩一直会抵抗我的能力,安静点……你只要安静点不要抵抗我就够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深呼吸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需要我安静。 我们已经退到大厅一隅,凯厄斯的警惕感达到了极限,这个封闭的空间让所有猎食者都控制不住盛宴的渴望。 我受不了地哆嗦着,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出声,怕自己不合时宜的动作会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凯厄斯的手安抚一样地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受他有些神经质的动作后面是突破极限的忍耐。 “不要抵抗我,克莱尔。”他压着嗓子,声音碎裂得更彻底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抵抗他,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然后我听到他痛苦到发抖的恳求,“相信我,不要害怕。” 简直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伤痛才能让他的声音变得这么脆弱,我无能为力地抱着他,突然很想松开手,放弃全部的希望。 我几乎哽咽出声,“对不起。”我没法不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相信他能保护我,不会伤害我,也无法让身体停止住恐惧的战栗。 凯厄斯似乎终于抓住了某个机会,他明显地松一口气。冰冷的呼吸微弱地吹拂过我的耳侧,我听到他那种充满虚幻感,叹息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有一秒他的语气平静到如同凝固的冰雪,冷冻住了所有生命。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色彩,空白而无机质。他说:“无光。” 神说,要有光。他反驳,要无光。 视觉消失,黑暗剥夺了眼睛里所有属于光明的东西。 我呼吸一窒,他的声音飘忽地在耳里不断响起,无光,一种明显的坠落感重重地将你往下拖着沦陷。明明还能闻到混合着锈冷的花香,能听到发疯的吸血鬼冲动的撞击,但就是看不到东西。 这只是几秒的感觉,很快光明又回到我的眼瞳里。清亮的光线下,我看到凯厄斯的侧脸,他面具不见了,面无表情的冷漠也无法阻挡住虚弱的疲惫透露而出。 他憎恶地看着那些被剥夺了光明的吸血鬼,扭曲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我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无法想象这个比在场所有吸血鬼还要来得残忍的家伙,会真的不顾一切保护我。 凯厄斯似有所觉地抬眼扫视四周,然后他冷哼出声,自言自语:“这么快就开始失效,果然要用力压碎才有可能保持能力的长久。” 黑暗的效力无法让吸血鬼安静,他们开始在靠嗅觉行动。 一个男人穿过大厅,速度快得惊人,我一晃神他就到了。我听到熟悉的叫唤,“克莱尔,你还好吗?”卡莱尔来到我身边,他摘下面具,血液的味道不能让他有所动摇,他平静而担忧地看着我。 能在这种场景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给我带来的安慰是巨大的。 凯厄斯抱着我退开,他戒备而不怀好意地看着卡莱尔,“卡伦,你也参加了暴动吗?就在这个大厅里,你犯下了死罪。” 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各种栽赃陷害,对着卡莱尔比他还冷静的模样,他都硬说得出这种劣质的谎言。 “凯厄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必须先带克莱尔离开这里……” 他焦急的话语立刻被凯厄斯尖锐地打断了,“你是打算来带走她的吗?你以为我相信你的任何承诺,别做梦了。” “你快受不了,她必须得到妥当的治疗,克莱尔是人类,她没有快速自愈的能力,你想让她流血致死吗?”卡莱尔竭力说服他,让这个还处于暴怒中的男人放开禁锢的拥抱,将我交出去。 凯厄斯更用力地勒住我,我身上的伤口在他力量的压迫下没等凝固又裂开了,他的不安表现在抱着我的力度上。 “我答应你,不会带着克莱尔逃跑,你可以找人监视我。但是你必须放开她,你该清楚人类的血液能让你失控,更别说她是你的歌者,你会伤害她的。”卡莱尔显然知道时间拖久的后果,他对于自己说服不了凯厄斯而感到焦虑。 他的焦虑传染了我,这场大灾难让我心有余悸,而我们竟然还站在满是吸血鬼的大厅里。 “闭嘴,巧言令色,我不可能将她交给一个吸血鬼。”凯厄斯多疑而愤恨,对于卡莱尔没有半点信任。 “这里只有吸血鬼,而你无法真正保护她,当狩猎的本性控制住你的理智,你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克莱尔。而且我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人类的血液不会轻易让我发狂。”卡莱尔对于这家伙的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真是有种受够了的无奈。 凯厄斯痛苦地挣扎了一下,他每次开口说话都很难过。 对于将我交出去这种事情,像是要他的命那样难以接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伸出手去触碰凯厄斯惨白的脸,手指上还染着鲜红的血液,似乎想抚平他脸孔上疯狂的焦灼感。 等到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凯厄斯已经握住我的手。他矛盾地看着我,各种衡量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将他所剩无几的耐性给磨蹭光。 我感到头晕,体温下降。凯厄斯终于松开自己的手,卡莱尔将我接过去。 “帮她止血。” 我听到凯厄斯压抑地说,他的牙齿一阵颤抖,发出森然的声响。 卡莱尔抱着我马上离开他身边,他很担心凯厄斯会随时压抑不住渴血的引诱扑上来,显然对于他来说,凯厄斯的战斗力太过强悍。 我们闪出大厅,我转头看到凯厄斯一脚将巨大的铜门给踢上,他困兽一样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喊起来,“清场!” 那种命令式的声音充满了血腥味,我听到铜门重重合上的巨响,狠狠地磕在心头上。 “卡莱尔?”我慌忙地抓住他的衣服,发现穿梭在地道里的他有点不对劲。 一会后,卡莱尔才甩了一下头,年轻的脸孔上挂着老爷爷的无奈苦笑。“刚才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终于能恢复视觉了。” 凯厄斯的一句无光夺走了所有人的视觉,除了他跟我外。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你需要的是足够的安静与休息。让你遇到这种事,我感到很抱歉。”卡莱尔对于沃尔图里城堡的地道似乎很熟悉,他抱着我飞快地跑过无数个转角。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需要抱歉,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他引起的。紧绷过度的身体终于如愿地垮下去,我艰难地缩在卡莱尔的怀抱里喘气,像是气喘发作,恶心反胃头晕目眩全部都涌上来。 吸血鬼贪婪的目光,狩猎的攻击,还有凯厄斯残酷的镇压,让我彻底感受到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一面。 卡莱尔担心地看着我,身后一个黑影忽然疾驰而来,长长的裙子在黑暗的地道里幻化成鬼魅的精灵。“卡莱尔,我过来看看我们的小天使,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海蒂。”卡莱尔严肃地点头打招呼。 海蒂接近我,但是她很快就躲开了,我什么都没做。她像是被灼烧到地提高声音,“这我可真受不了,她身上的血味太浓郁了,我去跟阿罗报告一声。”说完,海蒂转身落难一样地消失。 “真的很痛苦吧。”我不是吸血鬼,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没有真正的具体概念,只知道一定会让他们感到难受,但是有多难受却无法感同身受。 “对普通的吸血鬼而言还好点,至于凯厄斯,他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攻击你简直是在杀死自己,烈火焚烧,一寸一寸的凌迟。他到底是怎么将你抱在怀里,还能压抑住自己的干渴的?太不可思议了。”卡莱尔看起来也很疑惑,他似乎觉得凯厄斯不攻击我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他还在那种情况下保护了我。 “也许,我很有价值。”我没有底气地猜测,到底是什么价值我半点头绪都没有。 “克莱尔,你错了。在那种痛苦下,无论有多么巨大的价值对他而言都不值一提,这就是我们的本性。本性永远都能压倒利益,鲜血的味道可以粉碎其余的所有东西。” 卡莱尔终于到达前厅,他将我放到沙发上,吉安娜看到我满身血的样子很惊讶。 “是否需要我的帮忙?”她疾步走到我旁边,有些担心我会不会严重到死去。 “有清水吗,我要开始帮她挑出伤口里的玻璃残碎。”卡莱尔对吉安娜说,声音未落人已经闪出去,三秒后他提着一个黑色的工具包跑进来。 “没事的,克莱尔,这些不过是皮外伤,不会留有后遗症。”卡莱尔专业地打开工具包,里面是各种小型的医疗器械。“帮你处理伤口后,我会帮你开些消炎药,不,你还需要打一针防止破伤风。” 我安静地躺着,忍耐着吉安娜帮我剪开被血染污的裙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脚。卡莱尔手很稳地抬起我的胳膊,他在我手上涂上某种类似麻醉剂的药水,拿出消毒后的镊子开始清理伤口里的玻璃。 吉安娜有些紧张地站在沙发边看着我们,我对她笑了笑,希望她别被吓到。 我感受不到玻璃渣离开伤口时的疼痛,耳边一直响起那些渣碎掉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卡莱尔完全不受影响,他有条不紊地将这次小型的外科手术做好。 对他而言,我这种伤口实在是太小儿科。 “卡莱尔,查理没事吧。”我没有找到任何机会打电话给他,我本来已经编好十万个理由来欺骗他,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可是沃尔图里的安全防卫,我这种技术拙劣的人实在无法突破,更别说得到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我毫不怀疑,如果这次见不到卡莱尔,凯厄斯会将我关在地底城堡,暗无天日地关上个一辈子也有可能。毕竟我的一辈子对他们而言很短暂,区区几十年。 “他很着急,觉得是自己的失责让你离家出走。哦,我亲自上门跟他解释,你因为某些心理创伤而不得不远走他乡,去旅游平复自己的心情。那次图书馆事件后他就很担心你,爱丽丝替你弄好了所有的理由,贾斯帕帮你制造了很多合成照片,包括明信片,还有旅馆的票据,飞机的登机牌。这些东西足以让他相信你在国外,开心地喂鸽子与街头帅哥合影。” 卡莱尔幽默地说,他低下头仔细观察我的伤口,金色的头发柔软地在灯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我试图收敛自己激动的心情,不让过快的心跳影响身体,打扰卡莱尔的工作。 “别担心,他很好,爱德华模仿你的笔迹及口气,给他写了几封信。就像你每次外出进行长途旅游一样,查理警官对你很放心。” 他接过吉安娜手里干净的帕子,替我擦干净皮肤上的脏血。 吉安娜很惊奇地看着他,她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在血液前这么沉得住气的吸血鬼,如果不是卡莱尔标志性的白色皮肤,他其实更像是人类而非吸血鬼。 我沉默地感受着这种善意下而产生的温暖,所有的麻木与冰冷慢慢融化开,都无法用语言来准确表达出自己想说的意思。我最后感激地哆嗦着嘴唇说:“谢谢你,医生。” 我真的很感谢他们,为我做那么多。这种感情我死死捂在心脏里,觉得付出任何代价去报答都是值得的。 “艾思梅很想你,她希望你如果有空可以到我家做客。很少有人能让她有机会尽情地展示厨艺,你懂的。”他笑着说,非人类一家子没有人需要厨房。 卡莱尔很快速地帮我处理较大的伤口,需要缝针的地方不多,他都利落地处理好。 有些伤口其实仅仅只要一块ok绷就够了,我看到他抽出长绷带,绑在我的手臂上,还有小腿。 犹豫再三,终于担心地说:“沃尔图里的权利对你们而言很大是不是?不要为了我跟他们硬来,卡莱尔。”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卡伦一家。 “不,我不会硬来的。我也没有真正为你做过什么,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为你争取一个选择权。” 卡莱尔停住了为我缠绷带的动作,他有些难过地闭上眼,最后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跟爱德华希望放松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多人都不清楚,其实人类在吸血鬼面前是有选择权的,就是在接受转换的时候,如果有保证人在场,当然最好是沃尔图里这种权威机构。在他们的证明下,你将可以跟随自己的意愿,选择成为吸血鬼,或死亡。” “如果我不成为吸血鬼,就必须死吗?”这种规则对于人类,没有任何一点怜悯之处。所以非人类的世界,跟人类的世界从来就不可能交织在一起。 “沃尔图里最显眼也必须遵守的法律是保密。几百年前我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我知道除了这条法律外,沃尔图里其实还留下一些隐性的规则,人类的选择权也是这些规则之一。不过因为没有推行的必要,所以几乎无人清楚其中的具体操作过程。” 卡莱尔将所有沾血的帕子包括手术工具都扔到一个瓷盘里,他用酒精点燃了它们。吉安娜一直沉默地看着,等到医生收尾,她自然地弯身帮忙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她拿着这些收拾起来的手术垃圾,走出去留给我们一个空间。 “我要做你的保证人,克莱尔。沃尔图里也不能剥夺你的选择权利,虽然我不赞成你死去,但是如果连死亡的权利都不给你,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卡莱尔停顿了几秒,对他而言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艾思梅也希望我这么做,哪怕她更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家人。”他对于妻子的爱,充满了尊重与理解。 我伸起有些麻木的手臂,摊开五指,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这是一个很珍贵的礼物,真的。” 当上辈子,我深爱的人,我的亲人一个一个地放弃我的生命时,没有人想过我是否愿意选择过那种生活。我别无选择地独自一个人死撑着,也许只要有一个人回到我身边,陪伴着我,对我说你是有选择的。 就算选择的是立刻去死也是值得的,没有人知道当忍耐成为一个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时,那种孤寂与痛苦是如此的漫长。 “你很勇敢。”卡莱尔温柔地对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我很胆小。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怕到睡着了都是噩梦。沃尔图里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恐惧,我除了拼命忍耐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抵抗他们。我不敢大声说话,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小心翼翼,我怕这个陌生的世界的一切,我真的很害怕。卡莱尔,我是不是逊毙了。” “害怕吸血鬼是人类的天性,这不是你的错。”卡莱尔不赞同地说,他摇摇头,“这种选择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我觉得卡莱尔会因为变成我的保证人,而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良心谴责。我将受伤的手搁到自己的额头上,把所有光线挡住。 然后我听到自己梦呓似的话语,“我有一千万个成为人类的理由,但是却找不到哪怕是一个说服自己成为吸血鬼的理由。永远什么的,实在漫长到你无可选择。无法睡觉的吸血鬼人生,背负着吸食曾经跟自己是同类的血液为生的罪恶感。我只想给查理养老,过着种花养草,听歌养猫的日子。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没出息。” 卡莱尔没有再安慰我,他知道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觉得很累,有他在我身边,我想终于能放下心来做一个好梦。 “卡莱尔……”我闭上眼,想了很久终于很小声地问:“如果不是价值,那么他为什么要拼命保护我呢?” 疲倦的睡意涌上来前,我才听到卡莱尔温和肯定的回答。 “就算碾碎自己的本性也要保护的,只有两种感情。家人,或者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谎言与真实这两种能力。 就算克莱尔生来就是来压抑凯厄斯的,但凯大爷一个千年老妖怪怎么可能被懵懂的克莱尔真的压抑得死死。 虽然很困难,但是凯厄斯的谎言在克莱尔的压抑下,某些时候会发生作用。 这章为了赶榜单凑字数写的。 我抬头望天,日更什么的果然我不认识它。所以明天你们千万别刷新 第54章 混乱 -- 这一觉我睡得不沉,伤口的后遗症注定会让我无法安静地沉浸在黑夜里。 但是我又醒不过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里,混乱的沉重让我头痛欲裂。每一次正常的呼吸都需要肺部用尽全力,我习惯于这种难受,忍耐地放慢气管与外界气体交换的节奏频率,耐心地让自己的呼吸和缓下来。 这不简单,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忍受痛苦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差别是你忍到什么地步。 我看起来像是入睡了,只是外表,越是不舒服我就能变得越安静,跟冬眠的动物一样。 卡莱尔还坐在我身边,他很不放心就这样将我放在这里。除了吉安娜,沃尔图里都是吸血鬼。他比我还无声无息,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以为他能一直这样坐着,跟块来自希腊萨索斯岛屿上的白色大理石一样,沉静而不动声色。 空气里沉淀的凝重慢慢在消融开,我消耗了所有的注意力来抵抗伤口带来的漫长不适。 卡莱尔突然开口轻声嘘了一声,不忍打扰到一根羽毛的降落那样温柔。“她睡着了,她需要休息。” 那种薄荷般清冷的味道,在一瞬间就侵入到平静的空气里,带着还没有消退的凛冽阴寒。然后我听到凯厄斯压抑住自己大声喧哗的**,将音调狠狠地咬下去,他毫不客气地闪到沙发旁边,对卡莱尔威胁一样地轻声说:“闭嘴,你马上给滚出沃尔图里,不要逼我杀了你,卡伦。” 卡莱尔不受影响,他的声音很镇定,“不,凯厄斯,我不能放克莱尔一个人在这里。” “她不是一个人,她有我。”凯厄斯冷嗤,声音压得极低,冰脆得像是一条线,随时会神经质地崩裂掉。 “但你无法保证她的安全,你不要忘了她是人类。一个人类在沃尔图里,是多么错误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吸血鬼,都无法保证一个人类的安全。”卡莱尔显得有些激动,但是他很快就意识这种高声会影响到我,立刻又平静下来。 凯厄斯剧烈地喘了一声,他似乎想反驳卡莱尔大胆的谴责,但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而卡莱尔的声音已经接近悲伤的叹息,“我们只会给她带来伤害,这个女孩本来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她感激生命,她没有做过任何罪大恶极的事情,她的生活完全不需要一堆吸血鬼来搅乱。人类的生活对她而言是那么重要,谁都没有任何资格去剥夺她生存的权利。凯厄斯,你让她经历的一切都只是灾难。” “闭嘴,你给我闭嘴,我如何对待她不需要你来插手。”凯厄斯的激烈情绪都压抑在唇舌间,这导致了他过快的语速含糊不清起来,他不想吵醒我,在将卡莱尔赶走前。 “你刚才不是一直站在外面,克莱尔所说的你都有听到。她害怕你,凯厄斯,害怕沃尔图里给她的一切。不是任何人都渴望得到永生,至少对她来说,吸血鬼的生活……”卡莱尔声音低了下去,低不可闻,最后他才咬牙肯定地说出来:“是畸形的。” 这种评价像是重击,砸碎了凯厄斯自信单薄的表面。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脆弱的神情表现出来,但是我能听到他的嗓音的喘息都在颤抖。“那又怎么样!”他的声音偏高得像是一把利剑,他不肯认输。“人类,一个人类,所以最轻微的意外都能夺走她的生命。这么不堪一击的人生,随时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消灭,任何东西,就算不是吸血鬼,是一个人类,一个杀人犯或者交通肇事者都能杀了她,你以为我会认同你的狡辩。” “你必须尊重她,这是她的意愿。”卡莱尔站起身,比起凯厄斯的狼狈,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这种意愿是错误的,难道要她选择死在律法下,才是你居心险恶的目的。你来教唆她选择放弃重生,而打算害死她。”凯厄斯的脚步很重,他踏前一步,与卡莱尔互不相让。 “如果你也认为转变克莱尔是正确的,那么她现在为什么还是人类?是因为你清楚,克莱尔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她从来就没有选择过转换,你害怕她会憎恨沃尔图里。”卡莱尔终于忍不住,他冷静到接近残忍地打碎了凯厄斯的辩解,企图让他清楚自以为是的想法,无论对不对都是失去意义的。 “我会说服她。”凯厄斯毫不退让,他也不肯退让。 “她需要的是尊重,不是强迫的说服。”卡莱尔继续压低声音,他站在沙发边,似乎要阻挡凯厄斯过来的路。 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可是沉重晕眩的感觉拖着我睁不开眼。勉强动动手指,上面细小的伤口让这个容易的动作变得麻木僵硬。 他们的声音同时停止,我不清楚非人类的敏锐程度,哪怕一个再微弱的动作也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但是我根本无法真正清醒过来,等待一会后凯厄斯的声音又响起:“你说服了阿罗,让他答应你成为克莱尔的保证人,生存与毁灭的话题,呵呵,确实是阿罗会感兴趣的。可是你差点就杀死了克莱尔,就在刚才,那个宴会上,一个阴谋。只要我忍不住,或者速度不够快,她就会失去生命。” 凯厄斯讥笑的声音过于低沉,让我开始觉得难过,他的笑声带着某种很疯狂的情绪,扯痛我的心脏。 “是你的到来让这次阴谋产生,因为依照隐性法则,阿罗是不能拒绝你成为克莱尔的保证人。然而让克莱尔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是我们都共同认定的事实。你硬是要打破这个事实,给她选择的权利。如果她选择人类,她就等于选择死亡,我跟阿罗都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有转圜余地,她可以活下去。”卡莱尔似乎一直在等待,等待说这句话的机会。 “闭嘴。”凯厄斯不容许他说下去,他凶悍地逼近,平静的空间被他的狠劲逼到节节败退。 “只要你同意,克莱尔就能以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这是当年阿罗亲手签下名字,并且得到你们全员同意的法则……” “我让你闭嘴,你这个反叛无耻的小人。那条白痴一样的规则,是我没注意才通过的,它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凯厄斯没有提高音量,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平直狠厉到将音质里本有的阴柔全挤出去,充满了阴暗的毁灭欲。 “它……有意义。”卡莱尔痛苦地说,他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却没有挣扎。断断续续的声音破碎地进入到我的听觉里,我听到他坚持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它能救……救你爱的……” “它只会夺走克莱尔,如果我同意她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她就会彻底离开沃尔图里。她不会留下来,你以为我会同意让她离开我吗?”凯厄斯冷笑,他的笑声不可理喻地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巨大压力。 我缓慢平静的呼吸碎裂了,手指更用力地想抓住什么。我想让凯厄斯别笑了,让他住手,别再伤害别人。 “那……是……她的愿望……咳咳。”卡莱尔呛咳出声,他努力地用尽所有力量,企图说服这个疯子。 “她的愿望就是离开我,去当一个脆弱不堪的人类。”凯厄斯大声咆哮出声,他狂怒地颤抖着,就好像不是他在伤害别人,而是自己受到了无法治愈的重伤。“你以为阿罗喜欢你,我就无法对你出手吗?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死在沃尔图里,这样就没有人敢怂恿克莱尔离开这里。我会掐碎你的脖子,将你烧得连灰烬都没有。企图夺走她注意力的人,都去死。” 这种嫉妒到尖锐的声音,我简直无法想象是什么样激烈的感情才能发出的。 我从未遇过如此黑暗,毫不顾忌他人,又如此一厢情愿的感情。 混乱纠结的杂音让我更头疼,脚上与手臂的伤口自愈时的火辣,成为我连接现实的唯一感触。 凯厄斯受到刺激一样,我听到什么东西撞到墙壁上,油画摔裂到地上的碎响。然后是卡莱尔忍耐不了的痛苦呻|吟,但他还不肯放弃任何开口的机会。“凯厄斯,这样对克莱尔不公平,她明明能活下去。” “嘘,别吵醒她。”凯厄斯的声音轻柔到融入到空气里,他周身的气势柔和下去,我听到他低声愉悦地说:“我会在她醒过来后告诉她,你因为害怕沃尔图里的权势而逃离了,除了我外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我会保护她长大,亲自守着她……克莱尔那愚蠢的固执会改变,只要你消失。” 完全破碎了,我的忍耐,呼吸急促地凌乱起来。 卡莱尔艰难地移动脚步,他的速度不如凯厄斯,这让他的躲避狼狈不堪。他有些虚弱地喘着气说:“等等……” “等将你的头颅踩在我脚下,我会停止的。”凯厄斯如看着蝼蚁,嘲讽冷漠地说。 等等……住手! 我的心跳激烈地跳动起来,拼命想醒过来。体力的严重虚耗让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变得异常沉重。 “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感到烦躁。”凯厄斯厌恶地说,他不忘压低音量,但是下脚的力度却很可怕,他踢碎了什么,然后是卡莱尔躲避的翻滚。 他们似乎避开了沙发周围,我明明能清楚地听到双方的厮斗,却没有感到危险。卡莱尔痛苦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我,我拼了命地想要醒过来阻止凯厄斯对他的伤害。 住手……我希望自己能出声,卡莱尔支离破碎地坚持说服伤害他的人。 “你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凯厄斯。” “进入地狱去跟你恶心的信仰说吧,这里不需要病态之人的证词。”凯厄斯狞笑一下,他温柔而体贴地对着失败者说,“不要叫出声,她还在睡觉。” 停止,凯厄斯!我的手滑落到沙发外,麻木的手臂终于开始有知觉,刚才卡莱尔给我打的针一定有镇静剂的成分。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去抵抗这种昏沉的折磨,我不能让卡莱尔死在这里。 “我可能会偶尔怀念你,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的脸,永别了……卡伦。”凯厄斯压抑着兴奋,他用最美好丝滑的声音,说出最恐怖的审判。“死刑。”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一声尖叫不知从哪个地方破裂而出。我重重地摔到地上去,终于摔开了紧闭的眼眸。模糊中看到卡莱尔被凯厄斯压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扣进地板。胸腔的闷痛让我无法呼吸,这种奄奄一息的状态拖累了我的声音。我朝他们的方向伸出手,沙哑而虚弱地说:“不要伤害他,凯厄斯。” 凯厄斯很震惊我会这么快就醒过来,他的手掐住卡莱尔的脖子,地板已经凹陷下去。 “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不要伤害卡莱尔。”我无能为力地蜷缩在地板上,头磕着坚硬的地面,我随时会因为体力过度虚耗而再次晕过去。视线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凯厄斯看着我,他的表情很怪异,似乎很担心我会发现他要杀害卡莱尔。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出声,“我受够了,你敢碰他我就杀了你。”谁都不能伤害我重要的人,我会跟他拼命,付出任何代价地去拼命的。 我不顾一切地开始撕裂自己受伤的绷带,连皮带肉,寸寸撕裂开,疼痛对我来说不值一文。血液重新在我破裂的血管里流出来,这种液体的味道能让凯厄斯来攻击我,而放开卡莱尔。 凯厄斯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的自我伤害,他终于松开了卡莱尔,速度惊人地闪到我面前,用力抓住我的手。我手臂上流出的鲜红染上了他白色的手指,他烫到一样地发抖。“克莱尔,停下,不要伤害自己。”他露出牙齿,眼睛里有暴烈的杀气涌上来,接着他用力地压抑下去,因为血液的味道而引起的痛苦让他根本止不住颤抖。 我狠狠地反抓住他的衣服,被扯开的绷带下血肉模糊,本来缝线的伤口被我的指甲抠开了。“不要伤害他。”我迫切地需要他的保证,不肯放开这个凶残的恐怖分子。 我怕松开手指,他就会去攻击卡莱尔。 凯厄斯的面部表情狰狞起来,那是一种近乎憎恨的残暴。 我持续虚弱下去,严重的眩晕让我想吐。手指死都不敢松开,我无力地要他的保证。“不要伤害他……” “卡伦,帮她止血。”凯厄斯高声大喊,他着急地将我抱离地板,温热的血水不停地滴落, 卡莱尔立刻闪过来,他干净稳重的形象被凯厄斯的攻击毁得差不多,衣服裂开头发翘起。“我们闹着玩的,克莱尔,我没事。”卡莱尔的声音没有泄露出任何一丝不安,他认真地对我保证。 “闹着玩?”我怀疑地问。 “是,虽然看起来很激烈,但是这种动作无伤大雅,放松,别绷紧肌肉。”卡莱尔很温和地说,他是一个医生,知道怎么哄神志不清的病人。 我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放松不下去,血流出的速度更快,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真的是闹着玩的?”我不相信受害人的话,一直要加害者的保证。 凯厄斯抓着我流血不止的手,他露出难过又悲愤的神情,最后很不甘愿地说:“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我重复。 他快要咬碎牙齿地说:“闹着玩。” “闹着玩?”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声音不断地弱下去,大脑似乎被四分五裂,无法理解他的话。 “我不会杀他,就是在闹着玩。”凯厄斯愤怒地说,“卡伦,帮她治疗。” 同样的混乱又出现了,我听到卡莱尔一直低声要我放松,可是我无法理解他的话,僵硬的手指死抓着凯厄斯不放,我怕他要去伤害别人。 血液的味道更浓郁,凯厄斯抓狂地朝卡莱尔喊:“你不是医生吗?让她停住流血。” “松手,克莱尔。”卡莱尔不敢强硬掰开我的手指,他保证:“我没事,真的。” “闹着玩的?”我机械性地问,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凯厄斯被我折磨疯了一样地提高声音说:“再不松手我就杀了卡莱尔。” 我立刻松手,晕过去。 第55章 婚礼 有什么东西,轻柔而清凉地从我头上飘下来。滑落到我光滑的手臂上,又顺着皮肤掉回脚边。 我在一片朦胧的白纱后面看到漫天的红色,纷纷洒洒如福克斯的小雨地飘下。伸出手,小团的红色从我指缝里溜走,我将这些转眼即逝的红色抓住,发现是一枚花瓣,大红色的玫瑰花。 简直就是天国的花园被龙卷风袭击,所有玫瑰花都从天上倾泻而下,铺成一条同样颜色的地毯,指引我前进的道路。 我在这里干什么?视线受阻,红色的玫瑰花老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头上披散着白色的软纱,瀑布一样地直到拖地而行。飘逸的白纱浅淡如云雾,玫瑰花躺在拖地的白纱与白色的宽边裙摆上,如同碎裂在一个洁白无垢的墓地里。 我奇怪地歪下头,看到自己穿着婚纱,可是赤着脚,裙子很长,每次我走动的时候都只能看到脚指头露在裙摆下方。犹豫了一会,我试着光脚去扫开玫瑰花瓣,结果密密麻麻的玫瑰花瓣一层又一层根本不见底。 这要是制作成玫瑰花茶什么的,估计都可以去搞批发。 “克莱尔。” 漫天的玫瑰花雨中,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是查理的声音。 我一惊连忙抬头四望,大喊起来:“查理,我在这里。” 查理的声音从前方很远的地方传来,“克莱尔。”他一直叫我,似乎很着急。 我加快脚步往他的声音那边跑去,婚纱实在是太碍手碍脚,我着急上火地用双手粗鲁抓起长长的裙子,露出没穿鞋子的脚不断加快速度,大步向前狂奔。边跑边回应查理,“我在这里,舅舅,我在这里。”怕声音太小,他会听不到就先走了。 这些花瓣雨变成我最大的阻碍,我完全陷入到这个红色泥沼里。 我把垂到脸前的头纱扯开,连同那些将我包围住的花瓣,用力一甩给甩开,这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而且白纱甩开后花雨还是会包围我。 这么多花到底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红得这么不吉利的花朵。 “查理。”我听不到他的叫声,分不清东南西北,急的团团转。 “够了!”一个声音喝住了我,冰冷的童音,带着深渊的气息,瞬间就来到我旁边。 我感受到危险,后退开几步,还没等看清楚是谁,一只苍白如骨头的手已经用力拽住我的胳膊。我被这种力道拖到踉跄向前,花瓣后面那个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说:“他在等你,快跟我走。” 走去哪里?我还要去找查理。 我想将手扯回来,结果身后又一个重推,另一个似乎未曾经历变声期,偏向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时间要到了。” “我知道。”她拖着我就走,我才看清楚是简。 她一身黑衣带帽斗篷,闪着光泽的沃尔图里徽章挂在颈部上,深金色的头发挽成发髻,发间插着一朵大红色的盛开玫瑰。 接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推我的人,跟简同样装扮的亚历克,浅棕色的短发软塌在额前,红色的玫瑰花插在黑色上衣的口袋里。 他们上来就一人一只手拖着我走,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踩着满地花朵的残骸,被人挟持着快速冲入花雨里。 一条长到不见尽头,隔开了红色花瓣的黑色道路很诡异地出现,简跟亚历克拖着我就走上去。从我身上掉落的花瓣滚到漆黑的路面上,一下就消失了踪影。 我皱着眉问:“你们要去哪里?” 他们缄默不语,面色冷酷残暴。 我想挣扎,简没有任何怜悯地掐住我的手臂,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气。“误了时间,我就杀了你。”她的残忍体现在无动于衷的威胁里,对简来说,杀个人没有任何需要考虑地方。 我被他们用力拖进黑暗中,身后有人在焦急大喊:“克莱尔,不要去。” 是卡莱尔……我不敢肯定,因为很少听到他失去冷静的呐喊。想回头看一下,已经被他们硬拉着走了。 意大利的歌剧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开始就是女声咏叹调,我被这种曲调惊起鸡皮疙瘩,胸口闷痛起来。模模糊糊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东西闪过大脑,要抓住前简跟亚历克已经将我推到前面去。 我站不稳,被白色的婚纱裙子绊到脚,身体用力向左扑去,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准确地扶住我。我抬头刚想道谢,却发现扶着我的是凯厄斯。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金色的头发干净地往后梳,深红的眼眸如同吞噬了红玫瑰的黑暗陷阱,充满诡异的魅惑感。 他身上没有红玫瑰,手里却拿着一支饱满馥郁的红色郁金香。凯厄斯用力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缠的冰冷。他面无表情地说:“开始吧。” 我想挣开他的手,有什么越来越急迫地逼着我离开他。 “安静,克莱尔。”凯厄斯冷声命令,他表情严肃郑重,红色的嘴唇却控制不住得意地往上翘。 一般而言,他高兴的事都是我的悲剧。 很快我就听到阿罗的声音响起,他的音质因为过于别致而出奇的好认。 “好,我们正式开始。凯厄斯-沃尔图里,你是否愿意接受克莱尔-米勒成为你合法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永生还是火刑,你们将永恒相爱,不离不弃。” 阿罗的每句话,都像是要在天鹅羽翅上最柔软的地方,踮起脚尖优雅地跳舞。他站在我跟凯厄斯前面,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同样放在口袋上方,笑容和蔼亲切地看着我们。 我能翻译过来他每句话的意思,最大的问题是,当所有话语浓缩成一个事实,我却疑惑起来,他刚才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凯厄斯沉默了一会,我觉得他一定也知道阿罗疯了,所以才不予搭理。结果下一秒他就笑着开口:“我愿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脸,你愿意什么?你到底愿意什么…… 阿罗捂手愉快地大笑起来,“那么在我的见证下,你们将成为夫妻。” 等……等一下,这什么结婚仪式,你忘记另一个当事人了吗?不是该问问克莱尔米勒,你愿不愿意跟那个叫凯厄斯的家伙同甘共苦什么的才算礼成?就问一个人你也太节省了。 凯厄斯将我的手硬拉起来,他将那朵郁金香用力塞到我手里,强势的作风一点不改。花朵跟太阳风暴一样,可以烧融我的手指。我紧张而无措地挣扎,“等一下,我不接受,这不是真的。” 在身体年龄没过二十二岁前,婚姻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保守的生命里的。不,我好像搞错纠结重点了。 凯厄斯完全忽视我的挣扎,他拿出一条沃尔图里的项链,那个熟悉的v字形状让我心惊。他将项链挂在我脖子上,我发现项链立刻变成几米长的铁链,开始在我身上缠绕开,最后密密麻麻地缠住我跟凯厄斯相握的手,勒入骨髓的惊心动魄。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克莱尔。”凯厄斯微笑着露出牙齿,他舔舔自己的毒液,“你将成为永生的一员,进入到没有尽头的生命里。” 我终于确定,“你疯了。” 凯厄斯的脸模糊起来,莫名的悲伤被逐渐蔓延开的阴影所笼罩,他的声音轻忽地叫着我:“克莱尔。” 一声枪响轰然炸开,砸碎了漫天的花瓣。查理一身警服,拿着手枪冲过来,他愤怒到两眼通红地咆哮:“放开你手中的女孩。” “查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飞出来的,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勇。 “克莱尔,你怎么没经过监护人的同意,就敢结婚?”查理矛头一下就指向我。 我被他问懵了,竟然还想起在美国其实有些州女孩满十二周岁就能结婚……那些法律都是洲议会脑门被夹了才制定出来的吧。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凯厄斯脾气可不比查理小,他生气而冷厉地下命令。“扰乱神圣仪式者,死刑。” “你这个诱拐犯!”查理再次开枪,“我要逮捕你。” 一团糟,我伸出手,你们不要闹了……然后我痛苦地深喘气一下,马上睁开眼,是梦。 好可怕的梦。 我愣愣地睁大眼,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视觉的混沌慢慢集中清晰起来,第一个进入的物体是红色。 冰冷的红色眼瞳中央,是漆黑。 是凯厄斯的眼睛,他离我极近。我躺在床上,他整个人越到我上方,双手抓住我的手臂,头发落到我额头上。 我的呼吸还是困难,腿跟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不要乱动,你的伤口会裂开。”他脸色很难看,估计是我脸色也很难看的缘故。 “做恶梦了?”凯厄斯声音尽量放轻,似乎怕吓到我。 我发现自己还在流冷汗,可是不仅仅只是疼痛的原因,梦里面的荒唐延续到现实。是的,荒唐到不可置信。 “你需要一些食物。”凯厄斯说到食物很不满意地扯了一下嘴角,他厌恶这玩意,但没有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评价,他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我终于想明白自己刚才想问什么,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可是凯厄斯的态度更奇怪。 他是一个很残忍的吸血鬼,一个很残暴的…… 凯厄斯伸手摸摸我的脸,他在试我身体的温度,用他冷到没有温度这种玩意的皮肤。 我试着开口,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寻找这种答案。“凯厄斯。” 他还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是我的体温不太正常。 “你喜欢我……是吗?”毫无底气,含在嘴里都不敢说出声。 凯厄斯的手指僵住了,他的身体也僵住,我甚至怀疑他落到我脸上的发丝都僵硬了。 一尊雕琢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大理石。 “是吗?”这种问题太荒谬了,这种温柔,他这种温柔根本就不该是那个残暴的人会有的。我不相信地重复,“是不是?” 一种窘促的情绪出现在凯厄斯平静的眼睛里,他的尴尬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击破了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剩下的世界竟然来得及挤出一章来,短了点。 第56章 爱情 如果他有温度,我觉得这个压着我的男人一定会燃烧起来。可事实是他比地球上任何冷血动物还要寒冷,我手臂伤口上的火辣被他的手指捂凉,我似乎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凯厄斯屏住呼吸,他眼睛里独属于暖系的颜色,看起来依旧浸透了古老的沁凉。 他犹豫地摸摸我的脸,我们的体温是两种极端,我被他冻得有点想逃开。 我不敢再开口,怕打扰到他犹疑的沉思。他的挣扎与冷傲都表现在起伏不定的眼眸里,他在想是不是要回答我没有经过大脑的问题。 我几乎确定,不,可以肯定。我不需要他的答案,我甚至害怕他会回答。 我不该问的,这不是我能问的问题。 凯厄斯很敏感地捕捉到我的情绪,他那种只有一闪而过的腼腆被冷漠粉碎得尸骨无存,我看见他线条完美的嘴唇颤抖起来。 “你只是一个人类。”他冷酷地说,带着一种黑暗的,令人窒息的怒气。 我只是一个人类,他说过几遍了,不知道在对谁强调。我该庆幸,他死不悔改的自以为是,他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该死的,懦弱而脆弱不堪的人类。 是的,我不相信一个吸血鬼能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他的食物。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相信,这种黑暗的童话故事能在现实里发生。你能想象一个跟你截然不同的生物,一个绑架你的杀人犯会爱上你吗? 我不能相信这种事实。 这种感情是不应该出现的,太……令人难过了。 凯厄斯的表情太令人难过,我都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的面具后面,僵硬到如同镣铐的手指,无法隐藏而从眼睛里透露而出的激烈感情,是如何折磨他的。 我垂下眼睑,将他冷漠的脸隔绝在外。大脑迟钝地转动起来,这么冷飕飕的气氛,我要拉开这个悲剧似的话题。然后惊醒一样瞪大眼睛,担心地脱口而出,“卡莱尔呢?” 我知道那不是噩梦,凯厄斯想谋杀卡莱尔,在我晕过去前。 接着凯厄斯的反应让我知道,这个问题是一个更愚蠢的话题,他想掐死我,我确定他要气疯了。 “你说的是那个懦弱怕死的蠢货吗?那个多余而精神病态的白痴!”他的刻薄已经尖锐到可以隔空杀人的地步,如果卡莱尔站在他面前,一定会被凯厄斯的毒舌给勒死。 我确定他口中那个人一定不是卡莱尔,我从来没见过医生那么正常的非人类了。精神病态?凯厄斯给正常人扣罪犯帽子的习惯一直是那么强悍。 “他在外面?”这个问题我不肯退让,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必须知道卡莱尔的状况。 凯厄斯闭上眼睛,他离我太近,眼睫毛的长度令无数女人羡慕。我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努力压抑的生理反应,独属于的吸血鬼的躁动。 过于僵硬的身体,扭曲的面部表情与没有呼吸的忍耐。 这种自我压制对他而言很难受,可是我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他的手还按在我的手臂上,除了冷硬外,力道轻柔得可以忽略。 我继续问:“他没事吧。”手指因为长久等不到安心的答案,而紧张地抓住被子。对我来说,卡莱尔的安全实在太重要了了。 凯厄斯凶狠地张开眼睛,红色的眼瞳浓郁而渗人。他阴恻恻地笑起来,威胁道:“再问我立刻去扭断他的脖子,克莱尔。” 这个家伙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种隐忍过度的畸形兽性情绪,让他看起来很凶残恐怖。 他讨厌卡莱尔,快要到不得不除的憎恨。 可是卡莱尔还没事,而他放在我手臂上的手指,力度没有任何变化。 我有一刻几乎无法面对凯厄斯的脸,心脏真实闷痛让我有点受不了。这些事不是我该考虑的,我现在最迫切考虑的是卡莱尔要怎么安全回到福克斯,在他当了我的保证人后。 无论是阿罗还是凯厄斯,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要转换我。沃尔图里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狼窝虎穴,但是变成吸血鬼对我而言是违背我的生命目标的,我说服不了自己接受这种强迫性的永生,我的意愿我的自尊我的生命都不接受无限度的践踏。 可是如果卡莱尔帮我争取到了选择权,我放弃了转换,那么凯厄斯会杀了他。 不知道为何,我确定凯厄斯会杀了卡莱尔。 这简直,就是死胡同。我都快被逼上绝路了。 凯厄斯突然自我厌烦地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不解地抬眼看他,呼吸却在触不及防间就全部被他的气息占据。心跳紊乱起来,我反射性地要挣扎,凯厄斯的手捂住我的后颈,手指全缠绕着我散开的长发。他闭着眼,用冰冷的吻接触我的嘴唇。 他很小心,维持着过度轻盈的力度,试着吸吮开我紧闭的唇瓣。我浑身僵硬,视线里全都是他散落下来的金发,还有他无动于衷连一丝颤动都没有的眼睫毛。 过度紧张所引起的心跳过快,血压升高,呼吸窒息各种过度的反应全部混淆成一种高温,从我过强的脉搏与血管渗出来。他带给我的冰冷,甚至被感受神经错误地变成了燃烧的灼烫。 理智让我不要挣扎,他的牙齿都是毒液。但是生理反应无法控制,他的吻带着强势过度的气息侵占,而让我头皮发麻。 寒冷的挨蹭带着潮湿的舔舐,他试着想更深一步。我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珠子,憋着气,死不敢让他得逞。凯厄斯警惕地睁开眼,他瞪我,痛苦与另外一种诡异的雀跃,在他眼底混乱地同时交织起来。 如果我可以咬他,我会咬他的,问题是他满身都是毒。如果我能使出撩阴腿我会毫不犹豫,问题是骨折的一定是我,而且最大的前提是他能从我身上滚下去。 他一动不动地贴着,用他不同于人类温度的嘴唇压着我的嘴角,我已经忘记怎么呼吸,因为缺氧而开始颤抖,头昏脑涨,难道他是想用一个吻来谋杀我吗? 凯厄斯的憋气技术比我好,他没有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不堪,就在我以为自己受不了前他终于松开我,他捂着我后颈的手指轻柔地磨蹭着我的皮肤,过分白皙的脸孔很自然地贴着我的鬓发磨蹭,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我答案。 我很想让他不要这样了,心跳的声音一直没平稳下来,他禁锢的拥抱与小心的碰触让我根本无法放松,这让我很想将他踢下去。 而且我发现凯厄斯在我身边的自控能力越来越强,我永远无法忘记最开始那段时间,他完全失去定力充斥着攻击欲的可怕眼神。 而现在他已经能贴着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可以保持平静放松。 我尽量放松身体,伤口的疼痛马上席卷而来,刚才被凯厄斯的动作刺激到而忽略了这种痛觉。 凯厄斯感受到我焦虑而不安分的情绪变化,很快就抬头看我一眼,他似乎舍不得我身上的温度,但还是在一瞬间跃起,动作优美而干净利落。 他落到床外面,背对着我,冷声说:“呆在这里不要动。”说完就快速往外走出去,连头都不回。 我在终于确定他消失后才紧张地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手指过度僵硬,我将拳头重重地放在胸口处,企图缩成一团来抵御内心的翻江倒海。 根本不是我想象的答案,我不确定地反复纠正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上辈子恋爱经验零,连个暗恋的机会都没有。刚从大学出来就开始生病,折腾了好几年除了将自己折腾死了,人情世故工作收获情感交往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清楚对一个人产生男女的喜欢该经过什么过程,细水长流还是一见钟情?我唯一拥有的就是查理对我无私的亲情,这是我此生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如果不是他跟卡莱尔惊悚的对话,我根本无法让自己往那方面去想象。 我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除了不断惹怒他外,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事情发展到如此诡异的地步? 还是非人类的脑回路已经扭曲成麻花辫,所以凯厄斯种种脱轨的举动都是正常的? 如果有本关于让一个男人怎么对一个女人产生爱情的书,哦不,还不一定是爱情,可能只是喜爱之情,我真的需要这种书籍指导。 我需要它告诉我,要怎么让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消失。 你是一个好人,我配不上你这种拒绝的话语过于直白,我确定敢说出口凯厄斯就敢扭断我的脖子。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老顽固,谁要对他说不,都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 我现在的生命已经够岌岌可危,不需要这个来雪上加霜。 当然这些更可能只是我自恋的猜测,搞不好凯厄斯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承认,我抓住这跟救命稻草,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让男人动心的特质,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要阳光灿烂没阳光灿烂,性格不够可爱,人生一塌糊涂,喜欢我的男人除非是眼瞎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神色萎靡蓬首垢面,绑着绷带的手臂还是火辣辣地疼着。两眼无神地往四周一扫,发现环境不对。 这里凯厄斯的石头卧室没错,但是朴实灰暗的石头竟然被刷上了粉嫩的浅红色调,柔媚细腻的颜色在灰蒙的光线下,有一种百花盛开的精细感。 精巧的木框里是花卉油画,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从佛罗伦萨街头小店里,买来的新人画作。 房间里出现了很多家具,柜子一看就是十七八世纪的产物,柚木材质,雕琢繁琐色泽浅褐。加上多出来的书架,圆形纤巧的四脚桌子、放着玫瑰红丝绒坐垫的椅子,墙边木台上的花瓶里还插着白色的百合花。 傻愣地抬头,看到上方还悬挂着金色的欧式烛台。 如果不是床跟毛皮被子没有变化,我还以为又换房间了。 这地方的装修未免变得太快,而且凯厄斯的房间改造得这么……女性化,合适吗? 我从床上试着下来,小腿的伤口比较深,但是疼痛感不及手臂。睡衣是白色的厚料长裙,我觉得吉安娜已经帮我爱上了裙子。 走出拱形石门,大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我觉得这里跟刚才房间的风格基本就是两个极端。 凯厄斯不在,门开着,我脚步不快,绷带的紧|窒感阻碍了双脚的平衡,我走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走到大门边,听到泉水上涌的声响,我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跑出去。 我想现在这种局面至少要见卡莱尔一面,有太多事情我需要他的意见。 鼓起勇气走出一步,仅仅一步我就停住了,我勉强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知道要不要立刻狂奔回去蒙被子好。 简站在不远处喷泉雕塑的阴影下面,她美丽的面孔与黑暗完美融合,眼神愤恨而阴郁,这让她看起来像是染黑了翅膀的堕天使。 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推我一把还不够,现在是特意跑来用眼神凌迟我吗? 就在我以为她要走过来时,她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心的惊恐,接着速度极快地转身消失了。 我很自觉地将脚收回来,凯厄斯站在我身后,我连他什么时候出现都不清楚,看来我身体的预警反射,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作用。 “你一定要反抗我的话吗?”凯厄斯弯身将我抱起来,轻而易举的动作,他的力气一直给我你是一根羽毛的错觉。 德米特里从后面出现,他手里夹着个餐盘,不动声色地看看我又看看凯厄斯,很快就点头示意后立刻闪人。 凯厄斯重新将我抱回他的石头大厅,将我放到唯一的椅子上,而他唯一的工作桌子上是意大利厨师给我准备的营养餐,高蛋白质的清淡食物。 清汤寡水的口味刚刚好,我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吃起来。来到这里后我发现自己吃东西的速度慢很多,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怕吃太快会给胃造成慢性损伤。 凯厄斯走到桌子的另外一边,他摸摸自己的干净的袖口,沉思了一下,才从桌子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一张黑胶唱片。 “乡村音乐还是黑人布鲁斯?”他一抽就是好几张,除了黑胶外还有一些cd专辑。 我确定先前这里除了工作卷册书籍外,什么唱片都没有。他手里拿着的唱片看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我拿着勺子,整个人几乎倾斜过去,伸长脖子渴望看一看封面。老毛病了,看到陌生而且封面不错的唱片专辑就跟中毒似,就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音乐。 凯厄斯看到吊起我的胃口,很不以为然地挥动一下手里的唱片,“没有营养。” 这种评价戳中了我的玻璃心,我拿勺子的力气都可以掰弯它,不要评价我的爱好你这个不知道几岁,只会看古希腊戏剧的落后者。 然后我又看到他神奇地,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台老式唱片机,无需电力,看起来似乎是靠人工上弦。 他将黑胶唱片拿起来,白色的手指很灵巧地快速将唱片翻了个,再轻轻将它放在机器上,很快一段悦耳动听,低哑磁性的歌唱就流淌而出。 是早期风格的乡村音乐,这些唱片不容易找,少了很多现代的专业编曲,留下的只有一把吉他与歌曲里宁静的远乡。 凯厄斯对于这些音乐的反应不咸不淡,任由唱片转悠。来到桌子前,拿起鹅毛笔开始他的工作,严肃的面容与紧绷的嘴角,与满是蜿蜒潺流的音符背景,没有一丝相衬的地方。 我安静地眯上眼,在唱片机的哼唱中,喝完鱼汤。我确定凯厄斯不喜欢这些乡村音乐或者布鲁斯、摇滚乐,他宁愿去听意大利歌剧也不想听到这些。c信友不仅一次对我表示出,对此类现代音乐的鄙视不满。 我以为这个早上至少能安全地过去,结果凯厄斯终于忍无可忍地捏断手里的笔,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七十二转的唱片被震停了。 他怒气冲冲地说:“宵小之徒。” 我还握着没放回去的勺子,根本不知道他是被音乐折磨疯了,还是终于看清楚了我獐头鼠目的糟糕外貌,打算将我人道毁灭。 很快门外卡莱尔就提着黑色的工具包,稳重地走进来。他对凯厄斯笑着说:“我觉得克莱尔需要换绷带,对了,阿罗叫你过去一趟。” 凯厄斯不信任地看着他,走到我旁边,将手里断掉的鹅毛笔随手一掷,笔尖扎入书架里。 卡莱尔不在乎他攻击性的反应,他的温和安详,比起凯厄斯的暴躁无礼看起来更像是长辈。 “听说是关于小天使的事情,阿罗让我转述。”卡莱尔说起小天使的时候,有些怪异地抿嘴,他可能是忍不住想笑。 我承认这个称呼很让人起鸡皮疙瘩,特别是拿来当你的外号时。 凯厄斯将手放在我肩膀上,每次面对卡莱尔他都会将我看得很紧,他狡猾又没有耐心地守着我。 “我会保护她。”卡莱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弹,俊美年轻的外表总带着不符合年纪的从容自在。 “随便进来一个卫士都能撕开你。”凯厄斯看不起他地嘲讽说,“没有用的家伙。” 卡莱尔不生气,我生气了,这种态度实在太过分。我真想将凯厄斯放在我肩膀上那只邪恶的爪子,一根一根地剁了。 “不要离开这里。”凯厄斯低头,温柔地用他冰凉的唇拂过我的脸颊,又亲吻了一下我的头发。 这种态度,就跟对待情人一样。 我低眼,很想躲避这样神经错乱的凯厄斯。 卡莱尔的表情有点奇怪,他有些欣慰但很快又担忧地看着我们。 凯厄斯对待他可没有那么深情款款,他从我身边走过去,身姿挺拔,态度无情,无视卡莱尔地走向大门。我看到德米特里闪过来,凯厄斯马上低声朝他吩咐了什么,这个棕色短发,英俊削瘦的吸血鬼很警觉地转头看了一眼卡莱尔,接着点头,一步又一步地退回黑暗的角落里。 凯厄斯一定叫他看着门,我轻声唤一声,“卡莱尔。” 医生不像是我那么警惕,他将装满急救器械的箱子放到桌子上,将我的手握住开始帮我拆除绷带。“没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的安慰对我来说很有用,我没想过哪一天会这么依赖卡莱尔,在沃尔图里,只有他是我唯一信任的存在。 “阿罗叫凯厄斯过去,应该是讨论什么时候让你选择。因为你有保证人,所以有时间规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克莱尔。”卡莱尔手法娴熟地查看我手臂上的缝线伤口,比满手都是血的时候还吓人,也许拆线后会好很多。医生专业地念叨:“一定不能碰水,还要忌口。”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除了转换与死亡,是不是还有第三条路。”他们激斗的话语对我来说印象深刻,我觉得卡莱尔有事情瞒着我。 卡莱尔沉默,却没停止扯出新绷带的动作,等到开始帮我重新包扎时,才轻叹出一口气,“我不想给你希望,因为我觉得自己无法为了你争取到两票以上的生存权。” “两票的生存权?”我不知道生存这玩意也有票的,对于这里的一切我的了解还是很浅薄,因为没有谁会帮我科普。 “这也是一条独立于最**律外的隐性规则,拥有独立使用权,经过沃尔图里领导人同意而成立而起的律法。如果不是十八世纪初我在这里生活过,亲眼看见阿罗放走一个人类,我都不清楚会有这种规则。”卡莱尔抬高我的手臂,终于处理好绷带,他的手法比起普通的医师快太多,却不会给人一种非人的速度,他已经习惯用人类极限范围内的动作,去照顾病人。 “也就是说那条保护秘密的法律,在特殊的条件下是可以通融的?”我将手放在膝盖上,白色的绷带就跟某种植物一样,缠绕着保护我裂开的血肉。 卡莱尔抬头,金色的头发下面是瞳色浅黄的眼睛,他不让自己内心的焦急过于外现出来,眉头只有一抹忧郁的皱起。 “据我所知,那条法律是文艺复兴时期阿罗亲手拟定的,虽然沃尔图里在对待人类的问题上有些草率,但是却很尊重你们科学文化,尤其是阿罗,他对待每一个优秀的天才都非常珍惜。”卡莱尔回想地停顿了一下,对他来说在沃尔图里的生活回忆一定很多,这让他删选起来有些难度。 “应该是沃尔图里在文艺复兴时期要进行一次大型修缮,这些对吸血鬼来说并不容易,特别是重新装修城堡,对于我们这些闲散性格的生物来说,是很纠结的。”卡莱尔不在乎将吸血鬼说得没用,他平静而随和。 我认真地倾听着,不打断他的任何话语。 这样安全平常的对话气氛,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可贵。 “所以阿罗开始招募人类,那是一个艺术天才辈出的年代,无论是建筑工人,雕塑家,画师还是诗人,都有一颗美丽到无以言喻的心灵,与敢为艺术献身的美好灵魂。他们震撼了阿罗,给沃尔图里带来了大量的生气。这些人因为沃尔图里的盛情邀请,而进入到吸血鬼的世界里。有些敏感的眼睛发现了其中与众不同的地方,依照法律,发现者都要处死。” “那可真不幸。”我感同身受地说。 卡莱尔点头,似模似样地学习了一个人类无奈的耸肩动作,接着才露出微笑说:“不是谁都愿意变成我们的,特别是伟大的艺术家。他们的更有自己的想法,无法忍受被强迫转换,宁愿选择死亡也要保持自己尊严与生命的完整。” 他说起这些历史,缓慢而平淡,就像是一个负责播音的旁观记者。 我着迷于他音质温和的声音,也喜欢他口中那些久远类似传奇的故事。 “阿罗舍不得就这样放弃某些优秀的艺术家的生命,他觉得任由他们死在黑暗里简直无法忍受。所以在古本上写下了,如果有人能得到沃尔图里三个领导人两个人的同意票,就能活着走出沃尔图里。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只要经过同意活下去的人类,沃尔图里在他有生之年,都将不能去打扰他的生活。” 卡莱尔认真地说:“这是法律,克莱尔,只要一旦实施就不会改变的法律。” “那么那些得到两票以上,活着出去的艺术家,如果泄露沃尔图里的秘密,对你们来说不是很麻烦。”本来就害怕人类知道,可是将发现秘密的人类放走,不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吗? “有时候太敏感对你而言也是一件重担,这些事是属于黑夜的责任,你只要知道如果有两个领导人,同意你以优秀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你就能彻底摆脱这里。”卡莱尔收拾起手上多余的绷带,他忧郁的情绪并没有真正远离。“可是我了解阿罗,他是不可能投票的,因为你并不符合他的条件,他有时候很宽容,但该残忍的时候可以牺牲一切。而马库斯,如果阿罗不同意,那么他也不会违逆他。这个方法,对你来说还是死路一条。” 我伸手捂着脸,卡莱尔说出的话给我巨大的压力,我不能让他死在沃尔图里。可是就跟他口中的那些艺术家一样,就算我没有惊人的艺术天赋,没有留下来的价值,可是同样的我对于这种被迫的永生没有任何好感。 就像是被人切割下完整的灵魂,你连最基本的人权都被践踏掉,这种感觉痛不欲生。 重生给了我一世的生命,同时也让我对于捍卫自身生命权利的选择,更加的固执而坚强。 我强迫自己抛弃掉任何多余的道德感,尽量冷静地寻找生机,在真正的选择到来前,我必须用尽一切力量去试着挣扎。 “卡莱尔,你爱着艾思梅是不是?”我松开手,嘴唇上似乎还残余着冰霜的味道,背靠着椅子,身体的疲惫并不能让我的大脑浑浊。 “是的,我爱她。”卡莱尔本来还带着压抑情绪的表情,因为说起他妻子而一下就散开了,他的笑容是如此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快乐。“艾思梅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唯一不可替代的存在,我是如此地感激能遇到她。” “你们的爱情……”我试着了解这种感情,这不容易,因为我本身对于爱情几乎没有任何感受。“是怎么样的?跟我们,跟人类一样的感情对吗?” “某种程度来说,是一样的,坠入爱河的心悸,这种感情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你的生命,你僵硬永不变的枯燥内心,被击得粉碎。以往遇过最美好的事情都消失了,因为你知道,遇到她后你生命里最感人的奇迹已经发生,你甚至会感激得想哭,虽然我没有眼泪。” 我衷心地因为卡莱尔遇到他所爱之人而感动起来,对于我来说,这种感情浪漫得不可思议。 “我们的爱是无法改变的,也许这就是我们跟人类最大的不同之处,要不我会因为遇不到所爱之人而永远残缺地活下去,要不就是永恒的爱情。一旦爱情的火焰在你内心燃烧而起,就将是永生永世。所以说,吸血鬼很专一,除非是单身,不然一定都是专情之人。”卡莱尔很可爱地幽默了一句,“这倒是个优点。” “永远都不会变的爱情吗?”我很努力想体会这种深刻的感情,但是就如隔着玻璃,看得清楚却没有任何实质的体会。 “吸血鬼跟人类有一点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都认为你们有灵魂。你们能随时随地改变自己,而我们在转换的那一天起,所有的生理特征包括心理年龄都将凝固,再无改变的可能。而爱情可能是上天给我们的唯一恩赐,吸血鬼的第二次成长,也是唯一一次变化将是他遇到所爱之人的时候。”卡莱尔对于这个话题有很深刻的感受,他的神情有种干净的纯洁,从石头缝隙里散进来的阳光飘到他的金发上,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孔。 “那么……如果艾思梅不爱你呢?”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很残忍,因为卡莱尔被刺痛似地皱起眉。 他光是想象我的话都要无法忍受,“如果,我是假如她不爱我,而我爱上她……该死,抱歉克莱尔。”卡莱尔很忍耐地将那种痛苦压下去,“我觉得这种假如可以要我的命,如果艾思梅不爱我,那么我只能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去离开她,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对于她的爱却无法熄灭,这没有办法控制。”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放下这种爱吗?”这已经脱离我的认知范围,因为对于我来说,感情的任何创伤都可以被时间治愈。 永生永世都不变,也无法改变,那实在太超出想象。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许无法理解,但是吸血鬼一旦爱上,就会是永恒,爱情对于我们来说,甚至重过生命。”卡莱尔说多了都觉得有点在催眠我,因为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体会那种感情。 “那么要怎样才能发现,一个……吸血鬼。”说起这三个字我牙都疼了,更疼的是接下去的问题,这让我胃都在纠结。“一个吸血鬼是不是爱你?” 卡莱尔并没有因为听到我问题而惊讶,他犹豫了一下,很想告诉我什么,我期待地看着他。最后善良的医生说的只是,“克莱尔,对你来说这比较难辨别,因为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所以表达方式也不同。例如我,当初还是艾思梅先表白的,咳咳。”看来这件事让他很郁闷。 我的脸皮其实真没那么厚实,但是最大的问题迫在眉睫,这让我坐立不安。最后我终于咬了咬牙,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遗憾,“卡莱尔,你觉得凯厄斯对我……” 卡莱尔没等我说完,手就按在我头顶上,大力揉搓一下。 我差点没被他按到椅子里面去,慌忙地伸手去拯救我可怜的鸡窝头发。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不是你的事情,也不该由你来承担,凯厄斯的事情……”卡莱尔忧伤地看了我一眼,他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那不可能是爱情,我什么都没做。”我还是想努力确定这一点,没有任何感情是单方面的,一见钟情就永恒的爱情那更不可能。 “这可不是你做没做的问题。”卡莱尔有些苦恼地低声嘟囔。 “也许只是喜欢,恩,他癖好特殊。”凯厄斯那么明显的表现,我真的没法催眠自己是眼瞎。搞不好那家伙是太久没见过女人,看到个女的都觉得不错。 “吸血鬼可没有所谓的喜欢……”医生说一半就住嘴,他觉得自己今天说太多了。 可是我已经了解他要说什么,“你们没有中间地带吗?”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中间地带。 卡莱尔不太确定地安慰我,“可能有,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可能有……吧。” “凯厄斯是个花心萝卜,对吗?”搞不好见一个女的就喜欢一个女的,性格不同决定感情不同。 “这个,这个倒没听过,他一向蛮禁欲的,先前以为他有伴侣结果是谎言,我觉得他的精神洁癖也很严重。”卡莱尔喃喃自语完才发现这些话不该说给我听,他立刻提起工具包。“什么都别多想,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我先到马库斯那边去说服他。” 然后卡莱尔跟落荒而逃一样,速度惊人地消失了。 我无语地停顿了一会,才颓废着低下头。我很犹豫,爱情对于吸血鬼而言,真的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吗? 无论如何,现在我都像是在走钢丝,放弃坚持与放弃卡莱尔的生命安全,这种选择题真是要命。 我抱着膝盖将头低下去,缩到椅子里,手臂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难受地深呼吸,无声地压抑着因为压力而引起的焦躁情绪。 最后因为无法呼吸而猛然抬头,却发现凯厄斯站在我面前,非人类的来去无踪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凯厄斯。”我有些愣地打招呼。 “你很不舒服?”凯厄斯握住我的手,他眼里的黑暗阴沉一闪而过。 “还好,我跟卡莱尔讨论了些关于选择的话题。”我很不在意地笑着说,凯厄斯握住我的手却突然加大力度,可是我完全不在乎地说下去。“没办法,当习惯了人类,实在没法去当吸血鬼,所以我告诉他,虽然选择死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到最后,我轻松得快要语无伦次。 “你要选择死亡?”凯厄斯冷声问,他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低着头,久久才哼出一句,“恩。” “这是那个卑鄙的家伙怂恿你这么选择的吗?”凯厄斯几乎要无法压抑住喉咙间的颤音,我觉得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多么像人类的生理反应。 我闭上眼睛,又努力睁开,然后我抬起头,终于看清楚凯厄斯的脸。 他没有任何表情,冷酷得像是要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圣诞……恩,圣诞快乐 有点晚,抱歉 第57章 四季 这一次,我没有躲避,哪怕凯厄斯的力度失控得要掐碎我的手指骨。 “这是我的意愿,凯厄斯。” 我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该附加的小情绪,不甜美也不煽情。 但是凯厄斯却被我这句话撕裂开了冷硬的外表,他的脸部表情很凝固,一丝改变都没有。 我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那种遭受到巨大打击,无法忍受到接近崩溃的痛苦。 他红色的眼睛腥浓如血液,沉重的湿润吞噬了瞳仁中央的黑暗,血都要漫出他精致的眼眶。 “如果现在就要选择死亡或者转换,那么我会在卡莱尔的见证下,将不接受转换而选择被你们拧断脖子。”我清晰而快速地继续强调自己的选择,就好像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悍不畏死大义凛然坚强疯狂,就是牺牲自己也不接受他。 我必须这样催眠自己,赶鸭子上架的演技,稚嫩拙劣得可以。 就算我说的都是谎言,也要不露怯地认定自己说出来的都是实话。这对我来说不容易,我有时候连实话都说不好,别说是谎言。 而且,凯厄斯真的要掐断我的手了。 他很轻地重复我的话,“将接受死亡。”这句话变成了凌迟他的利刃,而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自杀的勇士,还要将这把刀子狠狠插入自己的身体里。 除了手指被他捏得很痛外,我完全无法感同身受他的那种崩溃感。 但是我承认,凯厄斯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如果吸血鬼的感情确实如卡莱尔说的那么深厚,那么哪怕只是一点,至少……我还有挣扎的机会。 “是的,我将选择死亡,绝对不改变。”我高声强调,不顾一切地地不断强调,压下脑子里其余任何多余的念头,努力要让他深信我的话。我逼迫自己去凝视凯厄斯的眼睛,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废了,连一丝石头的裂痕都没有的面具。我只能在他眼睛里看到他企图隐藏的情绪波动,我调动起身体里的怒气,让自己声音里的恨意更加明显可信,“如果你要强硬转换我,那么我将开始憎恨你。” 就像是爱情一样,我对于如何彻底恨一个人也很陌生。但是这不影响我的发挥,只要说得自己都相信就可以了,所有演员都拥有这种基本技能。 “闭嘴!”凯厄斯无动于衷似的面具被我完全砸碎开,碎裂的的速度从他的嘴角开始,他勃然大怒地露出牙齿,怒火燎原在他失去平静的脸孔上爆开。 这让他似人的外表完全失去说服力,冰冷一族的冷酷兽性全部显露出来。 很久不曾感受到的吸血鬼生物压制,在他的无法自控中肆无忌惮地开始蔓延开。 天性上的弱势要抵抗他的强势压迫,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脆弱的抵抗机制,不足以让我在凯厄斯的盛怒下悠然自得。 我的大脑还没感受到害怕,身体反应就提前颤抖起来。这种分裂症一样的情绪,让我无法正常地说话,声音也微弱下去。 “这是你们的法律,我可以选择。”真是不要命的挑衅,我开始躲闪地重复。 他的怒气让四周的气温直线下降,森冷包围了我,我才知道电影里面那些玄幻一样的杀气实质化,竟然真的能在现实里出现。 吸血鬼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我居然还有空去想这种事。 “你不能选择死亡,你没有死亡的权利。”凯厄斯勒紧我的手,不容我躲闪开,他的力气大到可以将我连人带椅抛出去,这种力量超越了我的承受能力,我大叫出声:“凯厄斯,放开我。” 凯厄斯被我的声音惊到,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对于我的感受会看得那么重要。我的手指被他捏得红肿起来,刺痛让我无暇去抵抗他的怒火。 他立刻松开伤害我的手,自我厌恶的恼怒出现在他已经够混乱的表情里。 “这是你们的法律,你忘记了吗?我知道了沃尔图里的秘密,我知道你们吸血鬼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法律不就是要我选择死亡吗?你是执法者,凯厄斯。”我也被逼到要爆发了,说起怒气我并不比他少,压抑到最痛苦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不恨这个混蛋一样的吸血鬼我都是圣母。 说要我死,说我必须转换,说我没有死亡的权利。什么都是你在说,什么法律都是你在定,反复无常卑鄙无耻的神经病。 我无数次都想这样骂他。 “不,克莱尔,改变你想法。”凯厄斯那种居高临下,已经根植在他骨子里的蛮横命令态度又跑出来。他的语气是那么冷硬,不允许你反驳。“立刻,改变掉这种选择。” “我不改,难道你要枉法徇私吗?”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有勇气跟凯厄斯吵架,看起来还吵得赢他,真是世事荒诞。 最可怕的改变是凯厄斯不敢强迫转换我,他怕我恨他。 “你会死,你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外强中干已经很明显,不知道他想象了什么,那种疼痛不堪,甚至比卡莱尔假如艾思梅的爱不在他身上还深刻入骨。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多么尊贵孤傲,不可一世,话语里面充满了被摧毁的零落破碎。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只是为了能真正平视缩在椅子里的我。 我不在乎地看着他,其实心里紧张得不知怎么反应。“我没有选择,是你逼我,你说过这是法律。”我觉得自己都快要装不下去,我没有告诉卡莱尔自己的选择,这也不是我唯一必须选的路。但是我知道,如果无法说服凯厄斯,那么我将连最后的后路都没有。 卡莱尔说只要两票,两票我就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可是阿罗那种家伙不是谁都能说服的,而马库斯我不了解。 只有凯厄斯,如果我的死亡能逼他放我离开,那么我必须自己争取。前提是,他真的喜欢我。 “你有选择,克莱尔,除了死亡外你有无数个选择权。”凯厄斯已经不顾一切要说服我,说服我放弃死亡的决定。 “我不要成为一个草菅人命的吸血鬼,我是人类,我不能接受自己的生命必须要从原来的同伴上攫取。我会厌恶自己,我不要成为杀人凶杀,我讨厌成为你这种伤害无辜人的生物。”我激动起来,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话音带着难过的哭音。 凯厄斯永远都无法理解,谋杀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阴影。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心里素质来忽视掉那些死去的人,愧疚将成为我心里最严重的创伤之一。 我要怎么说服自己那么容易去选择成为吸血鬼,在明知道吸血鬼对于人血有多渴望,就算素食也会失控的情况下,我要怎么才能那么轻易地说服自己,用转换来逃避这种内疚感。 只要成为吸血鬼,那么我就有可能会失控而去攻击人类。无时无刻都不在恐惧自己会变成真正的杀人凶杀,我为什么要接受那种生活,那种黑暗无光,没有一丝阳光的漫长生命。 这对我来说是山穷水尽无法可选的末路,而不是选择。 “你排斥我?”我说的话似乎对他造成巨大的打击,他惨白的脸孔甚至不需要任何点缀性的形容词,谁都能看出他紧皱的眉头,因为忍耐悲伤而下压的痛楚。 也许我该说出更残酷的话来打击他,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出口。如果明知道自己的话语能伤害别人,还要故意去伤害他,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恶魔那样丑陋黑暗,可是这种机会不会有了,让凯厄斯放弃让我转换的决定。努力了几秒,我终于压下混乱的念头,轻声地回答:“是,我讨厌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凯厄斯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失去了他平时所有高傲冷漠的自信,嘴唇上薄弱的艳红是他脸上唯一鲜明的色彩。他咬着牙,嘴唇有点颤抖,红色的眼睛里湿润浓郁更甚。 他已经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悲伤,我看到他伸出手,手指有些透明,很缓慢地碰触到我的脸孔。我真像刽子手,在谋杀他。 他的指尖几乎没有用任何力气,就滑过我的脸颊,然后我看到他手指上有水汽。 才发现我哭了,眼泪盈满从眼眶里掉下来。有些慌忙地用袖子立刻擦掉,担心凯厄斯看出我的色厉内荏,闷声加重语气强调,“你无法改变我的选择,凯厄斯。” 他沾满泪水的手指狠狠一攥,紧握成骨节突出的拳头。然后凯厄斯深深呼吸起来,后知后觉才到来的愤怒,在他湿润的眼睛里燃烧。他的厉声质问更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在大吼,“克莱尔,你非要我亲手将你杀死吗?” “那你就杀了我!”我喊得比他还大声,惨的是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这让我很恼火,哭哭啼啼的一定没法让凯厄斯真正相信我的选择。 我边拼命加快速度擦眼泪,边维持着一张恶人脸不断地说:“这是法律,你要遵守。”我其实很担心凯厄斯会无赖地告诉我,他才不管什么法律就打算关我一辈子,对于这个家伙的恶劣性格,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这种跟他对着来的话触到了他的逆鳞,凯厄斯骤然跃起后退,他气到一拳轰向石头墙壁,坚硬的大石块立刻被崩碎。他的瞳孔紧张地缩着,呼吸间都像是从胸腔里冒出的火焰来一样凶狠。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紧贴着墙壁站在大厅另一边死盯着我。 我被他瞪到后背发麻,寒毛直竖。突然觉得谁也救不了我,就我这蠢样。 凯厄斯的情绪波动很大,他的手贴在墙壁上,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因为平整的石头已经在他的碾压下,深黑的裂痕不断延伸开。 他在发泄抓狂的怒气,不让自己越过大厅来到我身边。 我们中间隔着从石头缝隙里逃出来的阳光,恍惚间我似乎回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同样的光河流淌而来。 这种浮光掠影的回忆碎片很快就消逝而去,我更像是在跟什么野兽虎视眈眈地对峙。 凯厄斯仿佛在隐忍着剧烈的愤恨,这对他来说几乎是遏制不住的痛苦。红色的眼睛让一种深浓的漆黑代替,落日被黑夜吞噬的快速,眼睛亮得惊人。 我木讷地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哪也不敢动地将脸低着,只露出两只还带着泪水眼睛看着他。这种状况很像是掉到野兽笼子里,野兽跟我面面相觑地怒目而视。 差别是野兽很厉害,而我只是虚有其表的食物。 凯厄斯一直在等我改变主意来安抚他的情绪,他表情有些狂乱,浑身蠢蠢欲动想冲过来撕碎我,每次这样我都能听到那些石头在他的力量压迫下,可怜的哀嚎碎裂声。 他抿直嘴,愤愤不平的神情甚至接近可怜。 我咬牙,甩都不甩他。 凯厄斯立刻冲动地继续捶石头,碎石如雨落。 这墙是沃尔图里的,我一点都不心疼。 他气得咬住嘴唇,突然惊险地化成一道黑色的闪电,衣角割风,朝我快速冲过来。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的手已经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到椅背上。 冰冷比疼痛还先袭来,我呛咳出声,觉得他是想用白色的手指割断我的动脉。 我反抗地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脆弱的血肉之躯比起来,他的肌肉更像是用最坚硬的材料制成的攻击性武器。 毫无胜算,被他掐死算了。 凯厄斯出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扭曲表情,他压抑过度的嗓音让他的话语变得浑浊阴暗。“克莱尔,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他眼底的难堪与伤痛一闪而过,声音越来越低沉,重复着你不懂,几近呢喃喘息。 然后他放开对我的挟制,一步一步往后退开,他疯狂地压制自己不重新冲过来,我几乎都不敢看他的表情了。 退开到一定的距离,他猛然转身,整个人杀气腾腾形似一把开封的利剑,就这样走出去。 我紧绷过度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用百米跨栏的速度跑了一万米的疲倦,铺天潮涌漫过我全身。我抱头将脸藏在手臂里,冰冷的眼泪还残留在脸上。 我想自己尽力,这是我可以做到的极限。无论最终的选择是什么,也不管凯厄斯最后会不会亲手掐死我,我都……尽力了。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用伤害他人来达到目的的方法,让我想哭。 我还没颤抖完,一声沉重的巨响在我耳膜里炸开。我惊悚地抬头,发现是大厅外面的那扇黑色大门被人关上。 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一定是去而复返的凯厄斯。而且他关门用脚踢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音,他很清楚,这门关上了就算没锁,我这点小身板的力气别说打开,就是想动摇一下门板都不可能。 我才反应回来,除了变成吸血鬼跟被掐死,其实他还可以厚脸皮地关着我。 作为一个执法者,我想凯厄斯是不可能随意忽略法律的,我突然之间对于他会严明执法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凯厄斯跑了就没回来,德米特里期间来过一次,单手托着一个餐盘,上面依旧是清淡的养病营养餐。他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脚很不安分地晃了晃,或者脚尖直敲着地面。 他绝对是一只多动症的吸血鬼。 “快吃吧,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德米特里将手弯到身后,挑挑眉毛,歪着嘴说。 也许他只是想安慰我,虽然说的话更像是在恐吓。 “如果你觉得这些玩意不好吃,嗯,我立刻去换厨师。山下附近的餐厅厨师应该不错,我现在去抓回来,赶得早还能做顿下午茶。你喜欢下午茶吗?这也是人类才有的习惯,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多。一天要吃好几次不太科学,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德米特里话唠一样,顿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不时地动动脚,或者耸耸肩。 我无语地拿起勺子,继续舀汤喝。 厨师要用抓的?我非常感谢他的好心地连忙推辞,“很好吃,谢谢。”别去祸害另外一个厨师了。 “那就行,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说,你知道的,我们很少长期接待人类。可是你什么都不说,要安排很麻烦。你应该试着,多要求一点。”德米特里换了只脚敲地面,他明明想维持面无表情的严肃,却不知道脸部神经搭错了哪里,时不时就会抽眉挤眼。 我哦地虚应几声,却见德米特里颇为期待地看着我,恨不得我立刻要求什么。 这个家伙可能是没什么事情做,整天看大门,所以无聊疯了。 我努力地想了想,终于开口要求,“你帮我关一下门就可以了。”反正无论是开门还是关门,我都跑不出去,搞不好凯厄斯回来看到门是关的心情会好点。 德米特里点头,转身走出去,他将门轻松关上前还伸出头,对在吃东西的我说:“沃尔图里好久没有新来的,我忘记说一声欢迎。” 他觉得我不会死,还会成为他的同伴,真是一个热情友好的同事啊。 我恨不得将勺子丢过去,扔到他脸上。 吃完饭我发了会呆,又看了看书,在大厅转悠了好几圈当锻炼身体,然后还在凯厄斯的工作桌子上找到笔跟纸。 我涂鸦,画一些花花草草来转换心情。 后来看着鹅毛笔扭扭曲曲的线条,大脑放空了很久,才提笔在另外一张新的纸上开始写字。 亲爱的c: 最近还好吗?忘记将礼物寄给你,秋天到了,遮阳伞对你来说可能没有多大的作用。 我现在在意大利旅游,这里是我见过最有历史气息的地方,连石头缝隙里长出的草都有一段可以追溯的故事。 你会喜欢这种地方,就如同我喜欢福克斯那样。 出来得越久,就越是怀念那个温带森林里的小镇。十月份的雨水将从云层上坠落到我的屋檐上,静谧的黑夜与绿色的森林,将永远围绕在你四周。 查理大概会很生气,因为我出来太久了,他钓鱼的时候没人陪他。他总是这样说,其实他的老朋友一点都不比我少。 我能有个家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以后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华盛顿大学,那里三四月的樱花真的很美丽。然后在大学期间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幸运的话我会谈恋爱,他会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当然他首先是人…… ……写到这里我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有点鼻酸,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墙壁碎裂而下的石头陪着我。 时光慢悠悠地随着逐渐远去的阳光,一路不回头地走过去。 我的笔尖又开始亲吻着白纸,想象自己是一个在意大利旅游未归的游客。 :他也许是独子,父母健在。也可能有一个妹妹,单身家庭。 他会爱我,就算我性格有点跟不上潮流。我也会爱上他,跟他牵手走过我们青年期。努力工作,会有孩子。努力教育他长大,时常带他或者她去看望查理。来到中年期,孩子长大,让他翱翔飞翔去。我会牵着他的手,继续走下去。 老了,我们可以重新回到最初的地方,福克斯的冷杉树茂盛地成长。朋友,亲人,我跟他一起坐着看落日余晖。 四季的人生,我不曾体会过的生命。能健康地活着看到生命的尽头,跟你所爱的人。 c,这是我热爱的世界赠与我,最珍贵的礼物。 你最近还好吗? 老是生气会长皱纹,美好的东西俯拾皆是,笑一笑会长命百岁。 你的朋友,克莱尔。 …… 我坐在椅子上,笑起来。“哎,真是无聊。” 然后将写好的纸揉成一团,那些墨字通通被挤压得不成样子,我往身后一丢,就淹没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 阳光依旧沉默,爬到我的脚趾上。 第58章 遗忘 凯厄斯看起来被我气跑了,我单独一个人度过了不错的一天。接着很自觉地在迎来夜晚后点了根蜡烛,看了会书,觉得眼有点睁不开才上床,揉揉毛皮被子,又拍拍枕头。先前没有枕头,可能是卡莱尔的建议,他可比任何吸血鬼都要了解人类普遍需要这个东西。 然后钻到被子里,卷成一团数绵羊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装修过的原因,石头缝里的风声消失了,我身体的温度与毛皮刚刚好能捂暖被窝。 我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石头,想象自己躺在雨夜里沉睡。很久以后,我终于以为自己睡着了。 就连凯厄斯也以为我睡着了,因为我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安稳。他从最深的黑夜里,经过拱形门,无声无息穿梭而来。站在远处几秒,似乎在倾听我的呼吸声。 然后他安心下来,因为的呼吸节奏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 他放慢自己走路的速度,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很稳重地踏着石头的地面,不再是飘忽着那样走到床边。 凯尔在又在站在床头边,安静地看着我。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审视什么可怕的危险,随时会因为我的一个小动作而立刻拔腿就走。 等了很久,也不见我有什么醒过来的预兆,他终于觉得安全了,放轻动作坐到我旁边,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我。 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经熄灭,空气里还残留着稀薄的烟火味。 凯厄斯身上的低温加重了深夜的寒冷,彻底驱散掉最后一丝人工烟气的暖意。 他藏在阴影里,坐得笔直,就这样低头看我。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累得什么反应都不敢有,就怕惊扰他的沉思。 他坐了很久,我熬不过他真正闭上眼,陷入到模糊的睡眠中。凯厄斯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几乎不用力地摸了摸,我没多想地侧脸藏入毛皮里,躲避掉他手上的寒冷。 他立刻将手收回去,又等了一会,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才重新伸出手指缠绕住我的长发。他的声音轻到脆弱,“克莱尔。” 我藏在毛皮被下的手无法自抑地弯起,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你醒了。”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就好像我不睡觉也是在犯罪一样。 我不吭声,忍不住往更深的被窝里缩,企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再竖起头发变成冬眠的长毛刺猬。 凯厄斯生气地抓着我的长发,让我没法滚到床的另外一边去。 我闷声回答,“不,我睡着了。” “你以为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吗?”凯厄斯阴森森地说,他像是黑夜里最可怕的鬼魂,死白的脸孔鲜艳的红唇,冷冽的表情都像极了恐怖油画里走出来的魔鬼。 是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我睁着一只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他。 “明天你就将面对选择,在沃尔图里的见证下,转变或者死亡。”凯厄斯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飘很轻,那语气的色调是接近深夜的黑沉,让倾听者一不小心就以为是风声。 我闷不吭声,这样平静的凯厄斯让人精神紧张,仿佛是无动于衷的地面下,暗涌潮动的黑色河流。 “所有选择的结果,都没有人能改变,因为这是法律,我亲手签署下名字而制定的法律。”凯厄斯像是在面对一个熟稔的老朋友,带着淡淡的得意,温柔地在我跟我炫耀什么。 能充当国会亲手制定法律,不是元老就是站在权利顶层的领导者,我想他是有道理得意洋洋的。 我继续沉默,不懂要怎么回应他,这个时候似乎什么反应都不合适。 “克莱尔,我不会让你选择死亡的,没有人能逼你丧失生命,就连你自己都不行。”凯厄斯呢喃一样,他有些恍惚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幻象在困扰着他。“谁都没有资格来夺走你,是的,谁都不行。就算是……”他在黑夜里,很眷念很缓慢地转头四望了一下,他的视线是那么珍惜地投向我看不清楚的远方。“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这种美丽足以让所有凶残的犯罪之人,都懦弱地跪下双膝。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它是一种多么珍贵的东西。” 他抓着我头发的手指慢慢攥紧,垂下的发丝柔顺地贴着他苍白的手腕,变成一种束缚绳索的姿态。 “但是我错了,这不过是食人花的诱惑,这种色彩将我变成了食物,是迷惑我的囚牢。”凯厄斯的语气骤然改变,就如他情绪多变的脸孔,他总是有本事让自己在几秒内大起大落。他变得阴狠而坚定,“都是它抵抗着我的,夺走了你。” ……,我突然之间很想揉揉太阳穴,智商跟不上他的转换速度,到底是什么东西抵抗你?我完全无法理解凯厄斯的大脑世界,果然非人类与人类的脑回路构造,是不同造物主的杰作吗?他的话实在太繁琐沉重,让我忍不住想躲避开。 “克莱尔。”凯厄斯伸手都不用力就能轻易扯开我的被子,他将装睡的我拖过去,搂在怀里。 我被迫离开温暖的地方,来到他冰天雪地的怀抱里,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蹭蹭我的鬓发,冰凉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脸颊。我听到他的声音里欣喜中夹杂着痛苦,这两种情绪也不知道是怎么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他说:“不要抵抗我,就算最后的代价是放弃你身上的所有颜色,也不准你放弃生命。” 我更加奇怪他的举动,迟钝地想推开他的身体,不解地说:“凯厄斯?” “你无法抵抗我,只要我压碎那些色彩……”他自言自语,眼睛又是那种怪异的怀念情绪,他似乎在看他的四周,像是这个世界是他第一次降生的那样新鲜。“我必须压碎它。” 我有不好的预感,觉得他想做某些我不了解的事情,而且是事关我的。 “你想干什么?”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希望他成功,他这个样子活似入魔。我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他没有让我得逞,抓着我的肩膀就将我整个人按到床上。他俯身,头发落到我脸上,我眼睛被发丝扫到敏感地闭上。而就在这一瞬间,凯厄斯开口了。 就如他冰冷到可以扎人的呼吸一样,他的话平直空洞,没有任何该有的温度。 “忘记吧,克莱尔。” 忘记吧…… 我还闭着眼,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与窒息的无声占据了我所有触觉。 只有他的声音,叹息飘逸,冷漠幽冷,包围着我。 他没有一丝犹豫,再次说:“忘记它,忘记福克斯,忘记你的出生地,你所爱之人,忘记人类的世界。全部忘记吧,我的克莱尔。”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想嘲笑他,可是突然之间,我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什么东西裂开了,在我四周,我听到凯厄斯兴奋而难过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是不可能抵抗我的,这些色彩鲜艳的囚牢,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摆脱,掐碎它。” 他在弄碎什么? 我本能地觉得必须去阻止他。 可是身体太过沉重,我连眼睛都挣扎不开。 凯厄斯用一切都结束了的悲伤语调,轻声说:“就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最初的时候,真实的色彩只会是我的绊脚石,我不会允许这些东西夺走你的生命。” 我想说什么?突然就忘记了。 耳边是他的声音不断响起,清晰的思绪被大雾所笼罩。 “忘记吧,忘记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无需这些感情。你将属于这里……”凯厄斯将我的手放在他坚硬的胸口处,他阴暗而笃定地强调,“永远。” 我迷糊起来大脑很混乱繁重。 终于困难地出声,“不……”我不可能忘记,忘记什么? 所有记忆的画面在碎裂,一片一片,崩碎开。我无力地想抓住,可是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想抓住哪一片。 我看到查理,他抱着我说,我是你舅舅,克莱尔,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模糊了,模糊得我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看到卡伦一家,他们坐在学校餐厅里,不,学校,什么学校? 我上学的地方,我什么时候上学? “不要抵抗我,克莱尔,你没有这种能力,你实在太年轻了。”凯厄斯笑起来,他的笑声总带着股尖刻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身体的反应很大,似乎知道要反击凯厄斯的话。问题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很多思绪都碎成棉絮,一吹就散。 我不死心地要去抓住什么,手要伸出去,凯厄斯将我的手又重新攥回去。 他抱着我面对着深邃的黑夜,半眯着眼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都忘记吧,明天开始,你将舍弃任何过往。你的人生只有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夺走你的生命。” “不,不对……”我奇怪地想要迫切反抗他的话,这是不对的,可是哪里不对。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车祸?那个金发女人的鲜血变成了无数的血滴,散裂开。然后呢? “就让这个世界重回无色的喧嚣中,我将踏碎你能力的色彩,征服你。克莱尔,我命令你全部忘记。”凯厄斯居高临下,以一种蔑视的冷酷姿态说。 我发现一切都在远离,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的声音是唯一的存在,不断以倾轧打压排除异己的病毒速度,来填补我遗失后剩下的空白思想。 我无能为力地求他,“凯厄斯,停下。”不要继续下去,可是我想不起来自己要他停止什么,就是拼命抵抗他,想不起理由。 “忘记它,忘记你是一个人类。”凯厄斯残忍得无动于衷,他对于弱小没有任何同情怜悯。 他不是蛊惑也不容软弱,就这样以铁血的杀气要将我彻底碾碎。 我被他的声音一直往下拖,浑浊的黑色洪流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我,这是不对的,但是这种否认却让我痛苦到产生痉挛的抽搐。 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我鼻间,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去碰触那些爬到床头的阳光,一接触就反射性地躲开,却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 光线炽白,我重新将自己的手摊到阳光下。 很温暖,没有灼烧感。我有些奇怪自己过激的反应,觉得刚才应该做了个梦,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一个很漫长的梦,醒过来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 我侧脸,看着医院的窗帘,我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平常,每次能睁开眼都会觉得真是赚到,我又多一天的生命。 不过医药费是一个大问题,亲朋好友真的不敢再劳烦。我想起已经重组家庭的父亲,他一定不愿意我去打扰他,听说弟弟出生了,他最近会很忙吧。 大学的同学也走散了,年初接到同学聚会的电话,听说他们都各自有了前程。 我发现打电话的人叫错了我的名字,可能是他搞错联系人。 联络本子上的电话号码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总会手急打错的。 三个星期前,我终于得到机会出了一次医院,去公墓看望一下我老妈。 “妈,我过得很好。”我蹲在她墓前,真怀念老妈的手艺,我自己的做菜的技术触目惊心。 我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报告生活日常。最后坐到了地上,体力不支。我摸摸妈的遗照,她笑得可真好看。 “爸爸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可以经常出差,看看各地不同的风景。是有点辛苦,不过薪水比我同期的毕业生还要高很多。我的老板看起来有点刻薄,但工作很认真,他说要给我涨薪水。呵……”我忍不住地笑起来,很开心。“还没男朋友,年底会考虑去找一个,然后带来给你看。大家都过得不错,我也是,生活真是美满啊。” 我妈应该不会担心了,我重新回到医院后这样想。 善意的谎言什么的,偶尔说几次有益身心健康。 今天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力气,我动动自己鸡爪一样的手指,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然后重新躺平,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尽量想些好的事情,这不容易,因为好事都被我反反复复重温得差不多。 我想起自己三天前看的小说,跟隔壁病房的一个产妇借的,是暮色电影接下来的小说,新月。就看了一半,看到爱德华离开了贝拉,然后贝拉发现了雅各布是狼人……不错的情节,不过我还是支持爱德华,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因为产妇出院,书也还给她了。 我相信男主角一定会回来,跟女主角大团圆,爱情小说都该这么写,不然作者会被人扔香蕉皮。 我总觉得爱德华跟贝拉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仔细想了想,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更像是我生活里的同学。 我认识他们,甚至觉得忘记这两个家伙是不应该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我用尽了身体里的力量,想翻个身,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又突然想起,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很爱我的舅舅。 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将手慢慢放到自己胸口处,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因为我连回忆的力气都没有。 我疲倦地闭上眼,空气中的独属于医院的那种味道渐渐消散。萧瑟冰凉的温度又重新回归,我蜷缩成一团,这可比我死的时候还要疼痛难忍。凯厄斯的手指放在我的脸上,他似乎怕我出问题,呼唤我的声音很低沉。 我困惑地重新睁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里,停留在那个等死的重病躯体上。 “克莱尔?”凯厄斯欣喜地叫我。 我迷茫地看着他,突然之间就只记得这个家伙的名字,他长得还不错,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凯厄斯?”我奇怪自己怎么对这个名字印象那么深刻,却无法肯定这是不是他本人。猛然回神,有些东西要溜走,连忙伸手去捞。 凯厄斯很快速地将我的手又捞回来,与他十指交缠。“你真完美。”他的深情毫无防备,就好像他已经清楚我是属于他的。 我认真地去观察他的脸孔,眼睛,包括他的嘴唇。我觉得他称赞言过其实,可是在黑暗里我无法真正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脸颊,凉意渗透到我的皮肤里,这个动作很轻柔,温度过低意思却很亲昵温暖。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呆着,他替我盖上毛皮被,坐在床头低头看着我。 我在想自己要不要故意假装一下,闭上眼像是很渴望安睡,好熬到明天。 凯厄斯应该没有发现,我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还能不能扛得住。上辈子的记忆在最后一秒里,拯救了这辈子的记忆。 我才发现,凯厄斯的能力竟然是强力催眠。查理,贝拉,卡伦一家,福克斯中学还有我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命令下被卷碎。我该庆幸他没法将手伸到我的上辈子,只要我拼命地回想,就能保住那些差点被卷走的记忆碎片。 太可怕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我没有把握住,明天估计连卡莱尔是谁都想不起来。 因为有那么一段空白期,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不敢动弹地眯着眼睛偷看他,看起来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催眠是失效的。我刚刚想松一口气,他戒备快速地转头,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张望起来。 他在看我们四周的黑暗,黑暗里的各种家具及墙壁上的油画。难道他才发现这里的装修过于讨厌,一点都不适合他的身份吗? “克莱尔!”他的咆哮来得过于突然,愤怒与不可置信在他的声音里是那么明显。“你根本没有没有忘记,对不对?” 他的反问根本就等于肯定句。 这个家伙的神经怎么那么敏感,我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为什么它还在?”凯厄斯厌恶地看着他的四周,又非常生气地怒视我。“你一定要反抗我吗,克莱尔。” 强词夺理的最佳典范,我快要被这个神经质的家伙搞疯了。忍了又忍,才很窝囊地安慰他,“不,我忘记了,真的。记忆这玩意不怎么可靠,我真的忘记了。” “那你忘记什么?”凯厄斯凶残地用威胁的口气说。 我大脑因为经过了前面的剧烈折腾,现在有些不好使。我傻愣地回答,“你希望我忘记什么?” “忘记你是一个人。”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一个人难不成你想让我变成一只蜗牛?这个我实在无法苟同,最后才有点息事宁人地用温和的口气说:“凯厄斯,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你不能剥夺我的物种认知权利,我不可能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一只鱼或者一条毛毛虫。” 如果他不是那么贪心要将我所有的记忆都夺走,那么我可能真的会让他得逞。就是因为记忆碎片太多了,所以我才能将它们随手就捞回来,它们在黑色的洪流里那么一大堆太显眼。 “那你还忘记什么?色彩盎然的克莱尔。”凯厄斯因为失败而变得特别尖利刻薄。 我从不觉得色彩盎然也能拿来形容人的,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企图让他冷静下来,“忘记了很多不必要的……” 怕凯厄斯发飙,我立刻补充:“例如我几岁上学就记不起来了,小学的老师也想不起来,还有三年前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什么礼物也想不起来,可能还有,我大概都忘记了。” 这些是事实,因为没有来得及捞完全,他的催眠并不是没有任何用处。我拼了命保住的,是记忆的绝大部分。不过那些遗忘的东西,对我来说是忘记了也无所谓的琐碎。就算凯厄斯不拿走,估计过段时间会被大脑收入垃圾桶里。 可惜凯厄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被我安抚的样子,他看穿了我所有的话语背后的意思,他知道遗忘的东西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我们之间的气氛完全僵住了,他搞不好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先干掉我,才能抹掉他败得一塌涂地的耻辱。 我企图鸵鸟地藏到厚实的被子里,不想面对这样的他。可是凯厄斯的手抓住我露在外面的头发,我根本就无法移动身体。 “当一个该死的,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类是你的愿望吗?”凯厄斯冷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放弃。“你总是如此固执地抵抗我,用你错误而愚蠢的决定,来破坏我给你铺就的道路。” 这个……个……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家伙,这种控制狂。 “我是不可能会忘记的,无论是福克斯还是我的亲人,包括!”我重重地咬词,“我是一个人类这种事实。你怎么洗脑也没有用,我不会忘记的。”这简直就是挑战书,挑战他可怜的忍耐力。 凯厄斯的手指陷入到床里,他对于我的不听话特别无法容忍。 而我更想狠狠打击一下他,让他彻底清醒,随意掌控别人的人生就是一种罪恶。我的声音带着一股疲软,无奈而难受,“如果要忘记,我多么希望能忘记你。” “忘记我?”他觉得这句话特别可笑,脸孔隐藏在黑暗里,这让他的自暴自弃听起来特别用力凶狠。“忘记我这种没有灵魂的怪物是不是?” 我沉默,话语停留在胸口处,很久后才有力气挤出来。 “忘记你曾经杀过人,忘记你是一个吸血鬼,忘记你叫凯厄斯-沃尔图里。忘记你……”终于是说不下去,我更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见到你的前一天,那个时候的你还叫c。 “你希望我是一个人类?”凯厄斯冷嘲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偏高尖刁,似乎在嘲弄我的话,“如果我是一个人类那么你会爱上我?一个没有任何自保之力,懦弱无能的人。” 物种的沟通不良啊,我一点都不失望他的反应,他属于鄙视人类一百年专业户。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周旋,我侧身,将头埋入被子里,很轻地说:“凯厄斯,我累。” 很想睡觉,你不要闹了。 凯厄斯低头,他伸手想将我拉起来,却在最后一刻,收敛了所有的力道,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泪水莫名其妙地流出来。 隔天醒过来,没有人坐在我旁边,昨晚的混乱让我恍惚起来,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境。 等到回过神,才战战兢兢地掰着手指数人名。“查理舅舅,贝拉,很好,卡伦一家都记住了。我同学,杰西卡,安吉拉,还有麦克,老师瑞恩与格林校长……” 一个都没忘,我都怕凯厄斯会不会在我睡着后,对我进行新的一轮法x功传销洗脑催眠术。 他什么都没有做,真是不可思议。 难道他想开了,知道强迫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顺了顺乱七八糟的长发,看着头顶上的吊顶烛台,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要干嘛。 “克莱尔。”卡莱尔突然出现在旁边,我吓到地看他,难道你们出现的速度就不能正常点? 卡莱尔的眼下有很浓重的黑眼圈,这让他显得有些憔悴,可是他笑容里的温暖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你看起来应该整理一下,我来早了。”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发生什么事,不然医生是不可能这么突然的。 卡莱尔将我带到前厅,来这么久,我自己还无法分清楚沃尔图里地底的各条地道。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吉安娜帮我挑衣服,我还是赤脚坐在椅子上。 “我的衣服还在吗?” 吉安娜一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能补充,“就是我来的那天,我穿的衣服。” 她转头看我,悲伤爬上她翠绿色的眼睛里。然后她才走出去,不久后就抱着几件与这里的色调格格不入的衣服进来。 衣服洗得很干净,有种清新的味道。我重新穿上我的牛仔裤,旧长袖t恤,可惜爱德华的外套被水冲走了,还有我的鞋子。 吉安娜又帮我找了一双手工靴子,她抓住我的脚帮我穿,“这是我自己买的,送给你。” 我忍不住笑着说:“谢谢你。” “欢迎你来到沃尔图里,早上好。”吉安娜用优美的意大利语回应。 “早上好。”我的意大利总是磕磕巴巴。 跟卡莱尔走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到吉安娜站在柜台后面,目送我们离开。 卡莱尔走前一步,我跟随他的脚步。灯光的亮度逐渐减弱,我发现自己来过这里。 灰暗的走廊,白色的墙壁,人工的电力消失在头顶的矩形油灯里。 我看着卡莱尔的背影,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所有纠结不安都变成一种无法回头的坚定。 “卡莱尔,如果无法得到足以让我生存下去的票数,那么我将会选择转换。”我以为自己至少会对这个结果而感到挣扎,却发现做决定的声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我将手放到心口处,炙热的跳动。那就这样吧,这个该死的世界。 卡莱尔回头,他忧郁地看着我。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束。”我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这就是我拼尽一切努力得到的结果。“就算最后,我选择了转换,我也要你来替我举行这次仪式,沃尔图里任何吸血鬼都不能碰我。我需要你,新生的吸血鬼我不了解,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让我不要伤害任何人,卡莱尔。” 卡莱尔一点都不觉得我决定多么令人高兴,他充满怜悯的善良天性,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为难踌躇。 “这是你的愿望?”他根本不相信,紧皱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年轻。 “你就当它是,我不相信凯厄斯,也不相信沃尔图里。要是我死了,他们去找我家人的麻烦,我就是在天堂里也不安心。我有要保护的人,卡莱尔。”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伟大,这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戏码,我只是觉得我该这么做。 “你有心理准备了吗?如果他们都不投票。”卡莱尔不愿意用这种假设来伤害我,虽然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这是我的决定,无关他人。”我看起来比卡莱尔轻松得多,“至少你让我知道,吸血鬼不用吸食人血也可以活下去。我可没法想象自己去攻击别人,只是为了得到食物的样子,那太丑陋了。” “这不是你的决定,你更愿意好好地活下去。”卡莱尔一针见血,他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焦虑痛苦。 “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我率先迈步,与卡莱尔擦肩而过。“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卡莱尔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我们走过长廊,前方亚历克转出来,他歪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跟我来。” 大门在前面,我还记得第一次到沃尔图里是凯厄斯将我抱进来的。 黑色而沉重的大门,如同这个世界无法违抗的权威,冰冷地伫立在你眼前。 亚历克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双手伸出重推而开。 空旷如荒野的大厅出现,大理石地板倒映着入门者的身影。大厅尽头高台上,坐着沃尔图里的审判者。 他们冷酷而刻薄,没有一丝人烟气息,像是至高无上的神祗,穿着黑色的法袍俯视着我们。 我看到坐在左边的凯厄斯,他也注视着我。 日光从巨大的弧形穹顶上照耀而下,我看到他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阴暗。 作者有话要说:崩了都将他们快乐结局,你信不信。 第59章 审判 “你的到来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我们的小天使。”阿罗从那张夸张华丽的宝座上走下来,他张开双手,笑容亲切地大声说。 对于小天使这个说不出什么滋味的外号,我真想让他不要这么坦然地宣传出来。 我还没死不需要两只翅膀插在背后出来普度众生。 凯厄斯面容僵硬,手放在椅把上,无动于衷地任由阿罗自己表演去。 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老的男人,我发现并不是他外貌苍老,而是他的表情。那是种凝固到极致,毫无生气,好像公元前被岁月风干的石碑,蔓延开无数的裂痕。 “那是马库斯,克莱尔。”卡莱尔看得出我的疑惑,他轻声在我身后补充。而阿罗已经走到我们面前,目测他的座位与我们进门的距离,他的速度真是如一团乌云转瞬即到。 “你是否想明白了,我的孩子。”阿罗习惯地捂着手,放在腹部上的地方,这个小动作优雅而充满可爱的善意。 不知为何,我对于阿罗还是有那种汗毛竖起的诡异感。卡莱尔一直站在我旁边,这让我鼓起勇气去面对一切。 我对阿罗点头,他脸孔上的白色比凯厄斯还要脆弱透明,这让我担心这个阴险的家伙会不会得皮肤病。 阿罗笑起来,他面容的俊美不同于时下的审美观,而是一种另类品味的精致,这让他很与众不同。他没有用力地双手互握住,倾身接近我,毒蛇的阴冷也随即而来。“亲爱的,是否介意……”他终于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与看似温暖的掌心,只有我清楚他的手多么寒冷。 我反射性地将手藏到背后去,警惕他的动作。 看来阿罗真的得接触才能读到我的想法,像爱德华那么逆天随想随听果然是主角的待遇。 阿罗含着笑意的嘴角不变,只是他眼底的毒辣情绪泛出来,红色眼睛里那层白蒙蒙的雾气,让他看起来特别渗人。 “你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孩子,这么年轻,鲜活而特别。”阿罗一点都没有让自己的尴尬外露,他自然而然地将手重新收回去,口气里都是满满的眷念叹息。 凯厄斯抬眼,他毫无善意,冷冰冰的脸孔跟冰雕的艺术品一样。 他看起来很生气,我奇怪自己竟然能从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后面,看出他真实的情绪来。 “那好,克莱尔,我与我的兄弟们已经聊过,一致都觉得你非常优秀。现在只要你愿意……”阿罗轻柔地将尾音压抑下去,后面的意思余味未尽,他抬抬眉头,希望我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如果我现在驳他面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阿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大度善良之人。 我犹豫,想知道怎么开口才能将话题引向我需要的方向。我估计阿罗完全不希望举行投票,他巴不得立刻让我转换。 “很抱歉,阿罗……”我刚想问问那条能放我离开沃尔图里的隐性规则,还作数不前,凯厄斯的声音已经硬生生地切进来。 他冷喝一声,“闭嘴,克莱尔。你的决定现在不重要。” 阿罗和蔼的脸立刻变了,他扭曲了表情,仅仅只是一瞬间,又变回原来的笑脸。 这变脸速度,让人自叹不如,估计变脸这门学问是沃尔图里的必学课程。 “弟弟,这必须是这孩子的决定。别忘记了,她已经有了保证人,没有人能剥夺她选择的权利。”阿罗快速转身,我看到他黑色的头发服帖在他的肩膀上,这群非人类的发质都非常优秀,这么细致的发丝却不见任何毛躁。 将自己不怕死的走神给拉回来,我看到凯厄斯阴森地看了我一眼,他浓重的恼怒都变成了一种鬼气的怨恨。 我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瞪回去。 “照规矩来。”他也不移开眼神,手很明显地从椅把上拿开,死死攥起来,看着我说。 “什么规矩?我现在就是在按照规矩办事。”阿罗带着笑声的话里面有阴险的嘲弄,接着他又看似悲伤起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能看到克莱尔的选择,她看起来是如此确定自己的道路,这可不是将死之人的虚弱光芒。” 这个老变态。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看出我的选择的,难道我猜错了?他其实能随想随听,我连最后的挣扎机会都没有。 卡莱尔看出我的不安,他看向阿罗,镇定地建议,“阿罗,还有别的程序能走。” “不,卡莱尔,你知道没有的。你只有保证人的权利,克莱尔的选择是转换或者,恩,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后一个。”阿罗截断了卡莱尔的任何话语,他对此熟练无比,掌握住自己的话语权力,不容别人轻易插嘴。“当然,如果你希望的是投票,不,那可不是我们的小天使该选择的。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他转向我,笑容善意可亲,对他来说这种表情真是无时不在。 我就知道如果是阿罗的话,我基本没有逃跑的机会,他实在太冷静也太睿智了。 凯厄斯的坐姿有点不自然地前倾,他望向阿罗,犹豫他话里的真实性。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而现实是,阿罗的笑脸可比他的距离近得多。 “如果我的选择不是你预期的呢?”我开始后退,离开阿罗身边,更加接近卡莱尔。 我得确保这个会读心术的非人类,不会随时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将我脑子里所有秘密挖出来。 短短几句话,更像是博弈间的交锋。在温声细语,笑脸可掬里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不合群。 “选择永生吧,克莱尔。”可惜阿罗的速度永远不是我两条腿能比的,他眨眼已经接近我,手指几乎要接近我的脸颊。“你会发现这没什么困难,这接受起来一点都不难,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卡莱尔不悦地说:“阿罗,这是她的选择。” “但你不能阻止我在她选择前,替她普及一些美好的事情。”阿罗无辜地翘起小指说,他的手还是没有来得及碰触到我。 因为我很明显地往后退开,藏到卡莱尔身后,这是在违抗阿罗。 阿罗冷漠地压下笑意,他恢复到沃尔图里权力者的真实表情。“看来是我吓到你了,不过你会选择这条路的,我知道。” 我很想知道出自沃尔图里的家伙,是不是都有一个控制他人决定的通病?我都还没说话前,他们就会自顾自先帮你决定好结果。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好。 “那好吧。”阿罗高声说,他意味深长地看来我一眼后,又面向他的的宝座,上面还有他的兄弟。凯厄斯阴暗地在压抑什么,他还是那么多疑,看似无动于衷的审视。而坐在另外一边的马库斯,他沉沉地看着我,眼睛幽深得像是流出鲜血的河流。 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却发现凯厄斯的目光,比那位沧桑的非人类还要炽热。他希望我能立刻说出自己的决定,最好是如阿罗所说的那样。 我又后退一步,一想到如果接受转换,就要跟这群脑子不对路三观不在线的家伙打交道,顿时觉得前途无亮。 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我在开口前一定要深呼吸,抑住自己想改口的冲动。 凯厄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可能是想看出我心里的决定。我冷冷地移开视线,不希望从他身上看到自己麻烦的未来。 阿罗已经走到大厅中央,他迎着耀眼的阳光,斑斓闪烁的光点出现在他的皮肤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唯美得如同梦幻。 他笑着说:“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在卡莱尔的保证下,在沃尔图里的见证中,就让克莱尔-米勒亲自选择……重生或者……” 看来这种主持场面是阿罗来主演的,他特别兴致勃勃。 卡莱尔忧郁地看了我一眼,他眼里没有意外,看来他清楚很可能会出现这种一言堂的场面。 “阿罗,照规矩来。”凯厄斯在本不可能被打断的时候,厉声崩碎了阿罗的表演。他已经捏碎椅子把手,这种破坏足以让人知道,他无动于衷的面具下,忍耐过度的暴躁难熬。 “什么规矩,你不再相信我的判断了吗?太不可思议了,只要你们不同意举行投票,那么克莱尔现在就能立刻转换成功。为什么要节外生枝,我亲爱的弟弟,让她选择,你就能拥有你想要的。”阿罗大声斥责。压根不同意他们投票,他想直接让我二选一,因为他非常确定地清楚我不会选择死亡。 冷静到冷酷的地步,他的眼睛几乎都要代表我的所有真相。 我才发现自己想在阿罗手里讨到便宜,除非他愿意给,不然我没有任何机会。 他一定活很久,我默默地诅咒他。更年期的老妖怪。 凯厄斯明显坐不住,他快速地站起身,垂落的袍子因为他夸张的速度而重垂而下,都能看出衣角的锋利度。 “只要决定了就无法改变。”他的语气更接近质问,不容阿罗任何不确定的话语,他手一挥霎时消失。 我都不清楚他的速度是怎么办到的,因为什么过渡都没有一阵强风已经刮来,凯厄斯忽然间就出现在我身边。 阿罗看到脱离了自己预期的场面,他走出阳光,重归阴暗。“那么,你打算放弃让克莱尔选择的权利,而放她离开吗?凯厄斯。” “举行投票。”凯厄斯背对着我,浓重的阴影将我劈头盖脸笼罩在他的范围里。 “你确定?”阿罗走过来,越来越快的步伐到最后都是飞跃过来,他猛然就抓住凯厄斯的手,用力到粗鲁的地步。 “你的判断率无法百分之百。”凯厄斯的声音低沉而黑暗,他凑近自己的哥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们看起来是如此亲密。 “你赌不起,是的,在这件事情上,你的勇气与坚定将一文不值。”阿罗轻声地嘲讽他,如果话语是利剑,他巴不得将凯厄斯捅个肉穿心裂。但是下一刻,他的声音又带着难过的颤抖,“为什么不相信我的判断,弟弟。”他紧握住凯厄斯的手,被伤害到痛苦地说。 凯厄斯不吭声,也没有挣开自己被抓住的手。 卡莱尔对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我安静不要打扰他们的交流。 我低下头,无声地承受着站在凯厄斯身后的阴影里的巨大压力。这种庇护,我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保护会这么明显。这种保护,窒息得让我喘不过气。 “如果有一天,你的苏尔庇西娅也要面临二选一的死亡哲学题。然后她告诉你,当法律的审判庭成立,她将没有任何顾忌选择死亡,那么你的决定呢?”凯厄斯的声音温和而柔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在他的阴影下,我歪头就能看到阿罗脸上杀意爆发的愤怒。 “她不可能会离开我,她深爱我。”阿罗迫不及待地反驳,他厌恶这种话题到希望立刻结束。 “而那时候,我判断你的妻子只是虚张声势,只要让她立刻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存活下去。你会相信我吗?哥哥。”凯厄斯根本不管阿罗,他继续说下去,突然就无法自抑地笑起来,笑声里面没有一点关于愉悦或者幽默的成分,更像是忍不住的戏谑嘲弄。 阿罗控制不住地张开上唇,露出牙齿,每当吸血鬼有攻击欲的时候,都会有这个前兆的表情。看来凯厄斯的话,狠狠地重创了他。 “是的,你清楚自己的答案。你不可能让任何人夺走她的生命,在你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这种命运。”凯厄斯像是一个魔鬼,将自己的家人节节逼退。最后他极度嫉妒地总结,“而你得到了她,真是太好了,你最爱的圆满大结局。” “你赌不起。”阿罗冷笑,他被凯厄斯气到浑身发抖。“我的战士,你丧失了拿起剑的勇气。” “彼此彼此。”凯厄斯互不相让,他比起自家兄弟更是毒辣得不相上下。 这吵架的吸血鬼兄弟俩,根本谁都不想退让。 我怀疑他们能一直怒瞪着对方,不给对方任何阶梯,就这样互掐一辈子。 卡莱尔无奈地皱起眉,看来他对这种混乱的场面也是无能为力。 “好吧,可以停止了。”马库斯一直像块苍老到随时会碎掉的石头,坐着沉思。他慢吞吞得根本没有吸血鬼的任何强壮敏捷,连说话也是浑浊而沙哑的。 结果在我眨眼时,他已经出现在阿罗他们中间,他将手放在阿罗的手背上。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日照的角度恰到好处地来到他们三个人脚下,他们的色调是如此和谐统一。就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战争可以分开双方紧握的手。 “举行投票吧,阿罗。”马库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太熟悉,这种动作谈不上冒犯。 “他说服了你。”阿罗马上恍然大悟,他瞪着凯厄斯,觉得事情脱轨到这种地步都是阴谋。 “是的,凯厄斯说服了我。”马库斯没有否认,他的手还放在阿罗身上,谎言没有任何意义。“你也承认了克莱尔的可塑性,她是优秀的。” “可是你知道这种可塑性不是作为人类的时候,我期待她更大的潜力。”阿罗激动起来,他感觉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是拔了毛下水刚要煮的。 拔了毛的鸭子——我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角力。在卡莱尔的示意下,我最好是什么话都不要说,不然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场面,真是精彩极了,如果我是好莱坞导演一定会加上这句台词。 “她的可塑性不是你说了算,你打算对她做什么?”凯厄斯被这话惹怒了,他反抓住阿罗的手逼近,立刻变成了锡耶纳赛马节的斗士。 “我是好意。”阿罗觉得自己被人曲解了,特别的不能忍受。 “那就接受投票,我会感受到你的善心的。”凯厄斯用怪异的口气说,这一点都不像感激的样子。 “真是可惜,但是以后你将为这个决定而日夜后悔。”阿罗惋惜地长叹一声,他也觉得大势已去。 凯厄斯不接受地冷嘲:“你无需操这种心。” “那么……”阿罗立刻翻转语气,善良而美好的笑容回归到他白皙的脸孔上。他放开自己的兄弟,用力地拍一下手掌心,压低声音里的戾气说:“投票吧,你们是否赞成克莱尔带着秘密,以人类的身份重新回归到阳光下。她将一生不受沃尔图里执法队的打扰,合法地活下去。” 凯厄斯回身,他变成离我最近的人。我抬头看他,这身高差距。 马库斯轻而易举地开口,他没有压力,似乎早已经深思熟虑决定好。“我赞同她离开,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阿罗有点不满地碎碎念抱怨开,“哎,兄弟,就算要圆满的快乐结局,也要给人一些波折以增加戏剧的可看性。” 马库斯用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地说:“我不看戏剧。” 我不吭声,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因为他的眼神,太过黑暗。 凯厄斯没有过激的神态来显示自己的心情,他很明显地停止了呼吸,摒弃我的气息。眼底的红色很深浓,快要接近黑色。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瞳孔的颜色,那么像人类。 阿罗捂着手,不怀好意地笑着看我们。他也觉得我跟凯厄斯的气氛不太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基地份子。 他在等待我的反应,战斗归来的胜利者,阴沉着一张凶巴巴的脸,俯视着受到他保护的人民。 我安静许久,终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吉安娜送的。鼓起勇气说:“谢谢你。” 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就算我还没有解脱,但是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凯厄斯抢来的。 大厅刹那失声,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阳光缓慢地爬啊爬,从我们旁边滚过去。 “你要离开这里?”凯厄斯终究不是有耐心的人,他低声问。 我刚想回答,他却马上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权利座。随着他的前进,他清晰而迅速地宣布,“我赞同克莱尔米勒离开,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在她的有生之年,沃尔图里将不会以任何理由去打扰她。除非,她泄露了秘密。” 最后一句凯厄斯放慢了说话的节奏,听不出任何温情只余冷静。 卡莱尔已经走前一步,他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看着凯厄斯的背影。“我卡莱尔-卡伦,将自愿承当起克莱尔监视者的任务。如果她违反了不得泄露的法则,我与她共同接受死亡的审判。” 这就是为什么出去的人类都将沉默的原因,因为吸血鬼世界的法律,保守秘密你也将遵守。 我不知道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现在我的存在对于卡伦家来说,比之前更像是炸弹。 “我批准。”阿罗看看我,又看看卡莱尔,他公事公办地说。 凯厄斯的背部特别挺直,当初军事训练的时候他一定很优秀。 “那么,我们将要离开这里了,阿罗。”卡莱尔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友好地对这里的主人说。 “你不多留几天吗?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知道我多么怀念你。”阿罗的语气很寂寞,他看起来对于朋友离去很悲伤。 “我的家人都在等待我,还有她的家人。”卡莱尔笑着看向我。我没有他那么洒脱,这场审判明明话最少,但是对我来说几乎接近虚脱。 “真是可惜,那么我欢迎你们的再次到来。克莱尔,你也是,我将永远期待你再次到来。”阿罗舒展开自己因为伤心而紧绷的五官,他一点预兆都没有,以惊人的速度冲到我的面前,卡莱尔也没有反应回来。 凯厄斯警觉地回头,他刚好看到阿罗抓住我的手。我立刻想挣脱他危险的接触,阿罗充满歉意地说:“请原谅我的唐突,但是我对于你的决定……”他磨蹭着我的手指,滑凉的温度让我很不舒服。阿罗笑着放开我的手,他很认真地注视我,察觉了所有的秘密。 “你真的很聪明,抓住了所有人的弱点,连我都无法阻止这个结果。”阿罗的眼里的贪婪明显起来,然后他很自觉地收敛这种可怕的表情。“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终于可以离开地狱了,小天使。” 我知道自己的目的无所遁形,凯厄斯应该也清楚。 他站在阶梯上,我们离得极远。对于我来说这个距离给我种虚假的安全感。 卡莱尔在我身边,他安慰地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就像是长辈那样。“我们走吧。”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我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激烈的欣喜,只有木已成舟的空虚。 我被卡莱尔带出去,我不知道身后凯厄斯是什么表情,我不敢回头。这样就能走了,我还没有真正的实质感,脚步都是踩虚的。 德米特里跟亚历克在走廊上跟我们擦肩而过,他们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接着德米特里很扭曲地蹦出一句,“真行,这样也能走。” 亚历克感同身受地点头,但是他们说完就面无表情地离开,脚步都不带停一下。 对于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其实不重要,如果我没有用处的话。 在走廊的尽头,我们要离开这个黑暗的地底世界前,我终于敢停慢自己急促的速度。 卡莱尔也跟着停下来,他没有催促我。就算我们的时间如此宝贵,因为还在沃尔图里城堡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你们的爱情……真的很重要吗?”我试着不那么突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可也无法阻止胸口处的难受涌上我的眼眶。我知道这种样子一点都不坚强勇敢,最正确的做法是立刻跟着卡莱尔离开这里,而不是停留磨蹭。 “吸血鬼的爱情是永恒的,克莱尔。”卡莱尔轻声说,他脸上残留着疲惫,这让他没那么像完美无缺的非人类。“可是那跟你没有关系,也无需觉得是负担。因为感情是双方的,你没有任何错误。” “我利用了他。”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不是什么高尚的行为。我胆小畏死利用了凯厄斯的感情,这是真正的事实。 没有人能为我开脱,这是我犯下的错。 “你别无选择。”卡莱尔很简单地总结,他并没有安慰我这是对的。 “谢谢。”我诚挚地对他道谢。一句道谢,只是个开始,这份厚重的友情我将牢记在心里。 “还有五分钟,爱德华将来接我们。”卡莱尔拢起袖子,一只线条干净的名表出现,少见吸血鬼会带着时间计算器。 我还以为时间对于你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这可是我的大冒险。”可惜没有十万观众为我喝彩,我快速地跳着脚将靴子脱下来。吉安娜的爱好真是诡异,她的鞋子永远没有防滑措施,我走在地上都要跌倒。 “四分钟。”卡莱尔靠在墙边,故意抬手看表。 “我会回来的。”我视死如归地说,将手里的靴子扔到一边,用力地狂奔起来。顺着原路返回,这条走道我不会迷路。 昏暗的转角,看起来很有历史古韵的油灯。我赤脚踩在平滑的地上,这种凉意让我想起凯厄斯的触碰。 我终于跑到尽头,运动量过剧太要命,我发誓回学校后绝对不敷衍任何一次体育课。 那扇黑色的大门已经紧闭,我没想那么多冲过去就伸手去推,一丝颤动都没有,黑色的门板冷冷地鄙视我这等渺小的凡人。 双手叉腰,我考虑要不要在门外大喊一声。 或者我可以礼貌点,敲敲门,他们应该能听见。 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幽灵的无声,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大门。德米特里将手抽回去,冷着脸假装没看到我,朝身边的亚历克说:“最近风太大,门一直关不紧,你什么时候修理。” “我只会让它更关不紧。”亚历克跟随他走过去,他们消失得特别快。 我站在门口,门里面阿罗站在马库斯身边,正在低声说些什么。凯厄斯坐在椅子上,满脸诡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克莱尔。”阿罗高兴地说。 有时候真想扇他,老妖怪。 我没有迟疑地走进去,脚紧贴着石头的地面,地面的影子看起来就是邋遢的现代人,闯进了异时空的贵族之地。 “凯厄斯。”我可能是第一次这么坦然地面对他。他站起身,对于我的出现很疑惑,一秒后却闪过狂喜。 “我很抱歉,凯厄斯。”我的话打断了他的喜悦,他的脸色阴沉起来。“我忘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利用你对我的感情。”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去伤害任何人。 就像是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不同于人类的吸血鬼会喜欢上我。 “你在说什么,什么感情,你也有资格利用我?”凯厄斯简直是铠甲加身,他能快速地反击任何对他不利的东西。 他的高贵地抬起下巴,冷漠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会错意的蠢材。 我松了一口气,胸口的沉闷都消散开了。接着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就好,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觉得。” 凯厄斯没有出声,阳光太过茂盛,请原谅我用这个词来形容如此有生命气息的光线。我只看到他被笼罩,近乎透明的身影。 我们离得有点远,他又站得太高,我看不清楚他是用什么表情来注视下面的人。 阿罗跟马库斯倒是停止了私语,阴郁地看着我们。 “以后我可能会继续旅游,不过我将永远不会来到意大利这个国家。我将一生都保守你们的秘密,好好地活下去。我不会再给c信友写信,但是他会成为我珍贵的回忆之一,永远留在我心里。”我继续笑着说,已经太久了,我没有真正地大笑起来。 我偷偷地数了数时间,两分钟,希望卡莱尔对于女士的迟到没有那么严苛。 再也没有理由留下,“那么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招待。” 我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凯厄斯突然叫了我一声。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阿罗哈哈哈大笑起来,我从来无法理解这个老妖怪的想法。 冲出门,我做了一件此生最疯狂的事情。我回头朝门里的人大喊:“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款。凯厄斯,相信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不再见。” 喊完,我立刻拼命跑出去。神啊,请原谅我这么中二吧。 我不知道自己透支了多少体力,卡莱尔看到我披头散发地跑来,一点都不赞同。 我哈哈两声,起岔了。“伤口可能裂开,有点痛。”何止,我腿上的绷带基本废了,血流不止。 “立刻离开这里。”卡莱尔抓住我的手,将我背起来。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我的血会引起吸血鬼的剧烈反应。 “我可能惹怒了人。”虽然跑得很快,但是我没有忽视门内传来凯厄斯的怒吼。 “那就快点逃命。”卡莱尔难得幽默了一句。 我们冲出前厅,吉安娜只见过一阵风吹过去。我只来得及喊一声再见,就进入电梯。 出了招待大厅,门外是沃尔泰拉的广场。我们刚刚飞速赶到,一辆特别显眼的宝蓝色跑车唰地冲过来,门打开,爱德华在驾驶座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沃尔泰拉在灿烂的阳光下,温暖而厚重。 卡莱尔将我塞入后座,我看到爱丽丝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上。 “go!”爱丽丝挥手,跑车立刻夺命狂跑而去。 这个山城看着我们逃命一样地远离它,我转头看去,德普里欧利广场上的钟声响起。 一声又一声。 黄色的沃尔泰拉,渐渐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 甩甩脖子,爬走。 第60章 生日 “看起来你在沃尔图里饱受折磨。”爱德华心情很好地笑着说,他觉得我就是死里逃生的最佳典范。随即他抽了抽鼻子有点受不了,立刻将时速飙到让人心脏病发作的速度,接着单手打开车窗,风狂灌进来。 虽然知道他们对于操控车辆的技术很有自信,但是在车辆极少的沃尔泰拉城内,这车子出现得过于明显,跟发疯的公牛一样。 爱丽丝松开捂住口鼻的丝巾,将急救箱递给卡莱尔,我腿上的血渗到座位上。 “我们像抢银行的亡命之徒。哦,克莱尔,你被子弹打中了吗,”爱丽丝对于我脚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感到难受,说的虽是幽默话,但神情一点都不觉得愉快。 “抢走了沃尔图里最珍贵的宝藏。警察搞不好已经反应回来,正在写全世界通缉单,我们这群情节恶劣罪大恶极的违法分子。”爱德华自如地踩油门转方向盘,两三百公里的跑车时速,足以让我们一下子就冲出古老城墙的大门。我看到挂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的枯叶被车风刮起,旋转着飞向蔚蓝色的天空。 “也许绑上安全带会是更好的选择,交警会追着我们跑。”我严肃地说,普及交通安全条例人人有责。 “别动。”卡莱尔按住我反应过度的小腿,拆绷带过程的痛楚让人无比清醒。 车子风驰电掣地随着蜿蜒的山脊公路而下,卡莱尔低头稳稳地替我换新的绷带。他对自己沾血的手指无动于衷,在快速地观察我灾情惨重的伤口后才说:“可能会留疤,回美国后必须住院观察一阵子。” 我听从他的意见点头,又想起关键的问题。“我们怎么回福克斯?” “坐飞机,这是你的护照。”爱丽丝摇摇一只桃红色的链条女式包。她今天走的是糖果少女风格的装扮,浅红色的a字裙,大蝴蝶结头箍,加上大墨镜及艳红的唇膏。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从顶尖杂志社的摄影棚里,逃出来的甜心宝贝。 “别介意,我们到你家做过客,因为主人不在所以只能爬窗。”爱德华开口解释,“如果找不到护照就只能请贾斯帕制作了,他的技术很合法,让你的任何伪造证件都能通过国会认证,如果你想要驾驶证的话也可以找他。” 我发现自从走入这群人的生活后,我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犯罪。“不用麻烦,明年我自己去弄合法的。”我觉得最好不要让查理知道卡伦一家都干过些什么,他的手铐绝对不够用。 “你可以先弄张学车许可证,然后找我们当教练。”爱德华很慷慨地承诺,他对于自己的驾车技术一定自信爆棚。 我阴森地转头,很忧郁地回答,“你们打算教我怎么飙车到时速二百英里以上,还不被罚款。或者是不系上安全带,撞车都能活下来?” 非人类的驾车技术不是人类该学习的,首先,你没有一辆上百万的超级跑车。 “如果你需要的话,奔驰?宝马?或者意大利法拉利?”爱德华又超前地回答起我没说出口的话,他看起来比我还兴奋,能将我从沃尔图里手里抢救回来,绝对是他们觉得可以赞叹的一件大事。“或者你会更喜欢玛莎拉蒂或者保时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汽车推销员,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名车吓的,而是卡莱尔不知道在我伤口倒了什么医药液体,他手速极快地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起来。一边还安慰我说:“这对你有好处,如果恢复得好,你以后可能不用考虑祛疤手术的风险。” 我忍耐,有些头昏眼花。 爱丽丝摘下墨镜,眼眸是温暖的淡黄色,她轻松地感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自从你进入沃尔图里后我几乎无法看到你确切的未来。” “特别的混乱,预测的画面跟中了病毒,濒临崩溃当机。”爱德华先是紧绷地盯着公路,接着松了一口气。“不过你还活着,以人类的身份合法地活下去,艾思梅会特别高兴的。” “我也是。”我喃喃自语地低下头。“很高兴能活下去。” 卡莱尔帮我系上了安全带,我们正前往佛罗伦萨。 姜黄色的墙面,砖红色的房顶,有地中海蓝色花朵的沃尔泰拉,已经消失在爱德华惊人的车速下。 “你可以先睡一会,等到了佩雷托拉机场我再叫你。”卡莱尔拍拍我的手,他希望我能休息。 “很快就能回家了,西雅图的阳光在等着你,克莱尔。”爱德华的声音绝对称得上性感,他能简简单单地让自己的低语变成摇篮曲。 “所以冒险之旅终于结束了,这是我人生里最惊险的一次旅行。”我躺在座位上,恍惚地总结,沃尔图里的阴暗隧道,沃尔泰拉的狭窄巷道都扭曲成一种浑浊的颜色。我似乎听到凯厄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一时间听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还沉浸在某种奇特的幻想里,疲惫地垂下眼,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卡莱尔与爱德华说了一些话,爱丽丝也偶尔会说几句,他们的声音很低,被车子行驶的响动所掩盖。 这次来的只有卡莱尔他们三个,因为爱德华与爱丽丝的能力非常有用,爱德华已经打电话给埃美特他们报平安。 我隐隐约约听到爱丽丝时不时会出声说话,她在预测,看有没有别的吸血鬼跟上来。 没有回到美国前,一切都无法真正松懈下来。 卡莱尔非常小心地说:“她累坏了,轻声。” 所有喃喃细语都远去,我慢慢沉入黑暗的睡眠中,我几乎都能看到,西雅图的阳光照耀在西塔机场的航道上。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半梦中的思绪飘散回沃尔泰拉城里。弧形的城墙角,沉默的塔楼,静谧的石板小路。 “克莱尔。”一个声音拨开浓重的迷雾,终于来到我耳边。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冰凉的呼吸,剧烈到可以凝霜。 “那我就如你所愿。”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被杂乱的沉重填满,抓不到重点。 凯厄斯? 我莫名其妙地回到审判前一夜,他对我说了些什么。 “忘记我!”凯厄斯的语气几近憎恨,高傲到不容忍被任何人击倒。“难道只有这种谎言你才会接受,你这个残忍的……”他困难地压抑,这对他来说太折磨自我。 我听到他报复一样地说:“如果你那么希望忘记我,那么就彻底遗忘给我看。” 我皱眉,伸手想反抗他能力的侵入。 没有任何预兆,骤然而起,这段记忆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什么都没想起前,它以摧枯拉朽的冲击力已经摧毁了我的理智。 我想将自己碎裂掉记忆碎片捞回来,手握住的只有虚空。 “克莱尔?”有人大声喊我。 我想回答,却被拉入更深的漩涡里。 “不对劲,她的状态。”是爱丽丝在说话。 爱德华惊讶地咦了一声,“她很混乱,不是做恶梦,她还是醒的。” 我陷入到那种恐怖的压制里,他的声音一直无限重复,“那就忘记我,全部忘记,克莱尔,一切都忘记。” 痛苦地希望这种恶意的侵入可以停止,我听到谁在叹息。 如你所愿。 逃出生天地睁开眼,我手指一直在颤抖。我们还在车里,卡莱尔按住我的肩膀,他担心我挣裂了伤口,反复流血可不是医生愿意看到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空洞地失去焦距,傻愣愣地瞪着眼睛。 “她忘记了。”爱德华奇怪地说,“你忘记什么,克莱尔。” “凯……凯……”名字到了嘴里,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凯厄斯。”卡莱尔不忍心我傻乎乎的样子,帮我将名字说出来。 我立刻恍然大悟,一些事情又回到我空白的大脑里。我伸手捂住脸,“惨了,我好像旧病复发了。” 凯厄斯到底干了什么,那家伙就不能少折腾点吗? 抱怨完,我终于失去所有体力,整个人像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啪一声沉重地磕向窗玻璃。 “克莱尔?克莱尔,你还好吗?” 我的样子糟糕透顶,可以吓死跟我同车的乘客。 我很好。我想这样回答,可惜没有力气。 “克莱尔。”叫声焦急起来,伴随着重重的杂音。 我很想捂着耳朵,疲惫已经浸入到我骨子里,我的四肢重得如千万斤重。 “克莱尔,你怎么啦。”咆哮声轰开了城墙,这叫声都接近地震。 我被吓到蹦起来,捂着胸口警惕地看向四周。杰森一家三口的合照第一个进入眼帘,然后是熟悉的墙壁颜色,书桌上的书籍与cd片。 这是我的房间,门被暴力打开,查理恐怖的脸伸进来。我缩在被子里,局促地朝他点头。“查理,早上好。” “看到你没事就好。”查理穿着警服,他像只专业的警犬,眼珠子灵活而凶猛地转了一圈,将我的房间观察个彻底。“你要迟到了,坐我的警车去。” 我的脸苦难地拉下去,非常真实地表现出我此刻的心情。 “查理,我可以自己开车。”我从床上跳起来,脚跟手臂上的伤口在卡莱尔医生的妙手回春下,完好无缺地恢复了。 “不,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稳,需要我的接送。”查理言辞严肃地拒绝我的建议,“而且本来就不该让你独自驾驶,你还没有考驾照。” 我都开车开几年了,你才发现? 自从我从意大利落荒而逃回到福克斯,查理就变成恐怖的看守者。他接受了卡莱尔的说辞,我是因为目睹了图书馆惨剧发生后,而精神压力过大才突然逃离这里,离家出走去旅游。 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所以非常自责。我永远忘不了回到福克斯那天,查理抱着我涕泪纵横,他一直跟我道歉,都是他忽视了我的情绪才造成这种事情发生。 我反抱着他,然后我们哭成一团,我边哭也边跟他说对不起,我不懂事让他担心。哭得送我回来的卡伦一家面面相觑,非常尴尬地杵在那里看我们悲惨的相聚大会。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最后因为查理执意要请他们吃饭,爱德华他们脸色顿时非常难看,然后呵呵笑几声,他们拔腿就散了。 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今年我一定会去考,每次看到警车跑到学校门口,都像是要去抓校园暴力案件犯罪者。”我想起回来上学后,查理每天都特别早起,特意赶过来看我消失了没有。就怕我又玩失踪,他宁愿将我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我去了可以让那班不省事的青春期小牛犊安静点,不要不长眼地打算要欺负你。”查理护短护得理直气壮地说,然后他将门关上。“你还有十五分钟,克莱尔。” 我无奈地摊手,“好吧,没人敢欺负我。查理,现在真没有。”可惜我的强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小时候在学校里的受气包形象,已经根植在他心里。他甚至觉得我先前离家出走,也跟我遭受到校园冷暴力有关。 最后我还是坐查理的车子去上学,我们在迟到前赶到学校。查理的警车通行无阻,他看到学校门口的深棕皮木牌,就开门放我下来。 空气冷冽地包围着我,我穿着厚实羽绒服,还穿了两条裤子,头上戴着毛线帽。 今天没有下雨,是一个深沉到忧郁的阴天。 “对了,生日快乐。”查理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包装好礼物,他看我还一脸迟钝,才提醒我说:“你又忘记了,二十四号,你生日又到了。十六岁,都是个大女孩。” 抱着他的礼物,才想起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谢谢。” “能看到你长大真好,你妈妈看到这样的你一定会很高兴。”说起自己的妹妹,查理的情绪有点隐忍的激动,他觉得自己失态了,用手指擦了擦眼角。“那我先走了,放学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然就是上班我也会冲出来找你。” 我立刻点头,目送他的警车消失在路途尽头。 拆开礼物,是一条深黄色的围巾,我将围巾绕几圈挂在脖子上遮住脸,查理送的礼物果然是最实用的。我背着书包走进学校,呼吸间都是低温下的白雾。 回到福克斯已经两个多月,在沃尔图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梦里的奇幻故事。回家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做一些关于他们的噩梦。 黑暗而湿漉的梦境,我能清晰地记住很多琐碎的东西,大理石的裂缝花纹,雅典娜雕像的眼睛及泉水的声音。 但是无一例外,我再也想不起凯厄斯的外貌。我记住他的任何事情,就是忘记他整个人,是外貌,跟上一次一样。 甚至更彻底,不是忘记脸孔,而是所有关于他的描述都消失了。 身高,皮肤的颜色,穿着,手指的温度,神态,脸部,眼睛包括说话的声音。 我知道有这个人,就是没有他的一切信息。就好像他变成了c信友,而我回到了从来没见过他的时候。 这不是失忆症,因为我没有忘记关于他的事情,我只是忘记他的外表而已。 搞不好他长得特别丑,所以我被吓到不愿意想起他的外貌。我默默脑补凯厄斯有三个脑袋,二十一只螃蟹腿,还有一百只吓人的眼睛。 这种想象会让我心情变好,真不可思议。 一辆银色沃尔沃飞驰而过,我假装看不见掉头就走,“又换车了,这个万恶的资本社会。” 接着是一辆显眼霸道的红色牧马人大吉普出现,罗莎莉开着它。而高头马大的埃美特站在后座上,朝我大声打招呼,“hi,克莱尔。” 我目不斜视,很快速地走过去顺便开口“hi”一声回去。 他们永远不懂得什么叫低调,全校师生都清楚卡伦家五个孩子都是不打折的怪胎,真好,现在我终于不是唯一的怪胎了。 可惜我的脚步一直没有他们快,爱德华脸色苍白得跟僵尸一样,很快就走到我身边。 “你好,爱德华。”我硬邦邦地打招呼。 “恩,你好。”爱德华没睡醒一样,就算他压根不需要睡眠,也能将自己搞得像是酒吧里的熬夜份子。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爱丽丝唰地蹦出来,贾斯帕立刻站到她身后。她伸出手,贾斯帕非常默契地牵过去,两人像是深情对望的舞蹈演员,优雅地转了个圈。 “有点冷,爱丽丝。”我冻得鼻子都要掉了,只能将查理的礼物又往上推了推,企图将一月份的寒冷阻挡到外面。再看看卡伦几个家伙穿的衣服,他们还在过福克斯的夏天吧。 “可惜不适合运动,太安静了。”埃美特大步走过来,挽着罗莎莉。 我斜眼看了看别人,发现自己被夹在这群发光体中央。然后我习惯成自然地目视前方,继续走。我不是卡伦家的第六个养子,希望艾利克不要再到校刊上造我的谣。 “艾思梅最近爱上研究中国菜,她希望你今天能过去做客。”彼此教室不同,爱德华在跟我分手前对我说。 “我要回去陪查理看体育频道,可惜他最爱的棒球大联盟还没开始。”那可是查理的最爱,我觉得自己能早点过去,然后替我那个厨艺不佳的舅舅做一顿……勉强能入口的晚饭。 今天我会在他进门那一刻开始,就改称呼,他其实更喜欢我不要直接叫他的名字。 “三点下课,你还有时间,我可不希望艾思梅伤心。”爱德华假装自己很失望,虽然他那张没有表情还以为是耍酷的死人脸,特别的瘫痪。 “死人脸,好吧,我希望这不是你对我的最终评价。”爱德华摸摸自己的下巴,少年老成的动作怪异得可以,他突然伸手拍了我的后脑勺一下,动作潇洒地走开。“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可怜的老人家,青春易逝啊。” 我捂头对着他的背影,很熟练地在心里鄙视大喊:“你这个一百岁的中二老少年,活该单身。” 爱德华在转角处快速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特别青春无敌的笑容。挥一下手里的教科书,自信地说:“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学校有一半的女生都想给我写情书。” 我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也亏他说得这么自然。 卡伦这个姓氏在学校里足以吓退九成学生,谁敢轻易给你们塞情书。 我从书包里拿出第一堂课的书,边翻开温习边走向教室。已经退过一次学,理由是请假过多。我想自己要加倍地努力,不然想正常毕业都是一件悬事。 看向学校的玻璃窗,薄薄的一层水汽凝固在上面,半透明的窗子外可以看到阴暗的天空,远处的深绿色森林。 开始下雨了,水汽渐渐浓郁,从玻璃上凝圆滑落。 我几乎能感受到冬季雨水的清透温度,也许爱丽丝说得对,今天天气不错。 学生多起来,临近上课时间,都小跑起来。我跟着他们小跑,冲到教室里,老师刚刚到。我打开书,继续新一天的学习生活。 最近噩梦减少,沃尔图里的阴影慢慢跟我背离而远去,而我又重新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里。 窗外的雨水间断下了几次,在放学前就停止。我背着书包,吹出的二氧化碳都是雾气。爱丽丝从我身后出现,她眯着眼,可爱地在我耳侧吹了一口凉气。“克莱尔,生日快乐。” 我被她一口冷气吹到头皮发麻,畏冷地磨蹭一下手,“谢谢。”看到她穿着单件夹克,里面只有普通t恤打底我更冷了。 我的生日就像是我当初的名字一样,明明还没有开口宣传,卡伦家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贾斯帕看着爱丽丝,他背着手,这个动作是种自我警惕,关住自己随时会脱缰的**。他对于情绪的感受度敏感到极致,看出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快速地开口解释:“我手里有你的资料,如果你需要什么证件的话可以找我。” 卖假证的?我立刻给他打标签。看来卡伦家的孩子从不愁生计,贾斯帕可以去摆摊刻印章,爱德华还可以去当汽车王牌推销员,一定很吃香。 “需要驾照吗?”贾斯帕很认真地说,又为了不让我有压力而立刻补充,”生日礼物。“ 我家还有警察,你给了我驾照我要怎么跟查理解释,这玩意是如何凭空掉出来的。 “克莱尔不需要这个,贾斯。”爱丽丝抓过我的手,就将我拖到停车场。爱德华拿着车钥匙倚着他的新车沃尔沃,看到我们走过利落地甩了一下车钥匙,接着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座。 贾斯帕走到另一边,钻入埃美特的吉普车里。我知道他受不了跟人类太过接近,我还忘不了他曾经扭碎方向盘的惨剧。 我被爱丽丝塞入后座,上了车我特别反射性去摸安全带,果然下一秒爱德华马上启动车子。 “不要超速,三十英里以内。”我对那位疯狂司机说,注意交通规则。 “你在开玩笑,干脆让我下去走。”疯狂司机爱德华油门踩到底,对他来说三百英里才是正常的车速。 我镇定地考虑,考驾照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卡伦一家教,不然我将永远考试不及格。 来到卡伦家后我才想起,对于这个地方实在过于熟悉。自从从意大利回来后,我基本几天就来到这里一次,最常受到邀请的理由是艾思梅又研究了新菜,要我过去试吃。 家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常尝试她的手艺,艾思梅哀伤而慈祥地看着我,这种表情对她来说实在过于苍老,但是杀伤力巨大。 我被她如此母性一看,马上被杀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一回之力都没有就投降了。 因为我的合法身份,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开始与我交往。我都能想象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这群素食的非人类将是我岁月尽头里,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艾思梅从厨房走出来,她穿着合身的浅色围裙,跟她身上的裙子很搭配。“欢迎,克莱尔。”她走到我面前,很温柔地捧着我的脸,亲密地吻了吻我的嘴角,我能感受到她棕褐色的发丝摇曳在脸颊边。 对于她如此的亲近,有时候我会感到惶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特别,像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爱我。 “还有生日快乐,孩子。”艾思梅高兴地看着我,她带着雾气的眼眸深情而仁慈。 “恩,谢谢。”她总是有办法让我感到害羞,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有更好的反应来报答她。 罗莎莉跟埃美特从我身边走过,罗莎莉女王看了我一眼,不赞同地摇头。“你确实该多吃点,必须有肉的地方你都缺少。” 我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以上的地方,再看看罗莎莉的身材,表示自卑这玩意真是最忠实的好朋友。 爱丽丝又从楼梯上飘下来,我只看到她衣服颜色滑过空气的幻影。 “好吧,克莱尔,我想到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爱丽丝牵着我的手,她朝沙发那边的爱德华眨了眨眼。 爱德华先是皱眉,他不太赞同地说:“可别把她吓出心脏病。”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惊喜,爱德华。”爱丽丝笑着反驳,她时刻都能让人感受到热情如火的气氛。 站在旁边的贾斯帕转头去看自己的兄弟,爱德华毫不犹豫地阻止他。“我同意,别企图操控我,贾斯帕。” “那你准备好了吗,克莱尔。”爱丽丝狡黠地说,我觉得还是开口拒绝的好,她却将我拖过去。我眼一花,她将我背起来,用她比我还小巧的身躯,不费任何力气地冲向透明的玻璃门。 我马上觉得这有阴谋,可是爱丽丝的速度,只给我留下抱住她肩膀的时间余地。 身后艾思梅大声说:“克莱尔需要些食物。”像是天下任何母亲一样,都巴不得孩子能吃下她做的任何东西。 爱德华悠哉地出声,“她现在可能没空。” 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爱丽丝奔跑的姿态,优雅到像是在风中飞翔,没有翅膀的精灵。我们越过蕨类植物,跳跃上笔直的树干,宛如要直接虚空而上,到达天堂。 爱丽丝冲入森林,我满眼翠绿。 她找到了最高的那棵冷杉树,手抓住树皮,我战战兢兢地抱着她的脖子,这摔下去我直接能包饺子。爱丽丝敏捷地窜上去,稳定得像淑女穿着高跟鞋在下楼梯。 矛盾的平稳感,摇摇欲坠的安全体验。她将我放到树杆的分叉上,我摸到树顶端湿漉漉的雨水。 “生日快乐。”爱丽丝指向远方,我望去,整个福克斯森林广阔地匍匐在我们脚下。 冷风吹来,我赞叹地深吸一口气。 白茫茫的雾气下,一条大河劈开绿色的大地,从最远古的时空穿梭而来。深色的冷杉一棵一棵不断远去,编织成了浩瀚如海的绿色世界。 低空灰蒙,触手可及。 我已经失去所有语言,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景象。 “你最喜欢的福克斯,克莱尔。”爱丽丝坐在我旁边,她规规矩矩地悬空双脚,跟我看向同一个方向。 “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爱丽丝。”我看着前方雾蒙蒙的河水,凝重的山峦,一望无际的绿色森林,连自己没有安全绳子位于高处都不感到害怕。 “我就说你会喜欢。”爱丽丝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爱德华也爬上来,他举着手里的便当盒。“艾思梅说了,绝对要吃完。”将东西塞到我手里后,他又灵巧地闪到爱丽丝那边,脆弱的树枝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攀爬压力。 “这是个不错的野餐地点。”我蹭蹭鼻子,感动这玩意太煽情了,不适合这群家伙。我打盒子,拿起勺子舀起来就吃。“卤肉饭,艾思梅是打算将所有具有中国特色的食物都做出来吗,味道这么正宗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卡伦家的主妇也不担心会失业,因为她以后还能开中餐厅。 “她迷上了某样东西,就会一直研究下去。”爱德华对于自己的母亲很了解,虽然艾思梅迷上做菜对他们家一定是种折磨。 “没事,我全吃。”中国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压力。 “埃美特打算在草坪上为你举行一次流行乐演唱会,天啊。”爱德华苦恼地抱怨,“谁去阻止他,我宁愿亲自上阵拉小提琴。” 显然对于现代流行乐他没有任何好感,爱丽丝却非常热情地打击他的兄弟。“嘿,爱德华,你可以为埃美特伴奏。” “喔,很抱歉我是音盲,你知道我连生日快乐歌都会演奏跑调。”爱德华很认真地睁眼说瞎话,他对于这种事情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下雪了。”我因为寒冷而吸吸鼻子,坐在冷杉树杈上,看着脚下的森林,吃着卤肉饭。 雪花落到我的头发上,沾湿了睫毛。 鹅毛大雪茫茫笼罩了福克斯,白色的雪山与被雪色覆盖的森林安静地包围我们。 今天天气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抬头看看主角栏,低头看看评论。 不,没有换男主的打算,顺便一说,这就是一部男主追女主的苦逼恋爱史。基本上从克莱尔爱上凯厄斯开始,咱大概就可以收尾了。 所以大长篇什么的我不清楚,没大纲那玩意,就只有脑子一条线,几个细碎的画面外,嘛都没有。 我写的时候只会跟着感觉走,这真是一个坑爹的毛病啊哈。 摸摸。晚安。 第61章 凯厄斯(番外) 无色之地,贫瘠杂乱的荒野。 我将手搁在额头上,企图让所有眼瞳里的浑浊线条都消失。手指也失去实质的颜色,遮住眼睛的手掌轮廓线条,并无法给我带来预想中的平静。 就算闭上眼睛,将充斥着大量令人痛苦的糟糕之物阻挡在外,黑暗还是一如既往让我觉得躁怒。 我不需要睡眠,更不需要有闭眼这个懦弱的动作。 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坐在这里,而是该立刻出发前往墨西哥,找出制造混乱的始作俑者,开始我的战争。 “你的心在死去。”马库斯怜悯地开口,他高高举起手,掌心朝下地迎向那些失去色彩的阳光。“一开始是悲伤,感受到粉身碎骨的剧烈疼痛。然后是仇恨,爱人已逝,这个深沉的打击让你失去了活下去的任何意义。当你遇到到她时得到了多少欢喜与感动。你失去时,就有多绝望。” 我竟然会被这个家伙可怜,让这种失去所有感情,行将就木,差一把火焰就可以滚蛋去死的僵尸觉得可怜? 这个事实让我想毁了一切,杀了他。只要一个谎言……不,不是谎言。 只要他知道狄黛米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兴奋到恶劣的笑容,那种场面一定很戏剧化。 阿罗会发疯的,他亲手杀了狄黛米只是为了得到马库斯的能力。要是我揭开所有阴暗的秘密……各种恶毒的想法在我的大脑里运转。 我终于产生些许满足的感觉,这让我荒芜到快要发疯的精神,有了几丝放松。 这才是我该做的,多让自己的思绪动起来,就算是策划阴谋也好,杀死罪犯也行,反正无论如何都要立刻行动起来。 而不是坐在马库斯旁边,跟这具尸体一起发呆。 让我痛恨的是,马库斯至少还能看到完整的土黄色墙面,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阳光更不会跟虫子一样扭曲丑陋。 而我,一无所有。 色彩,色彩,我失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颜色。 不,我现在恨不得将那些鲜艳到面目可憎的颜色都毁灭,因为它抵抗着我。 它让我的能力完全无用武之地,它带走了克莱尔。 记忆力如诅咒的攻击,在谋杀我的行动力。我早已经失去了遗忘的功能,所以克莱尔的拒绝不断在我身体里循环翻滚,我体内的毒液都没有她一句拒绝来得狠毒。 粉身碎骨的剧痛。 痛到我都想直接杀了她,或者不顾她的意愿转换她,放弃律法将她留在我身边。 可是她憎恨我,带着这种恨意直接变成吸血鬼。那么她会发现,她对于这种恨意的感情是没法消解的。 因为我们与人类最截然不同的地方,是凝固的不变。 根本无法控制,她只会永远维持住在转换那一刻的感情。 除非亲手把我干掉,不然她的恨意绝对无法消失。当我让克莱尔得到永生的那一秒开始,我会彻底失去她,谁都不会留在他恨的人身边。 就算我不断追逐,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 只有善变的人类,才拥有那种能随时改变感情的能力。 是的,所以克莱尔会爱上任何人,也能随时不爱任何人。她上一秒可以讨厌任何事,也能随时改变主意。 誓言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文,改变是随时随地的。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这么麻烦? 我生气地想立刻冲出去,将外面的人类都杀死。 可是沉重的疲惫像是锁链,禁锢了我所有的激烈的动作。我连移开位置,远离石头一样的马库斯都做不到。 我有种可怕的错觉,我渐渐变得跟马库斯一样。 了无生趣,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我对于处罚犯人没有感觉,我对于这个混乱的世界也没有必要的责任。 克莱尔带给我的一切都在消失。真实的颜色,重新为人的可怕悸动,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时间感。 还有,我捂着心脏,空荡荡的黑暗。 永远都无法改变的爱情。 这肯定是命运的巨大阴谋,它在替那些战争幽魂报复我。当我开始对克莱尔感到渴望,这种感觉就再无法消失。 “凯厄斯,我还是无法感应到,你与那个孩子之间的感情纽带。”马库斯的声音是那么浑浊,飘荡在灰色的空间里,像是来自地狱无心无情的死神的诅咒。 我将手移开,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重新冲入我的眼瞳里,跟魔鬼的触须一样,快要掏出我的眼珠子。 “你可以闭嘴了,马库斯。”我深吸一口气,喉咙间都是火烧的灼热。可是我连进食的**都在逐渐消失,可能是我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克莱尔歌者的身份而控制不住去攻击她。 理智在命令我,克莱尔是不可能同意转换的。她就跟那些阿罗放走的家伙一样,容不得任何践踏底线无视尊严的行为。就是面临死亡,也别妄想她那榆木脑袋能想明白自己的错误。 我亲手放走了她,她高兴得像只可爱的小鸟,扑哧一下就毫不犹豫地飞走了。 以后她就能合法地活下去,去过她那种脆弱短暂,可是理所当然的人生。 而沃尔图里的成员将严格按照规定,除非她泄露秘密,不然此生将不能以执法者的身份,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是否需要科林的帮忙?”马库斯显然是被阿罗传染了,喋喋不休起来根本没有平时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虽然他的脸部线条看起来还是石头裂缝。 他的话就像是在提醒我失败了,现在是一个丧家之犬的懦夫。所以才需要科林那种类似安慰剂的能力安抚,我根本不需要。 而且科林的能力也是另一种谎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包括简、亚历克、切尔西的能力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而克莱尔……我想起切尔西经过同意,在深夜的时候来到克莱尔的床边。 而最后的效果,马库斯给出总结。因为克莱尔的自动抵抗,所以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论是沃尔图里,还是我,都无法让她产生认同感,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感情,最后达到归属感的目的。 “你看起来快要崩溃了。”马库斯平静地说,他看着前方,默然的空洞。 再说下去我让你先崩溃。 站起身,我离开座位冲出去。觉得快要无法控制体内那些不断叫嚣的毒辣阴谋,彻底让马库斯消失。 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他跟阿罗自相残杀去,但是我非常清楚揭发这种事情,对于沃尔图里没有任何好处。外面有太多宵小无能者企图毁掉沃尔图里,我怎么可能让那群卑鄙平庸的家伙找到一点空隙。 沃尔图里必须永远存在下去,而我还没有找到比阿罗更合适当领导者的人。至少维持这个世界的顺利运转,保护律法的崇高性是我们一致的目标。 至于马库斯,算了,只要他还想着狄黛米,那么他就将永远支持阿罗。 我冷漠地看着自己每一步踏过的道路,这才是正确的,没有人能改变沃尔图里的地位。 所以,我无法改变克莱尔的结果,那也是有效的法律所承认的最后判定。 除非我能承当她会选择死亡的概率,而不支持投票。可是,我握紧拳头,火焰一直在我无声的心脏里焚烧,试图让我哀嚎求饶。 我不能承受克莱尔会死去这种后果,一点都不行。 冲进属于自己的地盘,空气里属于克莱尔的气息早已经消散开。我站在书架前,亲手抚摸着底层的书籍。这些都是克莱尔翻过的,我还没有真正教会她沃尔图里的历史知识。 书桌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块没有实质感的物品,我实在没有必要看着它,就像是克莱尔还坐在椅子上,她脆弱的手指偷偷划过桌沿,长发掉到桌面上。她会经常紧张地偷看我,就怕我会变成怪物吃了她。 那个样子很蠢,我苛刻地评价。对,我老觉得她脑子经常会不清楚,而且还很固执不听劝告。 她呆越久的地方,颜色就会留存越久。 我坐到那张椅子上,上面已经没有克莱尔留下的颜色。我脑子里还清晰地记住那些鲜艳的画面,她在阳光下染上血色的脸颊,蹲在椅子旁像个孩子翻那堆乱七八糟的书。她沉睡的样子,浅淡的头发披散在床上,温暖的心跳恒定地让她的生命不断延续下去。 我对她来说太冰冷了,所以她拒绝我的碰触。 这让我更加的痛苦,我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么多的拒绝。这种想法不断折磨着我,让我衰弱下去。 我甚至觉得,在某程度上我可以理解马库斯的心情。毫无希望的人生,连活下去的支撑都找不到。我不能再呆在这里,理智冷冰冰地警告着,如果我再沉溺下去我会废掉自己。 也许我该去找阿罗,看到他那张一点都不可爱的笑脸,会让我有力气想起该处理工作。 站起来后,我的方向竟然变成了卧室。脚步沉滞到我觉得自己受了重伤,我走到门口,踌躇不前。 这里已经没有用处了,我该摧毁掉所有装饰品,我宁愿陪伴我的是一堆线条简单的石头。而不是加重我视觉负担的柜子桌子颜料台灯,可是我还留着它们。 也许克莱尔会喜欢,我厌恶这种侥幸的想法。 又转身回来,我冲到书架前泄愤地踢散了那些书籍,没有用的,她永远都不会来到意大利。 她不是吸血鬼,她可以想忘记谁就忘记谁。 她是那么迫不及待地要遗忘我,这让我更愤怒。 残忍,多么残忍的无知者。她不会懂这种拒绝对于一个吸血鬼意味着什么,她夺走了一切还抛弃了它。 愚蠢,愚不可及。 我都不清楚骂的是克莱尔还是自己,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经不堪一击,我现在脑子疯狂转动的是怎么破坏自己的法律,将她重新抓回沃尔图里。 是的,只要做得隐秘点没人会发现的。这个世界上每天那么多失踪人口,不差她一个。 最大的障碍只有卡伦,因为卡莱尔是她的保证人加合法权利的监视者,那个变态的混蛋拥有最大的权利,去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要不是审判者不能担任监视者,我不可能让卡莱尔带走她的。 可是我一直怀疑就卡莱尔那么弱不禁风的家伙,能保护好克莱尔吗?她的安全不该放在别人手里,我日夜不安地想象有无数的灾难会夺走她的生命。 所有的书籍都被我踢烂了,这一点都没有让我觉得好受点。就算这几个月我将所有卫士都揍趴了,心情也从没有好转过。 书页破烂地飘散在我四周,我看到纸屑与灰尘涌动在空气里,真是复杂的线条结构。我眯上眼睛,敏锐地看到某些纸屑带着光亮,不显眼,快要褪尽颜色只能奄奄一息的色彩。 某些书会因为克莱尔的长久触碰而留下颜色,她越是用心认真地触摸的东西,色彩就会越难消失。 然后我低头,看到一小团纸张滚在我脚边。白色的纸,一些露出来的墨迹。 当所有色彩都溜走后,这个皱巴巴的纸团存在感一清二楚。 我伸手拿起来,没有感到惊喜,因为我清楚很快这团纸也会失去最后的魔力。我只是好奇克莱尔当初是多么认真对待它,才可能让它的颜色这么浓郁持久。 放轻力气地摊开它,它就跟克莱尔一样脆弱。 亲爱的c…… 我沉默地站着,将那团被我碰触后慢慢失去颜色的纸张扔到桌子上。 是的,这才是她的人生。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成长,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在失去。 她会乐此不疲地去交一堆朋友,上大学,找工作,谈恋爱……我发誓会将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都杀死。 谁都无法夺走她,不论是生命还是爱情。 我得不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也都不可能得到。 剧烈的怒火终于冲破理智栅栏,蔓延到我血管里疯狂地占据了我的身躯。我能感受到血液凝聚到我眼瞳里,汹涌地将那层凝固的白膜拧碎。现在让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吸血鬼来判断,我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年轻的新生儿。 浑身上下都是狂暴的攻击气息,眼睛比最干净的红宝石还要纯正。 我要去寻找克莱尔,说服她移居意大利,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她放在我的眼皮底下,而不是福克斯。 这个想法将所有倦怠感都粉碎,力量的回归无比美好。我走出去,进入到隧道里,阿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追上我。 “你看起来终于振作起来了,弟弟。”他欣慰地笑着说,轻声的叹息还带着担心的悲伤。 我不知道他什么目的,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下。 “我觉得你可以更自信点,没有人能拒绝这么优秀的你。”阿罗拍了下我的肩膀,他是如此接近,谁都无法听出他话语里的虚伪。“克莱尔会想明白的,她最终一定会爱上你,别忘记了,人类可以很轻易就爱上我们,更别说你是我们中最完美的狩猎者。” 克莱尔会爱上我。这个想法变成了无法抗拒的毒瘾,将我所有真实的痛苦都卷走,甜美的幻觉。毫无疑问,人类确实会很容易地爱上我们。 因为我们是狩猎者,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诱人类上钩而存在的。 可是这招对克莱尔一点用都没有,她的能力拒绝所有危险。而且,她爱上的会是一个男人,一个……人。我恨不得将那个幸运儿立刻揪出来烧了。 “不,她还是拒绝我。”我不可能听从阿罗的催眠,我已经一败涂地。 “你不可能放弃她,也无法停止继续爱她。”阿罗怜悯地说,怜悯,我现在想烧的是阿罗。 我几乎可以想象,所有人,沃尔图里,卡伦,可能还有外面的家伙都非常清楚。我被一个人类拒绝了,一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拒绝。 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可怜到所有人见到我都是一副救世主的恶心模样。 “我相信你会再次得到她,我非常希望克莱尔能重新回到沃尔图里。”阿罗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他会为我着想才是怪事。 “你只是想得到她的能力,只有她的存在才能证明我不会说谎。”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目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个多疑警惕的家伙。 “不,同时我也是不想失去你。”阿罗严肃起来,他还带点不被人理解的愤怒。“你知道如果失去了你,对沃尔图里,对我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你已经清楚地体会到失去所爱之人会受到什么打击,你还活着仅仅只是因为,克莱尔没有死去。” 他的话让我想爆发,不要一直提醒我克莱尔的脆弱,她随时会死亡我比谁都想象得多。 “而且如果我没有预料错,无论是科林带来的满足感,还是切尔西的感情纽带都无法真正对你产生作用。你已经不用欺骗我,所以对于她们的能力你是如此清楚地表现出不屑。”阿罗压抑住语气里怒气,他垂下手,没有真正碰触到我。”你看到马库斯了吗?当你失去了她,你也会跟着她死。到时候沃尔图里将不会有任何方法,能留住你的生命,因为那些能力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 我转身就走,阿罗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我最迫切的是见到克莱尔,我要想尽一切方法让她回心转意。 “那好吧,你终于懂得了什么叫爱情的煎熬。”阿罗忧郁地沉声说,他跟只隧道里的古老幽灵一样缠绕在你身后。“我最近一直找不到我妻子的房间,这真是一个让人饱受折磨的谎言啊,凯厄斯。” 我加快速度,把他的话语甩到身后。别想我轻易解开谎言,简还留在沃尔图里无法出去,因为我夺走了她的能力,在她伤害克莱尔的时候。 要不是阿罗死命拦着,我早就拍死她。 在没有得到我的原谅前,她就乖乖待在自己屋子里面壁去吧。 海蒂很快就接到通知,她快速地跟上我,“凯厄斯,直接飞往西雅图,当地的分部会派车来接。他们可以忽视任何交通规则,你懂的。” 只要性能极好的跑车,速度能比吸血鬼快。 我听从她的建议,我们立刻出发,时间对我而言拖沓得让人发疯。 “需要买花吗?”海蒂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不自觉会做出诱惑人的姿态,虽然她的表情很正经。 我没有任何感觉,目不斜视地进入飞机。冷漠地开口:“不需要。” 对克莱尔来说,就算我运一飞机的花倒到她前面,她也不可能动心。 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怎么让她移民意大利。卡莱尔不可信,他是无法好好保护她的。对,我必须让她清楚,只有我能保护她。 如果她不想转换,也要保护自己。放弃福克斯这种没有保障的小地方,只有沃尔泰拉才能保证她百分之百不受到袭击。 当飞机滑落航道,夜色|降临。 接送的人同样是吸血鬼,他的驾驶技术并不能使我满意。我需要更快的速度,直接砸坏车门从高速行驶的车辆里跳跃而出,一想到能重新见到克莱尔,我的力量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涌喷出来。 我比任何一种动物都要矫健,用最快的速度跳入森林里。我知道克莱尔在哪里,只要进入福克斯,我就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蔓延开的色彩。 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比我更能轻易地找到她,就连拥有追踪能力的德米特里都无法那么快。 我快得让所有树木都变成幻像,模糊地变成一种诡异的液态画面往后奔腾。 轻易地抓住树皮,不断地变换位置越过各种树木。不用看,只要摸一下我就只碰到的是什么木种,冷杉,云杉或者红松,各种湿漉的苔藓木须。 我在接近她,我清楚地看到我的目的地。 进入到福克斯的街道里,我放慢了速度,我贪婪地感受到这里有她的气息。也许她白天路过这里的街道,我顺着味道,我的世界刹那绽放。 我看到了她带来的一切,仅仅只是因为踏过一条分割线。 黑暗的天空厚重地沉淀在我头顶,亮着的路灯散发出美丽的光芒。我看到白色的积雪堆积在路边,连冰冷的空气也给我了一种有颜色的错觉。 我跑动起来,变成福克斯公路上唯一的幽灵。没有人看到我,因为人类的视觉有极限。 克莱尔的气息在指引着我,我听到自己僵硬的身躯复活的声音。所有的内脏血肉都不再是冰冷的石头,它们不断升温蠕动,只是为了让我的心脏能跳动,我的呼吸不再没有温度。 如果我是一个人类,那么克莱尔是否就不会拒绝我。 这是错觉。 我冷酷地扼杀这种懦弱的想法,我不可能变成一个人类,也不会变成一个人类。 所以,我不能被这种海洛因一样狠毒的想法给引诱了。我终于找到了她,绿到可以发光的森林,她所在的住处,在不远的地方。 白色的灯光从透明的窗户里透出来,我伸出手,眷念地要去碰触这些光线。等到伸出去才发现,我离她还是太遥远,抓住的只有空虚浅薄的黑暗。 我压抑自己的速度,给她个缓冲吧。我对自己说,她突然看到我只会受到惊吓。我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比蜗牛还慢,踩上被寒冷冻奄的草地。越来越接近了,克莱尔的呼吸,她的心跳,她温暖的皮肤近在咫尺。 我考虑要不要按门铃,她会因为这样而更平静点吗? 她从楼梯跑上去,我听到了,她笨重的脚步声,一点都不轻盈的开门动作,隔着一层墙壁那么清楚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听到她因为运动而加快的呼吸,拉开抽屉翻找东西,动作一点优雅的感觉都没有。 她找到要的东西,开心地自说自话,一片cd而已,为什么那么高兴。 然后是欢快的音乐旋律,她拉开某些袋子的拉链,拿出什么东西,接着是翻开书页的声响,笔尖划过纸张的细碎动静。 我努力屏住呼吸,忘记进食了,她的味道让我浑身紧绷,难以忍耐。 压抑,拼命地压抑住进食的渴望。我手撑住门,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我觉得自己控制得很好,至少没有将门直接推飞开。 有什么轻飘飘地落到我后背上,我警惕到眼瞳紧缩,是雪花。 那在我眼里细致到接近透明的物体,轻柔地从阴沉的天空云层上飞下来。远处的山峦被这种颜色覆盖,冷翠的森林笼罩在黑暗里。 我将放到门上的手松开,这不容易,我的食欲还在抓狂地翻滚中。 “滚出来。”我不想引起克莱尔的注意,所以声音很低。 在森林里,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他的脚步与我类似,没有任何声音。 “冷静点,凯厄斯,你现在不适合接近克莱尔。”那个男人出声,他穿过黑夜,来到灯光洒落的地方。 “哼。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吗?”我讥讽,转身面对他。“如果我是另一个狩猎者,那么在你来之前就可以吸干克莱尔的血液。” 灯光打在卡莱尔苍白的脸孔上,雪花落到他的头发上。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面目可憎,我厌恶地想。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如果是别的狩猎者,在他们进入这里前我们就会第一时间出门驱赶。”卡莱尔皱起眉头,他试图推卸自己的责任。 我觉得他的话语根本就是狡辩。 我控制不住地深呼吸,耳边是克莱尔翻书的声音。然后我对卡莱尔冷笑出声,“我觉得你没有保护她的能力,监视者同时也负担着保护的责能,你还是交出你的监视权利。” 卡莱尔立刻拒绝,他义正言辞地说:“这是不可能的,凯厄斯,你没有权利这样要求我。而且,你现在是沃尔图里的领导者,按照律法,你这种身份不该出现在克莱尔生活里。你违法了,凯厄斯。” “你是在审判我?”我怪异地问,如果他说是,我能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她现在很好。而你执法者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是不合适的。”卡莱尔的声音也很低,我们一个站在草地上,一个站在屋檐下,隔着敌对的距离警戒着对方的动作。 “执法者?不,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望她而已。”我轻松地让自己的理由看起来冠冕堂皇,我又听到了,克莱尔跑出房间,冲下楼梯。我紧张起来,她发现了我们?她的气味还在纠缠我,我不敢再呼吸。 “朋友?”卡莱尔不太相信地反问。 这是我最讨厌的对话方式,特别是反问的重复,这是在质疑我吗?我恼羞成怒地觉得最好能将卡莱尔引走,然后撕碎他。 很快又冷静下来,转头地透过白茫茫的雪片,看向森林。 一个,两个……可能会两败俱伤,也许卡莱尔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平庸,至少他有家人帮助。克莱尔在一楼地板上滑到了,我听到她抱怨了声,接着她跑进另外一个房间,又在笨手笨脚翻什么。 我有些贪婪地跟随她蹦蹦跳跳的活动轨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你是来带走她的吗?不要再打扰克莱尔的平静生活了,她不希望转换,没法给你要的一切。”卡莱尔莫名其妙地哀伤起来,他似乎看到什么悲剧的结局在雪中上演。我轻易就听出他声音里的怜悯,“停止吧,凯厄斯。虽然对你而言很残忍,但是所爱之人能得到平静幸福的生活,不是最重要的吗?” 又是可怜我的,我已经无法想象自己失败者的身份,到底传到多远的地方。 “这种事情你没有资格评判。”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怜悯,这简直是我的耻辱。“克莱尔还小,所以她不清楚该选择什么,我知道她会改变想法,她一定会。”迟早有一天她会清楚自己犯了错,我会等到那天的到来,我会原谅她曾经的过错。 卡莱尔沉默地看着我,那种眼神真让人暴躁,他像是在看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悲哀。 “请让她自己选择好吗?”一个女人出现在卡莱尔身后。卡莱尔伸手抱住她,轻声叫她艾思梅。他们之间的深情让我觉得特别碍眼。 “闭嘴,我会说服她的。”我对那个女人恼怒地吼一声,特别厌烦他们这种神态。 “我把克莱尔当成我的孩子,其实我非常希望她能永远陪伴我们,但是我更尊重她的选择。”艾思梅脸上露出浓浓的爱意,这让她表情柔软温暖。“她非常开心不是吗?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她很幸福。” 克莱尔又跑上楼梯,很有活力再次冲进房间,她换了音乐。 我想反驳什么,克莱尔已经拉开窗子,她鲜甜的气息浓烈起来。我捂住口鼻,这个动作只是警惕自己不要冲出去。 “是医生,还有艾思梅吗?” 我听到她的声音,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今晚夜色不错,又出来散步了。” 看来卡莱尔经常来,我嫉妒地躲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你该多穿点,现在天太冷。”卡莱尔看向我,才抬头对克莱尔说。 雪越来越大,克莱尔呼吸的声音都带着潮湿。 “没事,这里的空气真好啊,卡莱尔。”克莱尔温柔地叹息,她不知道看到什么。“真是让人期待明天的日出,要进来躲雪吗?” “你知道我不需要咖啡,也不会寒冷。”卡莱尔亲吻了一下艾思梅的头发,才对克莱尔说。 “真是恩爱的一对,雪中漫步确实非常有情调。”克莱尔忍俊不禁地说,她伸出手哈了哈。 “如果有人也如此爱你呢?”卡莱尔突然开口问,他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我阴森地看着他。 “这种假设不成立,卡莱尔。”克莱尔随意地打碎了这种可能,“你知道现在除了吸血鬼都没有人敢接近我了,没有人在不经了解的时候能爱上一个人的。” “那如果是吸血鬼呢?” 卡莱尔的问题让我绷紧了神经,我在考虑该不该冲出去踩碎他的脸。 “难道你想说爱德华暗恋我?”克莱尔不敢置信地说,她夸张地喘气。 爱德华?我咬住嘴唇,愤怒到浑身颤抖。 是哪个家伙? 森林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不一定是居住在福克斯的吸血鬼,例如远一点的也行。”卡莱尔小心翼翼地引导话题。 我危险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克莱尔沉默起来,我几乎难以忍受她在这种时候不说话。漫长的几秒后,她轻声说:“那不是爱,卡莱尔。爱一个人不是那样子的,他应该难过几天就会过去吧。我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只大型宠物,例如颜色变异的哈士奇,或者一只得了肥胖症的大仓鼠。” 森林里又传来笑声,是几个人在笑,当然这种笑声很快就消失。 我有股冲动,想立刻踢开门,直接将她拎下来。宠物狗?大仓鼠?原来我的眼光已经差成这个样子? “不,克莱尔,你看起来是个人。”卡莱尔非常严肃地纠正她的比喻,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好笑。 “看来我的表达能力让我的英语老师烦恼,我觉得爱一个人不是那种表现。”克莱尔畏冷地摩擦一下手指,她笑着说:“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会保护他,我去感受他的一切喜怒哀乐,我会希望这个世界给我所爱之人最大的善意。会觉得他竟然存在,那真是太好了。我能遇到他,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这才是爱情不是吗?所以不用担心,凯厄斯对我应该是一时的占有欲,哪有爱上一个人是那种恐怖的表现,吓都吓跑了。” “是的,你没有错。”卡莱尔与艾思梅十指交叉,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是那么感叹。“能遇到你真是最美好的一件事。” 艾思梅吻吻他的脸颊,“我也是,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咳,我未成年,你们继续。”说完克莱尔立刻拉窗,蹦跶上床,哈哈大笑起来。 房间里的音乐与她的笑声进入到我的耳朵里,然后是卡莱尔的声音,“你希望打扰她吗?她现在很高兴。” 我身体所有的感情都沉了下去,变成一块无动于衷的石头,藏在阴影下面。 “你会毁灭她,凯厄斯。”卡莱尔那种熟悉的怜悯又回来了,他低头似乎不忍看到我。 我没有说话,也不用呼吸。连最后的火焰都在我内心熄灭了,有一瞬间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克莱尔不可能爱上我。她对我只有恐惧。 这两个事实重新变成沉重的疲惫,我连推开门带走她的力气都消失了。 我走出去,这个色彩鲜艳的世界似乎在拼命嘲笑我。大雪覆盖在我的身上,我以为自己变成一具死尸,这里就是我冰冷的坟墓。 离开克莱尔。有什么催促我离开这里。不然,我会真正爆发,那时候我可能无法控制住自己。 是的,我会杀了她,真是令人绝望。 走入森林,四周都是吸血鬼的气息。我没有防备地走过去,我甚至不担心他们会发起攻击,最好别这么做,我的心里在警告自己。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友善。“你对她来说已经是个陌生人,就算你敲门进去,克莱尔也不可能认识你。她忘记你了,你的所有外貌。” 忘记? “而且,没有人能喜欢上一个一直在谋杀自己同伴的凶手。”他声音里的情绪变了,那是种自我厌恶。 我穿过森林,进入到最黑暗之地。海蒂找到了我,那时候我已经在树下沉思了很久。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克莱尔会那么轻易地忘记我。可是对于我希望她遗忘的地方,她却死死记住不肯听从我的谎言。 当海蒂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我将克莱尔带走吗?”海蒂知道我的目的,她公事公办地进行询问。 “回去。”我下命令。现在带走她没有任何用处,我也许找到了一些头绪。我的谎言对于克莱尔不是一无是处,她接受的谎言,都是她愿意接受的。 我捂住脸,阴暗地笑起来。克莱尔的能力,是有缺点的。 回到沃尔图里,走入招待前厅。吉安娜殷勤地站起身,用意大利语说了声,“老板,中午好。” 我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几步后我又出现在柜台边,吉安娜被我的突然返回吓到脸色发白。 “你是人?”我冷漠地打量她一下,还是个女人。 “是的,老板。”吉安娜非常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手,她害怕地看着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质问,有些怀疑这个女人的答案的用处。 吉安娜非常诡异地张大嘴巴,她似乎是觉得我问的问题,已经愚蠢到让人惊讶的地步。 我有些挑剔地看着她,这食物还可以。 “高富帅。”吉安娜一下子就感受到我眼里的恶意,她恐惧地大喊出来。没等我回应,她害怕地撑住自己的身体,开口说:“最好有点幽默感,能保护我,温柔体贴。还有,要有品味。还有还有,他一定有爱心,最重要的是,他爱我,非常非常爱我。”吉安娜似乎已经知道一旦住嘴,自己就会死一样。 “爱你?”我对于这个答案很有兴趣,而且是最重要的。“只要他爱你,你就会爱上他?” “不……”吉安娜本来想说什么,结果看了我一眼颤抖起来,又想起另外的答案,她立刻改口,“当然,一般而言,如果一个男人非常非常爱我,迟早我也会爱他。基本上所有女人都这样,真的。” 为什么我觉得连吉安娜也在可怜我的样子。 吉安娜恐惧地看着我,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命运。 “我知道,我知道克莱尔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吉安娜跌倒在地上,绝望无比地看着我。 我停住脚步,她又大喊起来,“她很喜欢音乐,所以她会更喜欢会音乐的人。一般来说,她还在校,所以她的同学更容易获得好感。对,同龄人更合适她。”说完同龄人,吉安娜才觉得自己说错话,因为我跟克莱尔的年龄可不算同龄。 “你看起来很年轻。”吉安娜垂死挣扎。 然后我走开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想到一个方法。这让我没有任何食欲,我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吉安娜松了一口气,我又出现了。 她噎住一口气满脸涨红地看着我。我觉得还是再去招聘,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沃尔图里的。 “你想被转换?”我冷笑地看着她。“我给你一个机会。” 吉安娜站起来,按下裙子上的褶皱。然后她恢复自己该有的礼貌,拥有一个专业公关的所有优点。“是,老板。”除了她的双腿一直在颤抖,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第62章 初遇 噩梦来得那么让人猝不及防,深沉的黑暗里有海潮的声音。我发现自己站在海里,海水已经吞噬了我的大腿,往我腰部上蔓延。 我感到惊悸不安,手抓住胸口的衣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漆黑的海水冰冷刺骨,不断地涌动起泡。我看不到陆地,转身想逃离一个惊涛骇浪已经迎面扑过来。 沉重的海水几乎要将我的内脏拍碎,我在窒息的海水里挣扎,水泡浸入我的鼻子嘴巴。我伸出手,可是想不起自己的泳技跑到哪里,连狗爬式的游泳方式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姿势才是正确的。 我拼命地往光亮的地方伸出手,好不容易从水里面冒头,才困难地呛咳出声。 月亮不知道何时挂在我头上,巨大的圆月,在海水最汹涌的尽头。我看到月球上的陨石坑,一瞬间还以为月亮终于掉下来,砸到海里。 四周死寂,鬼狱无声。 一个黑影从月亮浓重的侧影里奔跑出来,踏过海面,我终于看清楚是四肢朝地的某种动物。 狼嚎声突然响起,那个黑影发疯一样地朝我不断跑来,它的叫声几乎可以称得上尖利。它越到我头顶上,腥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才仇恨,我在它眼里看到了我自己。 “克莱尔,没事。”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飘忽的丝滑,他在我身后,跟我同样泡在黑暗的海水里。 一只苍白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带着比海水还冰冷的温度,在我想回头的时候,那只巨大的狼已经扑过来…… 我惊吓到地睁大眼睛,手还紧紧握成拳头,看到自己房间的天花板。耳边是音响里的歌曲旋律,我的一百首英语经典。 从地上坐起来,我又从床里滚到地毯上。被子一团糟地卷在我身上,我将它拖到床上去。头发还是那么纠结,散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剪了头发,理发师其实只给我修剪了不健康了发尾,他还是觉得我长发会好看点。 所以每次睡醒一头及腰的头发都会乱得惨不忍睹,我不在意地扒拉一下刘海,疲惫地耷拉着脑袋去卫生间洗漱。 破旧的t恤衫下面是被我的体温捂热的项链,一直没摘下来。我本来要将这条凯厄斯硬塞给我东西,放到抽屉里积灰尘的。 但是卡莱尔让我最好还是戴着,因为这条项链是沃尔图里的家徽。是他们世界里最有权力的代表物品,戴上这玩意可以驱赶吸血鬼。 如果你某天不小心遇到要猎食的吸血鬼,只要拿出这玩意,一般只要是没有脑抽的家伙,都不敢惹沃尔图里。所以就会放过我,我的安全能得到很大的保障。 我恹恹地挤出牙膏,看着镜子里惨白脸孔,心情一点都不好。将牙刷放到嘴里,清凉的薄荷味也没能提起我的精神。 可能是被噩梦吓的,我又梦到吸血鬼了,还有狼。我觉得是因为昨天跟爱德华他们打棒球,所谈的话引起的后遗症。 是关于印第安人土著的传说,太平洋沿岸的奎鲁特族人,据说他们是狼的后裔。因为我今天要去一趟拉普西,去拜访布莱克家,才引起卡伦家对于这个话题的热议。 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让我知道那么多是不合适的,什么据说,原来住我们隔壁的邻居是一群狼人基因变异者。 幸好,狼人变身有条件,据爱德华补充,现在保留地里没有一个变身狼人。 我现在又默默地想起,以前看过暮光的书,似乎就有狼人。 虽然我忘记那些狼人的名字。 卡莱尔说他们跟奎鲁特族有契约,不能走入拉普西保留地,以一零一公路为公共主干道分界线,他们彼此对峙也互相保密。 我奇怪地问他们不是要保密,告诉我不会破坏契约?然后罗莎莉冷着脸走过来,拿着棒球棍指着我生气地说:“你现在的监视者,也可以称呼为的监护人是卡莱尔。所以认真说来你已经是卡伦家的一员,告诉你这些并不违法保密契约,蠢材。” 她手里的击球器可是实心铁铸,戳到脸都可以淤青。我小心避开,才想起原来我都变成合法的卡伦一员,那校刊上那些谣言不都变成事实? 吸血鬼,狼人,还有懵懂的人类。 真是复杂,作为人类表示,对这些东西还是视而不见比较正常。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为自己开了一瓶牛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能吃的,只好又翻出一个上个星期买的苹果。 吃完东西我终于振作起来,拿起车钥匙从厨房的门走出去。深呼吸一下,福克斯早晨的空气都跟随绿意进入到我的肺部里,阴霾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 我将围巾又绕一圈,企图将冷到成为冰渣的空气隔离在外。走进车库,找到我的老福特车,开门上车。现在的我终于不用担心上路被罚,去年年初我就考了驾照,然后非常顺利一点波折都没有就拿到了我的驾驶证,这玩意也可以充当我以后的身份证。 我将车子开上一零一公路,前往拉普西路,查理最近跟比利在闹别扭。好吧,虽然这样形容他们不合适,但是这两个老朋友确实是在冷战。 查理为此生气到将一个牛肉罐头砸扁了,我为他如此有活力而感到欣慰。 因为卡伦家,比利希望查理能离卡伦一家远点。但是卡莱尔的亲和力俘虏了查理,他觉得比利对于外来者过于苛刻。 所以,我觉得心虚。特别是比利坐着轮椅出来开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时。 “比利,雅各布在家吗?”我将围巾拉下来,站在门口询问。 今天我是来了看车的,贝拉的车。 对于贝拉回到福克斯,其中我经历了各种纠结,各种辗转反侧,每当看到爱德华一家,这种抑郁就更严重。 最后,我可能有想过帮助贝拉继续留在亚利桑那州,因为沃尔图里的存在让我感到了威胁。虽然我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是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沉甸甸的负担。我经常会做一些关于他们的梦,更多的是凯厄斯的梦。我忘记他什么模样,但无法否认他的存在感已经压迫到我的人生。 我承认,我没法忘记他,他做过的一切。无论是自身的残暴还是……保护过我的英雄事迹。 贝拉还是要回来了,在蕾妮爱上了某个名不经传的棒球手时,她终于觉得自己变成了拖累,拖累了自己母亲的新生活。她首先是跟查理商量的,然后才告诉我上大学前都要居住在福克斯的决定。高中最后的一年半,这是一段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时间。 我在得到消息的那一晚,蹲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想了很久。因为我大脑里还留存着爱德华与贝拉相爱的记忆,那些电影与书籍,变成活生生的生活压力。 在此之前,如果我不知道沃尔图里的法律,我会非常高兴。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一定会遇到爱德华,她一定会发现卡伦家的与众不同。 学校里很多人都觉得卡伦家奇怪,但是他们没有方法深入了解他们,所以也仅仅是奇怪而已。 要是贝拉知道了卡伦家的身份,遇到像是我这么悲催的事情,被吸血鬼警察拖去晒人干可怎么办。 头发都快被自己揪光了,发现我根本没法阻止贝拉回来。因为没有理由,我总不能说你会爱上一个吸血鬼很危险,所以还是留在你新婚的母亲身边吧。如果用类似这样的借口伤害她有用,我可以做恶人。问题是根本没有用,因为贝拉性格很执拗,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这个问题很悲伤,特别是看到查理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念叨着给贝拉收拾房间,购买家具的时候。 结果是我的感情理智已经纠缠成麻花辫,钻起牛角尖。我理智上觉得贝拉最好不要掺和进非人类世界里,感情上又害怕自己太绝对,阻止别人的爱情会遭雷劈的。 比利本来还对我一副不待见,打算让我站一会,但是他没想到我满脸呆滞站了很久。最后他深棕色脸孔上的皱纹,深邃地夹起来。 “他在里面。”比利觉得自己再不回答,我们就能在门口站到深夜。 我先放下贝拉的事情,走进比利的房子,顺手帮他推轮椅。他还是很抑郁地看着我,我们俩的脸同样阴云密布。 雅各布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再看看他父亲。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孔是棕色的,他忍不住笑起来说:“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父女呢。欢迎,克莱尔。” “恩,你好。”我朝他点头,放开轮椅。 对于雅各布我其实不熟悉,听查理讲起,他小时候跟贝拉玩过,至于是多小的时候查理含糊其辞。 我会认识他是因为比利,他经常开车送他父亲去找查理。 跟我一样的无驾行驶,不过他不喜欢我,因为我看起来实在太阴森了,这评价是查理告诉我的。 “来看车吗?我保证那是一辆不错的车,贝拉会喜欢的。”雅各布很喜欢贝拉,从他每次说起这个名字就会羞涩时能看出来。 可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不太确定地想,他跟贝拉玩的时候,应该很小也不知道是怎么记住的。 我跟他走出去,比利突然开口问我,“你认识卡伦一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这种问题,回头看他,在这个因为疾病而瘫痪的长辈面前,我还是会感到不安。他身上有很多风格都不属于现代美国人,某种程度而言,感觉他更贴近卡伦家,充满了另类的奇幻。 他知道卡伦家的身份,我在此时才真正确定。 “他们是我同学。”我保守地回答,基本上全福克斯高中的学生,都是卡伦家孩子的同学。 “你不该太接近他们。”比利自己转动轮椅,丢下忠告就离开我们。 雅各布对于自己父亲突然的失礼很尴尬,他深棕色的眼睛还留有稚气,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事。“他不总是这样,我感到抱歉,克莱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卡伦家感到排斥,他对进入拉普西开店的商人都没有这么不客气。” “没关系,雅各布,他是好意。”我的思绪已经飘远,比利知道卡伦家的真实身份,可是沃尔图里不知道,所以他没有事。而整个拉普西,包括奎鲁特族群,知道的应该不止一个。只要没有人举报,那么就算知道了吸血鬼身份的人类,也不一定会死。 这事实能安慰我,至少贝拉的生命安全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在所有人都保密的情况下。 我看到了比利打算转手的雪佛兰皮卡,放在雅各布杂乱黑暗的车库里,我以为这车是刚从垃圾场里拖回来的。 “这是一辆很有个性的车子,你不觉得?”雅各布对于这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厂的车子很有信心,他穿着夹克披散着长发,脚上还踏着西部牛仔鞋地靠在轿车头边,这让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车展模特。 十五岁这么健壮,你长得也很有个性。我特别想改口说要回去考虑考虑,因为我怀疑这车子能开出一英里远吗? “它看起来不错。”不论是掉漆的红色外观,还是锈迹斑斑的车门。 “我刚换了引擎,它现在特别年轻,买下它你一定不吃亏。” 如果你是白送的话,确实不吃亏。 “我会帮你把车子开过去,在贝拉来的那一天。” 我还没说买……看着雅各布的笑脸,我终于开口,“好吧,那你能把车厢上的颜色再刷一次吗?” 如果贝拉看不上这辆车子,她还可以坐我的车去上学。等有时间再到二手车市场再淘一辆,我可不想因为拒绝,而让比利跟查理的关系再恶化。 “当然,我还可以在上面画一些图案。”雅各布用力打开门,他检查了座位跟仪表盘。 “贝拉大概不会想看到自己的车上,涂满了拉普什的潮流标语。”连忙拒绝了他的建议,不要让这辆车子看起来更加的特立独行。 我跟雅各布相处了一上午,都是在讨论车子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因为我们都在给皮卡刷漆。 希望贝拉会喜欢它,为了这辆车子我废了一件外套。 雅各布希望我留下吃午饭,我借口还要去西雅图一趟而拒绝他了。贝拉要回来,我必须准备很多东西。通过史泰博公司我购买一张书桌,然后我又在网上订购了一张新的单人床。现在我必须自己出门去购买一些日用品,床上用品。 贝拉要回来那天,福克斯下起了小雨,接着转换成小雪。 福克斯森林的深绿色看起来实在是过于寒冷,我穿了高筒雨靴,两双袜子,三件毛衣,一件长到膝盖的厚实外套。我实在没法想象,能跟学校某些同学一样,穿着件薄料外套,兜帽一戴上就能活泼乱跳地当雨衣穿。 而且到了冬天我特别容易感冒,不自然地蹭蹭鼻子,我咳嗽起来。查理开着巡逻车,对副驾驶座上的我说:“你该留在家里休息,克莱尔。” “没事,查理,我跟你一起去,会让贝拉因为离家而悲伤的情绪好点。”我边咳嗽,边拿出抽纸捂嘴,可别传染给查理。 “你吃药了?”查理看到行人远远地停车等待,他怀疑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吃了,但是你不能期待药效那么快。”我晕沉沉地回答,拢着袖口,手套也无法让我指尖的麻痹好受点。 “看你这个样子,让我难过。”查理加快车速,这里到达天使港要一个小时,他希望能快点接到贝拉,让我回去休息。 我们到达天使港机场时,雪再次转成雨水,残雪在地上融化。 我为贝拉准备了一件防寒外套,因为她可能会没来得及买好衣服。福克斯与凤凰城的天气,气温截然不同,她不一定会想起这其中的区别。 查理自己进入机场去等贝拉,我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雨水流淌过窗玻璃,阴霾的天气在这里是不可避免的。 我忍住咳嗽,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想睡一会。鼻子不通让我呼吸不畅,我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看我,这一年来偶尔会有这种被人偷窥的错觉,很多时候半夜惊醒或者是白天注意路边,都一无所获。 我更多觉得自己是有点神经衰弱,因为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普通,所以内心时常处于不安的状态。 车外似乎传来了车辆停下的噪音,我被惊醒,有些困难地呼吸。看看时间,贝拉应该要到了。我拿着雨伞下车,看到停在我隔壁的车子很显眼。 一辆,看起来新颖得刚从汽车店里提出来的,红色法拉利? 这年头有钱人真多,我调侃似地想。经过车子时,不知为何背脊很明显地发凉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停下脚步。这种感觉真不妙,我继续深呼吸,难道真的神经衰弱? 我沉重地移动自己的脚步,离开那辆车子越远我才感到轻松,大脑有些转不动,低着头往机场走去。 身后那辆车子开门了,我清楚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可是没有脚步声,却有雨水溅落到伞面上的敲打碎裂, 身体再次战栗,我抓紧伞柄,不是卡伦,他们已经不会让我反射性感觉到害怕,毒蛇缠绕而上的阴冷。加快脚步,靴子踏过积水,我紧皱眉头不敢回头。 必须表现得正常点,不管身后跟着我的那个怨灵是什么,我都不能自乱阵脚。 胸口上的项链不知为何,有发烫的感觉。 最后我几乎是用冲的,停不住身体的冲劲,跟一个走出机场门口的人撞上。一只手很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阻止我的自杀式袭击。 他的行李箱扔到地上,我闷头闷脑的,才想起抬头。入眼的首先是对方的墨镜,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或者年纪更小。在学校看多了外表早熟老成,其实都青涩少年的学生,我对于这里的人的外表,都不自觉地降低年龄预测。 他抿着嘴唇,单薄红艳得有点刻薄。金色的短发仅仅到耳下,一个精致的耳钉露出来。抓住我胳膊的手戴着红色的皮质手套,有点不自然地弯曲着。 我动了动手臂,他还抓着不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没说什么他就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先生。”我露出一个希望化解的笑容,然后蹲下将他的行李箱拿起来……我停顿了两秒,偷偷用上两只手,我拖……不动。 他站在我面前,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白皙得不正常的下颌,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特别的孤傲。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他正透过镜片,很专注地凝视我的错觉。 难道我看起来很搞笑? 接着他轻松地弯身将自己的行礼提起来,我才发现身后那种汗毛直立的感觉消失很久。站起来看向身后,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还停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在我背后。 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迎着雨就直接走向那辆法拉利,我紧张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要不要提醒他,可能有危险,可要是我的错误呢? 他似乎是发觉我纠结的目光,突然转头,墨镜滑到鼻梁中央,露出漆黑的眼眸。雨水打湿了他的短发,冰冷的金色灿烂。然后扬起嘴角,对我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我难以想象一个男性是怎么笑出这种魅力的,就是爱德华他们的笑容也没有类似的精致。 法拉利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出来,看起来像是好莱坞大片里保护总统的保镖。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生物,也不是吸血鬼,更不是超人。 而是一个类似保镖的人类,他打开黑色的雨伞,想要去接应那个被我撞到的男人。 我看着他,隔着雨水,凝结成雾气的二氧化碳在呼吸间模糊了这个画面。突然之间我有种熟悉感,他已经转身,伸手直接推开来接应的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然后直接上了车。跑车很快就驶出去,在大雨中变成一道亮眼的红色幻影。 我还站在原地,雨伞搁在肩上,愣愣地看着车子消失的地方。对于自己的反应我有些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没有概念。 想了许久,终于总结出感受。“有钱人。”又有跑车又有保镖,难道是哪个明星来出外景的? 身后查理叫了我一声,我转头看到他们。笑着喊:“查理,贝拉。” 天气依旧阴霾,雨水连绵不断。 第63章 同桌 今天大雾,夹杂着冰冷的小雨。贝拉对于她的新车很满意,这显然是来到福克斯后,她看到的第一个满意的东西。她的情绪太好猜测,这里不同于凤凰城的潮湿狭小,这里到处都是茂盛得形成牢笼的绿色森林,这里还有她不善相处的查理,各种杂乱的情感,都变成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中央的忧愁。 我希望能帮助她尽量适应福克斯,虽然这里的雨水跟泥泞的道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贝拉有一头温暖的深棕色长发,浓密的头发似乎还带着凤凰城的阳光。她眼睛跟我同色,看人的时候很安静,皮肤很白皙。看起来,我们除了头发颜色不同,相似的惨白肤色与眼睛,还有同样沉默寡言的个性,真像是姐妹。 她自己试车上学的时候,我开着福特车跟在她后面,然后我们又有一样很相似,同样破旧的二手车。 我希望她不介意那些谣言指点,卡伦家的八卦热度差不多都过去了。而好不容易福克斯高中又进来一个陌生面孔,还来自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大城市,总会让学校沸腾起来。 我看着贝拉将车子安全地开到停车场,我已经先将学校的地图给她,看来她的方向感还不错。我也跟着停了车,拿着书包开门走出去,自然将衣服的帽子戴到头上遮雨,顺手又把白色的耳机挂在脖子上。 浓郁的水汽围绕在你四周,会让你产生一种连毛细孔都泡在雨水里的错觉。我摸摸鼻子,偷偷咳嗽几声,这冬天真是漫长。 手指因为接触空气而僵硬起来,我忍不住地活动一下。停车场刚好到了最热闹的时间,我轻叹一口气,空气中粘着白雾,如果早点来会安静点。 贝拉打开车门下来,她拖着自己书包的挎带,穿着灯芯绒长袖外套,浅色牛仔裤,还有一件类似亚利桑那州沙漠的暖黄色外套。与阴暗深绿的福克斯当地时尚,大相径庭的衣着打扮。她不太适应自己脚下踩到的雨水,住习惯了一年只有三四次雨水,全年都是阳光日子的城市,对于这个雨水多到没有下雨都是奇怪的小地方,她自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贝拉的生面孔,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我看到某些目光带着惊奇,他们似乎觉得应该看到一个同样带着阳光色彩,皮肤健康棕蜜的女人。可惜这个转学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活泼,甚至连皮肤也苍白到有点莫名其妙。 贝拉对于这些过于明显的注意,很不适应地皱眉。她手里攥着我给的地图,走到我身边。“看来新的同学很热情。”贝拉对于别人的目光比较敏感,她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没想到自己会让这么多人注意。 “你得原谅这群出生在一个连麦当劳都没有,只有杉树的小镇的年轻人,对于新鲜事物的狂热。等你适应了福克斯,他们也会适应你的。”我假装不在意地说,希望她能不受这些围观目光的影响。要知道卡伦家当初搬到这里所引起的热议,到今年才算正式落幕。如果要短时间不受注目,只能祈祷有另外一个倒霉蛋的转学生来到这里,不过这些不太可能,要不是有原因,不会有人愿意来到这个小得可怜的地方上学。 “希望如此。”贝拉深呼吸一下,以缓解她来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情绪,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几下,然后才对我说:“克莱尔,我自己去办公司就行,我想我找得到它。” 我犹豫了几秒,才指着一号楼的方向,栗色的墙面在朦胧的雨雾里面忽隐忽现。“那里能领到你的课程表跟校园地图,如果你对自己的课程还有新的安排,可以让柯普夫人帮你。” “谢谢。”她将书包挎在腰边,棕色的长发贴着苍白的脸颊,她有点不自然地继续重复,“我很谢谢你,在这个学校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人。”她对于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很像查理,带着某种自虐的隐忍。 我看着她漂亮的侧脸,觉得有这样一个亲人是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卡伦家的事情还是带给我一种实质的压力,我想有必要放下这些,毕竟……我对贝拉笑了笑,看着她转身往一号楼走去。 然后转头苦恼地走过停车场,其实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但是情绪越来越焦虑。总感觉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路狂奔,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真是糟糕透顶的感觉,我眯起眼睛,看着福克斯灰暗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我头顶,学校远处的森林气息夹杂在空气里,清新冰凉。我又开始咳嗽,捂着嘴不希望影响别人。 迈克牛顿将车子停在我对面,他刚从车里下来,腋下夹着块运动滑板,嘴里叼着钥匙。他穿得像是户外旅游者,看来是直接从他家商店里搭配的,头上的鸭舌帽还挂着星条旗图案。 当他把车门甩上,笑着跟旁边的泰勒互相击掌那一秒,他似乎是习惯性斜眼看旁边一下,我刚好在他的视线里。我不在意地跟他对视,他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看着我身后,瞪大眼睛,我完全反应不回来他到底怎么了。 他下一秒惊慌地指着我大喊:“克莱尔,快跑。” 我已经听到声音,车轮快速碾压过什么,粉碎的刺耳声响跟要爆炸一样。大脑有什么尖锐的警告一闪而过,我的身体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逃跑。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速度快如疯狂的火箭,以一种杀人犯的病态方式撞毁停车场旁边的植被,朝我冲过来。 我听到后面有人尖叫了一声,是杰西卡或者别的同学,毕竟女人在尖叫的时候音质都差不多。看来这个场面实在太惊悚,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在下个瞬间变成车祸下残肢烂肉,因为那辆车子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我没有力量跑开,更不会有超人跑过来救我。 我以为在福克斯敢用这种速度开车的人,只有卡伦一家,看来我错了,违反交通规则的家伙比比皆是。 车子的刹车声来得让人惊心胆战,手里的书包滑落,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是僵硬的。车子的冲劲溅甩出泥泞的雨水,我的鞋子直接遭殃,可是我唯一能支撑的是站着的力气。线条跃动流畅的车头,泛着着艳红的光泽。 车子离我还不足半米,如果它的操控者没有来得及踩刹车,我已经飞出去或者被压过去。 车头的跳马标志就跟死神的镰刀一样尖利可怕,我才发觉自己是在鬼门关那里转一圈回来。手控制不住抓住外套沿边,后背一片凉意。抬头有些茫然地看向驾驶座,渐大的雨水增加了这种障碍,我竟然看不清里面的人。 现场混乱起来,从车子冲进校园到停止不过几秒,接着另外一辆银色的沃尔沃,用跟法拉利不堪多让的速度也尾随闯入。沃尔沃在红色的法拉利后面停下,爱德华用力地打开车门,他凶暴得让我担心车门会直接被撞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忽视了现场的人类,因为他直接跳上法拉利的车顶,朝我快速跑过来,踩着人家红色的车头跳到我身边。 我该庆幸他的动作都是人类都能做到的,那矫捷的跳跃跟个顶尖的运动员一样,别人都应该习惯卡伦家的优秀。 “爱德华。”我对于他这么粗暴不顾一切而感到惊讶,他已经抓住我的手,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绷的下颌及颤动的嘴唇,都在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克莱尔,你……”爱德华困难地开口,他好像很痛苦,想要跟我说什么。话语在他喉咙里变成刀子互相倾轧,让他有些抓狂。 “爱德华,你应该知道在没有更好的方法前,这是最好最稳妥做法。”爱丽丝从沃尔沃里跳出来,她优雅又快速地跑过来,推开了爱德华。 我觉得自己陷入到疑惑的泥沼里,爱丽丝跟爱德华两个人的态度,像是在……对峙? 这是不可能,这种感觉简直荒唐,他们的感情那么深厚。 “你确定没有别的可能性?”爱德华气势汹汹地大吼一声,他扯着我,将我直接拖到他身后隔离开爱丽丝。 “你知道我不是神,爱德华,我只能看到结果,而没法真正改变。只要那个决定不变,结果就没法变,我所能做的就是顺应它。”爱丽丝黑色的头发被雨水淋湿,肤色在雨水的浸润下白得吓人,她着急解释的声音偏向尖利,刺得爱德华不住颤抖。 “哪怕那个结果就是一个可怕的噩运?”爱德华根本听不下她的解释,愤怒地说。 卡伦家的介入,让我四周乱得更彻底。迈克本来要上来,但是看到这个场景又停下脚步,其余同学例如泰勒安吉拉之类的,也在考虑要不要去拦生气的爱德华。 “那不是一个噩运,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束,每个人都这么认为。”爱丽丝压低声音,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不这么认为,不是每个人都觉得那是个最好的结果,因为这不是我们来选择的。”爱德华恼怒地低头,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埃美特的吉普赛也出现在停车场,他的头冒出车顶,手用力地拍了拍上面的金属。对我们这边大声说:“够了,爱丽丝。” 贾斯帕从吉普赛上跳下来,他面色冷峻,阴暗地看着爱德华。在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速度下来到爱丽丝旁边,牵过她的手附耳对爱丽丝说了什么。 “我没事,贾斯。”爱丽丝平静下来,她看向我,清澈的眼睛变得有些雾气,这让她的表情晦涩难懂起来。“不,我还是认为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爱德华面无表情,他闷不吭声,抓住我的胳膊就走。爱丽丝顺手将我扔到的地上的书包丢过来,爱德华头都没有回伸手就抓住。 已经没人在意那辆刚才差点撞死人的法拉利,更多人看到的是卡伦家起内讧。我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节奏,回过头看到那辆红色的车子还停在那里,爱丽丝跟贾斯帕走开,埃美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辆法拉利。 我惊讶他会对那辆车的恶意注视,然后是罗莎莉扯着他就走,似乎是有什么在追赶他们。 那辆安静的法拉利突然开了门,一头金色的头发出现在门后面,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就被爱德华拖进走廊里。 这简直是一个……糟糕到无法再糟糕的早上。我们所引起的骚动,可能已经传到校长室,希望校长看在没有人受伤的份上,放我们一马。 “发生什么事情?爱德华。”他们一定出了什么事,我们已经匆匆挤进要去上课的学生群里,昏暗的天气在灯光下有种诡异的色泽。 爱德华抓了下头发,都是雨水,他松开我的手。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是种疲惫的饥饿感,这让他看起来特别暴力而有攻击欲。“克莱尔,有些事情……该死。”他突然停下脚步,握紧拳头,特别压抑地咬牙齿。我该庆幸他没有一拳打向墙壁,不然我无法解释他的力气为何大到能穿透石墙。 “你跟爱丽丝有分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看出爱德华跟他们家的精灵一定发生了争执,而且没有得到解决直接将战火发展到学校里。 “那不是分歧,是一边倒的谋杀。”爱德华表情狰狞起来,他连忙伸手捂住脸孔,他在压抑什么,特别焦虑。 “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卡莱尔知道吗?”这样的他让人感到不安,我无法想象卡伦家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让他们变得如此疯狂躁怒。 “他支持爱丽丝,不,我该说至少罗莎莉还站在中立的位置里吗?我可一点都不想跟她成为盟友。”爱德华放下手,他外露的情绪告诉我他遇到了大麻烦。“就这样随便决定……” “决定什么?”我着急地问下去,我们站在走廊里,特别引人注目。 爱德华眼神跟爱丽丝一样,忽然就变得很诡异的深沉。他看着我,犹豫出现在脸上。“不,没什么。”他硬邦邦地回答,恨不得立刻将我的疑问打碎地说:“这不是你该管的,克莱尔。” “我知道,你们的事我管不上。”我知道爱德华说的是实话,但是他这么明显的隔离态度,让我还是不舒服。这段时间无法言说的压力,还有莫名其妙的不安,在他冷漠的语气下搅成一锅难以下咽的泥水,噎得我有点想吐。 我揉揉紧皱的眉间,告诉自己不要将这种恶劣的情绪对别人发泄出来。我忍耐着说:“我该去上课了,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想我们是朋友,爱德华。” 爱德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将书包塞给我。“克莱尔,不要太相信别人。”他喃喃自语,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楚他的话语。“吸血鬼……都是不可信的。” 我抱着书包,沉默地看着他快步走开。 他们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我在考虑下课后到卡伦家做客,至少我要跟卡莱尔面谈一次,确定他们没有遇到大麻烦。 我小跑起来,往自己的教室里跑去,看来我会迟到。等到终于整理好自己混乱的大脑时,我才发现自己遗忘了什么。 我竟然将贝拉忘了,我本来该帮助她找到自己课程的教室的。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吓傻了我啊。 上英语课的时候窗外的雨水就跟愤怒的狮子,在漫无边际地咆哮疯跑。我看着因为光线而显得浅绿的窗子上,都是像子弹击打敌人的雨水印子。 梅森先生五十多岁,头发的颜色像晴空的云团,浓腻的白色。他看起来有点苛刻,当然更多时间,他不会让自己看起来苛刻,他是真的非常苛刻。 在他的课程上我很少会走神,只能拼命低头听课,记笔记。还有想他会在下课的时候,给我们布置什么世界名著去研究。 天空实在太过阴暗,连教室的灯光都给人种寒冷的感觉。就算我们有社区纳税人所购置的暖气,也没有给我带来一点应有的温暖。 我坐在最后面的角落位置里,跟只蹲在黑暗地洞里的地鼠一样。没有人愿意跟我坐一块,特别是我跟卡伦家走得特别近的时候,这种现象更严重。 窗玻璃上的大雨有点干扰到我,激烈的敲打声,似乎要砸开窗户。我离窗子太近,有些心烦意乱地望出去。远处的森林已经被大雨彻底模糊了,整个世界都混沌不堪,我分不清福克斯所有色彩鲜明的东西。梅森先生的声音变成嗡嗡的不明飞行物,我觉得偶尔走神一会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位老师希望我们阅读的书籍,我都早已经熟读了。 冻僵的手指偷偷地伸出去,碰触到玻璃窗,我没有感到什么凉意,可能是我的手指跟窗玻璃是同样的温度。 我企图在玻璃上留下痕迹,画一个看不出来的笑脸或者一个苹果。 耳边开始安静起来,老师停止了讲课,我觉得是他年龄大了总要留点空隙来休息。可是前面一直在做小动作的同学也安静了,他似乎有些吃惊。 然后我听到梅森先生不自然的咳嗽声,他努力压抑自己语气里的惊讶,“转学生?你来自……” “加利福尼亚。” 这个声音是如此陌生,音质偏向一种中性的清晰,却很奇怪地带着过分的丝滑感,飘散在空荡荡的教室上方,如近在耳边的细碎喃语。 我一恍惚,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那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梅森老师很快就摆脱了影响,他不太乐意地说。 我抬头,他站在门口,教室的光线有一刻是失去任何作用的。他的脸孔过于苍白,你不会想到是灯光的作用。这是一个陌生的人,你不曾在今天以前见过他。因为如果偶尔相遇,相信任何人都无法忘记他。 金色的短发柔软地贴着他的前额,散碎的发丝与他脸颊的颜色相衬出一种精致感。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种纯粹的黑色,这让我想起爱德华早上因为饥饿的眸色,但是很快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他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很随意地缠绕着,黑色简单的大衣上没有出现任何有个性的图案,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是冷漠。他一脸不感兴趣地单肩背着一个深色的书包,站在梅森先生前面,身体笔直得无可挑剔,像是经历过军训的人才会站的姿势,不带一丝松垮与疲怠。 他甚至没有低头,只是冷冷地垂下眼,以一种让人不舒服到极点的眼神打量着老师。 “他好漂亮。”一个女同学忍不住颤抖着身体,对旁边的人低声评价。 课堂开始出现杂乱的交谈声,这在以往是难以看到的。对于突然冒出的新转学生,你不能期待这座死水一样无聊的学校学生,会波澜不惊地任由这个话题溜过去。 我不得不承认,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合适了。 梅森先生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但是他马上反应回来,隐忍怒气地重复要求。“你该对着全班自我介绍。”这位老师有时候总是异常苛刻无情,在教学这条路上不予余力地扮黑脸,来激奋学生的斗志。 不过显然还是有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转学生走近老师,看上去他根本就不在意面前的长者在说什么。他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我注意他看过来,冷冰冰的眼神里有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我奇怪自己的反应,因为莫名其妙又觉得熟悉。 可是下一秒却清楚自己不可能见过他,我的直觉很多时候一直在出错,我都不太敢去相信。 然后他收起视线,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不耐烦。好像他是一个走错地方的外星人,对于地球上的任何玩意都没有耐性去研究。 我以为他会顺应梅森先生的要求,毕竟学生第一堂课就跟老师对上可不是件英勇的事。可是他直接忽视老师,双手用力地攥起来放入口袋里,掠过门口的老师走进来。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走动而不安分地散开,挨着他美丽的眼睛,他有点不习惯地眯起来。 他身上的色彩与这里格格不入,我们瞬间都变成他走动时候的模糊背景图。他没有带上一丝新学生的好奇与无措,嘴唇紧抿着,薄薄的一层红色很尖刻。 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几乎算闯进来,存在感强烈得可怕的家伙走到过道上,梅森整张脸都往下拉。 我觉得这场景不太妙,最好不要跟这人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一个大麻烦。再次低下头看书,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要是梅森先生咆哮课堂,或者是转学生大打出手都是很混乱的局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敢看他那张精致过度的脸,总觉得那满脸不耐烦很凶狠。 旁边有同学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气,我还没有反应,身边的空椅子就被人拉开,转学生直接坐下。 我呼吸一窒,拿着笔的手指不小心抖动起来。余光瞄到前面的同学偷偷转头,要来看我这张桌子,以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刚才我的座位还是老鼠阴暗的地洞,现在已经变成万众瞩目的银河系,闪闪发光。 我能想象,这所学校会因为坐在我旁边的转学生而再次炸锅燃烧。 流言比光速还惊人,不到明天,福克斯每一个人都会知道,除了伊莎贝拉,福克斯高中还有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转学生,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生。 这让我更不敢轻易抬头,老师在瞪我,不,瞪我的同桌。 我鼻间围绕着一股非常清新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香水,但是我不确定要多昂贵的香水才有这种特殊的效果。忍不住深呼吸一下,我喉咙发痒,很想咳嗽,不过最终我还是痛苦地忍耐住了,我现在不想引起全部人的注目。 当你习惯自己一个人坐的时候,旁边突出挤进来一个陌生的同桌,会有种不自然的压力。 还好老师并不想因为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而搞砸自己的课,他最终还是很宽宏大量地不跟转学生计较,至于下课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我能猜测的。 课堂又恢复刚才的秩序,虽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回听讲上。我耳边都是窃窃私语,一些分神的目光总会似有似无地转移到我隔壁。反而是坐在我右手旁的人,安静得可怕,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我知道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我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是独坐。 我忍不住好奇心,匆匆斜眼一瞥,结果却发现转学生根本不在意四周的声音,他双手搁在桌子上握住,在抑制什么的用力。我发现他戴着手套,一种深色的暗红,看起来质量很好的皮质。大衣的袖口下面是衬衫衣袖的扣子,白色与黑色的衣料一点都不是二手店里的质量。 绝对不是穷学生,我默默地走神。接着又顺着他的袖口往上看,露出的颈部比我想象的还要细腻白皙,这种白色给人一种他从来没有晒过太阳的感觉。我想起贝拉的肤色,又想起镜子里自己的肤色,卡伦一家的肤色,突然觉得贝拉的皮肤颜色是最健康的。 全世界最苍白的人都聚集到福克斯了? 我继续做笔记,假装自己很认真。 雨水的声音混淆了我的注意力,我有点头疼,继续忍耐咳嗽。将从身后滑落到脸边的长发顺手拢到耳旁,眼神很偶然地看到自己的同桌根本没有听课,因为他正在用一种特别恐怖的眼神注视我。 冰冷的黑色眼眸,专注得可怕。 我无法形容他到底在看什么,带着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欣喜,可是又夹杂着很阴暗的怒气,跟个分裂症病人一样。 他黑暗的眼珠子几乎都不动弹,颜色浓郁得如同深渊。 看起来他心情不太好,而且没有一点友好的表示。也许他很介意我坐在这里,就因为这教室只有一个空座位,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容别人存在,自我为中心的家伙。 我不希望看别人一眼,就得出这种分析,这太过第一印象定论。 艰难地将视线拉回来,跟这种同桌好好相处实在太考验交际能力。我决定还是继续当孤僻的克莱尔,没有人会要求我活泼乱跳,或者阳光灿烂。 “你喜欢这种课程?”他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跟他的外貌一样很美好,没有某些青少年特有的浑浊,每个词都干净标准,语速甚至比播音员还要快。 可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因为这不像是好奇的询问,而是……我形容不好那种诡异的感觉,更像是你上司用藐视的语气在命令你。 希望是错觉,可能只是他来到陌生的环境后太紧张了?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替他开脱,或者是我觉得有一个同桌是件不错的事。 “还行。”我压低声音回答,手上的笔都不知道在笔记本上画什么,希望老师别注意过来。 他对我回答似乎不太满意,难道他很讨厌模棱两可的答案?而且我发现他离我太近了,他将椅子侧到我旁边,我们几乎都要挨到一起。这可不是同桌与同桌的距离,而且还是陌生的同桌。 显然新来的同桌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他自然地侧身,带着手套的手垂到桌子边,进了教室还戴着手套其实就像是个怪癖。 虽然他的衣服都很时尚高端,但是不可否认他穿得有点厚,比我这个怕冷的人还要厚。我估计他大衣里应该不止穿一件衬衫,可能还有别的。 搞不好比我还怕冷,我又走神了。 “名字。”他皱眉,没有一个微笑,完全没有该有的热情,只是例行公事一样地开口。 他让我提前感受到出社会去面试的压力,这可没有自我介绍的热情洋溢。这冷硬的语气带着挑剔,加上他的眼神,这不是你同桌而是你老板。 我觉得自己有权利不去理会一个不友好的同桌,前提是你能顶住压力的话。 “你好。”我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在课堂上自我介绍一点都不合适。“克莱尔-米勒。”介绍完就当完成任务,我立刻撇开脸,看向窗外。 旁边静默了一秒,才传来同桌平淡而随意的声音,“瑞克-多伊尔。”这听起来更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宛如华丽的丝绒,这肯定是一次失败的自我介绍。 接下去好像没有什么能做的,我摸摸自己的指甲,还是同样冰凉的温度。福克斯的雨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愿,伴随着冬天的温度,惨烈地扑到窗上面。 我觉得这位新来的转学生离我太近,不太自在地挪动位置,往窗户那边靠过去。一只手横过我的肩膀,抓住了椅子,阻止我的动作。 无语地看着椅子上方那只红色的皮质手套,我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忍耐住,重新坐回原位。现在是上课,我实在不想让恶劣的影响延续下去。 这位叫瑞克的转学生很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对他而言刚才的动作完全不值一提,也不觉得造成了别人的困扰。 我决定还是好好上课,忽视同桌。将耳后的长发放下来,遮住脸孔,低下头开始记笔记。 他没有拿出任何书籍纸笔,似乎来上课的唯一目的,就是来打量他的新同桌。就算我用长发遮住他的目光,也能感受到那种认真的凝视。 我看着自己涂鸦的笔迹,他看着我,很多同学好奇地看着他,老师偶尔会很不友好地看过来。 多么和睦的一堂课,我咽下咳嗽的痛苦,非常期待下课铃声的到来。 不可能每堂课的同桌都这么奇葩的,我已经开始希望看到下堂课的同学。 时间变成一种杂乱破碎的状态,我以为它的速度遗失在来到的路途上,实在过于缓慢。当我听到铃声的时候,身体已经反射性地站起来,全班第一个收拾好手上东西,立刻走出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新同桌给我带来的压力,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我身边,我总有种怪异的紧张感。 前所未有,不是卡伦家带给我的那种冰冷的警告,也不是遇到危险的刺痛逃避,就是很郁闷的焦虑。可能是他太过强势自以为是了,我不善于跟这种人相处,我这样下结论。 我的下节课在四号楼,杰弗逊先生的政治课,他可比英语课的老师好相处得多。 脚步比平时来得快,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我太过引人注目。这是不可能的,我想福克斯的学生都看惯了我一副阴森的样子,不会再将任何一丝注意力投到我身上。 我注意他们的指点的是我身后,女生尤其兴奋。我有不好的预感地回头,看到我的新同桌就跟在我身后,他对于自己所引起的轰动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受,漂亮得如同天使的外貌,并不能让他看起来很友善,他一点笑容都吝啬表露出来。 他看到我回头,终于冷冷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善良友好的微笑。那表情,更加偏向冷漠的讥讽。 但愿这是错觉,我不想将这位新来的学生想象成黑社会的不良份子,虽然他看起来很难相处也很不正常。我立刻回头,当做没有看到他,大步向前往教室快速走去。可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告诉我,他跟上来了。 他可能需要帮助,他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里?所以才跟着我走。 我尽量往正常的方向想,因为……我实在不愿形容我们现在的状态,我不论走多快,他都能轻松地跟过来。也不超过我,就是在我身后,我往哪个方向狂奔他就随着我的方向跑。 这是什么场景?狮子追着瞪羚吗? 他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会继卡伦家第六个养子后,再次登上校刊头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转校生跟我有仇,来追债的。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政治课的教室,我冲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这堂课可没有什么空着的座位,我的同桌是安吉拉。 小时候我曾经站在她家窗外,那时候我想的是,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吧。所以我拿了块石头试着砸自己的手指,安吉拉那时候抱着玩具在窗户里面看着我,她吓哭了。从此以后,我成为她的童年阴影之一。 就算长大的安吉拉,也还会恐惧我,成为我的同桌她压力很大。 安吉拉先我一步坐在座位上,我走过去,她勉强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松了口气,终于摆脱掉那位性格一点都不美好的转学生了。 我坐下来,刚要抽出这堂课的书籍,我上节课的同桌已经出现在教室门口。所引起的效应不比刚才轻,教室里有些还没见过他的学生,都讶异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的外貌与衣着品位确实有这种轰动的效果,瑞克多伊尔的出现,就如同好莱坞明星直接从屏幕里走出来。 你甚至不得不承认,他比卡伦家任何一个养子都要漂亮。 竟然出现了比卡伦家还要漂亮的人,不可思议的奇幻之旅。我看着他走到我前面,木讷地抬头望他,不知道为何对于他的外表我没什么影响,就好像我对于这种样貌的人早已经麻木。我看到的是他那种不明显的暴躁感,他眼睛倒映的世界,是种没有温度的冷酷。 而且他注视我的眼神,不同于看别人,就是让我发毛。 我不认识他,所以他对我的态度是不正常的。 “这个位置可以给我吗?”他语气很平静,对安吉拉说话的样子根本没有询问的和缓,他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安吉拉愣了愣,她不自在地将自己的眼镜推上去,很惊讶他的要求。“当……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安吉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转学生阴森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阵亡了。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站起身,然后抱着她的课本逃命地离开自己的座位。 刚才确定不是强迫吗?那种不让位你就倒霉的可怕眼神,真的不是威胁吗? 我看到他用力地拖开椅子,椅子腿很大声地滑过地面,他挨着我坐下。我终于忍不住地捂着嘴,闷咳起来,感冒后遗症真是困扰人,一紧张就控制不住。 “你该去看医生,克莱尔。” 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用逼迫的力度将我转过去面对他,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陌生人生气的脸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亲戚,天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位瑞克先生。 脸憋得通红,我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手,感到生气。这家伙也太无礼了吧,我真想将书砸到他那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孔上。 老师进来了,我将嘴里的谴责话语硬生生吞回去。决定接下来的时间,彻底忽视这位脑袋不太正常的学生。 将椅子尽可能地拖远点,警惕地看着瑞克多伊尔。他满脸阴沉地看着我的动作,我将脸转过去,难以忍受这家伙在我身边所带来的,那潮水般汹涌的注视礼。 一整堂课下来,我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听的是什么。 很多人都会特意回头,假装自己笔掉了,脖子扭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瞄我们这一桌。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新同桌对于这些目光,完全没有感觉,就好像对他来说受人瞩目是理所当然的待遇。 而且他看向别人的眼光,让我很不舒服,那可不是正常人的冷漠,而是藐视? 我应该是看错了,难受地捂着额头,手指的冰冷能让我清醒点。除非是神经病,不然不会有人动不动就不屑那不屑这的。 没有哪一天,我会这么希望下课铃声响起。 当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听到旁边那家伙突然忍不住地冷笑一声。 我告诉自己是错觉,这种人一点都不好相处,我叹气。 当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种麻烦时,我已经在赶去下一节课的教室。然后我又受到前所未有的围观,因为瑞克多伊尔还跟在我身后。 难道他的课程跟我一模一样?这么可怕的巧合几乎不可能。 我勉强自己回头面对他,“多伊尔……先生。”这个称呼也很不友好,至少还没把人家当同学看。 “瑞克。”他理所当然地帮我纠正。 这也太自来熟了。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艾里克那么热情的人,他就死跟着我而已。 “瑞克。”我有点困难地喊他的名字。 问题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喜欢这个名字,听到我叫出口第一反应就是不适应,感觉我叫错人。 “请问你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的?”没有人会拼命地跟在另一个人身后,就是同一间教室,也不该是这种粘法。我很想摆脱他的跟踪,要不是这里是学校,我都觉得自己遇到什么跟踪变态狂。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帮助我?”瑞克微笑起来,他逼近我,手放在口袋里倾身与我面对面。 一种包含恶意的笑容,话语的轻盈像是叹息。 他的俊美只能更加重表情的说服力,多么有压迫力的冷酷。 要不是我大脑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记忆,我都以为自己以前得罪了他。 扛不住这么邪恶的压力,我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开几步,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这家伙该不是上学第一天就想惹事吧,然后我变成他欺负的目标? 所以,这一节课,他还是我的同桌。 我突然很想请假,这简直就是噩梦。 你永远无法想象自己身边坐的都是同一个人,还是一个虎视眈眈看了你四节课的男人。 当我好不容易熬到午餐时间,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我往食堂走去,瑞克跟在我身后。一大票下课的同学跟在瑞克身后,大家都是要去吃饭。 让人震惊的浩浩荡荡,我压力巨大。 当我看到爱德华他们的时候,几乎逃命的速度地冲向他们。 “哦,小宝贝,你脸色可不太好。”爱丽丝轻而易举地伸手将我抱住,要不是怕引人注目,她能立刻将我抛到空中再将我接住。 我看到身后的瑞克停止脚步,他也不上来,只是看着卡伦家。 爱德华看向他,怒意几乎要从眼眶里冲出来。埃美特长胳膊一拦,将爱德华拖了就走。我发现这场面不对劲,爱丽丝已经握住我的手,将我拽走。 我在食堂看到贝拉,她看起来跟新同学相处得不错。我们俩的桌子有点远,我只能坐在卡伦那桌挥手给她打招呼。 贝拉对我笑了笑,她很注意我们这一桌,会时不时地看过来。 “她就是你那个亲戚?”埃美特敲敲桌子,他对于自己盘子的食物完全不感兴趣。 “她是我表姐。”出生日期差了三个月,每次想起贝拉是我表姐,都有些不自在,她才十七岁,对我来说太小了。 “查理警长的女儿。”爱丽丝将自己的食物塞到我盘子里,她今天还是同样热情,不过注意力会分散给贾斯帕。 每次贾斯帕坐在食堂里,所有人都会开始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让食堂里的人变成食物。 罗莎莉没有说话,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灵巧的手指很轻易地转动着它。她依旧是那么明艳动人,饱满的嘴唇比她手里的苹果颜色还纯正。我觉的她看我眼神有点不对劲,那是种犹豫不决,她有话要跟我说? 爱德华也是,他跟得了偏头痛似,明显的疲倦出现在他的表情里,精神虚脱的状态。 他这种了无生趣的样子可不常见,至少我是没见过。 只有爱丽丝是正常的,因为连埃美特也冷着脸,我发觉他的眼神不在我们这里。顺着他看的地方望去,我发现了瑞克多伊尔,他单独一个人坐在另外一边。没人跟他同坐,我觉得意料之中,这种家伙真的很不好相处。 我注意到食堂里有八成的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一种苍白到病态的魅力,他似乎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独立出来,没人敢走近他。 “他有点不对劲。”我求救一样地看向爱德华他们,“他跟了我几节课,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爱丽丝很快就笑起来,她笑容的魔力总能令人倾倒。“也许他对你一见钟情,克莱尔,你也要有男孩子追了。” “爱丽丝。”爱德华低声叫了她一句,口气实在算不上和善,他身上的焦躁比早上还糟糕。 贾斯帕看向爱德华,他张开嘴露出牙齿,谁对爱丽丝露出敌意都会让他抓狂。特别还是他在压抑自己的食欲的时候,爱德华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我觉得爱丽丝的玩笑真的不好笑,将目光移向那位新同桌那边。他的双手还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没有人比他更奇怪,他一直戴着手套。桌子上的食物跟装饰品一样,他有些厌恶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对四周的环境也表现出一种处于垃圾堆里的难受。 跟个从神龛上走下来的洁癖神一样,没有仆人在身后伺候着他都不适应。 对于我的打量他敏感地注意到,抬眼捕捉到我来不及撤走的狼狈视线。我清楚地注意到他眼底某种莫名的贪婪,还有得意,好像我偷看他会让他心满意足。 我低头,将手里的面包撕开。脑海里模糊闪过什么,很熟悉,却飘忽地消失了。 苍白的皮肤。厌恶盘子里的食物。漂亮到让人惊异的外貌。 “他不是吸血鬼吧。”我充满怀疑地低声问,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卡伦家是最有发言权的。 饭桌的沉默来得触不及防,埃美特敲打桌子的力气失控了一下,一块桌角被他敲下来,他立刻捞住那块木头碾碎成灰。 “不,他是人类,克莱尔。”爱丽丝醒悟过来,她连忙补救刚才的场面,认真地强调。 “吸血鬼没那么多,总不可能你想遇到就遇到。”罗莎莉沉思了一会,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爱丽丝一眼,慢悠悠地说。 爱德华扫了她一眼,就好像罗莎莉说出这些话是不可能的。 “好吧,人类。”埃美特一点笑容都没有,他也不知道在说谁。“人类,哈。” 贾斯帕警惕地看着爱德华,怕有什么意外,随时要冲出去阻止暴动发生的样子。 我将面包塞入嘴里,这气氛真是压抑,卡伦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内部有可怕的分歧? 比起爱德华为什么会这样,瑞克的事情显得无足轻重。而且我得到了他们的肯定,也是,多伊尔在我身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卡莱尔说过我的身体会排斥吸血鬼的接近,所以他顶多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类。 我再次看向他,发现本来坐在那里的人却消失了,只有被拉开的椅子显示那里曾经有人坐过。 身体猛然松懈下来,我对于这个人的消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等到下午去上课,我身边的话题已经从转学生伊莎贝拉,变成了转学生瑞克多伊尔。我还听到自己的名字掺杂在里面,只能当没听到地走过去。 终于知道爱德华为什么那么痛苦,我光是听到几句闲言碎语都难受,别说他整天得面对一大波一大波无法屏蔽的心里唠叨。 等我走到教室里,坐下来,很好,终于没有人跟上来了。 我抽出书,困乏地揉揉眼睛,早上太折腾现在没什么力气。看到老师没有来,我将书竖起来,将头埋在桌上的手臂里,闭上眼休息一下。 雨水的声音变成我的摇篮曲,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睡起觉。 一会后,有人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我立刻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香水,我有些抓狂地抽出手扒拉着头发,这让我变成一个疯婆子。 瑞克多伊尔——又坐在我旁边。 难道他每节课都是我的同桌? “hi,克莱尔。”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早上黑暗粗暴的态度全部消失,面容和蔼了很多,温柔的目光让人想起森林叶尖的光线。 不可思议的大反转,我手里还揪着自己直不了的头发,抽着嘴角看他。 我们安静地对视三秒,我才坐直身体,尴尬得用手指努力顺了顺头发,头发拍打到脸上染红了我的脸颊。 我恩恩两声,这种彬彬有礼的态度真是太有杀伤力。“hi,瑞克。”这才是正常的同学相处方式,我不太习惯。 他歪着头,坐得也不是那么挺直,比起早上他随意了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这才是正常的他? “你很喜欢福克斯?”他将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挪到窗外,外面一大片的森林与雨水。 这是没话找话说的节奏?我想了想后,也找不到更好的话题,只好顺着他说:“这是我的家,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家园。” “这可不一定。”熟悉的冷笑,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有时候很刻薄。“潮湿,寒冷,一无是处,要热爱这种地方也不容易。” “那你来干什么?”我又想将书本拍到他脸上,火气一上来都想将他扔出教室,这人一说话就冲着气死人的目标来的吧。 我以为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让人想捂耳朵的话,结果瑞克看着我,他的眼睛颜色太黑,我看惯了这里各色浅色的眼睛,总觉得这种颜色过于罕见不自然。 我听到他深呼吸一下,肩膀却几乎不动弹,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心理过程。他抬起下巴,这优美的线条,实在让人好奇造物主在他身上花了多大的力气。 他低声而含糊地说:“邂逅爱情。” 如果不是我听错的话,他这里在害羞? “邂逅爱情?”我重复他的话,一时间无法理解。 他的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攥起来。 我低头看书,一股笑意被我隐忍在嘴里。虽然想笑感到很对不起他,可是一脸认真说出这种话的人。 咳,蛮可爱的。 对于新同学的印象,我好转了一点。 等到下课的时候,他也没有跟着我,而是极其干净利落地抽身立刻走人。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bye,他没有转头边走边伸出手挥了下。 我觉得今天的课上得真是跌宕起伏,走到停车场,没看到贝拉。空气里湿润的凉意让我哆嗦起来,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很慢地从我身边开过去,我看到车窗开着,瑞克转头看我。 我笑脸有点僵,他苍白的脸孔在车里的阴影下,虚幻得看不清轮廓,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丰满。 等到车子消失在我面前,我才想起,那不是早上那辆想碾死我的红色法拉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凯厄斯同学正式攻打校园篇要开始了? 摸摸,晚安。 第64章 毁灭 爱德华失踪了。正确说,他彻底逃离了福克斯。 我能确定他昨天完全没有想离开福克斯的决定,虽然他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卡莱尔跟艾思梅昨天晚上坐在我家屋顶上,互拥着听了一夜的雨声。 他们很担心爱德华,也担心别的事情。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担心的到底是什么,至少他们没有告诉我卡伦家出了什么内部分歧,没有告诉我爱德华为什么突然就飞往阿拉斯加去找他的同伴,看样子还打算短时间不回归。最重要的是,艾思梅眼底的悲伤是那么浓烈。 她坐在我房间的窗外,摇摇欲坠对她来说如履平地。透明冰冷的雨水溅落在她的头发上,她浓密的眼睫毛上,像是在落泪。 我握住她的手,冻得直发抖。 “艾思梅,至少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轻声细语地询问,内心搅滚着各种不安的想象。 可她只是用没有温度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孔。对这位母亲来说这个动作给了她很大的安慰,我担忧地看着她。 她的表情就像在看某个重要的人在逝去,我根本不想猜测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会消失。 “爱德华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在心里诅咒那个逃得跟兔子一样快的不孝子,就算跟家里闹出什么不愉快也不能说走就走。 “不是爱德华,我相信他能度过难关。”艾思梅眼里的哀伤比这里的雨水还要充沛,让人担心她随时会哭出来。 她不会哭的,她已经失去了那种能力。 如果不是爱德华,那么她还会因为什么这么难过。我注意过他们,最近没有发生别的事情。卡伦家在学校依旧那么奇怪,但是不会有同学发觉他们不是人类。沃尔图里?不,我自己否认,那是一件已经注定过去的陈年旧事,没有人愿意将它提溜出来怀念。 有什么事情在他们周围发生,而我注定一无所知。这可真是让人痛苦,我唯一能做的是站在窗边,卡莱尔站在屋顶,我们一同陪伴着这个善良的女人。 “如果那种结局将注定发生,我必须保护你,克莱尔。” 艾思梅突然这样对我说,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指还残留着雨水,我感到疼痛,她过于用力甚至没有注意我的感受。 我实在是不了解她为何会说这句话,我看着她,可是艾思梅没有给我任何答案。 卡莱尔也一样,他们变成了蚌壳里的珍珠,没有工具你撬不出任何秘密。 我希望他们至少给我点提示,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枕头的柔软不足以支撑我满脑袋的沉重思绪,睁着眼,认真地去倾听我屋顶那对父母的窃窃私语。 卡莱尔在安慰艾思梅,我能想象他们彼此紧紧相握的手指,是那么不容分开的凝固,爱情与亲情的羁绊连世界的末日也无法分开。 雨水对他们来说不足一提,在雨中望着黑暗里沉睡的连绵山峦,静谧得停止呼吸的古老森林,是彼此依偎时的乐趣。 我终于在第三次滚下床,又艰难地爬回去的时候,真正陷入到睡眠里。这晚的噩梦让我很惊慌,我发现自己站在学校的走廊上,全校师生都消失了。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大喊,快跑,克莱尔,快跑! 我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失去了声音。 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不断扩大,循环着响动。 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他站在我身后,身体贴着我的后背。 我转头,看到他的手戴着红色的手套。他笑着,用一种饱含恶意的声音说:“克莱尔,快跑。” 从床上蹦起来,被子将我绊倒,我嘴里还念叨着一个名字,瑞克多伊尔。 我竟然会梦见他,抱着磕到的脚踝在地上滚来滚去,脸色发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 卡莱尔跟艾思梅回去了,爱德华看样子是没法在今天从阿拉斯加那里赶回来上课,而我该一头雾水还是一头雾水。 将脸埋入冰冷的水里,我发现这样也没法让自己清醒点。只好一脸疲惫地走出卫生间,为自己泡了一些麦片当早餐。不知道贝拉跟查理的相处怎么样了,其实我想过让贝拉住我这里,因为我这边明显比查理那间十几年前买的房子,显得更加宽敞舒适。 但是为了让他们俩能培养感情,我还是遏制了这种念头。 两个过于相似,而且不善言辞的人,总是很难相处好,但是我一直相信贝拉对于查理的爱不比我少。 虽然我想的可能比她多点,因为很多时候,我不像自己要扮演的花季少女,内心充满了更年期大妈的忧虑与唠叨。 将车子开进学校的停车场,今天无雨,大片的云层进入到福克斯的上空。沉甸甸的的灰色,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我听到贝拉那辆雪佛兰轰轰作响地开进来,我真是佩服她竟然还能忍受这种声音,每次她一上路,我都要担心那辆破旧的皮卡会自动解体。 贝拉用力地关上车门,她的脸色跟头顶上的乌云一样憔悴,看来她对于昨天的课程并不满意。我今天没有穿雨靴,而是一双普通的球鞋,我的衣柜里没有多少鲜艳的色彩,连毛衣都是黑白灰三色。牛仔裤与黑色的夹克外套,就是我最常见的衣着,加上没有任何图案的鸭舌帽,我拿这玩意来替头发遮挡一下蒙蒙的水雾。 我跟贝拉一同进入教室,她对于学校还不够熟悉,经常会看到她为了找准一个方向而左顾右盼。我有两次抓住了她的手,因为她走路会打滑,运动平衡感差得惊人。 “谢谢。”对于自己的失误,她总是红着脸感到不好意思。 我拉着她,这堂课刚好一起上。 “你跟卡伦家……很熟?”贝拉突然低声问,她力竭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这里寒冷的天气让她的脸色总显得苍白。 我没有防备她会想起这种问题,一些念头在大脑里打了个转,不知道告诉她多少比较合适。我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告诉她我跟卡伦家一点都不熟,随便拉出一个跟我们共同上过课的学生,他都会告诉你,克莱尔根本就是艾思梅收养的孩子。 “卡莱尔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你知道我一身怪病,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是别的方面他也很厉害。我经常麻烦到他,一来二去跟爱丽丝他们也熟悉了。”这个答案很安全,我对谁都能这么回答。 鬼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绑架的现场直播。我估计他们还讨论过要怎么干掉我,因为我知道太多了,兄弟。 “你好点了吗?”老师还没来,课堂上到处都乱糟糟的,贝拉的座位离我很近,我们中间就隔了一条走道。她身体倾斜过来,这种距离刚好可以说悄悄话。 “这病估计没法好,我只要不照到阳光就没有问题。”我早已经习惯了大太阳底下要躲到室内,晴朗天要戴帽撑伞的日子。 你比我们还像吸血鬼。卡伦家每个人都这么说。 而事实却是,那些市面上流传的大众料,通通都是他们的权利机构虚构出来混淆视听的。 什么十字架大蒜怕光等等,全是才华横溢的沃尔图里杜撰出来糊弄你,让你听着乐呵的玩意。 一群骗子,我是如此夸赞。 这辈子别想我路过意大利,我对着美国的星条旗发誓。 “这听起来让人觉得很遗憾,但我相信医疗技术会越来越好,你总有一天能被治愈的。”贝拉不自在地用手指捋了一下弯弯的发尾,她对于自己竟然提到这种话题而显得懊恼,她不想伤害我。 “当然,我也是这么相信。”这种问题不足以伤害到我,我真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阴郁,她来到福克斯后就没有真正笑过。 这里真是一个让人愁绪满天的鬼地方,她大概只有这种感受。 不喜欢雨水的人来到这里,就是在经历一个漫长泥泞的噩梦。这我真的没有有效的经验能帮助她,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也许下个星期六我能陪她到天使港购物,顺便看场轻松没有营养的爱情电影,让她轻松点。 “你觉得……爱德华,就是卡莱尔医生的养子,他是不是……”贝拉憋着气,本来她很想不经意似的提起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她明显失败了。她发觉自己的语无伦次,很难受地叹息一声,然后就闷不吭声起来。 如果不是我很注意她,很轻易会忽略她含糊不清的话语里,爱德华这个名字。 “你是说爱德华-卡伦?”难道这就是命运的齿轮重重碰撞的结果?问题是,我想不起他们相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承认,一部特别多年前看的电影,你能记住俩主角的名字,就已经算是记忆的优待。剩下的,我就是抓光头发,也没法想起多少。 贝拉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她有什么话在嘴里,却没有说出来。 “他不好相处,很固执,有点自以为是,对了,他还特别讨厌乡村音乐……”对于一个喜欢这方面音乐的人来说,爱德华对于现代流行乐或者乡村乐的偏见,真是顽固到让人想抽他。 “当然,你不用怕他,这家伙就是一只纸老虎,他经常神经衰弱,看起来是这样。”我认真地点头,我还老觉得爱德华有些厌世情绪,估计他时常会想些怎么拯救世界的哲学题,越想越脾气诡异。 贝拉没想到我会这么评价,毕竟她问的是别人的话,得到的肯定是英俊潇洒高贵无比校草一枚的无营养赞美。她估计是想说些什么,最后总算是哼哧出一句,“你很喜欢他?” “恩,我蛮喜欢他。”我没防备地顺着她的话说,我喜欢卡伦家的每个人,虽然我不打算当艾思梅的第六个养子,但这不妨碍我将他们当成家人对待。 教室刹那间就安静下来,你无法想象一秒内,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如此一致地闭上嘴,不去谈论那些漂亮的裙子口红,八卦野餐电影昨晚酒吧的邂逅六人约会的一夜情。集体的失声让我有些迟钝,找不到原因。 我看向教室门口,是瑞克站在那里。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可以杀死人的残暴,离他最近的某个女生吓得想逃跑。 谁看到他都会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校园枪击案的杀手走出来,胆子小的估计在心里疯狂刷屏,这个家伙口袋里藏了多少把手枪。 他在看我,愤怒到极点的锐利。 我沉默而奇怪地回想,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他,难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可怕无可挽回的事情?问题是我们昨天是第一次见面,甚至昨天早上他的车子差点将我压成肉饼,我都没有生气他生毛气? 他……他走过来了。 我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桌子,摆好课本找好纸笔,老师要来了,这等凶残学生还是交给他来处理,不关我的事。 还有,为什么我每节课都能看到他。我有种可怕的预感,他的课程表跟我一模一样,连时间都是相同的。 你一定无法想象,某个人带来的压力能那么沉重,更像是一种威压。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不急不缓,就是脚步很重,给人他会踩碎这里地面的错觉。 我在心里不断念叨别过来别过来,你都当了我一天的同桌了放过我一节课吧。 贝拉不安地看着我,她也觉得气氛不对劲。 我沉住气将椅子拉远点离开贝拉,让她不用面对这个不好惹的新来转学生。 我更加怀疑,这个从大城市里转学到福克斯的人,一定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跑到这里来的吧。聚众打架校园暴力欺负老师勒索同学威胁校长……这都是没有证据的想象,但是谁能说他做不出来。 他让全班的同学都窒息了,金色的短发都是雨水,我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在下雨。他穿着立领的休闲风格大衣,黑色的裤子同色的长靴,深色的围巾遮挡住他过于鲜红的嘴唇。 这简直就是一围巾控,他的衣着品位根本不像是我们这个年纪,这种学生身份该有的。 就是卡伦家也不会穿得这么……高端?昂贵?崭新? 谁知道他会不会带了服装设计师来上学。 我捂着嘴,假装没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这边的事实。 瑞克走到我旁边,原谅我这节课的同桌逃课的事实,他将书包用力抡到桌上,响声震动到每个人的心头。 伸手,他万年不摘的手套仅仅只是变了颜色,跟他的衣服更匹配的色彩。拉开椅子,那椅子腿滑过地面的声音,跟刀子划开血肉的惨烈。 看来我那个没有来上学的同桌,他的座位就这样被鸠占鹊巢。 这家伙是怎么搞定所有老师的,不是谁都能在明显没有座位的情况下,还能得到同意挤进教室。而且我没有看到他出示听课证,每次老师给他课本的时候,都自动忽略这个问题。 他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教室,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恶寒一把。 如果第一印象是这个男人漂亮得不可思议,第二印象就是他不能惹的恐怖性格。 虽然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但这不妨碍别人开始对他退避三舍。 我努力不躲闪地看了他一眼,从外面带来的雨水还留有痕迹,从他洁白的额头上滑落到下颌,金色的发丝接近透明地贴着他的脸颊。他身体僵硬地坐在我身边,双手很用力地互相握住放在大腿上,黑色的眼睛里沉淀着莫名的风暴。 我一动都不敢动,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贾斯帕坐在食堂的模样,压抑着什么,随时会爆起伤人。 而且他穿得有点厚,大衣什么的也从不脱下来,手套也不摘,如果有帽子他大概连帽子都会戴进来,我已经开始怀疑他有洁癖。 他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心,这种肤色一点都不健康。虽然他看起来很健康,而且……凶狠。 我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例如天气预报,或者体育节目,什么都好,让他正常点。 为什么我会觉得让他心情变好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他朋友或者亲人该做的,前提是他有朋友吗? 我不该如此恶劣地猜测他的生活,不自在地将长发顺到脸边,企图阻挡新同桌一点都不友善表情,无限放大在我眼里。 我几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没有看到他坐姿的改变,他也不说话,就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让人无法否认的是,他的侧脸完美得像是画师笔下的黄金比例,我无法控制地会去看他。对于美好东西的欣赏,是人类的共性。 不仅我,很多人都会忍不住偷偷看过来。 他突然不悦地抿住嘴唇,压低的声音很冷硬,“一群蠢材。” …… 我收回眼神,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猜测了,这家伙一定没朋友,活该没朋友啊。 谁呆在他身边超过三分钟,没心肌梗死都是强人。 “你看完《茶花女》了吗?”我终于开口,这真是一个愚蠢的话题,我为什么要在数学课上聊英语课才学习的东西。 他互相握着的手指,松懈下来,我不懂他情绪变化的过程。 “你对我感兴趣?”这句话说得特别快速,他的眼神柔和起来,比起刚才杀人凶手的样子,他又变成比较奇怪的正常人。 我要怎么回答,我能说,比起对你,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茶花女里有多少句对话,或者作业该怎么做吗? 我的沉默似乎又要惹怒他,我都吃惊自己对于这个新来的学生的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是那么清晰好懂。 以前是不是见过他?我迷茫起来。 “这本书不错,世界名著。”我讪讪地想止住话题,难道我还能直接说你让人好奇,我对你有兴趣?如果我真的这样回答,一定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哪怕我说的是谎言。 他温和的眼神又冷漠下来,阴森森的脸一点都不亲切可爱,如果他肯像迈克那么放得开,学校半数以上的女生都会给他写情书。 “这种书少看,愚蠢的主角自怜自哀的剧情,懦弱无为的感情,白痴一样的对话。让人怀疑写出这些玩意的家伙,是不是被子弹打中了头颅毫无智商。” 他根本在糟蹋自己无可挑剔的声音,用这么优美的音质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小仲马会想干掉这种评论者的,幸好他已经死了。 “我觉得他们的感情挺感人的。”我低声念叨,特别是玛格丽特这个角色,我不会承认看到最后结局的时候,都偷偷抹眼泪。听到这种评价,被头颅打中子弹的其实是我吧。 “一个妓-女的爱情?”他语气里都是轻飘飘的嘲弄,似乎我看这种书籍让他非常生气。 又想拿书拍他的脸了。我忍。 “身处地狱的爱情,没有任何希望的祈求,只能一无是处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想念着所爱之人死得毫无价值。”他轻声笑起来,黑色的眼睛里泛出几丝殷红,我以为那是光线的作用。 他在用朗诵的语气,非常鄙视地总结这本书的所有。 我开始想寻找我的耳机,谁来告诉我这个家伙的童年怎么了,没有谁的父母会指着世界名著,给自己的孩子灌输这种理解。 “这是没有能力的废物才会选择的道路,你以后别看这种书。” 你是我爸吗? 我暗暗在心里,叽里呱啦一阵。 老师终于进教室了,他看一眼我们这边,完全没有发现我同桌换人了。 我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目光扯回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堂上。 他用一种缓慢的速度,摸了摸自己的手套,歪着头很专注地看着我。 贝拉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看到什么画面,欲言又止似乎想对我说什么,最后皱眉地移开视线。 我低头,还在想茶花女的剧情,怎么回想都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 “她别无选择。”我翻来翻去地回味一下,还是觉得玛格丽特的感情很真挚,而且她的身份及身患的疾病,注定了她最后的悲剧。 什么没有能力的废物? 这本书的结局,真是让人嘘唏。 “为什么没有选择?她可以将那个同样白痴的男主角杀了,这点勇气都没有。” 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奇怪地反问:“为什么要杀了阿尔芒,他们是相爱的。”这让我怀疑是不是他弄错书,男女主角又不是仇敌。 “要是已经绝望到,再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得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腐朽,那么还是收起所有怜悯与感情,我会报复……报复那个让我陷入到那种感情的人。” 他半湿的金发已经干了,有些蓬松地翘起来,但是没有任何可爱的视觉感受。我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痛苦,这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雨水已经停止,白昼的光线没法让他看起来更光明,哪怕他的皮肤白到可以发光。 他眼里的风暴终于凝固压抑成彻底的黑暗,我承认,我没法理解这种解读名著的方式。然后我再也不敢抬头,心情非常压抑。 我在想,他应该需要辅导室里的老师,我能不能换同桌啊。 他看了我一眼,手里拿着笔,研究了几秒,啪嚓一声折断了。 我面无人色地颤抖一下,笔迹歪了。 老师不经意望了我们一眼,有些疑惑,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窗外的乌云在雨停后,又集拢起来,今天是阴天。 第65章 天堂 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贝拉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她已经顾不得任何人对她的注视,冲到我面前拖起我就走。 我们的速度跟逃命一样,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看我的同桌是什么表情。 她拉着我的手,手指的温度很暖,我听到她并不轻松的喘气声,我们快步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上。 “克莱尔,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变态。” 我没想到贝拉会这么直截了当,她看起来很愤怒,气血涌到她的脸颊上,白皙的皮肤瞬间染上红晕。 “你是说瑞克-多伊尔,”看来不仅一个人觉得他是变态,对此我表示不发表意见。 “我不知道怎么说下,我注意到他一直在看你,跟电影里某些杀人狂的眼神一样。”贝拉对于自己没法正确地形容出那种场面而着急,她看起来更想保护我,不想让我被某些诡异人士缠上。 对她来说,我是她表妹,就算我们的年龄相差无几。 “他可能是无聊,你知道从别的地方转学到福克斯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些怪脾气。”我跟她一起走,路过我们的学生总会注意到我们,看来我们在福克斯中学算是出名了。 “不对,那个男生……一旦别人注意你,他就会仇恨地看着那个人。我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友善,不仅他会这样。”贝拉无助而疑惑地抓着自己的发尾,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她没休息好,看起来很脆弱无依。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美好,我一定是得罪过那个男人吧。 我该跟他摊牌,如果想要整我他找错人了,我不是软柿子。对,我暗暗握住手,他如果再跟上来我会生气的。 贝拉看起来还是很担心我,我的自我保护能力在她眼里不值一提。查理肯定跟她聊过我的事情,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灾难,他们都这么认为。 我陪着贝拉到达下一个教室,我们的课程不同,她跟杰西卡的课程重叠率还高过我。 期间我遇到爱丽丝他们,贾斯帕跟罗莎莉的课程相同,他们比我高一年级。 “你看起来像是着火了,克莱尔。”埃美特惊讶地看着我跑过去,他还很孩子气地学着我的动作,同手同脚向前进。 “我遇到一个不好惹的人,我在想要怎么解决他,让他不要老是跟着我。”我朝埃美特挥舞着自己不堪一击的拳头,恨不得自己有鬃毛可以愤怒地竖起来。 那个家伙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成功地再次让我成为全校注意的目标。 “勇气可嘉,你会死得很惨。”贾斯帕难得对我的事做出评价,他很警惕地将双手束缚在身后,学校对他来说比炼狱还可怕。 “看起来像是搞砸了,情商低得可怜。”罗莎莉冷笑地嘀咕起来,也不知道在说谁。 我敏感地觉得他们都知道我说的是谁,爱丽丝眨眨眼,她每次想遮掩什么秘密都有这个小动作,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个人类。 “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退开一步,挡住这群发光体的路,真是受够这段时间他们的神神秘秘,让我反复折腾着担心很好玩吗?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一点事情都没有,克莱尔。”爱丽丝轻轻踮起脚尖,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跟只在跳舞的天鹅一样优雅。她跳跃到我身边,双手捧住我的脸孔。她的手指实在太冷,比冬季的福克斯白雪还要让人哆嗦。 她只是想让我冷静下来,哪怕冻死我。 “我不明白,你们最近都很奇怪,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不会强求要知道,因为我清楚自己很多时候没法帮上忙,可是别随随便便欺骗我,我没有那么愚蠢。”我终于忍不住流露出这段时间的忧虑,也许我蠢得无药可救,对他们来说我一无是处。 罗莎莉转动一下眼珠子,埃美特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贾斯帕无动于衷地站着,他一脸苦大仇深。 只有爱丽丝的笑容能让人感受到温度,她凑近我,冰冷的呼吸像是雨后的空气。 “相信我,我们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真的发生了大事,我不会甩下你消失。”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还来上学,那其实没有什么大事。 “是我神经质了,爱德华呢?”我可不认为什么事都没有,他会突然逃课。 “他遇到点小麻烦。”埃美特很快就接口说,调侃地笑起来,“看来他的人生是受到一点冲击,很快他就会回来。” “冲击?”他还能受到什么冲击,看到外星人降落到西雅图,还是他的更年期到了。 “是关于女人的,他觉得自己遇到一个让人挫败的坑,差点摔得头破血流。”埃美特对于这种话题总是不予余力地调笑着,他特别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在女人的问题上摔跟头。 特别是爱德华那个顽固又保守十七岁老少年。 “难道是贝拉?”我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等到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们的目光已经全部停留在我身上。 “伊莎贝拉-斯旺,你怎么知道爱德华遇到她,你们谈过?”贾斯帕对于不正常的事情显得特别敏感,他可比最优秀的警犬还专业。 “因为昨天就只有她是新来的女性学生,爱德华唯一看过的陌生面孔,我猜测的。”强装镇定地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我没法告诉他们,爱德华跟贝拉会谈恋爱。 这还是不一定的事,我可无法真的肯定电影里的所有场面,会没有误差再次重现。 我终于冷静下来,想起要去上课,我敢肯定同桌还是那个家伙,我会产生审美疲劳的。 埃美特脸色沉下来,他看向我身后。连锁反应一样,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过去。 我跟着转头,瑞克站在走廊尽头,他金色的头发不再蓬松,很优美地垂下来。他凝视我的目光让人感到压抑,谁都能看出他对待我的态度上出了问题。 “要我帮你揍他吗,克莱尔。”埃美特挑衅地扬起嘴角,他一向不会对人类有这么明显的敌意。 我奇怪他的反应,可不敢答应,他一个拳头就能轻而易举砸碎人类的全部内脏。 “我觉得应该跟他谈谈,这可不是暴力能解决的。”我转身朝自己的同桌走去,不知为何脚步异常沉重,我不想承认要独自面对瑞克-多伊尔,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 他站在原地,嘴唇藏在厚实的围巾后面,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我发现他特别高,宽松休闲的衣物很好地让他看起来柔软无害点。如果视线转移到别人那里,他会开始很不耐烦地皱眉,像是得了焦躁症。 我想他在人际关系处理上绝对一塌糊涂,太没有安全感。 “你好,瑞克。”无论我有多么慢吞吞,还是走到他面前。我学着他将手全部放入口袋里,这个动作让我好受点。 虽然我们俩堵在走廊边,都是同一个动作看起来很奇怪。 “克莱尔。”他的态度明显又改变了,变得特别轻松宽容,我的名字在他嘴里变成了棉花糖,巧克力味道的甜美。 他的咄咄逼人,暴躁无礼呢? 我忍耐下他叫我名字时,那种过于温柔的心悸。 “我想,我们该谈谈。”我的勇气流失得特别快,他站在我面前,背光的阴影笼罩着我。我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阴谋势力压垮的小可怜,这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形象。 “你想谈什么?”他特别有耐心,笑意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希望不是嘲笑。 这家伙有人格分裂症吗? “你让我觉得有点困扰,我是说……你的存在,你其实可以不用跟着我,这种举动很不合适。”我说这话纠结得特别心虚,这太自以为是,这种对话。 “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困扰?”他有些奇怪地重复我的话,可能很少有人这样跟他说话,所以他应对起来特别迟钝。“为什么?”他无辜的疑惑是那么货真价实,我能看到他眉间微微皱起,但是不显得有攻击力,他看起来更偏向忧郁。 难道我错怪他了,他跟着我其实没有什么不良居心? “你路盲吗?”我是真的想找到答案,因为找不到教室的路所以只能一直跟在同桌身后,希望不是这么戏剧化的答案。 “不是。”当他醒悟过来我在说什么时,冷冷地回答。 他在冷傲与柔软间,是跳跃性的,中间没有任何间隔的铺垫。 这让他看起来很不可信,三脚猫演员。我只敢在心里评价,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的脾气一定不好。 “虽然我们可能每节课都是同桌,真是惊人的巧合,但是我不希望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顾不得他脆弱的玻璃心,只是希望快点解决他奇怪的举动。其实我不愿承认,他的一切都给我造成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从来没有这样注意过一个人。 很不舒服,有时候都会呼吸困难,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对不起,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台词的话。”出乎意料的对话,他竟然会感到抱歉。 但是那平板一样照本宣科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的歉意,为什么怎么听都不对劲。他似乎在回想什么,表情有点诡异的平静。然后大概是觉得气闷,伸手拉下自己的围巾,我终于看清楚他的脸孔,那是种无以言表的精致。 很多人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停下来围观他,就像是飞蛾趋光的特性般无法控制,会受到他的吸引。 “好吧,那你别跟着我。”我说话磕巴起来,已经往后退开一步,不想离他太近。 他一定不清楚自己的长相已经完美到人见人逃的地步,如果他不是那么恐怖的话,他受欢迎的程度能引起整个小镇的轰动。 “我们可以交朋友,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跟着你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他好像想到什么,加快进度一样地说,这交朋友的宣言来得特别突兀,虽然他没有任何感觉。 我快要被他打败了,话题直接飘往不受控制的方向。 “朋友也不会这样跟着我,这样还是会造成他人的困扰。”我怀疑地看着他,看着他不舒服地扭动一下脖子,不会冲上来咬人吧。 “那么恋人呢?”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甜蜜的感觉,直接而冷酷,他跟个刽子手一样干净利索地砍下罪犯的头颅,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我。 我咬住下唇,傻愣地看着他,难道为了跟着我,他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 我怀疑自己又穿越了,一定是那种该死的灾难大片。有什么很大的阴谋藏在这个金发男人的身后,他为了拯救地球而跟着我,只是想得到毁灭外星人的关键,我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生化武器的钥匙……我连忙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脑补,将自己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逻辑感抓回来。 “就是恋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终于保持住最后的理智,他瞪人的阴狠让人腿软。 就像是谁敢反驳他的话,都会死一样。 “那现在开始,你当我的女朋友。”他杀人凶手的风范又回来了,背着光的侧脸森冷无比,红色的嘴唇跟沾了鲜血般可怖。这句话跟枚原子弹一样,以无法阻挡的爆发速度,在四周轰炸开。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是想让自己的冷笑话变成本年度最佳作品吗。 我看着他危险又阴沉的表情,他在等待我的表态,眼睛里充满了让我觉得混乱,无法理解的东西。 如同迷雾,从遥远的山脉里穿梭而来,还带着白雪的冰冷,这是他给所有人的感受。 我后退,僵硬地微笑一下,“你真幽默。”心里已经开始在计划着怎么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下节课的铃声似乎已经响起,为什么我们身边还围着一堆人。 杰西卡跟迈克还有安吉拉挤在一起,他们上课时走的就是这条路,我看到杰西卡瞪大眼珠子看着我们。艾里克也冲过来了,我可以肯定不到三分钟内,这所学校所有人都会知道瑞克跟我说过什么。 “你在拒绝我?”他对于四周环境视而不见,明显要跟我死磕上。 我退开一步,他就极有压迫力地向前一步,我贴到走廊的墙壁上,看到他就差手里提着一把电锯逼到我跟前来。 “没有……这只是一个玩笑,瑞克。”什么拒绝不拒绝,我希望他恢复正常,这种紧迫盯人的态度可真让人受不了。我肯定得罪过他,所以他打算让我变成所有人嘴里的话题,让我烦死。 “那好,你终于接受了。”他忍不住地露出一个非常邪恶的笑容,坏主意得逞的那种满足。 他已经离我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皮肤毫无瑕疵。对一个男人来说,就算他年轻如朝阳,有这种皮肤也是不正常的。 我听到他轻声喃语,丝滑温软的音调,怕吹碎了什么东西一样地说:“克莱尔。” 我一恍惚,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但是下一秒他的动作让我窒息,他抓住我的胳膊,倾身向前,我以为他要吻我,反射性地偏过头。我看到爱丽丝他们跟别人一样,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他们的表情非常奇怪,像在等待什么,没有焦急也不带偏见,每个人都安静而沉默地注视着。 没等我的大脑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已经被人用力地拽走,离爱丽丝他们越来越远。 我的同桌似乎才看到堵在走廊上的同学,他冷酷而霸道地低声斥道:“滚。” 那利刃一样的气势压着别人没法呼吸地让路,他拖着我理所当然地走过去,跟黑色龙卷风所过之处都是逃命之人。 发生了什么事?我太阳穴跳动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抓住我的手,完全被他的节奏拉着跑。 一个男生看着我们狂风地路过,他惊讶赞叹出声,“真酷。”我真想一脚踩过他的脸,不清楚他在崇拜什么。我快步地跟着瑞克的脚步,他不知道自己横冲直撞,每个人看到他都要让路的态度很不客气吗? 就是总统也没有这种待遇,我估摸着这会已经有超过半数的男生,会产生下课后将他堵在墙角一顿好打,顺便刮花他的法拉利车的暴力想法。 当他好不容易知道停下来时,我还在努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不见他放松力气。他的手套很厚,压得我手背的皮肤产生痕迹,这种皮质的表皮很冰凉。 “好吧,别开玩笑了。”我没辙地说,希望他能笑一笑告诉我他只是在恶作剧,尽管这种笑话很无聊。 他无动于衷,握住我的手对他来说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他是个运动员吗?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 “我从不说笑,克莱尔。”他无礼而没有任何人情味地打碎了这个借口,似乎我现在开口的每句话,都是惹怒他的武器。 “当你女朋友?这太荒唐了,我知道你名字不超过两天,瑞克多伊尔?”我差点尖叫出声,因为他抓住我的手指太过用力了,我毫不怀疑他是想掐断它。 “认识我你觉得很荒唐?”他的重点永远抓不到,就知道挑最不知所谓的那个话题来刻薄你。 我看着他死白到跟冰柜里尸体没两样的脸孔,精雕细琢过度的五官冷冰冰的,我只能加快呼吸的频率来平静自己的情绪。“我们是不是见过面,从前?” 他黑色的瞳孔惊吓到地竖起来,这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他面无表情地紧张着,被人戳到痛处而抿紧自己的嘴唇。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让人迷恋的俊美脸孔。不对,没有道理,如果我认识他,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种人。就算他是个神经病,也是一个好看到让人没法遗忘的神经病才对。 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在我可怜的记忆力努力搜索,却没有瑞克这一个人存在。 “你想起来了?”他慢慢地说,看起来是承认我们之前认识这个诡异的事实。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是这不妨碍我假装。我不吭声地看着他,希望他自己说漏嘴。可他只是眯着眼睛,多疑地打量我一下,抓住我的手放松起来。“你以为我们在哪里见过面?”他一点都没上当。 我不是他的对手,真是挫败。“你曾经来过福克斯?六岁前。”这是其中一个猜测,六岁前的记忆可不属于我的。 他冷笑地看着我,难道还真是?“我们曾经是朋友,小朋友什么的?”我努力继续猜测,难不成是小时候的克莱尔的青梅竹马? “是的,一起在海滩玩过沙子,我还给你编织过那些幼稚的花环,你说长大后会嫁给我,你以为那个白痴一样的小鬼是我?” 他的语气就如同我红杏出墙一样愤怒,我企图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里弄回来,还有力气开玩笑地对他说:“当然当然,总有这么一个小时候的邻居,希望你不是那种愿意骂自己白痴的小鬼。” 其实我是想起雅各布跟贝拉,他们小时候每个夏天都一起玩,还堆沙子城堡。我也只是在猜测克莱尔有没有这种经历,不然他对我的态度未免太自来熟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回忆过去的愉快,但是没有否认我的猜测,我搞不清楚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难不成还真以前见过面? 我终于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的手套让我很不舒服。 “就算你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也不能这么对待我,人与人之间需要尊重,瑞克。还是我小时候将你推到水里,你长大后来报复我。”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如果我们以前认识,那么很可能是真正的克莱尔的朋友。 他没否认不是吗?我警惕地看着他,发现他没有开口反驳我,难道真是? “你需要冷静一下,真的。”我一直觉得他有很严重的焦躁症,他看起来不像平常人那么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父母惯的?还是他的家族遗传病? 你总会遇到某些奇怪的人,这在美国不少见。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还是那么残忍,一无所知。”他轻蔑地笑起来,让人困惑的是他看起来却很忧伤。 这种反应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内疚,我不解地捂着胸口处的衣服,他已经迅速转身,冲过转角消失在我眼前。 大怪兽走了,大脑松了一口气地告诉我。可是我心里的压抑没有丝毫的放松,也许我误会他,他看起来除了举止奇怪点也没做出什么,可能是他交朋友的步骤就是这样。 夸张了点,我想起他怒气冲冲的脸,或者他家有人是戏剧影星,耳濡目染下他也变成半个演员。 有些迷茫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来到停车场,我决定逃课了。 雨水溅落到车窗上,我打开门,爱丽丝会帮我将留在学校的所有东西都拿走,然后在黑夜来临的时候,塞到我的房间里。他们对于这种游戏乐此不疲,经常会跑到我的单身房子里游荡。 对于瑞克这个人我还是无法理解,他可真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强迫症病人。 他喜欢你,这不可能,一个恶作剧而已。我自问自答地启动车子,贴身的夹克并无法给我带来多少温暖,雨水从我头发上滴落下来,我无所谓地抽出座位底下的帽子,直接戴到头上,让长发不要四处散开。 引擎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异常清晰,与大雨交织成一种归家的急切响动。我塞上耳机,打开我的mp3,鲍勃迪伦的歌声重复着敲啊敲天堂之门,在我的耳朵里不断循环。 爱德华推荐的歌曲,他知道我不欣赏他的德彪西。 玻璃外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我将车子驶出学校,希望我的同桌不会失望,因为今天我将不再出现在教室里。我知道自己在逃避,却不清楚在逃避什么。瑞克-多伊尔,我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他。 我想去看看查理,虽然知道他现在不在家。车子开往南福克斯大道,这里距离他家不过两英里。我很熟悉自己的车子,它跟了我好几年,在一个潮湿的夏天我第一次拥有了它。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在美国怎么开车,各种眼花缭乱的交通规则,是查理耳提面命地教会我怎么安全行驶。系安全带永远是上车的第一个动作,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死于车祸。 刹车失灵了,我抓进方向盘,手指在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因为的车子有定时检查保养,刹车从来没有出过失误。 雨水加剧了视线的负担,我看不清楚前面,公路两边的杉树在止不住的车速下,变成深绿色的悬崖峭壁。如果我手指不够稳定,乱打方向盘,在这种车速下可能会死亡。 “kn-kn-……kno……door。”我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起来,断断续续,音乐让我尽量轻松下来。敲开天堂的门,敲啊! 打开应急灯,我开始逐步减挡,将脚从油门上移开。 这无济于事,幸好我还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物。我随时会撞上什么,而翻个跟斗。 紧张让我腹部都在颤抖,我沉住气,手机在口袋里,松开方向盘单手去拿手机,这个动作在今天之前我从不知道这么惊险。 我不知道打给了谁,头几个号码都是卡伦家的。 “嘿,克莱尔。”是埃美特的声音,他那边有点嘈杂,看来他们肯定没有在教室里。 我已经将手机丢在腿上,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我听到高-潮时候的音符缠绕着自己说话的声音,“我刹车失灵,也许你们谁能帮助我,蝙蝠侠或者克拉克超人。” “神啊,你可千万别手滑,爱丽丝才敢看到……” 我知道他说什么,爱丽丝不是万能的,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注意到我。特别是爱德华还在外地的时候,她很多时候要将注意力放在贾斯帕身上,还有没有回来的爱德华那里。 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车子底盘要着火一样,引擎的声响变成了死神的咆哮。 我知道自己等不到埃美特或者哪个超级英雄,车子失控地往公路边冲过去,那里是倾斜的树林,雨水锐利得要冲破我的车窗。我耳边传来剧烈的轰隆声,车尾甩到了什么,凹陷下去的破碎声,我被震到恶心。而在摇晃的视线里,余光猛然捕捉到一个深色的身影,从某棵冷杉上跃下来,超级英雄? 他像颗失控的炮弹,直接轰到我的前车盖上,用力地踩下去那瞬间,车子都跟着下陷。 我什么都无法看清楚,世界混乱不堪地晃动着。 他身材高大,在雨水与灾难中模糊不清。这种特技动作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他已经踩着我的前风窗跃到车顶上,我的耳机被震落一只,清楚地听到他在我头上跑过去的哐当响。 接着的一切都像做梦的不切实际,如果以后有谁问我怎么脱险的,实话实说绝对会被当成疯子。 车尾被什么东西拖住,我被安全带勒住胸口,疼痛地低吟出声。车子向前的动力停滞住,四个车轮垂死挣扎在地面上摩擦起火,我能感受到车子在往后退——开什么玩笑?汽车跑反了吗? 它在往后退! 什么东西拖住它,然后拔河一样地将汽车往后拖。 我忍不住大声喊道:“敲啊……”耳机的歌曲误导我,我想说的是加油什么的。 它不断在唱着,高声唱着。 kn-kn-kno'on……heaven'sdoor! 敲啊,敲天堂的大门。 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车子熄火了,它终于停止了往死亡之路前进的速度。 大雨磅礴,我打开车门冲出去,那个超级英雄已经窜入到山林里。我仰头,雨水砸模糊了所有景象。 这里只有一辆濒临报废的福特车,空荡荡的公路,所有的一切都是梦似。 我顺着车身,终于腿软地坐到泥泞的地面上去。抱着自己,肌肉在极度紧张后的松弛要命的酸涩。雨水包围了我,我听到自己轻轻喘气的声音。 “克莱尔。”是爱丽丝的声音,接着是贾斯帕,埃美特跟罗莎莉。 他们从雨水中冲出来,爱丽丝跑过来伸出手将我紧紧抱住,“我就知道你会没事,你没事了克莱尔。” 我冻得有点神志不清,头晕目眩地贴着她冰冷的脖颈。“哦,我没事,爱德华推荐的歌曲不错。”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敲天堂的大门,差别是没敲开而已。 “我送你去医院,你需要吗,告诉我。”爱丽丝轻声地在我耳边说,雨水从她黑色的头发上不断地落到脸上。她的手很有力,抱着我的背部。 这个比雨水还冰冷的身体,是那么安全。 “我没受伤,送我回家,我们回家爱丽丝。” “你该买辆新车,克莱尔。”罗莎莉生气地拍打一下我的破车,她气得嘴唇哆嗦个不停。 “有人救了你。”贾斯帕围着车子走一圈后,停到爱丽丝身后,他淡黄色的眼珠子在雨水里剔透冷静。 我在爱丽丝的扶持下终于站起来,看向那个迅速离去的背影的方向。有点不确定地说:“他拉住我的车子后面,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他……有点像瑞克?” 只是衣服装扮那一瞬间的相似,他跑得太快,黑色的旋风幻影。 “那个转学生只是个人类,你看错了。”爱丽丝很快就打断了我不切实际的说法,她面无表情。 “人类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的。”贾斯帕很适当地插嘴。 “我看错了。”我承认,可能是一直在想他的事,才会产生那种幻觉。“我感谢那个救了我的人,虽然他可能不是人类。” 将耳机摘下来,爱丽丝将我背起来,只有罗莎莉开着宝马车。我们去了卡伦家,在那里我换了衣服,顺便喝了些热水。惊魂未定的我终于镇定下来,后来卡莱尔将我送回家,查理家,他希望我今天晚上能有家人的陪伴。 我编了个谎言,告诉查理那辆福特车借给罗莎莉研究,因为她对二手车的引擎有兴趣。 贝拉刚去平价超市,回来会将冰箱全部塞满。他们都没看出我有什么事,我脸色发白不是一天两天的。 我留下来吃晚餐,贝拉煮了马铃薯跟牛排,你会感激竟然会存在她这么一个人。我跟查理都被她踢出厨房,眼巴巴地蹲在外面等开饭。 等到我们共同上桌时,外面已经被黑暗笼罩。 三个沉默寡言的人,吃着同样的食物,我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有趣的话题能将气氛炒热。 车祸的后遗症还残留在我的身体里,我竭力不让别人看出来。 “克莱尔,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查理突然停止动作,他看着我,那表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难过。 我一愣,马铃薯卡在喉咙里,憋红脸。 “你竟然交男朋友了,听说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查理不好意思地喃喃自语,看来是我脸上的红晕被他误会了。 你听谁说的?我连忙否认,“没有那回事。” “没事,你也该有个朋友,对你成长有好处。”他顿时变得特别宽宏大量,一副要我不要遮遮掩掩的了然。 “是瑞克-多伊尔。”贝拉反应回来,她几乎是一秒内就肯定。 这个谣言果然在半天内,整个福克斯小镇都知道了。 我无能为力地大声辟谣,“我不认识他,真的。”谁来一下,将那个王八蛋拖去埋到杉树土层下面。 查理跟贝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此时的动作惊人的相似。 “如果你不想承认,我也不会打扰你,叫瑞克是吧。”查理吞了一口牛排,味道不错的样子。 我继续努力地否认,“我没男朋友,查理。” “你该交一个。”查理嘀咕着,他对我的孤僻症很担心。 贝拉笑起来,她终于会笑了,这是来到福克斯后的第一次。 我能觉得荣幸吗?看来我成为了今晚福克斯镇上,所有人的晚餐佐料。 作者有话要说:敲响天堂之门。 第一次听,是在看我是歌手,罗绮演唱的。 第66章 怀疑 当阳光从窗户落到塞满cd片的书架上时,笼罩福克斯多日的雨云终于远去。稀薄的光线里可以看到浅翠的颜色,我不敢去触碰。 将装着克莱尔一家三口照片的相框从地上拿起来,重新放到床头边,我的睡相连累了它,跟着我一起摔下的感觉实在不算好。出门的时候,我又将自己包得密密麻麻,打开的遮阳伞可以将我笼罩在阴影下面。 衣服的兜帽及口罩,还有手套跟阻挡紫外线的衣服,我还确保医生开的防晒油涂满了全身的任何一处皮肤。全副武装,铠甲加身。 我不能在有阳光的日子就躲在家里,因为不是每个地方都是福克斯,几乎全年阴天。等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必须确定自己能习惯大城市的阳光,进而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准备的基础。 上学,吃饭睡觉,就业,找个志同道合的爱人,结婚生子……不错的人生。 那时候卡伦家一定已经离开福克斯,他们或者又会跑到哪个地方重新上学,制造神秘事件,打猎,留下某些传说不断再次消失。 而要完美地转换自己的身份,他们就必须不断地继续制造假证,跟政府对着干,还要花费大量的金钱跟不值一提的时间。 一大家子的罪犯,虽然不想这么给他们打上标签,但是你没法否认他们一直在犯罪。 我坐贝拉的车子去上学,她的脸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至少缺少那种青涩的拘谨。我的装扮显然吓到她,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我那种乱七八糟的病,对此她体贴地缄默不语。 空气还是沉甸甸的干冷。阳光却已经肆意开,四处蔓延,绿色叶子上的雨水被蒸发,变成蔚蓝的天空上的云朵。卡伦家的沃尔沃跟吉普车都没有出现,我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车场,他们不需要天气预报也知道今天的天气如何。 有阳光的日子,这群非人类不可能出现在学校里。 我走出停车场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还缺少一辆红色法拉利。 这里的豪车并不多,除了卡伦家的,就只有那个奇怪的转学生。我并不是第一个留心到这种事情的人,我想杰西卡注意瑞克很久了,她从不跟我说话,寥寥几句招呼就能让她跳脚一整天。 她一定还在记恨小时候我吓跑了她的猫,偶尔回忆一下,我的童年其实还蛮多姿多彩。 每次她跟我上同一节课的时候,她都会显得很痛苦,但是她今天竟然会跟着一起进入到教室里。我去放书包的时候,她就跟在我后面。 “他还没来?”杰西卡突然这样问我,她将自己的头发扎成马尾辫,曲卷的棕色发尾看起来是很仔细打理过。 我在想,要不要假装不知道她问的是谁。确实,我的同桌今天没来,在他干掉了我全部课程上的同桌后,所有人都能名正言顺地要求老师给他们换位置。 “他很帅不是吗?”杰西卡难得会表现出害羞的情绪,她在男女交往上,一向都非常大胆。“我是说瑞克-多伊尔,你男朋友。” 我差点将手里的书扔出去,阴沉下脸努力我的辟谣事业。“他不是我男朋友,杰西卡。” 这个家伙才转学过来不到三天,所引起的话题轰烈得跟炸药桶一样。 “他转学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我听说你们交往很久了,他来自加利福尼亚,那里的教育条件可比这里好很多。就连迈克都说,如果不是父母搬家,他会更喜欢加利福尼亚的生活。你们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他赶跑了你所有的……同桌。”杰西卡立刻喋喋不休地说起来,最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被瑞克那种强势的举动吓到。 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这又是谣言加餐的精品版吗? “我以前没见过他,你们还不清楚我的生活?”我无奈伸手撑住额头,我的孤僻的生活状态在这里还不够出名吗? “真的?”杰西卡固执地反复确认。“他不是你男朋友?他很酷啊,克莱尔。” 那只看起来随时都会喷火的霸王龙很酷?现在的小女孩审美观都变异了吧。 “不是。”我加重语气,恨不得将她拖过来,在她耳边暴躁地大喊。 “是这样嘛,不过他看起来很喜欢你。”杰西卡高兴地弯起嘴角,她的兴奋根本压抑不住,导致她说后面那句话时,有点酸溜溜的。 杰西卡绝对是那种很好看穿的女生,很自信活泼,虽然带点虚荣,而且很喜欢幻想,但是不可否认她不讨人厌。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如果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她会懒得跟我说话。而今天出乎意料,她缠了我很久。 她希望打听出瑞克的信息,我根本就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认为,我清楚那个人的任何事。 我不认识他,每节课我都恨不得在老师讲课的时候,站起来拿个话筒消灭谣言。免得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奇怪得让人挠心肝。 而我的同桌,他缺课一天。 今天的天气,晴朗得到处都是阳光。 我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当我进入自助餐厅,杰西卡跟在我后面,我跑到贝拉那桌坐下,她也跟过来坐着。 她已经放弃去攻克爱德华,而将自己的目标放在瑞克身上。 我被她烦到很想抓狂,我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水果,什么星座什么血型会爱上什么女生?我很想抓住杰西卡的衣领,使劲摇晃让她醒悟过来,那个性格诡异得一塌糊涂的家伙,除了外貌帅得爆表外,还不如爱德华呢。 我不可能在今天看到爱丽丝他们出现在餐厅里,这种天气,爱丽丝很可能在室内玩股票,埃美特跟罗莎莉会腻在一起亲亲我我,贾斯帕会在地下室进行严苛的自我训练。 而爱德华,希望他快点治疗好被女人击碎的玻璃心,从阿拉斯加赶回来上课。 所有老师都不希望他留级,因为每次看到他坐在课堂上,都是老师最缺乏自信的时候。 而瑞克,他上了两天课后,今天华丽丽地直接翘课。难不成被我打击到不想来学校,我没那么大的能量。 一个疯狂而荒谬的想法终于浮上来,在停车场没看到他的车子时,我就不受控制去比对。 同样苍白的皮肤,没见过他吃东西,他连喝水都不需要。 不知道他皮肤是不是很冷,我不确定地排除这个相似点,他很优雅,虽然做事不靠谱到极点,但是如果注意看,他的举止根本没有别的男生,那种松垮邋遢。 跟卡伦家很相似,一整堂课他可以挺直背没有松懈过。 他会不会戴着隐形眼镜,我不能这样随便猜测,这对真实的结果没有任何帮助。 最让我疑惑的是今天,在晴朗的日子里,他跟卡伦家像是商量好,一起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他是人类——爱丽丝一直在强调。 他真的是人类——我告诉自己不要多疑。 还有下午三节课,他也许会来。 他会来…… 会来…… 最后一节课,我知道不止自己失望,而是很多女生包括男生都在失望。 女孩子我能理解,新来的转学生外表太过杀伤力,毫无悬念地在一天内得到她们的承认,男生?无法理解他们竟然会开始崇拜他。 我背上书包,直接冲出学校,一辆红色的宝马立刻停到我面前。罗莎莉坐在驾驶座上,她戴着大墨镜,涂着大红的指甲油,黑白条纹裙子让她看起来很苗条。“爱丽丝说你想过来做客,让我顺路来接你。”她抿下嘴,红色的嘴唇柔软得不见一丝痕纹,魅惑得让人窒息。 “超级预言师。”我系上安全带,车子已经往前开。 “你该变聪明点,克莱尔。”罗莎莉对于我总是显得过于挑剔,她将车子开入绿荫的小路,所有路边灌木都被她的车风刮得疯狂大响。 “这个世界聪明人不多,我只是刚好没有进入精英层而已。”对于这种话题,我更多是自我调侃,你不能要求自己的智商能一下子就满格,而人生经验还要靠时间去体会。 “笨蛋,真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死。”罗莎莉没有看我,她的目光也没有看向道路,表情呈现出一种空洞的涣散,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我看到车窗外那熟悉的草坪,雪杉树沉淀着冰棱,沉重地下垂。 “希望平安老死。”我等着她停车,可是罗莎莉只是抓着方向盘,愣愣地看着前面。她拧着眉,指甲尖微微颤抖起来,指甲油的颜色流光溢彩。 “有时候真想不管你,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她用力地打开门,快步跑出去,阳光停留在她脸上,她甩开自己的长发,发疯一样地跳入森林里。我解开安全带,钻到驾驶座上对着她的背影大喊:“罗斯,你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我,我觉得自己满脑子的疑惑真是压到头都大了。将衣服上的连帽戴到头上,我将书包跟雨伞扔到宝马车的后车座里,阳光变成我脚下的海洋,一不留神我就会溺死。我跳出车子,踩着满地光线,快速跑到卡伦家的门廊下面,显然这里并无法阻挡多少光线,他们最初的设计理念就是尽可能地采光,所以才弄出了三层楼高的玻璃墙壁。 我尽力地在烫伤前闯入客厅,在晴天的时候拜访卡伦家可不是一件享受的事,因为这里的大面积玻璃落地窗会让你无所遁形。 “克莱尔,上来。”爱丽丝站在楼梯上,她像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等着我。 我停在楼梯口,仰头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在这个角度去欣赏她,你会发现她的美丽是没有任何死角的,有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奇怪地想,吸血鬼这种生物可能是注定要与美丽这个词打一辈子的交道。 爱丽丝很有耐心,她微笑着看我。 “爱德华还没回来吗?”我终于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上去,楼梯上方的墙壁是他们的毕业帽。那密密麻麻的帽子贴成四方形,你可以看到各个学校的颜色,难怪这是爱德华的噩梦,他们上过太多次学。 “大概一个星期后,他就会回到我们身边。阿拉斯加现在还在下大雪,坦尼亚正在陪着他,他看起来还不错。”爱丽丝伸手,她抓住我的手腕,我们并肩上楼。 楼上比客厅好一点,至少我没看到阳光肆无忌惮地疯长出来。贾斯帕的书房开着,他坐在书桌前看书,我想起他之前又开始研究起某种历史专题,他经常会换着角度去研究一些人们耳熟能详的问题,历史地理艺术医学包括俄罗斯女人的服装进化史无所不包。 他看到我并不吃惊,我上来的动静那么大,这个屋子谁都清楚是有人来了。 艾思梅不在,埃美特也不在,卡莱尔在医院。 “需要什么饮料?艾思梅最近又将冰箱塞满,我给你打新鲜的果汁。”爱丽丝一刻都没法闲下来,她在我旁边转来转去,赤着光滑干净的脚。 卡伦家买的食物,基本都是我在消化。 “你知道我来干嘛,爱丽丝。”我直截了当地说,这只是一个猜想,自从遇到卡伦一家后,我觉得自己任何奇思妙想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只看到你来了,克莱尔。”爱丽丝的回答很微妙,她并不清楚我来的目的,也许她更希望我只是来做客。 贾斯帕将书合上,他快速掠过我们,消失在书房外。 我一想到要怀疑她的话就心惊肉跳,因为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去质疑爱丽丝的话,这种念头让我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爱丽丝,我能去卡莱尔的房间看看吗?”如果没有记错,卡莱尔的房间里应该有一整面墙壁都是油画,全是他的经历。 卡伦家的人几乎不会留下照片,这是他们长生不老的证据,留着太危险。而油画,谁知道画的是真实还是臆想。 “当然,你想看什么?”爱丽丝转身就往外走,我注意她说话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他在意大利的油画。”我实话实说,虽然最后可能会证明愚蠢的是我,但是对她说谎会让我痛苦。 我跟在她身后,卡莱尔的房间在三楼,朝南是爱德华的卧室。我在找音乐cd的时候,曾经去过他的房间,而卡莱尔跟艾思梅的房间我没有想过要去看。 先前也是听爱德华提起过几句,才知道医生的房间里有很多类似艺术品的画作。 那是他的历史。爱德华评价。 爱丽丝没有说更多的话,她直接将我领到三楼,光线开始在减弱,但是还能感受到午后阳光的重量。 我进到卡莱尔的房间,一入门就是大型的书架,跟爱德华类似,这栋房子的每个卧室,几乎都放满了书。除了埃美特跟罗莎莉。 我看到书架边的桌子上还有摊开的文件,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打钢笔跟一架金边眼镜,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精致,还缀着金色的眼镜链。我不觉得以他们的视力需要这个,不过用来遮挡自己的眸色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旦你选择戴上近视眼镜,很少会有人去注意你的眼睛变色了没。 爱丽丝进入到这里,她弯身闻了闻放在门口的鲜花。而我先看到的是书架另一边,整面墙壁都是古典油画,多数油画都是暗色打底,再真实地绘制出一幅又一幅栩栩如生的历史剧。 我放慢脚步,仿佛进入到一个艺术展馆,我看到卡莱尔在画里面,他是这些艺术创作下的主角。 最新的画作我能看到卡伦家的所有人,应该是他近几年的作品。 “卡莱尔可能没告诉过你,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是负责追捕吸血鬼的猎手。”爱丽丝跳到我身后,她将手放在我肩膀上,告诉我某些画作上的剧情。“这是他父亲,他父亲痛恨吸血鬼,所以卡莱尔只能偷偷去看他,并且尽可能地去帮助他过得更好。” 爱丽丝指着其中一幅油画,上面是一个年老的人类。接着她又开始解说其他,“这是他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他的老师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医生,卡莱尔一直很感谢他。” 我耐心地让爱丽丝一幅画一幅画地解说下去,并没有打断。 “这是在意大利的时候,他画的托斯卡纳葡萄园。虽然他不喝葡萄酒,但是他收藏了很多。” 我眼珠子灵活地四处转悠一大圈,最后终于问出口,“那沃尔图里呢?” “沃尔图里?”爱丽丝看起来天真烂漫,没人看得出她的真实年龄,因为她想装小孩的时候,那种纯洁的气质会让她看起来像婴儿。 “他有……凯厄斯的画吗?”我没想到再次说起这个名字,是那么咬牙切齿。 “没有,沃尔图里是不会让自己的画作外流的,他们是那么古板而遵守法律,任何可能泄露身份的东西都遭到销毁或者隐藏了,克莱尔。” 当爱丽丝在说话时,我就算怎么努力去注视她的表情,也没法分辨其中的不实之处,她无论何时都能让自己看起来真挚诚心。 “你在怀疑什么?”爱丽丝敏锐地察觉到我表情下的为难,她的手指已经顺着我的肩膀,而往下握住我的手。 我被她冻到激灵地说:“没什么?”是的,我根本不确定,那只是一个荒唐的猜测而已,说出来会惹人笑话。 “不,你有心事,说出来会好些。”爱丽丝可不容我糊弄过去,她的语气都带上点压迫感。 我怀疑真说了实话,她会大笑起来。“那没什么,我胡思乱想而已。” “跟凯厄斯有关,你从来不提起他的,克莱尔。” 这个名字都变成我生命里的刺,我每次碰触都要鼓起勇气。“我怀疑瑞克多伊尔是……那个人。” 我觉得他很熟悉,这个转学生的举动,他的说话方式与一些动作。而且他的所有表现,说他是吸血鬼都没人怀疑。如果他真的不是人类,那么我真的想不出来,除了凯厄斯外,还有谁是认识我,而我却忘记他的。 爱丽丝惊讶地瞪大眼睛,这让她看起来像是某个品牌的洋娃娃。“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以为瑞克是吸血鬼?” “他的皮肤比你们还苍白,这本身就不正常,还有他今天没有出现,我怀疑他一站在阳光下就会变成钻石闪闪发光。”当然这些不足以说明他是非人类,更多的是我老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我焦躁得根本无法压抑住心里的猜测。 “克莱尔,你从来不照镜子吗?你皮肤也比我们白,在人类里面,真的很少见,不过你就是一个很好典型。常年不碰触阳光,加上你的病,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岁很老的吸血鬼。”爱丽丝憋着笑说,她的笑声因为压低而有些奇怪。 不像笑声,倒像是紧张的哼哧。 “所以我是特例,我有理由去怀疑,任何比你们还白皙的人类,其实不是人类。”我迟疑地说,对于自己的肤色我没什么概念,因为每次照镜子我都是匆匆一瞥,以防吓到自己。 “那你认为那个转学生会在哪里,装进棺材里睡觉,晚上才从地下室里爬出来吗?”爱丽丝有趣地说,她觉得我想法很能娱乐人。 “你们从不睡觉,爱丽丝。”我尴尬地低头,这件事本来就很不确定。 “好吧,克莱尔,你听我说。”爱丽丝突然认真地凝视着我,她眼底的担心一闪而过。“他只是一个人类,并不是吸血鬼。我知道他今天在哪里,他在卡莱尔那里。” “他在卡莱尔那里?”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意料,卡莱尔现在不是在医院里吗? “我带你去找他,你们可以当面说清楚。”爱丽丝没等我回神,拖着我就往楼下冲。 我根本没有她的力气,只能被她带着跑,爱丽丝飞一样地跑入车库,开出她的保时捷。我在车库外面弯身喘气,她已经将车开到我面前,打开门招呼我上车。 远处是四点的太阳正在渐渐西落,我着急上火地跑到车上去,因为这种光线还是会给我的皮肤造成负担。 爱丽丝的车子很快,正确说,卡伦家就没有一个是会遵守交通规则的。如果他们哪天不将车速飙到一百英里以上,你都要怀疑他们喝醉了酒。 我们重新进入到福克斯镇上,来到卡莱尔任职的医院。还没等停车,我就看到一个人走出医院,是瑞克。 “刚刚好。”爱丽丝胜利一样地夸赞自己,看来她是清楚瑞克会在什么时候走出来。 他站在医院门口,西落的阳光在前面,他没有越池一步地站在那里,一脸冷漠地看着门外满地光线。 为什么他不走出来,我怀疑地地看着他。一个疯狂的念头牢牢控制了我的大脑,爱丽丝的话还是无法真正说服我。 “克莱尔。”爱丽丝突然像是看到什么,她朝我大喊一声,而我已经如她所愿,打开车门冲出去。 瑞克看到我立刻皱眉,他似乎什么时候面对我都是一副很愤怒的样子,我真的从来没得罪过他吗?远处暮色将临,晕黄的色彩朦胧地笼罩了今天的福克斯。 我冲到他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他戴着的手套让我不习惯,所以我拖住的是他的胳膊。他穿的衣服太厚了,一时间我摸不准里面的肌肉有多僵硬。 我脚步都没停止过,使出所有力气,将他拖了就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拖不动他。可是那只是速度过快的错觉,因为他轻而易举地跟随上我的脚步,稳定而迅速。 我们一路往最光明的地方狂奔过去,暮色在我们头顶上,浓郁的色彩变成玫瑰的花瓣,随着我们的奔跑要洒落下来。 如果他是吸血鬼,那么这种光线也足以让他发光。我已经注意到,这里除了爱丽丝外,一个人都没有,刚好变成我冒险的圣地。 我终于停下脚步,瑞克的声音跟冰渣子一样,恨不得将我掐死。 “你到底在干什么,克莱尔。” 我抬头看看阳光,再转头看看他,没发光?难道是光线不够,但是脸上的热度告诉我,这种明亮度足以让任何吸血鬼闪烁出光彩。 我仿佛都能听到爱丽丝的叹息,她说过,瑞克多伊尔不是吸血鬼。 这是一个误会,我绷着脸,面对着他简直都要扭曲的表情,突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第67章 接送 这是一个幻想过度的错误,我满脸烫伤药膏地想。 而跟我同样坐在卡莱尔办公室的瑞克,也满脸药膏,他看起来比我还严重,当阳光停留在他脸上超过三秒就开始发红滚烫。我亲眼看到他白色皮肤很快就由苍白变成浅红,就如同他脆弱的皮下组织在融化,这出乎意料的表现让我瞠目结舌。 卡莱尔一身白袍地走进来,他还没下班,直接将我们领进医院的诊疗室里,让我不用事先预约就享受到医生的治疗。 “克莱尔,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尽量避免日光直射吗,”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接着摇头从我身边走开。“还好,不严重,不过以后一定要注意,你的皮肤很脆弱。不止是日光,连过热与过冷的洗脸水也要避免。” 我低头玩手指,瑞克用他那双阴森得可怕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瞪着我。这是件蠢事,我没法解释。 “那好,你应该了解,瑞克的病症与你相同,他也无法直接接触阳光,而且……比你严重。”卡莱尔背着我,他的声音沉稳温和,他正在给另一个烫伤的病患贴上纱布,显然我拖着个可怜的无辜者共同赴汤蹈火了一回。 “我很抱歉,瑞克。”我已经无法为我的愚蠢而辩解什么,如果撞墙能挽回我出走的智商,我会很乐意去试验。 “你觉得这种道歉有什么用?”他勾起嘴角,愤怒这种情绪长期占据了他的表情,让他的冷笑也变得非常有杀伤力,充满了暴力的恶意感。 “我会付医药费的,银行直接转账给你。”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出弥补,我希望他可以好受点,烫伤真不是一件小事。 “你打算用这种廉价的金钱来打发我?几张美钞,那堆废纸。”瑞克终于摆脱了他僵硬的坐姿,他用力地站起来,伸手推开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的卡莱尔,这可不是一个脆弱的病患该做的事,他更像是个随时都能挑事的暴力分子。“不知死活,这种天气还出来乱跑。” 我被他训斥得一愣一愣的,比查理还有压迫感,我勉强保持住声音里的镇定。“这是个意外,让你受伤我真的很愧疚。”他凶恶的语气根本是来增加仇恨值,可是一看到他脸上的纱布,我立刻就被心里的惭愧与自厌给压垮了肩膀,只能低头,恨不得连连鞠躬跟他一直说对不起。 “什么意外,别告诉我是有人操控你拉着我去晒太阳,你是生活在魔幻电影里还是少女爱情的小说中?明知道会烫伤还硬是冲过去,你的脑子呢?这次只是下午的夕阳,那下次是不是看到车子就跑过去,或者从楼上跳下去,只是一个意外,啊?”他冷冷地将自己的声线抿直,紧绷而低沉,标准的美式英语在他嘴里绕个圈出来,就跟冰刀子一样清晰而快速地扎进你胸口。 我被他骂到无地自容,真想举白旗让他不要说了。可是显然这位大爷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打算,他不屑而高傲地用目光凌迟着我。 “而且等到错误发生了,你还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地逃脱惩罚,一点都没有受到教训的悔改。”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错在不该惹到这种家伙。 他让我觉得,刚才我犯下的罪行大到不饮弹自尽都对不起地球。 “好了,瑞克,她不是故意的。”卡莱尔抓住他的肩膀,动作过于用力,让人觉得医生抓住的不是病患而是一只伤人的野兽。 “闭嘴,卡莱尔,你就是这样让她总是自我伤害吗?”他对于别人的碰触反应很大,像是亵渎到他的厌恶,将卡莱尔的手狠狠甩开。 “如果你能冷静下来,就该清楚没有谁罪孽深重,你太紧张了。”卡莱尔在对待医患的态度上,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他无所谓地微笑着,轻松地对瑞克说。 “你当然不用紧张。”他讥讽,怀疑地看着卡莱尔,嘴里似乎嘀咕了几句很阴险的话,可惜含糊得听不清楚。 这哪里像是医生跟病患,根本就是角斗场上的仇敌。卡莱尔的医术与善心总是能得到病人的好感,而这位看起来并不吃这一套,不过我想起瑞克在学校的表现,他基本是看谁都像是敌人。 卡莱尔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打量着他,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病历本,“你看起来一切都良好,瑞克,我想你不希望在医院里过夜。伤口最好不要再接触到水或者高温。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严重的失温症,体内的热量跟不上体表的散发,让你很怕冷……?”医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有点好笑,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在开什么可爱的玩笑,而不是在跟一位病患说话。 失温症? 我怀疑地看着他,这么健康有力,能跑能跳? 就算是轻度失温症,走路都踉跄手脚会发抖,他完全不符合任何一条这种病症的特征。 “在你的病历本上,你恨不得将我写成一个绝症者,好快点离世是不是。”瑞克对于医生善意视而不见,他刻薄而躁怒,斜眼阴冷地看着卡莱尔在写诊断结论。 “不,我觉得你很健康。除了无法接触阳光,体温过低,精神紧张外,你健壮得可以跟一头熊搏斗。”卡莱尔风趣地说,“你还能打赢它。” 显然听者不觉得这是善意的打趣,他苍白的脸孔在灯光下,因为过于阴沉而显得很神经质。 “那么……”卡莱尔看了看我,又看向瑞克,他衡量了几秒才接着说:“我觉得你们都不用留院观察,克莱尔,我让爱丽丝送你回家吧。以后别这么鲁莽,你的生命对于爱你的人是如此珍贵,要珍惜自己。” 我被他寥寥几句说到面红耳赤,羞愧在我的心口处涌动。“我真的很抱歉。” 可惜听的人一点都不接受我的歉意,瑞克以一种审判者的冷酷俯视着我,似乎在研究要将我横切还是竖剁。他脸上贴的纱布也无法阻挡这个家伙的气势,最后他终于是在脑海里凌迟完我后,才大度地谅解我。“以后注意点,克莱尔。” 我是多么感激他终于松口原谅我,这种蠢事以后千万不能做,我终于松懈下紧张的情绪,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谢谢你,瑞克。“ 瑞克面无表情,他有两秒内是愣住的,这让他过于白皙的脸孔如同凝固住的大理石雕刻。 我不知道他在愣什么,对于他过于明显的凝视,我又开始紧张起来。 “那我先走了,卡莱尔。”呆在医院太久,会让我开始不舒服,上辈子的经历注定了我对于这种地方的排斥。“对了,别将账单寄给查理,我可不想让他禁我的足。”我走出去的时候,回头对医生说。在诊疗室里,瑞克跟卡莱尔都很笔直地站着,他们的目光随着我离开的脚步而移动,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快分不清他们,如此相似的僵硬与苍白。 我终于收起所有蠢得让人想撞墙的怀疑,快步往外走,可是身后很快就有人跟上来。 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已经伸过来,是瑞克轻而易举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们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他牵着我的手沉默地向前走去。 现在变成他走在前面,我被他拖着走。 我想挣脱开,可是看到他侧脸上的一次性医药纱布,沉甸甸的羞愧让我低下头,没有任何底气说出拒绝。 “我不知道你也是病人。”所以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患上跟我相似的疾病,同样的见不得光跟皮肤苍白。 “病人?”这个词语在他嘴里不知道为何有一股嘲弄的意味,他背着我,金色的发丝闪烁着微光,一个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男人。 “以后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我们可能会得到治愈的机会。”我有点笨拙地希望能安慰到他,这也能解释为何他看起来像是焦躁症病患,一身怪病的人,性格无论多奇怪都是可以谅解的。你总不能让一个长期照不到阳光的人,看起来特别的正常甚至活泼。 这种病会让人患抑郁症,连我一开始都不适应到陷入低潮期。 “我们。”他轻声嘀咕,被取悦了地重复着,他的声音里含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将我拖到停车场,那辆特别显眼骚包的法拉利停在那里。我看到爱丽丝站在自己的保时捷旁边,她没有过来,黑夜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没有白天的温暖,幽灵一样飘忽冰冷。 “我送你回去。”瑞克看都没看爱丽丝一眼,他似乎不清楚自己的话语总是带着命令的胁迫。 我看到爱丽丝在停车场那边对我笑了下,忧伤夹杂着欣慰。然后她打开车门,车子立刻往前开过去,她是默认瑞克送我回去了? 我其实不太想上瑞克的车,他的车子外形在安静的福克斯公路上实在是太显眼,学校里的男生会崇拜他,估计他的法拉利有部分的功劳。 “上车,克莱尔。” 他打开车门,那架势活似我不想上车就要硬将我塞进去。 我缩着身体,像只多毛的小动物似妥协地钻进去,他大力地关上门,跟在押解犯人一样。 立刻去摸黑色的安全带,我纯粹是坐卡伦家的跑车习惯了这个动作,总担心一上车他们就直接往前冲了。我还没系好,驾驶座的门已经关上,这速度对于平常人来说有点快,不过我刚才没注意到他是怎么那么快就出现在我旁边,小跑的? 他上车的第一个动作是打开暖气及车内音响,可是他不系安全带,我忍不住想提醒他一声,他却已经启动车子。 “注意交通规则。”我低声念叨,不知道要不要变成唠叨的老太婆开始碎碎念安全守则。 “没那个必要。”他开车的时候比爱德华还粗暴,如果不是这辆运动型的跑车经得起折腾,我都要怀疑这速度会要了这辆车子的命。 “你也喜欢约翰列侬?”车内音乐让我耳朵醒过来,我曾经将他的cd放了一夜又一夜,他的声音很适合入眠,偶尔几首歌听来不像是摇滚乐倒是低吟浅唱的慵懒。 “摇滚乐,乡村乐,还有那些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现代歌手……”他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人一种难受到口是心非的感觉,因为他说的是,“我很喜欢。” 这听起来不像是喜欢,还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很与众不同。 约翰列侬低缓磁性的嗓音,慢吞吞地进到你心里。爱情是一朵花,你必须让它生长…… 这种歌曲,确实不太符合这辆法拉利的主人的性格。我试着跟他聊天,关于音乐上的,我总觉得喜欢列侬的人都很温柔,例如杰森,他有很多相关的cd专辑。 “你知道这首歌曲的名字吗?”我假装不太懂,因为要掌握一个话题我实在生疏,只能问点问题好引起别人的兴趣。 “这首歌有名字?”他的话听起来是连大脑都没过一遍,就脱口而出。等我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时,他又立刻改口,“我知道,心理游戏……还是想象?” 难道这首歌曲还能有两个名字吗? 他的反应让我想起考试临时抱佛脚,结果一写答案就张冠李戴的学生。 “那你最喜欢哪个摇滚乐歌手?”我又试着开口,都有点替他战战兢兢。 “随便。”他直截了当地回答,表情已经凌厉到要从他嘴里撬出一个歌手名字来,就要他上断头台似的。 我是不是选错话题了?这不像喜欢音乐,倒像跟这些歌曲有仇。 “也许约翰列侬这个家伙不错。”这个名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隙里蹦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约翰列侬欠他百八十万。 要承认喜欢一个歌手难道很痛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立刻接口,“我也很喜欢他,我父亲也喜欢他。”当然是克莱尔的父亲。 “是吗?这听起来真不错。”他的口气可没有不错的夸赞,“他都下地狱那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 列侬的歌声在我耳边缠绕,我打了一个寒噤,这音乐立刻阴森起来。 跟他聊音乐爱好,肯定是选错话题了。 “如果你喜欢,我有很多这种东西,你需要多少?一捆甲壳虫乐队专辑还是别的什么。”他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眼眸很深沉,我真担心他这么分心驾驶,我们会直接飞到树上去。“只要你喜欢,我也会喜欢。”他低声说,声音里的温柔甚至比音乐还美丽。 不仅声音,他的五官因为表情柔和下来,而显露出的完美,让人呼吸都能停止。 我才发现他外表的诱惑力,只要他不摆出一副咬人的狰狞面目,正常起来真是让我忍不住想捂住鼻子。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我不该为有这种心动而感到羞耻。 我低下头,尽量忽视他的脸孔。 这种外貌活该被围观,他的长相比他的法拉利还高调。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开到我家门外的,这可跟卡伦家第一次会面不同,那时候是因为恐惧才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我开了车门,才发现脚步虚浮,手力虚弱。 跟这个家伙相处太久,堪拼一场万米赛跑。 哪怕他只是冷着脸,什么都没做。 我走到门口,摸出钥匙,好不容易才想起要跟人道别。转身一个黑影吓到我,手腕一抖钥匙掉落,一只手已经准确地抓住它。 瑞克跟在我身后,没有任何脚步声。他不满我的笨手笨脚,将我挤到一边,我无法理解地看着这个家伙跟个强盗一样,帮我打开门。 “你想进来做客吗?”我这句客气完全没有别的意思,这么晚了正常人都应该礼貌告辞。 他嗤笑一声,对我的里外不一感到有趣。 我厚着脸皮堵着门,你该走了,先生。可是我遇到的人似乎比我还要脸皮厚,他只是站在门口,阴着脸挑剔地注视我。 “你大概需要一些饮料,我这里只有一些可乐跟速溶咖啡。”我悻悻地转身,他还真的跟在身后,我听到他很顺手地关上门。这登门入室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稔? 我直接走入厨房,回头看一眼,发现他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还拿起一个我塞在沙发下的棒球。这么自来熟的态度,我实在打不败。 我最怕这种人,明示暗示都没法让他明白,说难听话我又开不了口。不过这整件事情想起来,他只是很无辜地遭殃,我还让他被阳光烫伤,这个错误注定会让我愧疚一段时间。 我怎么会认为他是吸血鬼呢?跟迷了心窍一样。 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翻出很久没有碰的速溶咖啡包,又匆忙地煮热水,水开好不容易开了,我终于想起要找一个杯子。又开了碗柜,扒拉一阵子,终于拿出一个瓷杯。将咖啡粉倒进去,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咖啡粉洒了出来。 然后我不小心想起,杯子很久没有用,我是不是忘记洗了。 等到我出去,看到他还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地凝视着墙壁。 “你要看电视吗,体育频道。”我将咖啡递给他,瑞克终于从那种阴沉中解脱出来,他的眼神有点危险,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将手里的杯子塞给他,他已经灵活地反应回来,很稳定得托住杯子。可是等他看清楚杯里的黑色液体,鼻子却很明显地抽动一下,下个动作就是伸手捂住口鼻,皱起眉看着泡好的咖啡。 这种表情,他手里哪是咖啡,根本就是化学毒剂吧。 “你不喜欢?”我敏感地问,因为脑子里的疑惑还没有全部解开,所以他排斥食物的样子让我怀疑。当然这种怀疑很快就被我打压下去,我可不想再犯一次愚蠢的错误。 “没有。”他已经松开手,低垂着眼,很快速反驳我的疑问。 我不太相信地哦一声,接着去打开电视,我可不知道男士都喜欢什么样的电视节目,反正查理永远是体育台。 “对了,你需要吃点东西吗?”我胃里空空,晚饭一点都没有着落,冰箱里应该还有些冷冻食品。 什么东西砸到桌子上的声音,我惊吓到地回头,看到瑞克将空着的杯子放下,脸色难看得可怕。他不知道水很烫?一口气喝下去,他的舌头跟食道受得了? “你没事吧。”我怀疑地看着他。 “味道……”他感到恶心地让自己眉间的皱痕更深刻,咖啡让他喝到想吐? “你需要别的……我给你弄点凉水?”他这种样子真是让人担心,跟得了咖啡过敏症。 “不需要。”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在压抑什么,很快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在他身后客气地询问,“你需要吃点东西吗?”我估计他胃里什么也没有,不该让他喝咖啡的,空腹喝这玩意对健康不利。 他的背部明显僵硬了一下,脚步更快了。“不用,你自己注意点不要再出错,该死,你跟个没锁的盒子一样脆弱。” 说完他已经快步走出去,我小跑还跟不上他的速度。来到门口一看,他已经关上车门,我真是忍不住了,对他大声说:“注意交通规则,系安全带。”又不是谁都是卡伦家,像他这么开车会出人命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反正跑车快速地消失在路口。我站在门口,有一刻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回到客厅将招待客人的杯子拿起来,到厨房清洗,又拿过咖啡包装袋,不在意瞄了一眼,发现过期了很久。沉默几秒,做贼心虚地将袋子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将洗好的杯子塞回原位,假装今晚没有那个谁出现过,我也没有泡过期咖啡招待人。 打开冰箱,发现还剩下几样速食,我将它们拿出来煮开,吃完晚饭我又转去浴室洗澡。好不容易将头发擦干,才疲惫地躺平到床上。窗户外的声音越来越响,晴朗一天的日子,终于又再次被乌云笼罩,福克斯在下雨。 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夹杂着雨水。我有点贪婪地呼吸这种清新冰凉的气息,等到大雨打进来,要淋湿我的身体前立刻关窗,雨滴砸碎在玻璃上,留下一个个眷念的透明印子。 我跑到书架前,翻出一张列侬的cd,打开音响。然后终于失去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进被子里睡觉。 我觉得大脑处于当机的状态里,我知道自己在做蠢事。我竟然会以为瑞克多伊尔是凯厄斯,这个想法让我饱受折磨。可是我没法忽视那种熟悉的感觉,他们的相似点是那么多。差别是我记不起凯厄斯真实的样子,而瑞克却清晰得可怕。 这是不可能的,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凯厄斯不可能出现在福克斯,他鄙视这里。 而且瑞克是人类,他是人类。 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催眠自己忽视掉他们之间的相似点。隔天醒来,大雨滂沱,我黑着两只熊猫眼起床。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背着书包拿着雨伞出去,刚刚关上门转身,一辆显眼的红色的法拉利已经从雨水里冲出来,从天而降的突然。 瑞克从车里出来,雨水淋湿了他的金发,他看了我一眼,才语气不善地打招呼。“难道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到学校去,你需要一个司机,克莱尔。” 我看到他直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一脸我不上车就直接硬塞的样子。他就不能友好一点,给人商量的余地吗? 真是疯了,我在心里大骂。伸手将衣服的兜帽戴上,然后抱着书包低头冲过去,坐进他的车子里。 车子的速度依旧疯狂,我迟早会死于车祸。而且当我从瑞克的车子下去时,我昨天的所有否认都功亏一篑。 “瑞克,也许你能跟杰西卡他们解释一下,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很认真地要求他,希望这种可笑的谣言快点消失。 “可以。”他完全没有为难我地回答,接着口气阴森地说,“你的护照呢?” “要护照干什么?难道坐你的车子还需要证件?”我心情放松下来,有力气开起玩笑。 “找几个证婚人,改变男女朋友关系。” 我无语了一会,颤抖着手去推行驶中的车门,突然很想让超级英雄来救我。 第68章 告白 我发现当真正安静下来注视他的面孔时,那种干净到极致的苍白皮肤与嘴唇上的颜色,会以一种执着到要爆发的色彩对比,来冲击你脆弱的视网神经。他的皮肤状况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另类,我怀疑瑞克因为疾病的原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照射过阳光,很多女人一定会希望能得到这种美丽,就算是倾家荡产。 雨水连续在窗户外拼命折腾,我听着雨声想象森林里冰冷的藤蔓垂落的颓废。瑞克跟我一起坐在窗户边,我一直选择坐在这个位置,他已经变成我任何一堂课的同桌,包括体育课。 我想起体育课的时候,每个人都换了衣服,就他一个人鹤立鸡群,戴手套脖子上挂着围巾,我走哪里他就跟我到哪里。在体育馆里,他比老师还要显眼。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制约他,让他更像学生。而且如果谁敢在体育课上将一个篮球,排球或者羽毛球扔到我这边来,那个学生就会倒霉。 我亲眼看到他手一伸,将一个丢到我这边的篮球抓到手里,用力地甩到篮筐上,那准确的力道震撼到篮球板颤抖个不停。而且他还恶劣地威胁自己的同学,再有下次扔的就是人的头。 我连拿着羽毛球拍,他都虎视眈眈地在旁边注意着,随时都要冲过来拧碎那颗可怜的羽毛球。 老师,有人在用眼神恐吓你的学生——我当然没法用这么白痴的理由去告状。 反正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目光,带着一颗比校刊头条还八卦的心,来随时随地注意我们的举动。我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杰西卡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还看到艾里克跟安吉拉拿着照相机,想接近不敢接近。 我还是不太习惯有人会跟我保持这么近的距离,用一种接近仇恨的可怕热情,就这么咄咄逼人地侵占我的生活。 我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也许阳光对于他的烫伤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他经常会坐在我旁边发呆,看起来很像沉思,似乎每个老师都商量好一样,几乎不叫他回答问题。 这堂课是生物课,我知道贝拉上过了,当然她的课程进度慢我一些,下堂课她大概会学习到我这堂课的内容。班纳老师的教室是福克斯最具特色的地方之一,他非常喜欢将这里打扮得像是热带丛林,半个学期会换一个风格,墙壁架子上放置着动物标本,一只可怜的猫头鹰的眼睛正对着我们。挂在窗户边的绿色植物摇摇欲坠,泡在玻璃瓶里的动物就放在绿化花卉旁边。 我坐在离窗子最近的右边,瑞克坐在我左边,刚好挡住我外出的路。 我们中间隔着实验用的白色显微镜,他的双手很自然地放在桌子上,互相握住。我不懂他为何会经常维持这个动作,禁锢,压抑,带着某种无法言语的紧绷感。 他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几乎没有一点光芒,我一直怀疑他是否戴了隐形眼镜,因为这种色彩的眼睛过于浓郁黑暗。 “你在看什么,克莱尔。”他突然问,声音很平静,都不像一个问句。 我立刻将自己罪该万死的目光连拖带拽地扯回来,掩饰一样地回答,“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注意他,被捉到的时候还很狼狈。其实大大方方地去欣赏帅哥,就如同欣赏墙壁上的海报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 他也没死揪着我不放,红色的嘴唇微微勾起,这是一个略带得意的微笑。 我大概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觉得我开始被他吸引了。 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却很随意没有系上外套扣子的生物课老师走过来。他很活跃,喜欢在课堂上开玩笑,派发手里的实验玻片的时候,还会跟自己的学生提前炫耀自己订做的金洋葱,这是这堂课的实验小组第一名奖品。“那么你们这次的实验就是这样,我已经所有玻片的顺序打乱,你们只要将分裂周期的次序再次标记好。第一个做好并且正确的,金洋葱。”老师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他笑着挥挥手里的奖励品。 我倒不是希望拿到他手里的奖品,而是开始担心,我的同桌换人了,而我将跟我的同桌变成小组,共同完成课程活动。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已经碾碎处理好的洋葱根尖细胞,易碎透明的玻片里面,躺着实验的答案。 “从这间破学校毕业后,你打算去哪个大学。”瑞克互相握着的双手总算松开,他没有去动显微镜与实验报告,对于任何课程,他都露出一副无聊乏味的表情。 破学校?我不认为福克斯高中真有那么差,对于社区纳税人而言,这里的教育环境已经足以让他们骄傲了。 “华盛顿大学吧,如果我能通过面试的话。”我希望自己的成绩及表现能进入,对于课业成绩我倒不怕,就是社区义工及课外实践我一直都担心做得不够好。 将显微镜拖到自己面前,看来我的同桌是不屑动手去做这种小实验的。虽然他经常什么没说,但是他动作及眼光就是这样告诉别人,他简直将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看成弱智。 很多次我都很想让他不要那么明显,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情商过低,智商却高到藐视凡人,一点都不受欢迎的笨家伙。 “你想过出国吗?深造。”他提起这个话题有点怪异,好像是铺了个陷阱,希望猎物快点掉坑他好捉住。 我可不想出国被人卖了。将第一个玻片放到显微镜下,正确地调好倍数,这不是一件难事。“美国有最好的学校,瑞克,我不觉得出国是个好主意。”就算是我想进去的华盛顿大学,它的教育资源也足以哺育我。至于哈佛,那是爱德华他们考虑去不去的地方,搞不好瑞克也能进去,我对于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这些问题难不倒他,他大概都不用经过常春藤的包装训练。 “你对于自己的人生真是毫无企图心,上大学,交个注定平庸又没用的男朋友,大学毕业结婚,去租个公寓养孩子,然后就是等死。”瑞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愤懑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愤青什么。坐在我们隔壁的一个学生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翻开书页查找答案。他们的小组没有一个人能记住书里面,关于洋葱根尖细胞的分裂阶段。瑞克歪着头,他斜眼看着那个翻书作弊的学生,仿佛看到了什么很令人厌恶的东西。“到处都是这种男人,卑鄙懦弱的肮脏心灵,没有任何一丝值得期待的灵魂。” 你文艺了。我真觉得他不合适正经地来上学,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人类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的结束,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鄙视人生。每个人都会因为环境不同而养成不同的性格,只要没有作奸犯科,就该得到尊重,当然作弊不值得提倡。”我尽量通过显微镜的目镜去观察我的实验结果,不让自己过多的注意力放在瑞克身上。这个家伙有种邪气的魅力,我实在是怕被他吸引住。 “间期。”我说出观察结果,手已经去摸笔跟实验报告,我一点都不期待旁边的同桌能有什么用。 一只手握住我伸出去的手,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手套的凉意,他的手套表面一直都是冷的。我触不及防地想缩回来,他骤然抓紧,禁锢的力道。 “瑞克?”我不满地看向他,他低眸,手指动起来,似乎想跟我十指交扣。 这是什么动作?太过亲密了。 我心跳加快起来,这是不对的,我从来没有默认他是我男朋友的打算。 “你觉得那种人生是好的?碌碌无为,一点期待与惊喜都没有,你难道就没有更高的要求。”他假装看不懂我的拒绝,一点都不犹豫地死扣住我的手指。我看到他嘴角恶劣的笑容带着某种兴奋,真不知道他情绪变化的关键点。 “我不打算当居里夫人,也没能力成为比尔盖茨。”我一只手还放在显微镜上,而被他握住的手,能感受到他手套及那层皮质下,他手掌的僵硬与有力。“现在是生物课,不是你长大要当什么的作文课,请放开我,先生。” “这种玩意,一只手就足够了。”他撇嘴,跟不良流氓一样的神情。不公平的是,就算他是这种表情,也坏得让我心间一颤。 都是外貌的错,这种外表一点演技都不用,直接上好莱坞就是男主角,一定有万千少女为他捧场。 我对于自己的弱势而愤怒起来,我发现无法真正拒绝他,这种认识让我想去找埃美特,蒙布袋揍他一顿让这个家伙老实点。 很用力地将显微镜推到他面前,又拿起笔转了转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我冷冷地说:“一只手表演的时间到了,你觉得呢?” 他看到我的动作,很压抑地看了我一眼,他在生气我冒犯他? 然后他笑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明明很高兴却笑得很可爱,死不露齿。接着他快速单手拿起一个玻片,放到显微镜下飞快看了一眼,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前期。” 我愣了愣,这也太快了吧,我怀疑他真的有看吗?手里转来转去的笔,因为我的分神而掉了。 “后期。”他又拿起另外一个,淡漠地开口。 我已经慌忙去抓那只滚到桌边的笔,而瑞克的声音又平静地传来。“中期。” 当我终于拿到笔的时候,他已经抬起头,伸出能动的那只左手,将我手里的笔夺走。速度极快,笔迹极流畅,字母与字母变成一条优雅的直线,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实验报告填好。 间期、前期、后期、中期,末期。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谁做实验的速度能这么快的。 “你练过?”我怀疑他做过这个实验千八百次不止啊,加利福尼亚的学生都这么厉害? “第一次做。”他似乎受不了我的怀疑,恼怒又冲到他的眼睛里。“这种没意义的东西,我再闲也不可能再去碰。” “你左撇子?”我看着他拿笔的左手,他的笔迹……有点熟悉?可能是写得太过漂亮,都能直接印刷才有这种错觉。 “右。”他丢开笔,冷哼一声回答。 “你辍学搞不好能成为第二个世界首富,你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他的各种表现总让我觉得,这是一个性格怪异的天才。 “如果我是世界首富,你会嫁给我?”他冷硬地说,如同一下子被我激怒了,口不择言起来。 我对于他死不悔改,一直想靠过来的态度感到惊讶,更多的是不知所谓的害怕。 我不认为这样一个男生会轻易对我一见钟情,进而再见倾心。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那种魅力,那种能力。 “你真的喜欢我?”我还是觉得他想整我,这是不对的,说句实在话,他除了性格有些问题,其余的一切都完美到跟我不同层次。这样的人,会喜欢上我? “你觉得呢?”他勉强地想用笑容表达某种嘲笑的情绪,可是最后那种笑容却阴暗得有些狰狞。 “我觉得你一定是跟谁打了赌,说你能让这所学校最死气沉沉的女生喜欢上你,所以才来追我。”我是真的除了这个解释外,已经想不到其他了。至少这才是现实中的想法,而不是蜘蛛侠拯救地球,或者爱情剧的王子与丑小鸭的愚蠢想象。 “闭嘴,你是在侮辱我对于你的爱意吗?”瑞克黑色的眼睛一下子就染上了恶毒的愤怒,他愤怒到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尖利的质问形同浸毒的匕首,恨不得杀了我。“打赌?你让我输得一无所有,克莱尔,你竟然还敢这么无辜。” 他的手指在发抖,这种反应让我无法理解,我恍惚间,脑子里快速闪过什么,没抓住前已经喃喃自语出声。“凯厄斯?” 然后我看到他比无月之夜更深沉的眼里,突兀地闪过一丝狼狈,当我醒悟过来自己念叨的是谁的名字时,瑞克眼里只剩下愤怒。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喊出这个名字,难道我将瑞克看成凯厄斯?这个想法被我狠狠地踩下去,他们是不同的,人类跟吸血鬼不同。 “也许……”我惹火了他,这种乱七八糟到蠢透了的举动,都不像是我了。不管这件事有多不可能,但是如果是真的,我其实一直在伤害他。 “你想说什么?”他的语气里毫无期待之意,一点都不觉得我能说出一句好话来。 “我说如果你真的在追求我……”请原谅我的停顿,实在是我不觉得这么高傲,这么自以为是的话会是由我来说。而且说实话,瑞克的年纪比我小,至少心理年龄是这样的,我要是交这种男朋友,其实是在占人家的便宜。 年龄不是问题什么的,上辈子的观念还是多多少少在影响我,老少配这种感觉会让我感到有点尴尬。 “你才发现?”他讥讽地说,“我在追求你。” “你真的在追求我?”我还是感到怀疑,他的追求方式完全不是那回事。我就算没谈过恋爱,也看过很多人谈恋爱,根本没谁这样追求别人吧。 说是来讨债的,还差不多。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追求?鲜花,我现在让他们运一直升飞机来,还是珠宝?华服?要是你要的话,我立刻去安排一个盛大宴会,我们可以立刻订婚。还有音乐cd,你想要多少,十万张够不够。”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刻薄的本性一点都不改,结果看到我紧张地看着他,突然就反应回来,口气从嘲讽转变成一种急切。 我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僵硬地想缩回去。订婚?华服珠宝?十万张cd? 这是电影场景,还是大制作的爆炸场面吧,没有个一两亿预算导演都不好意思弄这种剧情。 “说下去。”他竟然开始兴致勃勃地鼓励我。 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我敢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来,他会暴怒而起掀桌子。“我是说,我会考虑你的追求。”其实我开始后悔了,我真的能跟这种家伙交往吗? 再好的条件,也无法忽视他喜怒无常,说风是雨的恐怖个性、 “你打算考虑多久?”他一点耐心都没有,眼神里的冷酷尤其明显。 这是在追求?而不是攻克某个敌军的堡垒吗? “考虑考虑。”我含糊其辞,转头去看窗户外的大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这个家伙,太可怕了,要是跟他交往,我会被他压得死死的。 一想到那种场景,总觉得下场凄凉。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考虑清楚?”他寸步不让,怀疑地看着我。 这种态度,明明是债主与还债人的对话?哪里是告白与被告白者的场面,一点都没有浪漫甜蜜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还钱? 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你是打算赖账吗? ……我抑制自己的脑补,企图将瑞克凶神恶煞的黑社会脸孔挤出我的大脑。 “这种事情没法说清楚时间。”我为什么要心虚,视线因为无处放而不得不盯着实验报告,总觉得这种笔迹……唰!瑞克已经将实验报告抽走,我都还没来得及回神,他手里的实验报告就丢给走过来的班纳先生。下课铃声刚好响起,他拉着我的手就走出去。 我连忙单手收拾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抱着跟他走出去,这堂课的后续讲解完全没有听到。 他已经清楚我上课的任何一间教室,我很怀疑他手上根本没有详细的课程表,只是因为我在哪里上课他就跟到哪里去而已。 “你很生气?”我对于他的情绪变化,总是能很轻易地感受到,难道贾斯帕的能力也能传染别人? “不,自从遇到你后,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身上有那么多的耐性。”他的眼睛在走廊的灯光下,有一种诡异的阴险,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注意。 你这叫有耐性?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不要再继续跟他辩论下去,我有预感,我永远吵不过他。 我们共同去上课,我都不明白他为何会继续这种课程,他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更多人是窃窃私语我们俩的关系,反正现在是没人会相信瑞克跟我没有关系了。 这种小镇的舆论,真是让人感到烦恼。 外面的雨水开始夹杂着小雪,天气冷得渗人。我不打算再坐瑞克的车子,跟他同处一个封闭的空间让我觉得束缚。一下课背起书包就往停车场跑,终于赶上贝拉的车子,她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我有时会担心她的健康状况。 “克莱尔。”她帮我打开了车门,又坐到驾驶座里。 我回头,看到瑞克站在阶梯上看我,他没有任何防雨措施,整个人站在雨水里,跟冰雕一样。我戴着帽子,雨鞋上全是泥泞,钻进贝拉的车子。透过升降窗与朦胧的雨雾看向他。 “他还跟着你?”贝拉奇怪地问道,她对于流言有自己的判断力,瑞克是不是我男朋友她也很清楚。 我看出她的好奇,但是这种事我不打算再去讨论。雨靴里的冰冷让我开始烦躁,皱着眉头看向车顶,他站在雨水里的样子反复在我脑海里折腾。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失温症?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怕冷。 贝拉的雪佛兰开出校园,我闭上眼,听到贝拉惊喘一声,睁开眼发现瑞克的红色法拉利骤然冲过来,开到我们前面去。这是故意的,贝拉差点就跟他追尾了。 “这个家伙真是任性。”我不过就是不想要他接送,他这种做法不知道可能会连累别人出车祸吗? “还好,他没有真的撞到我们。”贝拉心有余悸,她对于自己在福克斯的驾驶技术一直没有信心,这里的潮湿与公路状况让她很不适应。 “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对于他说的追求,我没有任何真实感,我也无法想象跟他交往。 就算……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他很完美。我不受他的吸引是不可能的,但是欣赏跟牵手不是一回事,我对于男女交往看得很严谨。可能跟高中的少年们观念不符合,但是如果仅仅只是玩玩而已,例如天使港的多人约会一日游,饶了我吧。 那不是我的菜,我不希望放下感情后,是他玩笑后的结果。 “他应该在追求你?”贝拉犹豫了一下,才含蓄地说出口。 估计整个福克斯镇就没人不清楚,瑞克多伊尔一直追着克莱尔米勒跑。 “他那是舆论强迫。”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故意让流言变成这样,就连查理都以为我多出一个男朋友。鬼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没有答应。 贝拉无奈地笑了下,她立刻转移开话题。“查理去梅森县,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听说是那里有野兽出没,还咬死了人。”她对于这种话题有种本能上的厌恶,我看到贝拉棕色的眼睛不安地颤动了下。 “野兽?”我反应不回来,这么严重的袭击新闻,我没有听四周的人提起过。不过我觉得学校的学生对于假期计划更感兴趣,要不是查理的职业,我也不会去过分关注这类事件。 “我在凤凰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走在路上会有熊袭击你。”贝拉小心翼翼地盯着路况,她对于一眼望去都是森林的地方,有些神经质的紧张。 她从来不掩饰,她不习惯这里。 福克斯的一切,颜色,空气,包括太平洋的气息,她都很难融入。 我喜欢的地方,她还不适应。 习惯了阳光充足到泛滥的凤凰城,再一下子脱离了那片仙人掌沙漠地区,来到全美国最潮湿阴暗的福克斯,也难怪她无法真正定下心来。 “别担心,只要你不乱跑到森林里,是不会有熊或者别的动物冲出来咬人的。对了,查理有没有说是什么野兽。”能咬死人的野兽,我敏感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虽然普吉特地区的生态环境注定了野生动物一大堆,但是真正袭击致命的事件并不多。 “听说是还没有定论,死者的伤口很特殊,伤口受创面不大,这些还在调查。”贝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将车子停到家门前。外面的道路因为雨雪而很湿滑,她对于自己的车子也没有什么信心。 看来查理很希望能与贝拉交流,所以才会告诉她这么多东西。 我盯着白色房子外面放置的一块石头,它是山顶滚下来的,上面都是森林绿意的馈赠,长满苔藓。 “我去看看,如果幸运的话,大概能赶上他下班的时间。”我在贝拉下车时,伸手搭住方向盘坐到驾驶座上。现在下课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关于野兽杀人这种出人命的事,我有压抑不下的担心。 “克莱尔?”贝拉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惊讶,她没有我那种敏感到快要发疯的不理智。自从知道这里是暮光之城,并且有过沃尔图里那种经历后,我现在对于任何杀人案件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野兽,不知名的野兽? 我像是个濒临暮年的老人,时常会为了一些琐碎不着调的事情,而开始忧心不已。 只是确定一下而已,我对自己说。梅森县,我知道那个地方,离奥林匹亚不远。“等我们回来,你可以先做晚饭,贝拉。”我跟查理的厨艺真是乏善可陈,家务事显然贝拉比我们都要强。 “你想吃什么?”贝拉被夹杂着小雪的雨水冻得嘴唇发紫,呼出的二氧化碳都变成白雾。 我可不打算让她站在车外面饱受折磨,小心地启动车子,对她喊道:“我什么都吃。” 吃习惯了美国的食物,我都不敢去回想中国饮食,我从不否认,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的饮食能比得过中国。 我没有被美国的重口味饮食习惯,活生生折磨成胖子都是基因的强大惯性。斯旺家可没有出现过肥胖患者,看看近中年的查理就知道了。 忘了将手套戴出来,我开车的时候指尖都是麻木的。我考虑了一下路程,弯弯绕绕到达雪尔顿,那里应该能找到查理。到达后我该给他一个电话,我也曾经在假期跑过华盛顿州的各个岛屿,所以他不会责怪我随便跑出来,他知道我不会在普吉特海湾迷路。我家里还有许多冷杉岛雪鹅,班布里奇岛的不规则海岸线的照片。 而梅森县,我因为一个位于普吉特海湾南方的千人小岛而去过,我第一次渡轮晕船就是在那里。 我以为路途会很顺利,但是我实在高估了雅各布急于出手的破车了。这辆一过五十英里时速就会罢工,连到达西雅图都走不完的该死老爷车,在一次剧烈的轰隆声后彻底歇菜。 我停车,打开车门蹦到地面上,天空阴沉得像是被锅盖捂住,空气里的潮湿凝固成了白茫茫的雪花。 没有雨水,开始下雪。 我差点因为开始结冰的路面而滑倒,这里接近梅森县,但是还有一段路途。 看来只能打电话,希望查理下班的时候开着警车来接我,他会生气的,我一点都不怀疑。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看着比皮卡还不中用的联络工具,沉默了一下又塞回去了,没电。我用力踢了踢红色的车体,上面都是泥浆。 难道我要走路走到梅森县去? 雪花落到我散乱的长发上,我被刺激到开始跺脚。看来我真的只能走路去,我可不敢想象在这里熬到明天的场景,零下的深夜足以让我变成新闻头条。 四顾一下,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哈了哈,一点都不暖和。 将兜帽重新戴到头上,我关上车门,这辆破车放在公路上,有人要就给他好了。 我要让贝拉重新买辆二手车,这次一定不能被熟人忽悠去买。黑色的天空,白色的雪花,我背对着红色的破车站了一会,才认准方向。嘴里唉声叹气地嘀咕几句,认命地走过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在我踏出第五步的时候,毫无预兆,后颈部炸毛地战栗起来。 很可怕,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经都被一桶冰刀子凌迟而过,大脑发出尖啸的咆哮。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的警告。我僵硬了一秒,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黑暗的路边,那里是灌木与杉树夹杂生长的地方。肌肉绷紧,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颤抖,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我拔腿就跑。 一声巨响从我身后传来,我停住冲势,不敢再往下跑,一个黑影在我前面出现。 一个满头辫子,皮肤黝黑,穿着上个世纪风格皮夹克的男人走过来。他双眼赤红,带着一种不满足的贪婪看着我。 中大奖了,我对自己说。吸血鬼,毋庸置疑的答案。 “哟,看我们找到什么,一个味道……”我身后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我立刻转头,看到一个满头脏乱金发的年轻男人踩着雪佛兰车顶。他享受地嗅了嗅冷冽的空气,感叹地继续说:“味道甜美的点心。” “小女孩,迷路了吗?”车门旁边倚着的是一个身穿皮草,满头乱糟糟红发的女人,她赤着脚,手不经意地搭在车门上。 如果不是这场面不对,我会为她那种国际名模的性感姿态而沉迷。 我的运气真是欠费到破产边缘,很快就要跳楼大甩卖。 这三个人,无论是脏乱不修边幅的外表,还是那非主流一样的气质,真是出乎意料的一致。我被那个满头辫子,走过来的黑人逼到只能不断往车子那边退。 雪花在我们之间飘洒地落下,他赤脚踏过,一点都不畏惧大自然的寒冷。 我的手指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呼出的气体沉滞,无处可逃。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黑人这样说,他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的笑意。 “劳伦,你真是温柔得有点恶心了。”金发男人扭了下自己不安分的脖子,他蹲在车顶,那姿势像某种肉食动物,狩猎前的热身。 女人似乎被逗笑了,她嘻嘻地看着我笑起来。“陪我们玩玩呗,我现在还不饿。”她说。 “你们认识卡伦家吗?”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之前的经历,至少在面对三个吸血鬼的时候,我竟然还能镇定得下来,如果能止住肌肉的颤抖会更完美。 “卡伦?”金发男人显然是认识的,他对于我一个人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惊讶。“当然,他们很有名。” 我继续努力往下说,希望爱德华他们告诉我的东西有些用。 遇到吸血鬼,一开始就报他们的名字,多多少少会有些用处,甚至我可以带着吸血鬼去找他们,然后卡莱尔会跟他们交涉。 “我认识他们,当然也知道你们是……那种生命。”我可以看到自己引起那个金发男人的兴趣,他正兴趣盎然地看着我,红色的眼眸里充斥着一种冷酷的兴奋。 “哪种?”那个叫劳伦的打量了我一下,恶意地问。 “吸血鬼。”我快速地回答,然后看到他的眼神改变了,杀气腾腾。 这是不经大脑的后果,差点忘记他们还有保密法律。 “你知道?还知道卡伦,他们违反了沃尔图里的法律了吧。”女人看起来比较冷静,她的声音跟雪花一样轻盈,每个尾音都淡不可闻。 “不……不要过来!”我本来要反驳他们没有违反任何律法,余光看到的景象却让我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惊恐,一辆红色法拉利从公路那边快速驶过来,是瑞克……那个白痴,不要过来中大奖。 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跟着我,我要抓狂了,这种时候他过来除了死亡外没有后路可退。 那三个流浪吸血鬼不知道发现什么,他们眼底的轻松不见了,全部都警惕地看向那辆过来的车子。当车子一个利落的甩尾,随便就停在路边,瑞克打开车门低头走出来。他愤怒地看着我,金色的头发有些乱,红色的围巾因为散开而溜到膝盖边,这幅样子就像是触不及防发生了大事,他匆忙地赶过来的风尘仆仆。 “嘿,还不错。”那个脏乱差集一身,头发黯淡无光的金发男人看着走过来的瑞克,露出一个令人恐惧的灿烂笑容。 劳伦冷着脸,他甚至开始在后退,不知道什么压迫着他,让他胆小起来。 “詹姆斯。”女人不太赞同地叫他,“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你答应我的。”到后面的一句,那口气都接近撒娇。 “当然,宝贝。”詹姆斯口不对心地应付,他的眼神已经被瑞克吸引住,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宝石。 “快跑。”我无力而绝望地看着他,这种作死而嚣张的出场方式,你是来跟我一起殉情的吗? 瑞克轻而易举地掠过一边的劳伦,走到我面前,他眼睛里的光亮燃烧着,黑暗里的火焰。我看到他因为过于生气,而一直颤抖的嘴唇,终于冷冷地对我吐出,“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安分,为什么不呆在福克斯,出来干什么?”他伸出手,掀开我的兜帽,然后恶狠狠地揉着我的头顶,将我的头发揉成货真价实的鸟窝。 我很想哭,双手抱着头,现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没法在三个吸血鬼手里救出瑞克。 “她是你的?”詹姆斯感兴趣地看着我们互动,似乎我们越亲密他就感到越满足。 “闭嘴,肮脏的垃圾。”他抬眼,凶狠而轻蔑地看着那个金发吸血鬼。 惨了,我们会死得很难看。我无助地扯了扯他的大衣袖子,“别激怒他们,瑞克。” “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惹上灾难,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人生能顺利地走完?”他怒气又涌上来,转头就是对我一阵指责。 谁知道半路车熄火也能遇到吸血鬼?我发现自从知道这里是暮光之城开始,霉运就没有停止过地找上门。 “他们很厉害,你还是快点逃走吧,瑞克。”我紧张到舌头都有点打结,手一直抖,要怎么说服他们放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瑞克。 “很厉害?”瑞克不明所以地冷笑,他斜眼看着车顶上的詹姆斯。 詹姆斯的笑容不见了,他的表情扭曲起来,露出锋利的牙齿。“要试试吗?我可以撕碎你,小子。” “你是谁?”劳伦突然问,他不知道想起什么,一步一步往后退开。 瑞克根本不回答,他一副老子很高档,不屑跟你们这群捡垃圾的乞丐说话的模样。 我们会死得很惨,我抓着头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呼救卡伦也没有用了。我不安地在大脑里拼命搜索,希望能找出点有用的法子来,结果看到瑞克走过去,似乎要跟那个金发流浪汉打架,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吸血鬼。 就算他学过空手道或者拳击术都没有用,人类是打不过吸血鬼的。 “等等,你们不能袭击我们,我我我……”我真是恨死自己关键时刻竟然会结巴,只能一只手用力地抓住要走过去的瑞克,另一只手慌乱地扯出沃尔图里那条v吊坠,“我认识沃尔图里,所以你们没有违反法律。” 沃尔图里的家徽在白雪中,泛着尖锐的光泽。 劳伦看到我手里的项链,他又立刻去看瑞克,疑惑在他眼里一闪而过,然后他想起什么一样害怕地大喊:“他……沃尔图里,我记起来,是沃尔图里……”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他死瞪着我们,喉间咕噜几声,最终再也不敢说什么。 而詹姆斯的反应跟劳伦截然相反,他真的兴奋到浑身抖起来,光着的脚几乎要将红色的车顶踩烂。“是沃尔图里……哦,遇到你们我感到很荣幸。”他又将自己的兴奋压抑下去,鼻子很明显地嗅了嗅空气,眼里闪过几丝狼狈。“切,还有帮手。”他不满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詹姆斯,我们快走。”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她的声音里都是担心。“快,相信我的判断。” “维多利亚。”詹姆斯很不满地咬着牙,最后还是从车顶跳下来,耸耸肩,一把揽住女人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下她蓬松的红发。“好吧,认识你们我很高兴,希望有空再来往,拜……”那声音充满了意犹未尽的感觉。 劳伦已经退到公路的边缘,他惊恐的表情给人很深刻的印象。看了看一副无所谓的詹姆斯,他似乎想提醒詹姆斯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不敢说,只能立刻抽身跟随上去。 我被这种场面弄得都回不了神,手里还抓着那条项链,冷质的家徽咯得手疼。这样就让他们走了? 一条沃尔图里的家徽? 我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沃尔图里的强大,这也太强大了吧? 他……凯厄斯又救了我一次。 我将项链捂到胸口处,低下头,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手指死死抓住瑞克的衣角不敢放,那种恐惧的后遗症才发挥出来,我都没法真正松开他。 幸好没事,我都快要哭出来。无法想象他被咬死,幸好他没有事。 “克莱尔。”被抓住衣角的瑞克不满意地看着我,他竟然还开始教训起我来,“这些玩意不用怕,不过就是一群废物。” 你大爷的我还担心死他们会杀了你,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的典型。我气愤地红着眼睛,抬头怒视他,“你是笨蛋吗?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差点……”就会死,我不敢说出口,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脸,我什么都不敢说。“他们是一群强盗,犯罪者,你打不赢他们的。”我只能这样掩饰地说,因为如果他发现了吸血鬼的真相,很可能会被连累,沃尔图里警察的残忍我很清楚。 “你在担心我?”他很奇怪地低声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我被他这种不着调的态度气到发抖,很用力地甩开他的衣服,“你走路跌死了也不关我的事,以后别跟着我。”我转身就往公路那边走,雨靴进了水,冻得我痛苦不堪。我走到法拉利旁边,泄愤地用脚踢了下车身,这辆车踢起来可比雪佛兰过瘾得多。回头看到瑞克还站在原地,雪花飘到他的发丝上,他宽阔的肩膀及衣袖上全是白雪。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因为大雪铺天盖地了整个灰暗的世界。 然后我听到他的笑声,他低下头,伸手随意地将自己的刘海梳到一边,不知道是什么如愿以偿后,他的叹息都接近幸福。 果然我不该期望他的脑子能正常,这种时候有什么好开心。我对他大喊:“瑞克,气死我了。”可是又不敢说自己在气什么,我迟早会内伤。 他看我越生气,就故意越愉悦。可是当他看到我身上都是白雪,整个人被冻僵的窘态,那种高兴一秒内就被粉碎,他的声音高调起来,“给我上车。”说完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套什么时候都让我不舒服。很快我就被他塞入车里,没等我坐稳,瑞克已经开了驾驶座的门,他浑身上下都是雪花,寒冷的气息立刻就袭来。 我哆嗦了一下,他生气地攥紧拳头,想捶仪表盘却最终忍耐下去。接着他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要勒死我一样地缠绕到我脖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僵的原因,我觉得他的围巾一点热量都没有。 “我送你回去。”他开车,以一种比卡伦家还疯狂的车速冲出去。 “到查理家。”我将脸藏在他红色的围巾后面,不舒服地说。我还惦记着贝拉的晚餐,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冰箱里除了速冻食品什么都没有。 今天的事情让我还处于混乱中,我想起梅森县的野兽,应该是刚才那三个流浪吸血鬼。我必须去通知卡莱尔,这附近有吸血鬼对于所有人都很危险。 “任何灾难都会接近你,我对于你能独自活下去没有任何信心。”瑞克看着车子的前方,一路黑暗。他的声音含着某种担忧过度的痛苦,可是他表情却是那么冷静。 “这是意外,只是一个意外。”我不承认自己永远处于霉运里,而且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遇到吸血鬼,可是他们还是放过了我们。 实在是太幸运,幸运到我只能感谢……沃尔图里。 “你每天都有意外。”他重重地说,那口气阴森到可怕。 “我很抱歉。”我都不知道抱歉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能让他好受点。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觉得我看起来没心没肺,让他饱受折磨,鬼知道他到底受到什么伤害。 “我们到了?”我真是被他的车速惊悚到,因为黑夜所以我不知道他怎么开的,可是没等我将座位坐热,那栋熟悉的白色房子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对于自己开车的速度没有任何惭愧的自知,难道他脑海里就没有一条交通安全规则吗?他是怎么考到驾照的? 不,他不会没有驾照吧。我怀疑地看着他,结果这个冷着脸的家伙敏感地捕捉到我的目光,他转头轻飘飘地问了我一句,“你不下车,是打算跟我回去?” 我被他这句话吓到立刻开车门,跳出车。然后跑到房子前的高处,屋檐上的灯光投射到我身上,没有温度的光芒。我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开门走出来,他伸手扯了下大衣领口,敞开的领子露出白皙得过分的脖颈。然后他也不过来,只是站在灯光边缘,脸藏在黑暗里,专注地凝视着我。 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懂他的表情,他也时常在窥探我眼神后面的意义。 “也许,我考虑清楚了。”我鼓起巨大的勇气,心跳开始加速,血管里的血液都要燃烧的炙热。 他奇怪地沉默着,那种多疑而防备的表情又出现,我继续说:“我不接受那种出去玩的约会,如果要交往,那么……” 他的眼神变了,多疑又转为审视,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在说谎。我被他盯到有点毛骨悚然,脸上被冻到的地方在火辣辣地疼。我不安而犹豫地抓住脸旁的围巾,我发现自己开始窒息,呼出的气体都变成白雾。“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我们可以交往,一定要认真才可以。” 我没法将感情看成一种随意的东西,如果要交男女朋友,那么要很慎重认真才行。 “那你考虑考虑。”我知道有些男生对待感情一开始很随便,他们可以跟任何人约会,然后又会因为很多理由而抽身。我不确定瑞克是不是也存着这样的心态,这不符合我的感情观念。 他眼里的审视凝结成一种呆滞,似乎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 我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害羞,转身就跑到门前,摸出屋檐下的钥匙去开门。身后瑞克的声音传来,他不是欣喜也不是拒绝,而是反应回来,受到侮辱一样地跳脚。“你以为我在耍你?” “你考虑考虑,我是很认真的。”我开了门,对他大声说,接着不等他的有什么表情,就立刻甩上门。 等到门真正关上,我才醒悟过来,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沸腾的血液燃烧殆尽。查理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看到我,大惊叫道:“克莱尔,你发烧了?” 我捂着脸,连忙又将瑞克的围巾拼命往上捂着,闷声说:“没有,今天真冷啊,查理。”我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脚步踉跄地跑入客厅里,贝拉还在厨房。 一下子变成团团转的蚂蚁,我该干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敢去回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了。 手还很紧绷,手背的青筋都要绷出来。我突然才发现,项链还抓在手里,因为过于坚硬,手心都被烙出印子,像是某种记号。 我看着手里的家徽,莫名的难受取代了炙热的羞涩,这种悲伤是我不敢轻易碰触的。 手合上掩住项链,又努力张开,最后我终于放松下来,将项链重新戴上。它在我胸口处,冰凉一片。 第69章 凯厄斯(番外) 手上的温度,手套上的温度,一朵雪花落到手掌心,我慢慢攥起来。我能清晰地看到结晶体的构造线条,透明地反射着各种光线。克莱尔的声音从木质的墙体后面传来,她是我看到这个世界色彩的本源,如此折磨又不断引诱着我。 我站在雪夜里,心口上剧烈涌出来的是不曾体会过的热意。我怀疑刚才又是克莱尔一个残忍的游戏,她是如此天真无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认真是什么。 她希望认真,然后在明天,或者以后的任何一秒钟,只要她觉得不对劲,她一定会立刻反悔。 可是我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狂喜,这种感情已经不管不顾,哪怕会粉身碎骨,绞裂开我的每一根白骨,将我的死亡作为微不足道的代价,也要疯狂地生长出来。 我冷冷地警告自己,她不会明白自己的承诺是什么,人类的诺言不值一提。 太多了,我看过太多人心的出尔反尔,他们将谎言当成第二生命,人类的心拥有比任何生命都要来得善变的能力。 但哪怕是如此不值一提的承诺,也能让我体内所有死去的器官活过来,我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里都被这种暖意占据。克莱尔的话语,她对我的笑容,她终于不再恐惧我,她眼睛里的专注,全部变成一种静默而巨大的潮水,将我淹没灭顶。 我自我厌恶地压抑着体内的焦灼,又一边根本没法控制沾沾自喜的恶习开始发作。她的气息,甜美得会致命,我站在这里甚至不敢轻易呼吸。 我该如此庆幸,她是如此不受任何人欢迎,我已经做好了看到一堆白痴的追求者,企图觊觎我爱人的蝼蚁围在她身边的心理准备。还好没有人敢靠近,克莱尔不会希望知道那些追求者的下场。 我冷笑起来,另外一种黑暗的怒气从胸口里涌出,果然,没有相信卡莱尔那个蠢货是正确的。他怎么可能保护克莱尔,作为她的保护者,卡莱尔无能至极,他根本没有用心保护她。那三个肮脏的吸血鬼——我攸然转身,熟悉的冰冷火焰又开始占据我的所有理智,憎恨与暴怒让我无法控制面部表情。我不能让克莱尔看到这一面,嗜血杀戮的冲动从未轻易远离我,我从不渴望得到救赎,这才是我的本能。 将所有不值一提的敌人头颅,高高挂在我胜利的旗帜上。我无动于衷地审视自己的爱好,当然这终于不是我的全部,我的大脑里,那无边无际仿佛可以放入任何东西的空间,里面充满了克莱尔的一切。 她变成了唯一,一种让我备受煎熬的剧烈风暴,吞噬了所有。 她的诺言不能真正相信,我拼命地阻止因为听到她的承诺而沉沦下去的心,人类实在太多变,她的好感与爱情,短暂而虚无。 可是在负面的破坏欲上面,那种狂喜始终没有离开。我一边痛苦,一边又喜不自禁。 她在渐渐喜爱上我,这个想法比任何毒瘾都能谋杀我。 哪怕她的感情是如此不可信任,也能让我获得无以伦比的满足。 我敏锐地听到克莱尔的脚步声,她走向门口,我快速地上车,将车子开入附近的森林里。然后打开车门从车里跃出来,无声跳上车顶,高速的跳跃频率,人类无法捕捉到我的身影。我站在沾满潮湿冰棱的树顶,没有一片叶子因为我的到来而颤动,我眯上眼睛,习惯自己藏匿身形时自动进入到捕猎的状态。 安静而屏息,黑夜与漫天白雪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一点障碍,克莱尔打开门,雪花落到她头顶上。淡金色的长发下,她的脸孔被冻得通红,这种颜色让我颤抖,我忍住喉咙间因为想象她血液味道的焚烧。 “我送你回去,贝拉的车子明天会由出租车公司拖来。” 一个男人,我厌恶地看着他将手搭在克莱尔的肩膀上,这是她的亲戚查理-斯旺。哪怕是这种身份也会让我产生危机感,任何感情都能夺走她的注意力,就算是她舅舅。 我看到克莱尔怕冷地摩挲着手掌,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微冰晶的水汽,经常会不安地颤动着。我知道她很敏感,因为我的视线,她几乎是马上就发现。她困扰地看向我,但是离得太远了,远到超出人类的视线范围,她棕色的眼睛里,除了白色的雪花与黑色的夜空,其余物体都没法看清楚。 我跟她的视线对上,她不知道我在这里,就算她已经发现我的藏身之处。 很快她转移开自己的目光,这个举动她自认为很愚蠢,归类为自己的神经质。她安静地笑起来,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喜欢寒冷。 我看着她上了警车,敏捷地跟上去,用奔跑。克莱尔的房子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在她从车子出来前,沿着垂直的墙壁轻易地落到屋顶上,又跳到屋子后面,打开一个窗户闪进去。 在短短一秒内,我从厨房开始,速度极快地飞跃过客厅,书房,所有房间。她拿出钥匙,在外面跺跺脚,细微的雪花从她身上掉落,我清晰地听到她的任何动作。她打开了门,钥匙与锁孔的运动轨迹,一清二楚地传入我的耳膜里。我冲上二楼,她刚刚入门,伸手去摸开关,在灯光打开前,我已经巡视了好二楼所有的角落。 我的嗅觉与视觉告诉我,没有人来过这里,空气中全部都是克莱尔的气息,她离开一天后这里还残留着无数的痕迹。我的眼睛能看到她留下的指纹,脚印,几根金色的长发都不曾被破坏过。 没有谁能在我眼底藏匿,我危险地眯上眼,克莱尔重新进入这里后,她的气息又浓烈温暖起来。 我在她将书包扔到椅子上,冒冒失失地跑上二楼时,又立刻闪到她卧室里。她打开浴室的门时,我已经从她卧室的窗户跳出去。很完美地将窗户重新关上,就算我不关,她可能也会归咎于自己的失误,她的大意让我一直处于紧绷的戒备状态里。 我不会相信任何人能保护她,因为克莱尔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总是如此轻忽。不,人类还是太脆弱了,她脆弱到没有任何方法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这里目前是安全的,一个黑影从我身后出现,是亚历克,他面无表情地轻声向我报告,“凯厄斯,我怀疑他们中有人拥有特殊能力,我竟然会追不上。” 他一直跟在我身后,阿罗那个家伙,如果不是我将人丢回去,他能将三分之一的卫士都塞给我。 我又不是出来战争,他那么怕死干嘛。 “特殊能力?什么能力,反追踪吗?”我蔑视那些四处流浪的低能儿,就算卡莱尔,他至少还有自己的一套,能组合自己的家庭拥有永久的居住地。而那些四处流窜,只会带来无数麻烦的流浪者,无能又自大。“德米特里。”亚历克退回黑暗里,我轻声叫唤另外一个卫士,我只带来了亚历克跟德米特里。 他一下子就闪到我身后,我让他留在福克斯注意着卡伦家族,夜晚他会回到我身边。而现在,我可能又需要他的能力。 “凯厄斯。”德米特里走到我身边,他谨慎地注视着我,在征得我的同意后,他轻触我的衣角。这是他的能力,利用接触来寻找另外一个目标。 我遇到那三个吸血鬼,并且很接近,比跟在我身后的亚历克还要接近,所以他通我来寻找目标会更快速准确。 我轻而易举地在黑夜的阴影里,看到他苍白削瘦的脸,他轻松起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东方,如果我们快点,能很快就追上去。” 我决定亲自出手,剿灭那三个威胁到克莱尔的吸血鬼。这是一场打猎,我喜欢这种追逐的乐趣。 亚历克突然又出现,他稚气未脱的脸上闪过几丝怪异的扭动,他在思索,并且得到了什么信息。“我记得维多利亚,那个红发的女人,以前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处罚行动,她就是那个违法团体的其中一员。哦,她竟然还没死。” “你们当时漏掉她了?”德米特里不敢置信地瞪着亚历克,他从来没有追漏过任何一个猎物,所以如果猎物逃脱,他当时一定没有在场。 “又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毕竟我们的目标不是她。”亚历克回想了一下,觉得当初出现这种纰漏也不算大事。 “那就把错误抹平。”我回头看向身后的房子,现在要离开克莱尔让我不安,虽然我是如此期待着另外一场狩猎。我打算亲自守着她,无论是亚历克还是德米特里,我都不信任他们的自制力。而现在我迫不得已要离开她一会,这种事实会让我痛苦。 也许卡莱尔还有一个好处,他现在这种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至少他从不攻击人类。我很清楚他的自制力,在他来到沃尔图里的那段时间,阿罗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无法让他素食的心意有所动摇。 真是令人着迷的忍耐力。阿罗这样赞叹他的朋友。 我让德米特里去找卡莱尔,德米特里用一种很危险的表情,凝视着东方,他不容忍任何猎物在他手里逃脱。他在计算自己的时间,知道什么时候能追上那群流浪者,而去寻找卡莱尔对他来说实在太容易。 我站在原地,云层上的雪花一直不停止地降落。克莱尔在卧室里翻书,灯光打到外面,我踩着光线的尾端,注意着她的举动。 她滚到床上去了,手里的书还没放开。 她又从床上不小心滚下去,摔在地毯上的声音让我开始生气。 她轻声抱怨,竟然趴在地上寻找东西,那动作一点都不轻盈优雅。 我听到她爬上床,她在听音乐,有些慌乱的紧张,不知道在想象什么,我听到她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开始折腾自己。 皱起眉头,她到底在想什么?情绪变化那么快,我不认为她在思念我,尽管这个想法是那么甜美。 卡莱尔到达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他的妻子,那个……支持我追求克莱尔的女人。 “非常谢谢你,凯厄斯。”卡莱尔似乎早已经知道,我再次从恶魔的手里救出克莱尔,他一点都不惊讶我找他的目的。 “也许我们今晚可以陪伴在克莱尔的身边。”艾思梅握住卡莱尔的手,他们一直是如此亲密。 这种亲密刺痛了我,我不敢想象克莱尔会这样对待我,因为我的手指是那么冰冷,而她又是那么温暖柔软。 我发现自己对于卡莱尔的厌恶真是越来越浓烈了,可是克莱尔喜欢他,我冰冷地审视着这个拥有自虐习惯,并且还拥有一家自虐成员的男人。他永远是那么假惺惺的样子,无法理解这种人会有人喜欢。 卡莱尔温和的面容上总带着某种慈悲的感情,他看着我,很体贴地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陪着她就行了。”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到达他身边,没等任何人反应回来,我又立刻贴着黑夜的颜色,藏到卡莱尔身后的影子里。克莱尔刚好打开窗户,她惊喜地叫道:“卡莱尔,艾思梅,怎么有空过来。” “你不觉得福克斯的雪夜是那么美丽吗?”卡莱尔往前站开一步,他的动作正好掩饰了我。克莱尔看不到我,她总是那么粗心大意。 我根本不感谢这个家伙任何的善意,站在他身后,我开始考虑要怎么扭断他的脖子。 “真有闲情逸致,要是我早就冻僵了,你们要进来坐一会吗?”克莱尔很热情地邀请医生,她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吸血鬼吗?就算是一个素食吸血鬼,她也是在拼命找死。 我忍耐,告诉自己卡莱尔的脑袋必须还停留在他的脖子上,无法理解为什么克莱尔明明知道他是吸血鬼,还是那么无所谓。 而面对我,如果我不是人类,她会跑得比谁都快,那么狡猾又残忍。 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变成一种熟悉的痛苦又擒住我,连绵不断的沉重。 “乐意之极。”卡莱尔抱着艾思梅,对克莱尔笑着说。 窗户立刻被关上了,她快步地冲出房间。我开始往后退开,而卡莱尔往前走,克莱尔已经跑到楼梯口,我听到她高兴地低声哼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敲打着木质的楼梯。 门打开,克莱尔微微喘着气,对客人说:“欢迎。” 从门里倾斜而出的灯光,照亮了她脸侧的金发,光圈的晕黄淡散。 我看了她一眼,终于退到最深的黑暗中。 亚历克与德米特里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身,他们跟着我的步伐。远离克莱尔,我告诉自己,现在我要去打猎。 狰狞的**爬到我冷硬的血肉里,我此时充满了破坏的冲动,将所有敌人都踩烂在脚底吧。沉默,无止境的沉默。没有任何障碍能拖慢我们的脚步,德米特里的能力是那么优秀,没有人能在他手里逃脱,就算是特殊能力者。 海洋的气息,潮涌的响动,如辉煌的交响曲奏起。我们追踪的对象逃往大海,在我们追上他们之前,那群猎物就发现了危险。 预知危险的敏感,是维多利亚的能力吗?当初没有人注意她,在那个被惩罚毁灭的族群里,阿罗只对海蒂感兴趣。而我对那些由女人组合起来的族群,没有任何感觉。 我想起关于海蒂的事情,阿罗发现了她,而我帮他策划了惩罚海蒂所在族群的计划。 我没有动手,因为那群女人太弱了,而海蒂又很快就拥有了忏悔之心,祈求阿罗的原谅,她进入到了沃尔图里。 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维多利亚?不管她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我都要杀了她,我可不是阿罗,对特殊能力没有那么狂热的收藏癖。 风夹杂着大雪,呼啸而来。我们穿过黑暗的森林,潮湿的蕨类植物在我们脚下伸展。在猎物跳海前,我们终于截住了他们。 我看到那头杂乱失去任何颜色的头发,是红色的,我在心里自动补充,接着是那个女吸血鬼惊恐的表情,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被追上。我停止脚步,站在原地,任由轻飘灰蒙的雪团包围着我。德米特里从我身后冲出去,他的速度惊人,就算是吸血鬼也很少有谁像他这么矫健灵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追踪者。 那个金发,是金发吧,浑身上下都是野兽气息的男人,愤怒地停下来,看来他还没有在今天跟我们起冲突的打算。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野心与浑浊污秽的疯狂,虽然亚历克因为追随我的脚步,而顺便保护着克莱尔。但是我无法想象在我打算装作人类,那么脆弱缓慢,没法一下子来到她身边之前,这个家伙对她存的是什么样的肮脏思想。 德米特里一个急转身,伸出手抓住跑得最快的那个吸血鬼,是那个认出我的黑鬼,虽然他现在的肤色,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空洞的线条轮廓。他哀嚎出声,跪下了下去,德米特里恶狠狠地踩住他的小腿,粉碎的声音让所有猎物都惊恐不已。 “沃尔图里……”红发女人看来是早就认出我们,她震惊而绝望。 是的,我们曾经在这个女人面前捕猎她的同伴,只有她逃脱了,日夜不安地恐惧再次被捉到处死。 而现在,我不在意地拂过衣袖上的雪花,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恐惧终将成为现实。 “我们只是路过,尊敬的……主人。”詹姆斯谦虚友好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也不清楚我恨不得干掉他的心情。他对于自己的同伴在别人手里哀嚎没有任何感情,他用那双充斥着各种不安分欲求的眼睛,假装谦卑地看着我。 维多利亚颤抖地站在他身边,她不敢跟我对视,只是压低声音,祈求一样地对自己的伙伴轻声说:“是他们,詹姆斯,我们快走。” 而她的同伴,显然没有她那种怯懦的害怕,或者是因为这个家伙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强大。詹姆斯做出一个类似投降,在我眼里却是一种掩饰自己内心不甘的动作,他举起手,带着变态一样的兴奋感,又压抑着那样地看着我。“我绝对没有想要对您不敬,那个女孩,是你的。我们只是路过,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狡辩! 我恶心他的态度,这种姿态,包藏祸心又卑鄙无耻。 可笑地推卸自己的错误,一个吸血鬼,这种吸血鬼会放过人类?所以说我一直对克莱尔的身份有很严重的危机感,除了极其少数的意外,几乎所有遇到吸血鬼的人类都会变成猎物。 死亡随时都在威胁着她,一直如影随形。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这个口是心非的犯人周旋,我发现自己连折磨他们的兴趣都消失了。比起面对这副面目可憎的嘴脸,我控制不住地嫉妒——是的,我嫉妒卡莱尔,卡伦一家,那么冠冕堂皇,以吸血鬼的身份,得到克莱尔的承认欢迎。 他们现在一定相谈甚欢,和乐融融,那场面一想起来就说不出的讨厌。 “亚历克。”我无聊地叫他了一声,站在我身后的宝石,哦,阿罗是这么称呼亚历克的。他轻笑起来,看来这场不对等的战斗,在他眼里是那么轻松自在。 “詹姆斯,快跑。”维多利亚看到了,她看到死亡的薄雾出现,立刻伸手抓住詹姆斯,对她来说这个男人很重要吗? 我都有点可怜她这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可惜没有什么用,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雾气,疯狂如贪婪的黑洞,吞噬了所有人的反抗。 “命中。”德米特里开心地咧嘴一笑,他对亚历克的能力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亚历克抬起手,他沉默而冷静,与简惊人相似的脸孔,如黑暗天使一样瑰丽圣洁。 “这是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詹姆斯的声音接近尖叫,这是临死前的挣扎。 “不,求求你们不要杀他。”维多利亚抱着自己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抱的是不是一棵树,因为她失去了所有感官功能。 在场唯一没有失去感觉的犯人,一脸奇异的恐惧,他贪婪又惧怕地看着我。 崇拜,这是他眼睛里最浓烈的感情。 看起来像是个废物,我不需要这种人被我折服,他毫无用处。 “你叫什么名字?”我走到他面前,低眼看他。德米特里很快就放开这个家伙,但是被放开的猎物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几乎瘫软在地上,渴望而自卑地对着我几乎匍匐在地。 “劳伦特。”他急切地回答,急于证明自己地说,“我曾经去过沃尔图里,我想为你服务,我的忠心永远属于伟大的沃尔图里。” 我怜悯地看着他,不了解这么蠢的白痴是怎么活到现在,如此卑劣的心灵,阿罗可不会希望在自己的卫士里看到这种人。 “我能指控他们,无论是詹姆斯还是维多利亚都违抗了你们,他们罪有应得。”劳伦特害怕地看着我,又满怀希望。 “当然,如果有证人揭露他们的罪行的话,这是一件多么正义的审判。”我不带感情地笑着说,比起阿罗,我真的是不太亲切。看来眼前的劳伦特也清楚这点,他是如此崇拜沃尔图里,又是无法压抑自己胆小的害怕。 “我愿意,我愿意当证人。”劳伦特是那么迫切要证明自己,他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的同伴。 我淡淡“哦”了一声,不太在乎他大义凛然的表现。眼睛的视线更加清晰起来,我眨了眨眼睛,隐形眼镜融化了,海蒂塞给我的几百副隐形眼镜,被我用掉了三分之一。我灵活地转动一下眼睛,隐形眼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束缚,现在还不需要它。德米特里很快就注意到我的眼神,他按按自己的手指,笑得特别不怀好意地冲出去。 劳伦特好像看到死神走出来,他看了看无法移动的詹姆斯,又看着我,他在害怕自己会死吗?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是一声。 对付两个无法逃跑,而且看不见听不见嗅不到任何东西的猎物,要拧断他们的脖子就是举手之劳。 我余光看到那个女吸血鬼的红色头发掉到绿色的植物丛里,当然这些颜色,都只能靠自己的出色的记忆力去想象,失去克莱尔的我,热衷于自动用记忆里的颜色去填空联想。德米特里冷酷地踩碎了她。接着是金色头发的那个,我的卫士习惯成自然地点起火,吸血鬼的身体有很易燃的物质存在,火焰是我们的敌人,一点就自动蔓延焚烧。 发了疯的炽白火光,在我身后照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我一直认为,只有这种火焰,才能扫平违反法律的任何罪恶者。 “你希望加入沃尔图里?”这种问句带着嘲笑的轻蔑,我看着被震惊了的劳伦特。 他颤抖着嘴唇,突然就不敢再大言不惭地要申请加入了,另外一种莫名的狂热占据住他的眼神。 这种表情是多么熟悉,每年有多少个新生吸血鬼,或者自认为有能力的吸血鬼都进入沃尔泰拉,来拜访我们,渴望自己能变成幸运儿。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加入沃尔图里。 不自量力。 我冷漠地看着他,如果这种废物也能进入到沃尔图里,我绝对会将阿罗倒吊在广场的钟楼上,让他闪闪发光去。 “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你可以走了。”我宽宏大量地看着他,我不在乎放过一个如此崇敬沃尔图里的吸血鬼。就算他的品格是如此卑劣,但他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不会轻易杀死一个证人,他可是证明那两个流浪者有罪的**证据。 劳伦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他怀疑地思索着什么,接着是狂喜,看来他不以为自己能活下去。 “您真是太仁慈了,敬爱的沃尔图里领导者,您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劳伦特从激烈的害怕中解脱出来,他变得优雅而谄媚。可是僵硬的肢体语言出卖他的内心情绪,他惊恐而不安。 因为我身后的火焰还没熄灭吗? 他慢慢地站起来,腿部有点瘸,看来德米特里一点都没有留情。然后一步又一步地退开,离我越来越远。亚历克没有表情地看着劳伦特警惕的动作,他垂下自己的手,走前一步,而劳伦特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急切地转身,拼命往森林里逃窜。 我伸出手阻止了亚历克,对他摇摇头。“他的命是阿罗留下的,他以前曾经跟罗马尼亚的余孽在一起过,所以阿罗决定留下这个人,也许我们能通过他来找到那些罪犯。”在劳伦特认出我的时候,我也想起他曾经到过沃尔图里,然后被阿罗打发走的经历。 “反复无常的小人。”亚历克尖着声音,冷冷地谴责刚才那个逃跑的吸血鬼。 “他注定死亡。”我懒得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一个不值一提的背叛者身上。 德米特里走到我旁边,他将手背在身后补充说道:“我会通知卫士,派出擅于追踪的成员去监视他,如果他跟罗马尼亚接触,我们会立刻抓住他处死。” 火焰将詹姆斯跟维多利亚烧成灰烬,最后一点火光黯淡熄灭下去。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没有人能威胁到克莱尔,我放松了一些。“先到西雅图。”海蒂留驻在西雅图,她大概会以两个星期一次的频率回到沃尔图里,然后其余的时间都停留在西雅图。 亚历克跟德米特里对于能见到海蒂很高兴,他们笑着跟上我的飞驰。我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这是天性上的本能,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不会让自己再有机会,在克莱尔面前变成残忍的狩猎者。上次她流血的情况,等我真正清醒起来的时候,我不寒而栗。我的忍耐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她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撕碎我,我不断地渴望她体内温暖的鲜血。 她可以操控我,无论是她身上的血液控制我清晰的思维,还是她的一切控制着我的生命。 夺走了我全部的胜利者,我恨这种事实。 我至少还会将值得尊敬的敌军头颅挂上旗帜,而她,就算捧着我的头颅,也只会无所谓地扔到垃圾桶里。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雅图,深夜的灯光在我眼里还是混乱的线条。海蒂微笑地欢迎我们的到来,她准备好了食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然后进入浴室冲洗去所有的血腥味,换上衣服。 这些准备花不了我几分钟,我没有等任何一个卫士回过神,就已经飞速离开。归心似箭,都不足以形容我此刻万分之一的心情。 福克斯的色彩在脚下蔓延,大雪已经停止,鲜艳而闪烁着光亮的雪地,深绿色的森林,灰暗的沉重云块。我终于来到克莱尔的房子外面,雪夜万籁俱寂,因为我忽视了所有声音,只有克莱尔沉睡的呼吸,她的心跳在我耳边响起。我突然很想敲门,她会不会欢迎我,我捂上眼睛,里面一片血红。 卡莱尔走过来,他没有任何惊讶,似乎一直在等我回来。 “凯厄斯,虽然这需要巨大的忍耐力,但是你应该明白,克莱尔不喜欢你谋杀她的同伴。” 他又来了,我能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我们对人类来说,过于有攻击力。”卡莱尔打趣的语气过于自嘲,很少见他这么悲观。 我毫不怀疑,这个家伙又在同情我。 “那么接下来,你应该不希望我出现。”卡莱尔笑着说,他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担心将克莱尔交给我会有什么危险。他跳到雪地上,一辆跑车出现,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吸血鬼驾驶的。 “爱丽丝。”卡莱尔跟她打招呼,爱丽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她看着我,黄色的眼睛失神一下,又立刻清澈起来。 我直到他们消失,才轻松地跃上二楼,打开克莱尔卧室的窗户。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克莱尔,她在我进来的时候不安地颤动着睫毛,可能是窗户的冷气惊到她,我以为她会醒过来,但是她没有。 这个房间,她所在的栖身之所,我是那么熟悉。我知道她拥有多少CD,多少本书,这里有多少张椅子,几件衣服,包括她的CD播放器是什么年代的。我没有特意去记住,这只是多年追踪敌人的习惯,我习惯了摸透所在的地形。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去观察一个人类女孩睡相的下场,并且我还甘之如饴。克莱尔沉睡的模样,安静到脆弱,她的**轮廓没有一丝尖锐僵硬的地方。我想起沃尔图里的雅典娜战神像,下面的泉水。她是那些水流,柔滑无一丝攻击力,可是又那么冰冷,就算她体温与血管流淌的芬芳温热美好,也无法抵消她对待我时的冷酷。 我放慢脚步,不带一丝声响,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的速度,来到床边。 她的呼吸有些紊乱,我浑身紧绷,要命的干渴,跟无法戒掉的毒瘾一样,就算身体已经饱足,心里上的瘾没半点缓解。我停止呼吸,而她终于又安静下来,我早就发现,只要不怀恶意接近,或者是不断地接近她,她的敏感神经或者预警习惯就会疲惫,然后她会丧失敏锐性。 所以她是无法保护自己的,只要她开始疲惫或者开始信任某一个人,她就会失去看穿真实的能力。 我伸出手,碰触到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一点一点,她没有察觉,不知道一个恶魔在接近她。 她实在是太苍白了,白皙得过分,可能是被褥的热量捂暖了她的脸颊,一抹极具诱惑性的粉红色淡淡地浮在皮肤上。 有一种冲动,想要叫醒她。当然这种幼稚的想法被我抑制住,我只是站在床边,陪她等待天亮的那一刻。 福克斯的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我终于还是放开手指,任由她的头发溜开。 你让我垂死挣扎,我眼光晦涩地凝视着她。 克莱尔似有所觉,她困惑而难受地皱起眉,不知在痛苦什么。下一秒,她伸出手,我凝滞住身体,以为她要拥抱我。但是我很快就反应回来,因为她的身体明显一侧,很顺利地抱着被子滚下床。 我,…… 有时候,真的很想掐死她。 克莱尔醒过来,迷迷糊糊,懵懂无知。她傻愣愣地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她大脑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已经贴在角落里,她将被子扔到床上,也不铺好就站起来,破旧的T恤衫过于宽松,都下滑到胳膊处露出白皙的肩膀。她从我身边走过去,我都想替她拉上衣服。当她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推开窗户跳出房子。 抬头看天,隐隐约约的惨白,一张病患的死人脸。看来就算是有阳光,最终还是被厚重的乌云给阻拦住了。 我将车子开出来,停留在克莱尔的屋子外面,车顶全是昨夜累积下来的雪堆。我开了车门走出来,脸色难看地看着车顶,德米特里很快就从一棵高树上溜下来,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后面那种好奇是那么明显。“没问题,再去开一辆。”这是他的解决方案。 亚历克也冒出来,他轻手轻脚蹦到车子上方,然后蹲下开始清理积雪。德米特里也只好帮忙,他们的速度很快,也许回去后我会向阿罗举荐,让他们去负责清理仓库卫生。 克莱尔匆匆忙忙开了门跑出来,看来她忘记满地结冰的危险,我听到她在门口差点跌倒的踉跄脚步。我忍住想跑过去揪住她的冲动,她根本就不接受教训,速度也不放慢点,就背着书包提着袋子飞奔出来。 我才想起什么,手摸到口袋,里面有十几个隐形眼镜。将眼镜盒捏开,低头手指轻触到眼球角膜上,将隐形眼镜戴上。 人类不会站得过于挺直,我将身体靠到车门上,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人类。 “啊?瑞克。”她跑出来才发现我,似乎很惊讶我在这里,对她而言我像是从天而降。 她的反应让我愤怒,我怀疑她已经忘记了昨晚所说过的话。我一点都不期待,是的,她那么健忘,一觉醒来就可以忘记全部诺言。 克莱尔似乎是很奇怪我的表现,她以为我还是她的同学,那些活动背景板,一点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有点急促不安,我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打算反悔吗? “你……后悔了?”她犹豫了一会,有点窘迫,苍白的脸孔涌上让我像发疯的红晕。 “你觉得我后悔什么?”我简直快要被她气笑了,弯身接近她,就好像她变成我猎物一样。 “也许你觉得那是个草率的决定。”她大概是被吓到,往后跳开,然后解释,“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多么希望能跟阿罗互换能力,这样子至少能搞清楚这个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该怎么做,她才能放下那些完全无用的戒心,她永远在怀疑我,而且怀疑的还是我最真实的地方。 “我们……能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我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认真,到底她觉得什么样子追求才叫认真? 她是不是觉得我这里还剩下了什么,所以要贪婪地骗走。我下颌紧绷,毒液在口腔里肆虐,我生气她的一无所知与不识好歹。 我压抑着体内那种危险又激昂的感情,恨不得克莱尔最好变成哑巴,如果她打算拒绝的话,一句话就可以粉碎掉全部。 她接近我,动作笨拙得要命,我看到她从袋子里拿出那条红色的围巾。然后踮起脚,伸出手,这是一种拥抱吗。我浑身僵硬住,任由她的手拿着围巾穿过我的肩膀,将它放在我的脖子上。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设防的动作,如果她不是那么无力,她现在就可以扭断我的脖子。 寒冷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词语,它没有任何效用。可是克莱尔是那么认真,就好像她觉得我很冷,而这条围巾能拯救被冻死的我。 她有那么一秒内,呼吸都是停止的,脸红的血色更明显,她不会知道自己这种姿态是在勾引死神。然后轻声应道:“好。” 人类的承诺是不可信的。但是我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分不清楚,无论是真实还是谎言。 第70章 约会 我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情,这种感情并非来得毫无预兆,但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开始害怕起来,我竟然会去谈恋爱。瑞克的出现没有一点循规蹈矩的迹象,我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却从不曾想过要去占有他。 这是不对的,我告诉自己,他那么自大暴躁,孤僻阴暗,充满了负能量还缺少谦虚的美德。跟我理想中的恋爱对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他的外貌太出色,我已经在担心,他是不是个花花公子。 甚至我会想到以后,我们一定会吵架,有一大堆的矛盾,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好脾气的人,而且看起来很专|制,不容别人反驳他的决定。 我是不是疯了?仅仅过了一天,我就在怀疑自己陷入恋爱里是否正确。 床上丢满了从衣柜里扒出来的衣服,我看着那些廉价陈旧的外套,牛仔裤,简单的t恤,跟男人一样深色的夹克……谁来告诉我这青春期怎么了,原来我连一件亮色的衣服或者裙子都没有。 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对衣柜忽视了那么久,而且我发现自己没有半件化妆品或者护肤品,因为那些玩意可能会毁掉我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皮肤。 连一根口红都没有,我真的是女人吗?这是我第一次怀疑这种事。 看了眼时间,我精神颓废,外面的雨水还没有停止,我想起昨天跟他确定交往关系后,半天内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本年度最值得嚼舌根的话题,来自加利福尼亚的金发帅哥跟福克斯抑郁症黑暗系丑女的秘密关系——我发誓下次一定要锯断艾里克的椅子腿,他是不八卦活不下去是不是。 然后,是卡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当我们全部人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我没有任何笑容,耷拉着脑袋叉着生菜沙拉塞入嘴里,学校的自助餐厅,我们这一桌已经变成超级苍白人类合集册,就肤色而言,说是一家人谁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谈恋爱了。”有一种实质的压力让我想藏到桌子底下去,卡伦家每个人都一脸阴沉看着瑞克。 而瑞克坐在我身边,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哦。”贾斯帕冷冷地应道。 “哦?”埃美特挑衅一样地斜眼看着我的新男朋友。 “哼呵呵。”罗莎莉发出一阵阴森可怕的笑声。 我手里的叉子一抖,连块洋葱都舀不起来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克莱尔。”爱丽丝两眼空洞,被什么夺走了灵魂的恐怖。她直愣愣地注视着瑞克,迷茫与空白交错成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又看到未来的什么景象。然后她假装自己很惊喜,立刻活泼起来,“你们真是天生一对,我就知道你会爱上他的。” 我顿时将刚塞到嘴里的生菜咳出来,爱?不,我期待的是细水长流,天长地久,认真谨慎的感情。对我来说爱情是两个人携手一生,互相扶持,最后老了一起看夕阳。 而不是现在,刚交往就可以称为爱情。顶多……是喜欢。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金色的头发与干净的皮肤,这是一个很美丽的男人。也许在他第一次出现在教室外面时,我就喜欢上这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学生。 每个女人都会喜欢上他的,我在为自己轻易被攻陷的无能找借口。 瑞克对于我的迟疑很敏感,他抿着嘴唇,那种妖异的红色奇怪而过分浓郁,我能感受到他多疑的目光。他在怀疑我对他的感情,因为我表现得一点都不热情。天知道对于一个从未谈过恋爱,内向又压抑的女人来说,要将感情用语言表达出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我只好继续低头默默啃午餐,无视所有人那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古怪得可以的目光。 瑞克在学校跟着我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搞不好这是一道亮丽的校园风景,当然如果忽视我,那风景确实很亮丽。但是以前我们俩的步伐永远是我在前他在后,我疾走到哪里他就悠闲跟到哪。而关系确定后,原谅我,实在没有经验,不知道男女朋友该以怎么样的方式相处,我该立刻给他一个吻,或者抱着他的胳膊吗?我想我们唯一改变的是,走路一起走了,他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我几乎没有机会跟卡伦家独处,哪怕我们可能跟贾斯帕与爱丽丝一个教室,瑞克也只会用那种特别不友善的表情看他们。 放学的时候我上了罗莎莉的车,因为艾思梅邀请我到她那里做客。看到瑞克阴险地看着我,他站在雨中,从不带雨伞,雨水从他冷硬的脸孔上滑落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没有瑕疵的大理石雕像,因为他几乎纹丝不动。 我被他表情重重地击中了内心,一种不安愧疚涌上来。 这不应该,现在他也是我重要的人了,不是查理的亲情,也不是卡伦家的友情,而是那种注定我们该亲密,我该将他放在心上的感情。 可是我实在太过生疏,我跟他在一起竟然会开始脸红,一点都不完美。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恋人该做些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个笨蛋吗?我在罗莎莉的眼皮底下,在她准备开车前,竟然伸手用力地打开车门,罗斯会宰了我的,她最讨厌坐她车子的人逃跑了。雨水的温度渗入骨子的疼痛,我看到瑞克的头发都被雨水打颓下来,这让面无表情,气势汹汹的他看起来温柔点——我竟然会用到这个词,这根本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词语。 “你不介意载我一程吧。”我冲到他面前,暴雨的嘈杂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声音,我被雨水砸到快要睁不开眼睛,这让我的上下眼睑一直颤抖,几乎看不清楚他。心里很慌乱,但是我强装镇定,我从来不是一个好演员,更真实的我其实就是一个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孤僻没用的胆小鬼。“我觉得接送任务……是男朋友对没有车的女朋友的……责任。”责任这个词让我惭愧不安,我从来不会随便麻烦别人,这种特意要赖着他的感觉很怪异,我急切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想没有人能给我经验,别人的交往模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她们的男朋友都不是瑞克多伊尔,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像是高中生,他甚至来到这里不过几天,就俘虏了大半女生的眼球与男生的崇拜。 “你才想起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一点都没有面对自己女朋友的甜蜜体贴,声音低沉得让人发抖。 我怎么会觉得他温柔,他简直就是一只霸王龙,恨不得对谁都露出獠牙。 紧张擒住了我的神经,我在他面前总是过于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我抬头看他,他的脸孔在雨水里像是过度修饰的艺术照,瓷白的脸色,没有一丝健康人该有的红晕,我一直怀疑他是否涂了某种唇膏,唇色之艳丽,如玫瑰花最浓的中心。 “你冷吗?”我想起他的失温症,卡莱尔说的,可是我一直不清楚他到底得的是什么失温症,就算依靠谷歌,我也找不到几条看起来合适他病症的描述。 我还没见过哪个穿得很厚,还包着围巾的失温症病人,能没有任何影响一直站在雨中的。 “不。”他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湿润的雨水,我的靠近让他开始高兴起来,就算他没有任何笑容。然后他牵住我的手,我们在雨中漫步。 福克斯的森林在远方凝视着我们,跟傻子一样,我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在冰冷的雨水里散步,只是因为他牵着我的手。可惜男士一点都没有浪漫的感觉,他拖着我的手只是想快点让我上车,虽然他容忍我的步伐如此缓慢拖延。 奇怪的是我可以看到男生对他车子渴望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围观他的法拉利。上车的时候我扒住车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系安全带,不要超速行驶。”卡伦家每个人都是快车那是因为他们有本钱快车,出车祸不死身,他可没有。 他的快车,太吓人了。 其实我没想他会真的听我的,我只是试一试而已,因为他看起来很难被人左右,我想起他第一天转学就跟老师杠上的场景。 “上车,克莱尔。”看来我落汤鸡的样子惹得他开始不耐烦,他用都是雨水的眼神谴责地看着我,他觉得我不该站在雨中。 不过就是快车,这没有什么难的,我可以克服车祸想象后遗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上车就丢给我一件外套,这个温暖的举动他做起来就像是在对着敌人扔炮弹。我被他劈头盖脸一蒙,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一只手伸过来,他灵活到不可思议,很快速地帮我系好安全带。我不敢动,抱着他从后车座拿出来的干外套,他手套上还沾着湿漉的潮湿,那种冰冷的气息,单薄干净的味道那么轻而易举地让人着迷。 我想人类是一种狡猾而贪心的动物,对于一切美丽的事物毫无抵抗之心。我一直没有真正发现,自己所谓的紧张其实是因为靠得太近,而无法控制过快的心跳而产生的战栗。 我披着男性的外套,看着他很暴躁地扯过自己的安全带,准确地系好。然后他的车子慢慢开起来,一直慢慢开。 福克斯大道两旁的绿色高树,在雨水中静默不语,我们的车速变成自行车,我以为这车子没油或者内伤了,连贝拉上个世纪出厂的雪佛兰都能轻易地超过我们。 “真安全。”我抱着外套,忍住笑夸赞。 “你满意吗?”他跟着我笑起来,温柔跟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唇形过薄微微勾起的时候跟利刃似,显得很不怀好意而阴暗。 这是一种危险的预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结果下一秒,车子就加速起来,仅仅三秒就从龟速飙到上百英里,连车顶上的雨水都被这种速度甩飞。有心脏病的估计会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到复发,还没抗议什么,瑞克因为生气而绷直刺耳的声音响起。“你是打算让自己满身雨水,一直冻回去吗?你从来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被他训斥到满头雾水,还没反驳,他又用泰山压顶的气势对我冷哼,“而且你交友的时候,就不会看一下他们的来历,卡伦家也是你能凑上去的吗?” 我心一沉,窗外阴沉的浓云都要压碎所有落下来,我轻声问:“你认识他们?瑞克。” “不认识。”他直截了当,没有任何犹豫地否认。 我疑惑起来,“那么你觉得他们很危险?” “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正常的地方,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这群白化病患者走得太近。”他的说话方式就像是习惯了一言堂,改都不改的霸道语气,也不知是谁才惯出他这么嚣张任性的性格。 你看起来比他们还像白化病患者,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是好人,瑞克。”虽然卡伦家的身份对于人类来说很危险,但哪怕是最危险的贾斯帕,也有足够的忍耐力,卡伦家的努力与牺牲很高尚,我从不认为他们很危险。 瑞克不以为然冷笑起来,他真是对谁都怀着恶意的揣测,“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勾当,那群家伙看起来可不值得信任。” 看来他对卡伦家真是根深蒂固的不友善,我对于他的态度感到生气,手指用力到发白地相握在一起,我在想交往的第一天就吵起来是不是合适。最后我烦得连视线都模糊了,我低声要求,“不要这样看他们,无论如何,爱德华或者爱丽丝包括卡伦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尊重。” 他抓紧方向盘,那么用力,我都有错觉,贾斯帕的悲剧会重新上演,当然他没有贾斯帕那么大的力气。最后他松开了,目光直视,莫名的愤怒让他嘴角有些扭曲,我以为他的焦躁症又要发作,他看起来根本没有正常人的自制力。“我以后不会提起,不过你也要时时刻刻记住,你的生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如果他们敢伤害你……”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压抑在嘴里的咬牙声是那么明显。 这难道是情话吗?我捂着嘴,都是雨水的发丝沾到我脸颊上,不想让他看到我发烫的脸孔。其实他真是多虑到神经质,平常人会一直担心别人有生命危险吗? 他的车速注定了我很快就能回家。“你明天有空吗?”我看到自己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眼珠子不安地转了一圈,这可真是为难我,我从来没有约过谁,而瑞克看起来也不像那种热情如火的人,他生气的时候不算。 我觉得自己该买本关于男女方面的杂志书籍,也许我还该上一上关于恋爱话题的论坛。 “没有。”瑞克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他反应能力似乎非常快,往往眼底的情绪还没跟上,大脑就已经先一步表达清楚。然后才是疑惑,他刚好停车打开车门,无遮无拦地在雨幕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眼底幽暗深浓。金色的头发无可避免地贴在光滑的脸上,这种画面很美,可以轻而易举惊艳了麻木的心灵与时光。 有一种奇异的感情从心里缓缓涌上来,温柔至极,我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能此时此刻能存在在我眼中,真是太过美好干净的一件事。 “我们……我们约会吧,瑞克。”我终于忍不住,抛开羞涩尴尬的一面,想跟他更接近。熟悉的紧张感又擒住了我的身体反应,我现在连解开安全带的手指都是紧绷而微抖,淡淡的青筋浮上来,像是相思的锁链要困住什么。 “约会?”他对于这个词语是那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起,他迷茫的表情夹杂着凌厉,就算是一时的不懂也不容许自己露馅的反应。 这种青涩的表情让我顿时放下紧张,至少他不是老手,也不是什么都能掌握在手里。 “情侣之间,都是要约会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熟稔,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鬼知道我真是打从娘胎到现在,连一个暗恋对象都没有,更别说交往。 我连与朋友交往,都是一副你不来我不动的死德性,别说是这种更需要技术含量的技巧。 “你喜欢什么地方?”他已经没有任何疑惑,浅淡的笑意抑制不住地浮上来,这种温暖的笑容消融了眉间的黑暗戾气。他不再有一丝攻击力,也失去了坚硬的冷漠,就如同河蚌露出洁白的珍珠,上面都是温顺的辉光。 “也许可以到西雅图,刚好我想买几本书。”我说得太顺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像是约会,这不是要拉着他一起买东西? 他没有挑剔我的笨拙,也不拆穿我的紧张的生疏,只是很自然地走到我这边,打开车门伸出手,在我不知道他想干嘛前,就牵起我的手,手套上的凉意依旧。他抽出被我抱得皱巴巴的外衣,将我拖出去,雨水扑到我脸上。我眯上眼,突然雨水不见了,他将外套一甩,黑暗笼罩了我。我歪下头,才透过衣服空隙,看到阴天下那微弱的光亮,他将外套盖到我头上,然后牵着我慢慢地往前走。 我跟他十指紧扣,他死不松开的强势。 “我明天过来,你想到哪里去都可以。”他低垂着眼眸,眼底一片纯净,连嗓音的低语都变成唇舌间的轻喃。 这段距离是那么短暂,他满身都是湿漉漉的雨水,我低着头跟着他走。沉甸甸的外套压着我,遮雨的外套如同刹那而过的温柔,让我忍不住想笑。 所以我们正在交往,然后今天还要去约会。 但是我面对着满床的中性衣服,纠结得头发都快被我揪光。我是不是该去向贝拉借条裙子,不,跟她借是找错人了,她的衣柜搞不好比我还随便。连查理的就夹克她都敢搜出来穿,一看就是不擅长往自己衣柜添置新衣的人。 没有时间了,我得在瑞克来之前将自己收拾好。实在是不知道这些的衣服哪件更烂,闭眼随便抓一件t恤衫牛仔裤,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这种衣服。冲出房间来到浴室,我需要洗个澡,这不麻烦,还有我该做些什么。香水还是漱口水,没有香水那玩意,我一直奇怪瑞克身上的味道,那种远了清淡近了类似薄荷的清冷,是怎么弄成的。 他家的沐浴露很高级,还是他定制了最新款的法国男士香水? 对了,我该洗个头,头发长了真麻烦,还是找个机会再去剪一次好了。我终于洗好穿着衣服出来,拿着吹风机使劲抓头发,希望这个该死的发丝能听话点,水分快点干。外面传来了停车的声音,我跑进房间里,透过窗户看过去,熟悉的红色车体在雨水里清晰可见。 我着急地跳起脚,我是不是还忘记什么,我总觉得什么都没做去赴人生第一次关于男女关系的约会,真是逊毙了。头发因为被吹干而蓬松得像只狮子,梳子也救不了我,我弯身到自己的衣柜里拼命翻,终于翻出帽子,冬季毛线帽,随便往头上一戴,企图让人看起来我头发依旧很柔顺挺直,可惜发尾还是翘起卷曲。又拖出一件防水长外套,那种一定有兜帽的衣服,这里人手几件这种衣服,特别是西雅图那个一年两百天阴天的地方,穿防水外套等于带着雨伞出门。 当然我还不忘将自己雨伞拿出来,虽然这种月份西雅图根本不可能看到阳光,但我已经习惯以防万一。我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刻我都觉得自己亢奋得跟磕了药,收拾东西的速度堪拼吸血鬼,将所有衣服乱七八糟地塞入衣柜里,可怜的柜子,这可是女士最秘密的地方,谁敢现在想再次打开它,我会发疯地去阻止。 将自己的小背包抓出来,雨伞跟mp3塞进去,我还抓了些ok绷跟湿纸巾,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知道瑞克已经停车,他在等我出去,奇怪的是他也不敲门,难道就不怕我没看到他来吗? 下楼梯下到一半,突然又想起,我钱包没带,匆忙折回去翻被单。好不容易找到,再次跑下楼梯的时候,脚却绊到东西,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我惊险地抓住楼梯栏杆,一口气上不来几乎噎死自己。我缓缓深呼吸,很好,我不需要那么紧张,不过就是一次小毛头的小小约会而已。我那么紧张干什么? 不过就是长得帅点而已,他年纪还比你小呢,克莱尔。所以这场恋爱你才是主导,要拿出成熟知性的一面,真正俘虏他。 血都要涌上头顶,俘虏这个词让我害羞得都不敢抬头,捂着脸努力再次深呼吸,平静自己的翻涌的心绪,我脸烫得像是发烧。俘虏他——这个想法对我来说实在太邪恶了,我好像变成巫婆。 金发小王子,黑暗的老巫婆。 在童话故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我被自己的脑补给恶寒了一把。 终于跳下最后一个阶梯,我打开门,一个黑影阴森森地包围过来。是瑞克,他黑衣红围巾,精致的西方脸孔跟面具一样无动于衷,就是黑色的眼睛很阴沉,比福克斯的雨云还要压抑。 我跟老鼠见到猫的反应,没说话前后背就悚然发寒,怀疑怎么又惹到他。 “你差点跌倒了?”他怀疑地看着我,从脚到头顶,从小腿到手指,跟纳粹特务检察官一样阴狠没有人性的眼光。 要是我身上多处了个伤口,我都觉得他会朝我发火。 “没有,你太敏感了,瑞克。”我拉下没戴好的帽子,这该死的不听话长发,乱糟糟得让我看起来跟个不良少女一样。反观瑞克,我靠近才发现他身上质感良好的外套上,全是晦涩精致的花纹,一种很简单优雅的花纹。设计这件衣服的设计师一定很昂贵,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我好像还没问过他的家庭,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因为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但愿如此。”他看穿一切,知道我在说谎,因为他的表情是这么直白地表现出来。 “你的衣服不防水,难道你还不适应福克斯吗?”要来自加利福尼亚的人一下就适应这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拿出雨伞打开,充沛的雨水是这里一年四季最常有的旋律。 “这里……还行。”他皱眉,一副很鄙视这里的模样,还行这话都是很勉强的场面语。 而且他看起来根本不觉得衣服防水,还是不防水有什么区别。我觉得他太高了,手得伸很直才能遮住他。很快我手里的雨伞就被他夺走,他遮住我头上的雨水,我们走到车子那里去,打开车门,雨伞收起来后,上车的他被雨水溅上头发。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地上车,衣服干燥,就是头发有些湿润,不知道为何一时间我总觉得他哪里有违和感,可是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到天使港的,因为那里离福克斯很近,一个大海港,有我熟悉的小餐厅,还有购物的地方。可是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司机,又看了看窗外那些飞快往后退去的景色,我想他一定不喜欢天使港,那里实在太小了,既没有太空针塔的建筑物,也没有比尔盖茨的家。 “你们为什么会想到要搬到福克斯呢?”我开始好奇这个问题,而且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里,福克斯是一个被森林围绕的偏僻小镇,深山峡谷里的小地方,除非是想过来发展伐木业,不然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记住这里。而加利福尼亚,那个阳光炙热的地方,更适合年轻人发展。 对于我的好奇,瑞克首先反问的是,“你们?” “你父母,或者你的兄弟姐妹。”一般都是搬家过来,才会首先选择福克斯高中,我对于他诡异的口气感到不解。 “我父母都去世了,我有一个哥哥,不过他不在美国。”他很平静地说,眼睛望着前方,不知道是在看us-101公路上的景色,还是在沉思什么。 “我很抱歉。”问出了最糟糕的结果,一时我有点心慌,这可不是我预期里的答案,从不认为他是孤儿,因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要抱歉,他们的死亡又不是你造成的。”他对于这个话题真是一点伤感的表情都没有,让人怀疑这个懒洋洋的家伙是冷血动物吗? “那你兄弟呢?”至少还有亲人,我打算以后尽量不要提起他的父母。 “你不会想知道他在哪里,我现在跟他冷战中。”他嘲笑一样地说起自己的兄弟,“那个家伙,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诡计。” 这是什么扭曲的家庭关系?我快被这个家伙打败了,为什么一个很正常的话题,也能问出这么可怕的结果。 “所以你是一个人来福克斯的?”很少见,会有学生独自进入福克斯高中,那里大多都是本地人,还有一些举家搬来。 “还有两个跟班。”他几乎有问必答,就是很简洁,而且很多时候跟照本宣科没两样。 “跟班?”是什么东西,这话题我接不下去,一般人会带跟班吗?我看看他设计费昂贵的衣服,再看看更昂贵的法拉利,突然发现他就算带跟班也情有可原,一副快来抢劫我的凯子样。 “也可以说是保镖,当然我并不需要,不过一些我不方便动手的事情,有他们存在倒是很合适。”他将车子驾驶进西雅图街道,雨水稀疏起来,一些西雅图居民穿着外套戴着兜帽走过去,在雨水中闲庭若步。 不知道为何,他说起那些不方便动手的事情时,怎么看他的表情都有杀气。父母去世,有一个在国外的哥哥,他的身世真是神秘,估计再问下去就是庞大的遗产,还有家族财产争斗战争的电影情节。 “我的父母也去世了,有时候会很想念他们。”对我来说,他们都已经不存在了,我死去的母亲,我离开的父亲。但是关于他们的一切,还留存在我记忆里,细致地磨碎着我的过多的幼稚无知。 我想,我一直都是爱着他们,无论我身在何处,还是时间带走了多少东西。 “你没有必要去怀念失去的东西,克莱尔,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最富足的财产。”瑞克一个急刹车,惊到前面的一辆车子,他精致的脸孔上出现了一种接近刻薄的恼怒表情。“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你将变成最高贵的女人,我的爱人。”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声音里的深情,明明他眼里的愤恨那么明显,可是这无损于他话语里的情感。 “这太……明明在之前,你还不认识我。”真的太快了,这种感情,接近最深刻的爱情。我都不敢怀疑他说的是否是谎言,因为他认真到想杀人的地步。 “哦,我对你一见钟情。”瑞克说得随便,跟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相同。他像是个胜利者那样看着我,黑暗的眼睛里,冰冷的流光变成暗涌的河流,要冲击开坚硬的心门那般锋利。“你永远不会了解那种感觉,那种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永远该属于我的感情。”他弯起眼角,眼底的锋利散开成光点,他露出一个笃定而自信的微笑。 就如同我们会相遇,相爱,最后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将约会写完的,奈何手残拖沓无救,抱头蹲墙角,我悲催的时速什么时候能提高啊。 第71章 爱河 我被他看到窒息想逃,封闭的车体内,他身上的那种气息特别浓郁,都不像薄荷倒似初夏的玫瑰。 最后我没有说一句就打开车门,几近想落荒而逃。当然我克制住那种可笑的冲动,很用力地站得笔直,慢慢地走到西雅图的街道上,毛毛雨夹杂着冬季的冰冷,落到我脸上。我才发现心速过快与脸红,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至少这些反应让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成熟,甚至是狼狈不堪。瑞克很快就停好车,他追上来。我们又变成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的状态。 在我以为事情不可能更震撼的时候,它往往会跟我开一个让你摔跤的玩笑。这种感情是如此不对等,在我刚准备好要慢慢培养时,他已经变成海上的飓风,卷起惊涛骇浪。 我走下楼梯,这里是拓荒者广场的地下商店区,我来这里寻找一些小型的独立书店。与连锁书店不同,独立书店更多是个人特色浓郁的私家书房。瑞克跟在我后面,我能听到他脚步声,跟幽灵一样若有若无。我可以闻到这里贩卖甜食的香气,西雅图细雨的天气,阴沉沉不带一丝自然光亮,昏黄的灯光给我们走入地下商店区提供了指引。 我还在回想瑞克说的话,他的感情是那么不按牌理出牌,让我深根蒂固的传统观念摇摇欲坠。 一见钟情,难以置信,我从未在好事上中过大奖。这就像是有人突然告诉我,你中了上亿的乐透,而天知道你连一张彩票都没买过。 几步顺阶而下的前进,跟踩着荆棘带伤狂奔一样的夸张反应。我匆匆进入到一间私人书店里,老板是西雅图本地人,四十多岁的单身汉,胡子拉渣,喜欢格子衬衫跟卡其布裤子,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非洲工作,现在开书店自娱自乐。 “hi,克莱尔。”老板正在看纽约时报,坐在他的椅子上。他旁边是柜台,黑色的桌面上放着咖啡,几沓书籍,还有一份新的西雅图时报。他认识我,因为我时不时会来这里淘书,包括大学区那边也是我常去的地方。 我回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钻入一个书架后面,这间书店看起来迷你,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各种各样的书籍,文学、科学、童话与二手书,如果你幸运的话还可以遇到老板会出售打折书籍。 我随便抽出一本童话,恨不得将自己塞到书里去。书柜里塞满了书籍,杂乱无序。这里的光线不伤眼而柔和,我背靠着书柜,抓紧手里关于巫婆跟王子的童话故事书。 瑞克走过来,他对于这里没有一点好奇心,可能在他眼中这里太小了,他对待寒酸的地方总是过分的无感。 如果巫婆是受了诅咒的公主呢?书里的结局总会这样告诉你。 他看一眼我手里的书,瓷白的脸孔在光线下,有种冰冷的凝固。“你还喜欢这种故事?” 虽然杂乱的书籍背景,与优雅年轻的男人这种配合,美到让人想留下摄影作品。但是他话语里的嘲笑意味那么浓,让我都想将童话书拍到他脸上去。 他的性格始终是一个大问题,我不怕他焦躁症,就怕他目中无人。 “保持童心,知足常乐。”我转身看着一本一本书,上面有些书籍放得太久,扉页开始泛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上个十分钟跟你告白,搞得你心跳加速,下一个十分钟他就能理所当然地气死你。 我伸手抚摸着书脊,突然想用头去磕书,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尖锐了?谁来告诉我,谈恋爱要怎么谈? 谈人生,谈理想,谈经历,还是谈兴趣爱好。 我发现,瑞克对于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他从来就不会正常点吗?这让我很难下手,女朋友都该怎么当的?这个问题折磨着我,他的感情与我的喜欢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爱情,恩,他的告白根本就是爱情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后,我对着书柜,他站在我后面。阴影覆盖着我的头顶,书名都变成密密麻麻的字母蝌蚪。 熟悉的气息,我都要停止呼吸。他不用手指来接触我,这种类似香水的味道已经变成了他的手指,他不用通过拥抱来温暖我的肌肤,只要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我就够了。 “小孩子。”他贴近着我,语气里说不清楚是包容还是另一种嘲笑。 我没回头,语气硬邦邦得一本正经,“谁才是。” 我们俩都没有那种圆滑到优雅起舞做事方式,他个性冷漠感情却热烈到让人节节败退,我明明知道认真却不敢诉之于口。 ……太快了,我对自己说。 但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接受了他。 这让我感到茫然,偶尔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在相遇前就已经认识,还认识很久。 一只手从肩膀后面穿过来,他的指尖,戴着深色手套的手指似乎一下子破开黑暗而来。我的手正好放在一本科幻小说上,他的手指刚好指着科幻小说隔壁的书,很缓慢地碰触着那本书,从上面的英语字母滑下去。 然后我听到他丝滑的声音,淡淡地飘出来,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看出他指的书籍是伊利亚特。一本内容很古老的叙事史诗,在飘着咖啡香气的现代书店里,静静地窝着。 “你在说什么?”我低着头,他的声音类似吟唱,在我身后缓慢地流淌着。这让我开始好奇这些旋律下的真实意思。 “我想起战争与无能的政客。”他声音就跟西雅图的天气一样,随时都会变成阴天,不一定是要下暴雨,但肯定阳光不了。 “听不懂,特洛伊战争?”我看着他指着的那本书,还是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古希腊语。”他终于将手移开,继续往上走,线条雅致的袖子贴着他的手臂,在手套与袖口中间,他露出的手腕白得几乎可以发光的脆弱。上面一本书是柏拉图,他又轻轻地念叨两句,这次他很快就将自己的希腊语翻译成美式英语。“爱情使锋利的战斧锈迹斑斑,使宝座上的王者匍匐谦卑,它让人颓废堕落……”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本书里的格言,柏拉图也应该没有说过这种话。 一秒停顿后他才继续说出最后一句话,“失去它,却将迎来死亡。” 悲观到不可思议,这让我惊愕他话语里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爱情能杀死他吗? 我抬起头,看到他的手指在书柜上,他似乎想捏碎那些可怜的书籍,用力得手部内侧的肌肉轻微颤抖。我突然想安抚他,手无法控制地抬起,想握住他的手。差一点碰触到他白皙的手腕前,他猛然抽开。在我反应不回来的时候,他剧烈地喘了下,压抑着什么的痛苦,快速地离开我身后。 我还拿着那本童话书,他的拒绝戳了我的心脏一下,他讨厌我。但是我又马上遏制住这种想法,转身看到瑞克倚靠着另一个书柜,柜子上方密密麻麻塞着一大堆书籍。他绷紧下颌,黑暗的眼睛凶狠地看着我,露出的手腕因为垂下而被衣袖重新遮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被伤害的表情,因为瑞克看到我时,一闪而过的无措是那么明显。 他做错了。那种立刻被压抑下去的无措,就好像在告诉别人他的内心自责。 “你还好吗?”我突然什么都不害怕了,他那种阴暗难懂的情绪,及与任何温暖无关的目光,都无法让我停止自己的脚步。 我快步地走到他面前,他在害怕我碰触他?这么防备,我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阴影,这种过分阴郁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不好惹。我不再莽撞,脚步放轻放慢,拿着书的手背到身后去,小心地停在他面前。 他低头凝视着我,玫瑰无法在这个男人的脸孔上盛开,他总是那么苍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精致到这种地步,他时常让我感觉自己看的不是人类,而是另外一种美丽的生命。 我抬头,长发跟着散落到后背,我知道他握紧拳头,可是他眼神却告诉我他毫不在意,真是矛盾。我试着自我介绍,“我的个性可能不太好,我也不够漂亮,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讨人厌的孤僻,我我……我其实很喜欢你,瑞克。”内心的自我介绍,我试着让自己更坦白,这不会要我的命,可是我却很害怕。 我已经对于这种感情失去太久的热情,我都不太相信会有人来爱我,我时常处于胆小中随时想逃跑。 我很谨慎,也很认真,没人拖着我甚至会踌躇不前。“可能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但是我不会耍你,我会努力将你放在心里。” 爱情对我更像是一种不可推脱的责任,我还在摸索,好感来得过于快速,我还迟钝到没有进入状态里。 “你喜欢我。”这个事实让他的表情变得奇异,欣喜而狂热,他急于求证,多疑让他的眼睛不安分地打量着我。 我退开一步,他突然就变成一头野兽,我都被他的样子吓退。手指上书被我捏皱,所以只能买下它。“你以为我在搞多人约会吗?”我都不清楚他戒备心那么重干嘛,一边拼命地用很随便的口气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却一点都不相信我会爱上他。 我拿的不该是童话书,而该是爱的语言,恋爱男女,或者治疗你多疑的心理疾病的书籍。 “你很优秀。”我淡定地下评论,然后马上转身离开他,又钻过一个书柜,消失在他炙热的视线里。我靠在一大堆文学书籍后面,听到书柜后面他轻松的笑声。有人夸奖会让他特别开心?我伸出手抱着自己,深深低下头,现在才敢开始发抖,没什么,美国女孩都热情如火。 天啊,我竟然说出来了。将我几十年的勇气都消耗光,我悲催的脆弱神经。我连忙伸手捂住嘴,抖动着双肩,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前面是镜子,镜子里的人已经变成煮熟的螃蟹。 灵魂还是独属于上辈子江南女子的含蓄,我的细水长流,谨小慎微都被自己不小心踩死。 “克莱尔,我将这里的童话书都买下来如何?”他在书柜那头,语气变得狡猾恶劣,像是一个好不容易反败为胜的反派boss,正在狠狠嘲笑自己的敌人。 我脸上的潮红被他调侃到憋住气,更加无法控制地热烈起来。这不是害羞而是生气,我要掐死他,难道他就不会体贴点,这样对待他告白的女孩,还是他以为恋爱是场战争,谁表露多点谁就会战败。 那么他已经一败涂地了,霸王龙。 “你可以将所有童话搬回去,当做你的夜晚床头书。”我恶狠狠地抽出两本科幻小说,一本斯蒂芬金的危情十日,加上手上童话书,抱在怀里大步走出去。 我本来是想找一些马克吐温的小说,有利于文学课的成绩,但是现在我实在不想看到任何关于课外论文作业的书籍。来到老板的柜台前结账,换了份报纸看的老板走过来,这些书比起食物来说可是昂贵得多。我抽出背包里的钱包,还没翻出钱,老板已经开始在找零了。给钱跟拿钱的两个男人速度都太快,我还没将钱抽出来交易已经完成。 习惯了aa制,别人帮你付账感觉像是欠债一样。 没事,我会负责今天其余开销的钱,抱走柜台上的书我就往店外走。老板喃喃自语一句,“惧怕爱情就是惧怕生活,而惧怕生活的人就等于半具僵尸。” 这不是伯罗素的名言吗?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灵感,突然会感叹这种话? 我看起来像僵尸? 不可否认,我其实很害怕,害怕这种感情来得实在太突然。没有多余的铺垫,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瑞克追上我的脚步,他总是那么轻易就能跟上来,我听到他的叹息,这种假装忧虑的样子真是不适合他。我们重新回到街道上,穿着风衣的人冒雨前行,我的毛线帽子根本不防雨,我用力地将防水外套的兜帽扯到头上,这可能是个很怪异的形象,但总算是拖延了头发全湿的悲剧。 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以往到西雅图可能是因为有需要的东西,会到商场去逛逛,男士可不喜欢上商场。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会跑华盛顿大学图书馆,那里的藏书跟宝藏一样,可惜现在有心理阴影实在不敢去,我会在上大学前克服这个可怕的噩梦。对于这里我实在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可能附近走多了,都没有什么新鲜感。 逛派克市场……身边这个家伙一身光鲜亮丽的,我不确定他会陪我去喝星巴克咖啡,特别是我还想顺便买两条鱼回家熬汤的时候。 或者我们可以花几美元去西雅图水族馆看热带鱼,可是我对水獭跟在水里游泳的鱼没有任何兴趣,看多了礁石下的海潮,果然会对这类观赏类海鲜麻木吗? 我的浪漫细胞一定是死光了,我勉强安慰自己,两个人在西雅图的街道上雨中漫步,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温度刚刚好,雨水不会冻得你全身发抖破坏情趣,可惜这样走着傻乎乎的。所以说没有设计好出行计划表,是多么失策的一件事。 “你打算从这里一直走到非洲吗?” 瑞克阴森森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认为这种动作很傻。 “我有一个梦想。”我可不会再露出让人嘲笑的破绽,该死的男朋友,我还是养只狗陪我看夕阳比较现实。我不浪漫而孤僻也就算了,他比我还厉害,在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男女朋友约会的概念吧。 不,至少他还是有优点的,付钱的时候很爽快。 “你想要什么?”他语气跟猎犬闻到烤肉一样,不清楚的还以为他在审问犯人寻找谋杀的答案。 “有一天,跟我爱的人……咳。”我勉强将爱这个字含糊过去,实在太挑战我的心里底线。 可是瑞克听得一清二楚,他绷紧脸孔,雨水顺着他的金发,滑到他的脸上,这让他看起来更冷酷。我产生了一种如果自己不小心说出,那个我爱的人不是他的名字,他会干掉我的可怕预感。 “跟我爱的人,在下雨的西雅图城市里散步,然后我们会去看一场电影,叫西雅图夜未眠。”我说得一点梦想的感情都没有,干巴巴的苍白,虽然这听起来是不错,但这不过是上辈子中二期少女的过度幻想。 在雨水里,就算是毛毛雨泡久了,也会有感冒的危险。 而电影,早就下线了。 “西雅图夜未眠?”瑞克对于这个名字是那么陌生,奇怪地念了一次。他忽然笑起来,放柔的嘴角,眼睛明亮而清澈,温柔的微笑从他的嘴边蔓延到弯起的眼角眉梢。 月光一样,在这个最干净的季节里,轻而易举地融化了所有人心头上凝固的冰雪。我发愣地看着他脸上的雨水,他总是过于艳丽,那是因为他从未这样笑过。 “恩,导演是诺拉-埃芙恩。”我终于回过神,将自己从那种过分沦陷的感情中拖回来,有些紧张地补充影片的资料。这是画蛇添足,我们又不打算去看。 “真是没有人生追求的梦想。”他那温柔得如同繁英盛开的笑容,就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恢复刻薄挑剔的本性。 他是不嘲笑他人就会死吗?还是他的工作本职就是鄙视别人? 那么这个混蛋也未免太没有安全感了。 我要甩下他,约会第一天就将他踹开,我还是养条狗去。 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他这种态度,洋洋得意的小人得逞,我看到他拿出手机,因为是别人**所以特意离他远点。 我听到他用一种我很熟悉,却没几句能听得懂的语言,在对手机那边的人说话,那口气活似老板在对打工仔发布命令。 不知道他是干嘛的,正业是学生?兼职是有点钱的……某某私企老板?我不靠谱地乱想,搞不好真的是庞大的遗产。 “意大利语。”我轻声说,这种语言压在我记忆里沉甸甸的。 瑞克警戒地看着我,看得我完全摸不到头脑,然后他又冷静下来。“我们走。”他也不问我的意见,抓住我的手臂就迎着小雨往前走。 “去哪里?”我触不及防就被拖走了。 “看电影。”他说得像是要去杀人。 哈,好吧,看电影也是不错的约会方式,我苦中作乐地对自己说。问题是他喜欢什么电影?恐怖片惊悚片暴力片限级片?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颗文艺心能接受爱情片的人。 当他将拖进西雅图市中心,某两条街道交叉口的一家电影院时,我才发现他连买票的环节都省了,更别说买个小号爆米花桶来打发时间。 我念念不忘地转头去看,那些摆在电影厅外面的巧克力与可口可乐。还有售票处的工作人员,似乎对我们随意闯入毫无意见,我开始忧心瑞克根本不知道看电影要十美元的入场费。 我们直接进入放映厅的入口,一时间我看不到什么,没有灯光的电影厅,一个人都没有。今天不是周末吗?爱看电影的家庭呢?川流不息的观影人群呢?影院老板看到这么安静的电影厅他要哭了吧。 “你没走错地方?”我被他按到电影的前排,座位软硬刚好,估计这票还不止十美元。安静黑暗无人的电影放映厅,拿来拍恐怖电影还差不多。 瑞克直接坐在我旁边,他将手放在扶手上,身体挺直,停了一下,他才想起什么又勉强让自己随意地靠着椅背。“开始。”他冷冷地说。 然后影幕开始播放开场字幕,当汤姆汉克斯出现时,我才终于相信时隔多年的《西雅图夜未眠》再次上映。看来电影院有时也会怀旧,放弃一大堆能赚钱而且宣传良好的新片,而播放老片来勾搭别人的怀旧情结。 “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包下整个电影厅?”我突然很想滚回家看dvd,我们后排空荡荡,只有电影放映的光亮是唯一的喧闹。 “这不是你想要的?”他乏味地看着电影,面无表情到巴不得唯一的观众知道,他是真的看不懂这玩意似的。 “是的,梦想。”我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影片真的不错,那些什么糟糕的大片看得我视觉疲劳,我更愿意看些温馨的爱情片来缓解现实的压力。 而且我已经不敢问他的兼职是什么,毕竟我常去打工的地方是平价超市……我不想问出他其实能直接买下好几个超市的残酷现实。我一点都不想半秒内变成卖火柴的灰姑娘,庞大的遗产——还有个可能在争夺遗产的哥哥,真是可怕的想象。 男主正在寂寞地看烟花,银幕上的他正在想象另一个玫瑰天国。 我跟他坐在阒无一人的电影院里,看着另一个世界里虚构的爱情故事。 我时而会沉浸到电影里,时而会去注意他,没有任何声音,如果不是我特意去看,我会以为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人。 温馨爱情片能看出惊悚片的效果,我们注定了缺少浪漫细胞吧。西雅图外面在下雨,电影里的人在错过。 时间漫长而短暂,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寂静的呼吸,突然觉得,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坐到永远。 “whenifallinlove(当我坠入爱河)。” 当歌曲响起的时候我跟着念叨着歌名,这是我很熟悉的一首歌,我为歌曲里面的委婉缠绵而心折。再次听到,那种温暖的感情是如此与众不同。 我没想过自己会在西雅图的街道上,跟他雨中散步,看一场叫西雅图未眠的电影。 瑞克在我出声的时候才真正有表情,他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看完电影,从头到尾完全不吭声。可怕的耐性,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他看的其实是电影银幕边缘。 “你觉得如何?”他平静地询问。 这种语气,有点老师索要学生读后感的架势。 “那你觉得呢?”我小心翼翼地反问。 “无聊。” “……”我再次觉得,没有拿书拍他的脸真是太失策了。 “我很喜欢。”虽然跟我一起看的人不买账,我还是傻乎乎地低头承认,其实我还是那个会为了爱情电影感动的幼稚鬼。 “你可以一直坐在这里,看到你不想看为止。”他理所当然地将影院当他家开的,一副就算我要在这里露营都行的样子。 “谢谢。”我低头,轻声道谢。 这真是一场难忘的电影,我其实很感动。 “感谢者不是应该携带报酬前来吗?”他不解风情,吝啬又高傲地说。 我……到底在感动什么。感动注定孤苦看夕阳的未来吗? 谁的脸皮比较厚,我十指交缠在一块催眠自己,我年纪其实比较大,我比他成熟,不要跟个比我小的家伙计较。 “一个,一个……吻。”我绝对是看电影看傻了,真是太大胆,我说完就后悔,火焰都要烧了我的头发,让我**谢罪。 沉默了又沉默,我目视前方,很好,刚才含在嘴里的话除了自己外,没有人听清楚。 “你的报酬真昂贵。” 等我以为终于躲过一劫,身边的人竟然勉为其难地回答。我惊吓到地侧身,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个护卫的动作。 瑞克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露出一个可怕的狞笑,“你打算反悔吗?克莱尔。” 我憋住呼吸,反复衡量了几秒,大脑被人敲几棍的混乱,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拒绝。 他已经倾身压过来,眼神跟鹰隼一样锋利,我被他逼迫到完全不敢动。他慢吞吞地伸出手,他身上的气息浓烈起来,侵蚀着我的感官。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温柔,可是动作却优雅到不可思议。他看到自己的手套,将它脱下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手。第一印象就是白,跟他的皮肤没有任何违和感。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戴着手套,因为上面没有残缺,而是完美。 他伸出自己的手,渴望在他眼里溢出来,他的指尖几乎要碰触到我的脸孔,可是当我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后,他又改变自己的方向。他抓住我肩膀上的一缕长发,上面的水汽已干,淡金色的发丝在他指尖接近透明。 他吻上去,半垂着眼,连睫毛都没有一丝颤动,如一尊虔诚的雕像。 他就这样,久久地将吻留在我的头发上。 像是某种古老而真挚的祈祷,我愣愣地看着他,那种温暖的感情已经止不住,它冲破了我心门。 whenifallinlove…… 当我坠入爱河 这份爱会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看西雅图未眠,结果网速永远卡在开头十分钟。 纠结地看着上文,连主角都看了我竟然没看。忧桑爬走 第72章 冲撞 我告诉自己,我又在开始做梦。托斯卡纳的阳光照耀在我身上,而我一点被烫伤的痛苦都没有。我走在沃尔泰拉狭窄幽深的巷道里,姜黄色的古老墙壁,漫长的石板路。 这简直是噩梦,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沃尔图里的危机迫使着我开始奔跑,想在被发现前跑出这个危险的小城。 有人在注视着我,可以燃烧一切的可怕的目光。我惊吓到地回头,看到在巷道尽头,瑞克站在那里。这可能是我想过最悲惨的结果了,我又跑回去,因为他站在通完沃尔图里城堡某个秘密的小门前。我已经准备要让他跟着我跑,但是一切都来不及。 阳光,那些染黄古老城墙与墙体上图腾的光线,清晰而泛滥地淹没了他。 我看到他的皮肤开始发光,那种绚烂到华丽的光点,这让我停止了脚步。我看着瑞克,他俊美的脸孔上,露出来的白皙皮肤,比钻石还要汹涌的折射光线闪耀着。 “克莱尔。”他走过来,伸出手,脸上挂着那种略带邪气的笑容。 我突然忘记他是谁了,呆呆地看着他速度惊人地来到我身边,他的脸孔开始模糊,只有那些光亮依旧是那么清楚。我被他拥抱住了,他的怀抱冷到让我发抖。 太冷了,不是人的体温。 他的呼吸在我耳边,他的声音像是要命令我。 ——爱上我。 他说,快爱上我,克莱尔。 我抗拒这个命令,可是下一秒,我又想起他叫瑞克多伊尔。 爱上他是正确的,我的心这样告诉自己。这让我开始迷糊,迷糊自己的选择。我在做什么?我伸手也拥抱住了他,我答应他一声。 “凯厄斯。” 恐惧的尖叫破碎了所有温暖的阳光,我猛然睁眼从床上滚下去,一时间不知道那么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哪里来。很快我害怕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我缩到床角,崩塌的白雪从屋顶上倾斜下去,我看到自己半开着的窗户,雪后的阳光朦胧得像是旧时光里的色调。我瞪着眼睛,完全不敢回想自己刚才的梦。我将瑞克看成了谁? 那是个噩梦,毋庸置疑,我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是冷汗,心脏的跳动快得让我缺氧。沃尔图里的项链还挂在我身上,跟锁链一样结实。我想到什么地蹦起来,用力拉开杂物柜子,将项链从颈子上解下来,没有任何犹豫地扔进去。 我不可能老是遇到吸血鬼,这么倒霉的事情十年都不可能再发生一次。 所以我不需要它了,我逃难一样地跑出房间,进入到卫生间。我开始刷牙洗脸,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吓到我脸色都发青,我看着镜子里面的小可怜,很想砸碎她。 这不可能,他们是两个人,不,一个不是人。 可我的梦却告诉我他们是同一个,一个吸血鬼。 我的大脑终于被奥林匹克半岛的雨水给浇坏了,里面长满了森林里的青苔,深呼吸,我告诉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噩梦而已。 但是……他们很相像。 这点根本无法否认,如果瑞克是吸血鬼,那么他的名字可以立刻变成……那个自大暴躁阴暗邪恶还掌控欲强大的混蛋。 “这不公平。”我咬着牙刷咕哝着,焦虑爬上我的眉间。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我竟然会让这两个人搞混。 性格相似得惊人,然而我却无法怀疑,瑞克是他。瑞克多伊尔可不会在阳光下发光,我说服了自己。可是对于我为何会跟瑞克交往,甚至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竟然还战战兢兢地爱上了他——这么神奇的事情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我一开始喜欢上的就是凯厄斯那种个性,我跑到厨房接了杯凉水,咕噜噜喝下去镇压住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巧合,我几乎要捏碎杯子地纠正自己的不良思想。 谁会喜欢那种性格,又不是自虐。是很自虐,我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那类性格而已。 我听到熟悉的引擎声,这种声音让我的焦虑更甚,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有点怕面对瑞克。我们交往了,这个事实让我时常怀疑其中的真实性,我其实最好奇的是他到底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 他转校的那一天?一见钟情得真有个性,我一直以为他是找到了逃跑的欠债者,简直是死追着猎物不放的食肉野兽。 前天周末,爱德华终于回家了,这个苍老的少年满脸神经质的阴郁,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贫乏无聊的一周旅游经历,看来还是无法让他放松点。他好像才刚刚打过猎,某种冰冷的煞气,还留存在他更加鲜亮的黄色眼睛里,琥珀里的鲜血一样可怖。我还没告诉他什么,他就光明正大窥视完我的所有。 “约会还好吗?”他的语气可不是打趣,而是有点绝望,看着所有人走向末路的那种抑郁症。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我会以为他爱上我了。 “还好。”我干巴巴地回答。 “是的,看起来很浪漫,西雅图夜未眠,雨中漫步,你们还去买了咖啡跟午餐,虽然那个家伙什么都没吃。”爱德华讥讽道,他的身体明明看起来很饱足,外面无懈可击的完美,但口气跟个流氓一样令人想诅咒他。 他这种样子让我想抓狂,简直就是被女人抛弃了一百遍的中年期老妖怪。我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客厅高台的钢琴旁边。 “克莱尔,别动。”爱德华的速度如黑色的闪电,唰的一下就张开双手护卫在钢琴前面,他生气地大喊:“你要烧了它。” “我什么都没做。”我生气地拍着他的钢琴,那只是一个被刺激过度的想法。 “你都打算叫爱丽丝帮你搬出去,一把火点燃它。”爱德华振振有词地指责我,我一直相信他们无法长大的事实,因为如果他的心里年龄真的一百岁,那么这个家伙有时候根本不可能幼稚成这个德行。 “那顶多未遂,好了,拜托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了你,最近你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是贝拉?我警惕地看着爱德华,可是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要我在心里想贝拉,或者别的关于暮光的剧透,他马上就变成耳聋。 “你们的能力是家族遗传吗?刚才你的内心又空白了。”爱德华眼里闪过几丝挫败,他的手指流畅地滑过钢琴键,一连串音符飞出来。 “什么家族遗传,你别逃避话题。”我简直受够他别扭的遮遮掩掩,明明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可愣是不说就知道瞎折腾。 “你身上的味道?”爱德华特别敏感,也特别明显地抽动一下鼻子,虽然他的鼻子很好看,但是这个动作还是让他看起来像某种犬类。“你难道二十四小时跟那个家伙在一起,你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他的说法让我控制不住脸红,有些紧张地走开,我跟只无头苍蝇,四处转圈。“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别说得我们好像在同居。” “你不懂,搞不好他藏在你的衣柜里呢,克莱尔。”爱德华看我跟看白痴一样,他用一副斤斤计较的态度来对待我。“就算有人站在你的门后面,就你的粗心大意,你也不可能发现他。” “难不成他还是飞天大盗,每次都撬我的窗户来偷窥我?”我跟只炸毛的猫一样,恨不得立刻得到外援,将他扔到森林里。 外面正在下雪,温度刚好跟他的冷心冷肺一个德行。 “你不懂,你很危险。”爱德华恼怒地开始龇牙咧嘴,天知道他怎么了,几天不见跟得了更年期综合症似。 “你从读心术转行预言师了吗?”我转圈转累了,希望爱德华能快点恢复正常,现在的他跟平时完全不同,我想必须找卡莱尔谈一谈,他到底怎么了。 “你在谈恋爱,克莱尔。”爱德华不可思议地强调这件事,就仿佛我谈恋爱跟冲出去制造恐怖袭击是一个性质。 “你难道不恭喜我?”我跟他几乎形成了一种情绪上的尖锐相对,我根本不清楚为什么我谈恋爱会惹到他,连查理都恨不得我快点谈个男朋友,好从孤僻的人际关系中走出来。 “恭喜。”他几乎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吞下去,再吐出来给我。 “谢谢。”我冷淡地说。 “我果然该离开这里。”他突然生气了,黄色的眼睛灼亮得要燃烧起来,里面的悲伤是那么浓烈,燎原大火般有传染力。然后他转身跳上楼梯,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爱德华。”我追上去,当然速度绝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可是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上了三楼,二楼爱丽丝跟贾斯帕坐在开着门的书房里,他们一点都不好奇我跟爱德华在吵架。 我敲了敲门,爱德华房间的门。他没打算开门,我知道他听得见我在外面,“我很抱歉,爱德华。”语气实在太冲动,我根本不想气他,我知道他一定有事情。 “别跟我道歉。”门被用力打开,一阵冷风随着爱德华的出现而吹过来,我看到是他房间里面朝森林,没有任何平台的玻璃双开门敞着。他刚才难道打算就这样跳到树上去,然后一路往森林最深处奔跑? “我不想让我们的交情变得更糟糕,你遇到困难了?”我小心地瞄了一眼他的房间,里面放满了各种音乐的珍藏cd,及先进的音乐复制设备。他是个音乐狂热分子,就算要跑他也会先打包走这些藏品,包括他放在cd柜上,那双上个世纪的牛皮靴子。 “我答应卡莱尔,不会一声不吭消失,反正就算我现在走了,你们多的是理由解释我消失的原因。出国留学,旅游,离家出走,不会有人在意我去哪里。”爱德华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他的步伐变得很沉重,故意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咚咚声,跟在警告什么一样。 我跟着进去,开着的门外面,大雪覆盖了森林全部的翠绿,所有的一切都被低温冻住,我连呼气都变成淡淡的白雾。你不可能希望一个吸血鬼的房间会有床跟暖气,爱德华很快就伸手将那个危险的门关上,也只有他们会在三楼弄扇一楼的门出来。 “为什么你会想到离开?”我绝对无法将他现在的状况跟贝拉联系起来,他们才见过一面,就算一见钟情也不该是现在这种状态。 爱德华侧身闪到书柜后面,那里是一个缝隙,背靠着洁白墙壁的他几乎要跟墙体融为一体。“因为现在的我很危险,我怕自己的存在会让所有的事情更糟糕,如果我控制不住的话。” 我疑惑地看着书柜,只听到爱德华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是故意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如果我伤害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酷,就好像他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他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搞糟。 我想走过去,他已经阻止我,他的声音拔高,“别过来,如果我欺骗你,你还会这么信任我吗?” 你是在杞人忧天吗?爱德华。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你永远不懂,那么信任一个吸血鬼的你是如此愚蠢。” 这样尖酸刻薄的爱德华真的很久没见到了,我伸手撑住他的书柜。爱德华还没等我说什么之前,已经伸出手,从书柜的缝隙里伸出来的那种惨白的场景,真是堪拼恐怖大片的效果。 “我没打算烧了它们,我爱音乐你知道的。”我开始一张一张地挑选出来,包括他最爱的德彪西月光。他的cd质量好到可以建立一个音乐博物馆,抱着一摞的cd,我转身往外走。“如果你真的伤害我欺骗我,这些就是我的人质,等你跟我翻脸的那天,我不会将这些cd还给你。” 爱德华,…… 我强调,“我说真的,我会将它们一同塞到桌子下面垫桌腿,每次吃饭的时候就踩它们一脚以泻心头之恨。” 爱德华,…… 我不再管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地冲到楼下,穿着细带长裙的爱丽丝像是幽灵一样飘下来,她叫住我。 “克莱尔,我打算交些东西给你。”爱丽丝轻柔一笑,她的美丽真是闪耀着光芒。 我傻愣地看着她又消失了,那黑色的幻影几秒内就回到我身边。爱丽丝将一个盒子及一个粉红色的箱子塞到我手里,我手足无措,差点连爱德华珍爱的cd都抱不住。 “这是我最喜欢的珠宝,它们都是我亲自设计的,罗斯想要我都没有给她,还有这箱子是我所有最爱的衣服。”爱丽丝欢快地跳开,贾斯帕出现在楼梯上,他离我远远的,然后伸手甩出一个东西,爱丽丝轻易地扬手接住,是一本大块头笔记本。“这是贾斯的研究笔迹,虽然他已经全部记住了,但是这对他来说也是很宝贵的纪念品。” 我看这些玩意跟看洪水猛兽一样,这些东西干嘛往我这里塞? 爱丽丝已经出现在贾斯帕身边,他们互相握住彼此的手,深情对望一眼。然后爱丽丝低头看着楼梯口的我,她的笑容变得更淡,虚幻的苍白感。“这是你的人质,如果以后我们欺骗了你,你觉得生气,就将我的珠宝拿去当弹珠,将我的衣服拿去当抹布。” “你可以将我的笔记本拿去烧了,如果你停电的话刚好可以拿去点蜡烛。”贾斯帕面无表情地说,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搁在爱丽丝箱子上的笔记本,又冷冷地看着我。 那神情又像是在说,如果敢毁灭他的笔记本分分钟钟咬死你哦。 我忍不住离开他们的东西远一点,埃美特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他头顶上还是雪花。然后他从毕业帽那边陈列着棒球拍的架子上,挑选了一下才抓住其中一个陈旧的棒球,将它丢给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棒球,上面的签名很珍贵,如果你以后生气可以将它煮了。”说完,他就消失在棒球拍陈列架前,在我以为不可能有更夸张的事情发生时,埃美特的头又从楼梯上伸出,他咧嘴一笑,“罗斯说车库里有她最喜欢的一套修车工具,你顺便拿去,想干嘛都可以。” 这都怎么了?我抱着爱德华的cd顿时觉得自己抱的是烫手山芋,有些怀疑地看着楼梯上的爱丽丝他们,然后恍然大悟对他们大喊:“嘿,难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坏事?” 一喊完,人都消失了。 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然后一切都恢复正常,昨天上学的时候爱德华准时出现,他们还是那么拉风的一群人。 接着我后知后觉才发现,我似乎跟瑞克绑在一起,与卡伦家有点隔岸相望的感觉。那种违和感太奇怪了,我该做些什么,他们才不会那么针锋相对。走出去的时候,积雪覆盖了道路与松针,天空阴霾低沉,瑞克站在他的车旁边,艳红的车体与他的唇色同样在燃烧。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阴暗的淡青出现在他眼下,眼瞳的黑色还是那么浓郁,我看到他对我露出一个接近温柔的笑容——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够温柔了。 这让我心跳加速起来,低下头,我放慢自己的脚步,脚下结冰的路面太容易让人失去平衡,这只是一个借口,那个噩梦还纠缠着我。我走到他身边,他的衣服一直很厚实,我有时候会摸到他的手臂,基本只能摸到衣服的质感。 他应该是畏惧寒冷的,虽然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冻到的感觉。 我那辆刹车失灵的旧福特被罗莎莉拖走后,就一直没见过了。现在每天过来接送我的是瑞克,查理表示他没有任何意见,当然如果我想再买辆车子,他会陪我去看车,二手的。 “嗨。”我习惯性地先跟他打声招呼,无视他深邃到很有压迫感的眼神,他注视人的眼光总是过于严苛,哪怕是对着我也一样。 “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梦?”他不是好奇,而是在索取答案。 “你确定我做梦了?”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就仿佛他连我怎么睡觉都知道。 我慢慢挪到他的车门旁边,他跟躲藏在草丛里的猫科动物一个模样,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眼珠子。我无辜地任由他用眼刀随意扫射,他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最后一丝笑意也收起来,然后他打开车门将我塞进去,动作真是有够粗鲁。 “你看起来就跟被什么惊吓到的糟糕透顶。”他将车子开出去,我看到他的手指很轻地敲打着方向盘,眼睛似乎盯着前方已经凝结成冰的道路,可那只是一种另类的散漫感。 我担心我们会撞车,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驾驶上。 “一个噩梦而已。”我奇怪地轻语,然后更加奇怪地看着他。那冰雪般白皙的侧脸,几乎无动于衷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变成一座雕像。 “噩梦?”他是如此低沉地重复,似乎我的话对他造成了什么打击,连眼神都变得有攻击力起来。 “你很好奇吗?”我突然有点想逗他,很多时候他总是过于一本正经,完全不知道幽默为何物,其实只要他愿意,他在学校不可能跟我沦为同一个处境,基本没人跟我们交往。 他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余光看了我一眼,很快就觉得我在耍他。“哼,你希望我好奇?” 如此高傲自大的答案,真是恨不得你捧着答案献给他还要接受他的挑拣。我很镇定地回答,“我梦见我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也许这个答案超出他的底线,他猛然踩下刹车,没等我回神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他的声音已经在耳边轻声响起,“克莱尔,你的项链呢?”他的身体侧俯过来,金色的头发挨蹭过我的脸颊,我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的愤怒简直可以淹没我。 “什么项链?”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起这个,而且看起来还很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一直戴着的那个坠子很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将它拿下来,看来你现在已经对那个饰品失去兴趣,所以将它扔到角落里。”瑞克脸一变,那种怒气消逝的速度跟光速似,他只是有点奇怪,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没想到你会注意它,那个太笨重了,我其实不太喜欢。”我立刻找借口,企图掩盖掉这个诡异的话题。我一点都不想让瑞克知道吸血鬼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事关生命的秘密。 “是吗?确实,它的样子狰狞丑陋,你喜新厌旧也是理所当然的。”瑞克重新启动车子,他看起来很正常,甚至还带着笑容。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伤心? 我对于这种直觉不太相信,可是那种悲伤也带动了我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想安慰什么,“它不丑陋,很漂亮。” “那你可以继续戴着,如果你说的不是谎言的话。”他平静的面具崩塌了,狂热的暴躁立刻涌上来,但是马上又被压抑下去,声音轻柔而缓慢。“这只是个玩笑,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可以扔掉任何东西,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让你得到任何东西。” 真是……大手笔的承诺。“好,好吧。”我有些懦弱地回答,因为我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对,最好不要惹怒他,我的心这样警告自己。 当我们终于到达学校的时候,我都觉得幸运之神一直贴在我们的车屁股上,这种车速下,在通过那些冰封的道路时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我觉得他的驾驶技术很厉害,可能是我崇拜的眼神让这位一直绷着脸的教师司机好受点,他总算没有用那种特别阴森,又假装特别温柔的眼神来凌迟我。 我打开车门走出去,很快就受到别人的注视礼,只要我从这辆车子下来,不论多少次别人都不习惯。然后我看到前面贝拉抓着自己车子的后视镜,正在用一种要滑到的姿势,往车轮那边挪动。她怎么了,我看到她非常小心地看着自己的后轮胎,难道是防滑链出问题了? 瑞克刚刚关上车门,我转头对他说:“等我一下。”然后就往前走去,我看到停车场的另一边,一辆沃尔沃也刚停下来,爱德华从车子里钻出来。他离这里很远,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贝拉,而贝拉也很敏感别人的视线,她抬头刚好看到爱德华。 命运的相遇,我的大脑里不知为何就冒出这句话。 我来到贝拉身边,她真的快要跌倒了,我立刻抓住她手,是那么冰凉,今天的气温让人想发抖。 “克莱尔。”贝拉将一些身体重量放在我身上,她的平衡感实在是太差,无论多么平整的地面,她都有可能跌倒。 “你看起来……”真是温柔,她的表情充满了某种感动而温暖的感情。这种感情足以传染到我,我跟着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在下一秒,谁的尖叫粉碎掉所有平静的画面。 我还有点茫然,手里还死死地握住贝拉的手,余光已经看到泰勒的旧货车飞驰过来,他难道没看到这里已经停满车子,他不该往这里开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车子以一种毁灭性的速度,失控地撞过来,没有人能形容那种惊险的状况。车轮打滑的刺耳声响,踩不住的刹车让这种声音更接近死亡的边缘,我没有时间,一点逃离的空隙都没有,我已经将贝拉扯到我身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别人惊恐的眼光,现场混乱的冲撞,我跌倒了,手护住贝拉的头,她的长发缠绕住我的手指。我的额头在撞上雪佛兰的车轮前,一只手,戴着手套的手覆盖住了它,让我免于撞破头的命运。 接着是熟悉的味道,还有几个学生受不了的尖叫,我睁开眼,瑞克的身体包围着我,他的大衣与围巾都挨着我。我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特别有攻击力,里面都是黑暗的凛冽。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一闪而过的疑惑根本来不及留下,因为货车停止不住,已经撞到雪佛兰的车头,整辆车子压过来,我们都会死。 无法避免的危险,我想将他护在自己背后,让他活下去,泪水已经从我眼里冒出来,他不该在这里。 瑞克脸上那种不在乎的神情消失了,很快转换成震惊,他完全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哭。这让他错过了最后逃离的机会,我冲动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手穿过他的手臂,抓住他背部的衣服,几乎整个人都要埋入他怀里。 这些情绪与动作快得惊人,洪流般激昂而过,我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惊吓到地抬头,爱德华已经挤到我们与车子中间。 这个缝隙是那么狭窄,贝拉还在我身后,她有些困难地呼吸,然后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泰勒的车子停下来,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人,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爱德华的手还撑着撞过来的车体,那么轻而易举地将车子拍下一个凹陷。 我们都得救了,可是另外一种恐惧已经暗涌上来。我看到爱德华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他一秒内穿过四五辆车子来到我们中间,顺便将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货车推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爱德华回头看向我们,无论是我还是贝拉,他的眼珠子变成猎食状态的恐怖沉滞。 而贝拉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也看着爱德华,清清楚楚,她知道爱德华出现的全过程。 曝光! 曝光了。 我跟爱德华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这个事实,我后知后觉地抬头看瑞克,他也看到了。 可是当我对上他的眼时,我才发现他已经看着贝拉。 那是一种冰冷到恶毒的眼神。 第73章 信任 “怎么回事?”贝拉被我挤到雪佛兰的车门旁边,她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是一点血色都看不到,她的声音还有被吓到的惊悸。“你是怎么……怎么冲到这里来的?”她的眼睛有一刻如同稚子,茫然到不知所措地看着爱德华。 在三秒前,爱德华还站在停车场的那一边,他的银色沃尔沃旁。 贝拉不可能记错,因为他们的眼神还对上过,各种解决方法在我脑子呼啸而过,我看到爱德华咬住下唇,某种疯狂的情绪在他眼底翻转。 保密措施。 贝拉怀疑的眼神就像是在跟死神索取镰刀一样危险,我背脊都发凉了,坐在湿漉低温的地面上更加重这种感受。 还有瑞克的眼神也很不对劲,我忍不住抓紧他的衣服,一点温度都没有,里面很厚,而且……我颤抖的手指还抚在他的背部上。另外一种怪异的疑惑,让我止不住抖动的指尖慢慢弯起来,质感好像不对……我对自己解释,我其实只感觉到他穿的衣服而已,只要手指的指甲掐下去,用点力,就可以接触到他衣服下,背部的肌肉。 但是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就像在肯定什么,人类的身体……手指绷紧,我用力抓下去……手臂处突然骤紧,瑞克已经将我整个人推离开,我的手指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挨蹭着他的衣服离开了原位。 “看着我,克莱尔,你伤到哪里?”瑞克的声音有些尖细,他将我推开只是为了看清楚我身上是否有残缺。 我脸上还残余着泪水,这让我更像是刚被车轮碾碎脚骨的痛苦伤患。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眼底的怀疑根本来不及收起来,就暴露在瑞克的眼前。他清楚地看到我绷紧的指尖及不安的内心,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阴沉下去,在雪后无光的天空下,他的表情残酷冷硬得比我更接近疼痛的极限。 “不,我没事。”我盯着他,怀疑他想做什么,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要做什么? “这不是你自己该下的结论,你不是医生。”他戴着手套的手还扣在我的手臂上,我看到他很明显地憋住一口气,在压抑什么的扭曲,然后他又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就仿佛被恶魔摸到头发,他的手已经离开货车,那里的凹陷明显得无可辩驳。然后我听到他垂死挣扎的遮掩,是对贝拉说的,可他的眼睛看的却是瑞克,接近恳求,“我一直在你身边,贝拉。”他说那么诚恳严肃,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神态及声音里听出谎言来。 “你站在车旁。”贝拉棕色的眼睛迷惘地转动着,然后那些浑浊的混乱终于再次清澈起来,她咬着一根不小心沾到嘴巴的头发,某些固执的品质让她不容敷衍。她摇头,没有任何留情地反驳,反驳爱德华的谎言。“你……没有,不是这样的。” 无法逃避,这种拙劣的谎话。可是我不忍心爱德华一个人孤军作战,爱丽丝他们站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我们这边。 爱德华会搞砸所有,他们都清楚。 “他一直在你旁边,你没看到爱德华,是因为,因为他走路一向比较快。”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试图忽悠贝拉。“你撞到头了,贝拉,我确定爱德华刚才站在你身边,你差点跌倒,他想过来扶你。”我说得面无人色,这种谎言到底谁信。 瑞克抓住我手臂的力道加大,我忍不住低呼一声,他又放松。他知道我在说谎,而且,如果我没有察觉错,他非常愤怒。 “为什么?”贝拉奇怪地看了看爱德华,又开始混乱,求救一样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当然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她在疑惑为什么连我也要欺骗她。我本来可以不将这些不切实际的谎话,编织得那么惹人笑话,但是大脑某根弦死死绷着,就好像如果在现在不立刻逼着贝拉承认自己的错误——就算这些错误都是真实。 她就会死去。 “因为爱德华很喜欢你,他会过来扶你可能是因为想邀请你。”担忧的情绪折磨着我,要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我还有谁能当人证?让贝拉相信,哪怕是这几个钟头,就是不能现在让她回过神来揭穿谎言。 她会死,这个警告从车子停止的那一秒开始,就跟刀子扎进我的心脏般冰冷而血腥。 贝拉惊讶地瞪大眼睛,显眼的红晕从她的脸上浮出来,这对一个花季年华的女孩来说真是美得惊艳。 “克莱尔。”爱德华显然是受够了我的胡说八道,他咆哮一样地咬撕碎我的名字般怒气冲冲,显然我替他告白这件事做得很不厚道。 “你一直站在贝拉身边,没有人能否认这个事实,对不对,瑞克。”我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去看他,我看到瑞克冷若冰霜的脸上,已经出现一种恐怖而嘲讽的微笑。 不知道这个笑容在他脸上挂了多久,跟准备杀人的变态狂类似,神经质的疯劲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我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声音不由地低下去,“是不是,恩?”我想自己的眼神是软弱而不安的,这种愚蠢的谎言,我却要让所有人的都相信。 瑞克嘴角那种看起来很幸灾乐祸的笑容,在我接近惊慌的眼光中,渐渐地消失了,另外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暴躁及隐忍占据了他的笑脸。他在衡量什么,他也觉得我的谎话太容易揭穿,我继续低声叫他,“瑞克。”着急过度的难受让这声叫唤都像是在恳求。 “当然,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他松开我的手臂,轻柔地说,更像是种无用的安慰。 爱德华没有放松一点,他竭力地压抑住自己想立刻消失的冲动,所有在停车场另一头的学生都跑过来,他们混乱地尖叫着。 “天啊,打911,贝拉?”是迈克的声音,我们卡在两辆车子中间,他已经直接跳到货车上。 “先将泰勒弄出去。”有人大喊着,开始弄开货车的车门。 现场的混乱到高\潮,我听到老师的指挥声,远处是接到急救电话后正在赶来的警车,救护车及消防车。 估计这场车祸伤得最重的是头磕到玻璃的泰勒,当然如果没有爱德华,他失控的车子可能撞死三个人。爱德华没有立刻离开,他会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好,一个站在贝拉身边,不小心被波及到的路人甲。瑞克凶悍地伸手将我拖过去,将所有试图接近我这边的学生推开,他不容许别人碰到我。 我拉着贝拉的手,她一直在颤抖,那些转瞬即逝的红晕无法久留在她的脸孔上,她又苍白依旧。 急救车推了担架下来,无论是我还是爱德华都立刻让他们先照顾贝拉。 她撞到头了,我们对谁都这么说。 贝拉根本冷静不下来,她的怀疑是那么明显,就好像爱德华刚刚杀了人,而我替他埋尸体,然后我们俩众口一词地忽悠她什么没看到。警察来的时候,查理看到我们惊恐不已。特别是贝拉已经躺在担架上,她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濒临垂死的病人,幸运的只有我们三个人,因为我们站起来的时候除了衣服弄脏外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们欠我一个解释。”贝拉在被医护人员弄上急救车前,她试图保持冷静地向我们要求,在她眼里,我们这三个还没被弄上担架的人已经彻底沦为一伙。 而爱德华在我的背后,很快速的在所有的人将目光转移时,伸手弄平他拍出来的凹陷。我确定瑞克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那么危险地眯起来,一点没有贝拉的惊讶与理所当然的惊吓。 我们上了急救车,爱德华很快速地跑到前座去。去医院的路上,我处于梦里面的恍惚,我一直在看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留有瑞克身上那种没有任何温度,冷得让我觉得奇怪的触感。 可是我不敢问,甚至是瑞克就在我旁边,我连眼都不敢抬起,他离我是如此的近。疯了,我对自己说,这这种无稽的想法及猜疑简直乱七八糟。到达医院后,贝拉跟我都要进行医疗检查,爱德华是不可能让任何医护人员接近他的,除了他父亲。他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别人,说服急救员让卡莱尔负责他的检查,他非常清楚其实我们都没有人受伤,除了始作俑者的泰勒。 瑞克也不接受任何医疗检查,我觉得一团糟都无法形容这场意外的场景。进入急诊室,里面已经有各种病人在接受治疗,拉下的塑料帘子隔离开了各张病床。我很快就见到卡莱尔,他看起来并不算精神,在他那张令人嫉妒的英俊脸孔上,显眼的阴影在他眼下,这让他看起来很疲惫。 “克莱尔,你觉得如何。”卡莱尔来到我旁边,贝拉在我隔壁床,她还在接受血压测量,我知道她有各种疑问,因为她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我,是那么沉默而奇怪。 “我很好,一点碰伤都没有。”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连卡莱尔也清楚,因为爱德华大概这会正在他的办公司里,他告诉卡莱尔所有的状况。 “我知道。”卡莱尔很温柔地说,他伸出手,假装检查地碰碰我的额头,那种熟悉的冰冷让我颤抖了一下。“查理正在等候室里,你可以离开医院了,克莱尔。”说完他又转头望向站着,就在我的床头的瑞克,“我想你需要接受一下检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觉得需要那些东西,我只是过来确定克莱尔是否没事。”瑞克厌恶地看着卡莱尔,他眼底的审视是那么明显,恶意满满的审视。 我确定瑞克非常讨厌卡莱尔,他们认识……可是瑞克却一直跟我强调,他压根不屑认识卡伦家。 “我想你该去看看贝拉,她有点脑震荡,应该。”我顶着隔壁床贝拉那种冤屈的目光,有点心虚地说。 “看来她需要更详细的检查。”卡莱尔对我笑了笑,脸上疲惫的痕迹无损于他任何魅力,他走到贝拉那边去。 我立刻下了床,一点都没有马上就能离开医院,快要解脱的轻松,因为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解释,一个完美无缺能掩盖住吸血鬼秘密的解释。 超人,蜘蛛侠,核辐射基因变异,肾上腺素,或者外星人……我要抓狂了。 我都不敢走到贝拉面前照顾她,她压根不会再相信我的任何胡说八道,刚才我跟爱德华还欺骗她,一个蠢到让人想哭的谎言。 而且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瑞克……我已经走出急诊室,泰勒克劳利才刚被推进去,这个可怜的学校足球四分卫正在因为被磕破头,而痛苦地哼唧着。我真是冷酷无情,竟然连最普通的慰问都没有给就走了,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爱德华突然出现,再一只手推开行驶失控的货车,瑞克看得一清二楚。加上我明显想糊弄过去的态度,他一定清楚我知道些什么,可是他看起来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我冲到走廊里,天知道我不该爆发的,我最正确的做法是要保持冷静,最好当做一场普通的车祸,什么都不要提起。 “你……没什么疑问吗?”我用力而快速地转身,终于鼓起勇气面对他,这里是医院,我压根不该在这里摊牌。 瑞克跟在我身后,他对于我突然的停步先是不解,他刚才好像还在沉思,思考某些需要结果的疑惑,那种狠厉与阴暗根本来不及收拾干净。 我觉得他是那种一旦面无表情就煞气很重的人,更吓人的是他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 “你不需要想得更仔细,还是你已经想出一个更完美的借口,来解释爱德华-卡伦那种脱离地球引力的速度,并且单手能阻止一辆车子的力量是怎么来的?”他阴森森地冷笑起来,露出的白牙齿真是渗人渗得慌。 看来他并不是不是奇怪,只是奇怪的方式跟贝拉不一样,他在心里已经在怀疑爱德华不是人了吧。 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微微放松的情绪是什么,但是我很快又轻松不起来,因为如果贝拉还能一时间糊弄过去的话,我……看着瑞克那张一点都不好忽悠的脸,觉得自己真要说爱德华是奥运会举重选手,他一定会狠狠嘲笑我。 “是吗,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苦哈哈地笑起来,在他凌厉的眼神下,压力真是大到我血管里的血液都在逆流。 “你确定,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瑞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慢慢走近我,脸上甚至有些兴奋,“你根本不会说谎,克莱尔。” 我真想跳开,然后变成鸵鸟撒开脚丫子一路跑回沙漠里,爱德华,你快来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虽然我是如此感谢他莽撞的举动,救了我们所有人。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死咬着这个答案,什么都不说,这种要命的秘密泄露出来的话,我想都不敢想象沃尔图里插手后的那种惨剧。 “你在对我说谎?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跟那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女人一样,是随便可以欺骗的对象吗?”他的眉毛很用力地往下压,这让他黑暗的眼里那种怒气更突出,诡异的是他没有对我怒喝,声音分贝始终保持在正常说话的范围内。 看起来,他跟有分裂症一样。 而且我惊讶他对贝拉的敌意,他形容贝拉的感觉就跟她有仇似的。 “瑞克,我没那种意思。”我求救一样地说,我希望他能让我摆脱这种快要泄密的痛苦,不要再追究了。可他还是一脸阴沉,他不觉得我的隐瞒是对他好,他只有我不重视,并且还欺骗他的感觉。我一时冲动,伸手要去触碰他,想要安抚住他身上显而易见的暴躁。 手刚刚碰到他的衣服,就捞了个空,他竟然躲开了,而且速度快得……我说不清楚的那种疑惑又跑出来。我清楚地看到他躲开后,马上露出某种懊恼,他其实本该站在原地,只是摸到衣服应该对他来说没什么。我迟疑了一下,又接近他,“能给我一个拥抱吗?瑞克。”如果是平时,我不可能这么要求,对我来说情侣牵牵手就很满足了。 主动要求拥抱或者更深入的动作,我胆小得说不出口,羞涩会烧死我。可是这次要求,我没有任何脸红心跳加速,或者体温升高的感觉,我有点冷,还有害怕。 瑞克抿紧嘴,他警惕地看着我。 一个拥抱,对他来说很困难?太奇怪了,我想更确定一点。那种……在车祸现场,我冲动抱住他后,因为慌乱而忽略过去的奇怪感觉。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拥抱,是那种触感吗?很厚实的衣服,很冷的温度,还有……我不太肯定,我需要更准确的信息。 “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我逼近他,一步一步,像个要非礼他人的深夜流氓,我为这个形容而窘态毕露。 “你确定?”瑞克站得很直,浑身都很紧绷。 我伸出的双手已经接触到他的腰部,停顿了下来,我其实不清楚在怀疑什么。最后低下头,含糊地要求,“一个拥抱而已。”对情侣来说,这实在太正常。我说完,双手一用力,几乎要抱住他,可是瑞克又退开了。 “我送你回去。”瑞克一脸平静,就好像他一退再退的举动根本没发生。 我愣愣地缩回手,不太自在地恩一声。他离我两步远,转身就往外走,我跟上去。他的步伐很稳重,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两步,三四五步几乎是用奔跑,我快速地扑过去,刚刚摸到他的背部,一下就摸空了,整个人很狼狈地往前跌倒。瑞克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让我站好,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他非常难看的脸色,马上低下头,“对不起。” 他因为我软化的态度而有所松懈,我另一只手立刻死不悔改地要去摸他的胸前,或者我该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打滚。瑞克后退开仅仅一步,就轻易地躲过我所有的攻击,然后他放开我的手快步就走开,我二话不说地跟上去。 “就一个拥抱,瑞克。”我说不出什么,我没法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那种疑惑折磨着我。 他越是躲开,我就越是恐慌。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足够的休息。”他对待我的要求,很敷衍地说。 “当然,我也是这么觉得。”我又扑上去,他灵活地躲开,这次我连衣角都没捞到。 他僵硬了一下,愤懑的情绪更加浓郁,转身不再理会我就走,我跟上去。 然后医院走廊上出现了怪诞的一个画面,他在前面疾走,我在后面拼命追。真是风水轮流转,变成瞪羚追狮子了。 “你在害怕什么?”我对他大喊,这太奇怪了,他的身体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个质疑让他非常恼怒,他走得飞快,而我也追得更卖力。他冲出医院,我跟着跑出医院,我都不知道他要跑往哪里,空中开始降落下冰凉的小雨,他竟然直接走到附近的森林里,一闪身就要消失的样子,我连忙跑进去。到处都是横倒的树枝,灰暗的森林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从大树苔藓里落下来的雨水掉到我后颈部,冰凉刺骨。 瑞克的速度减慢,他怕我跟丢吗? 我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次扑过去抱着他,这种动作对我来说大胆得要命。 冷静下来后想,也许他只是不喜欢人体接触而已,反正他都那么多毛病了,指不定又有什么心理疾病没治疗好。 雨水越来越大,透明的雨珠凝成雨团,在树叶上滚下来,不小心就被砸中。我躲着这种寒冷的袭击,踩着湿滑的腐叶层,这种天气不适合在森林跋涉。 我已经动摇一开始的想法,他不是,他不可能是。 我终于追逐着他,来到小溪边,这里总是到处有这种水源,这只会让森林里的空气更加湿润。我该说服他离开这里,如果他很怕别人的拥抱,我也不会勉强他。 瑞克终于停下脚步,他再往前一步就是倾斜的溪流。我跌跌撞撞来到他身边,发现他很古怪地看着我,那种经过反复衡量的表情又出现了,他考虑了几秒,接着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似乎希望能在我身上寻找出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你不考虑一下,跟我解释卡伦家是怎么回事吗?克莱尔。” 我没想到他第一句又绕回到这个最圆不回来的问题上,我渴望所有看到那场灾难的人都失去记忆,森林的雨气都快要沸腾起来,这种潮湿的冰冷让我的指尖发麻,后背僵硬。 “你就不能忘记吗?”这个问题让我难受,沃尔图里给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阴影,我不希望他被卷进来。 因为如果他知道吸血鬼的事情被发现,我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保护他。 这真是太糟糕,我没有答案,也说服不了他。所以我畏缩不前,只能等待瑞克自己放弃。 “为什么你会希望我忘记,你还害怕什么,谁在逼迫着你,你在保守什么秘密。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告诉我。”他占据了最有利的攻击地点,毫不放松地对我进行逼问,可是他却带着笑容。 虽然我不想贬损他,可是他笑得有够……阴险暴虐。 “不要再追究了,瑞克,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要求怎么跟死神更亲密吗?他没有那么多好奇心会死吗? 他比贝拉难缠一万倍。 “你在保护我?”他出乎意料地说出这句话,声音无法控制地尖利起来,听起来很激动。 “是。”我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地说。 然后他沉默了,失去笑容的脸上有些怅然若失,那是种胜利过后,空虚单薄的满足感。 他是如此满意,又失措。 而后他竟然张开双手,低声,用一种诱惑性,悦耳丝滑的低语对我说,“过来,克莱尔。” 他是让我过去,拥抱他吗?我想我是受到他声音的蛊惑,抬脚缓缓走过去,寒冷已经不是我唯一的感受,我出现了幻觉,瑞克的声音变成温暖的火焰,没有人能抗拒他的光亮。 “我终于得到你了吗?”他无法确定,那么没有信心地叹息。 “瑞克?”我犹豫地接近他,他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别动,保持住对我的感情吧,记住这种保护我的心情。”他变得严肃而认真,伸出手放在我肩膀上,接着很慢地俯身,他在拥抱我,不再逃跑地拒绝。 这个拥抱看起来是那么吃力艰难,我一动都不敢动了。这很危险,我犹疑不定,这么温情的时刻,直觉就是出来捣乱的。 他还在继续,脸靠近我的耳边,来到我的颈边,还没接触到我的皮肤……我在惊疑什么,我的身体几乎不听从我的指挥,自己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开,瑞克的手甚至被我用力挣脱,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冷,变得坚定,他伸出手打算抓住我,跟捕猎一样。 我脚往后一踩空,整个人往后坠落,瑞克站在原地,惊愕地看着,这种表情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刚才拒绝了他的拥抱,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会自动躲开,难道是单身多年所以不喜欢亲密的动作吗? 我掉到溪水里,两米以上的深度,我幸运值一向都是负数,估计我摔的地方刚好是这条狭窄的小溪最深的地方。没顶的溪水将我重重压到下面去,我很快就找准状态,翻滚的水流将我的头发卷起。 我睁开眼,溪水灰蒙清澈,水流携带的寒冷钻入我的骨子里,屏住呼吸让我肺部生疼。刚要游上去,一个跳水的闷响在我旁边砸来,无数的水泡在我眼前升腾。在粉碎的水沫后,在幽暗的溪水中,他的脸孔如同白雪,金色的头发往上飘扬,有一刻我以为他已经死去,因为他的眼睛几乎是闭着的,宁静而遥远。 我被水中的他惊艳到失去力气,缓缓下坠,又担心他是晕过去,想过去抱住他。 等到我终于穿过深厚的水流,碰触到他比骨头还苍白的脸孔前,一只手抓住了我,我被水刺激到忍不住闭上眼睛,瑞克已经将我拖过去。他抱住了我,在水里面,寒冷是唯一的温度,我们身上的温度一模一样,中间,任何一处空隙都是冷水。他颈上的围巾被水冲走,我想拉着他快点上去,这种温度的天气长时间泡在溪水里也会要人命。 当有什么东西,寒冷的东西轻轻碰触我的嘴唇,我不解地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红色的嘴唇近在咫尺,与我的唇瓣距离不过一公分,这是一个吻,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瞪大眼睛,几乎要被呛死。 瑞克似乎笑了声,很快就将我拉上去,离开最深的溪潭,我们手牵手来到溪水及膝的地方。他的手套握起来似乎好多了,因为我的手指温度比他的手套还要冷。 我们是刚上岸,两条湿漉漉的鱼,看起来可怜又孤独。 瑞克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开始发抖,他警觉地侧脸看了我一眼,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前他又转过头去。“我们走。”他都不忍心再谴责我,自己掉到溪水里,还拒绝他的拥抱。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他凌乱的金发,衣服都是水,我闷不吭声地跟着他往回走。 “对不起,我其实一直在怀疑你。”我很愧疚,不太敢看他地低着头,嘴唇冻得哆嗦。 瑞克很明显僵硬一下,他几乎是在鼻子里哼出疑惑,“哦?” 我有点害怕,害怕会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伤害到他。“我其实一直怀疑你不是人,当然以后不会了。” 他的手也开始跟我一样发起抖来,很冷吗?我更加用力地握住,虽然因为有手套在没什么用。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他冷静的声音听起来比寒冷更极端,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连头都没有回。 我想了想,最后终于说实话,“你太漂亮。”漂亮到都不像是人,而吸血鬼刚好都是这类外貌。 瑞克,…… “以后不会有了。”我战战兢兢地保证。 “为什么你不会再怀疑?”他奇怪地反问,不敢相信我就这样放弃。 我有些慌乱地顺了顺自己都是水的头发,这个样子的自己完全没有形象可言。“我想……情侣的话是要互相信任的。” 他没有说话,视线看着前方。我不太清楚他是什么心情,可能不太好。“如果我问你,你是不是人类,你会回答吗?”其实一开始这样问就好,我抬起头,等待着他转身。 等了许久,他突然非常愤怒地低吼,“你脑子里都是在想什么,如果我说我是人类你就相信吗?这么轻易你就会相信?” “我相信。”我低声说,然后又重复起来,“我相信你。” 他剧烈地深呼吸一下,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拖着我就走。 第74章 拯救 当我关上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陷入到黑暗的寂静中。瑞克将我送回来,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在哪里拎回来一袋子新衣服,标签都没有拆的那种,我是在医院里换的。查理看到我们,他忧心忡忡,我再三安慰他贝拉跟我都没有事情,还跟他一起等候正在检查的贝拉。当所有事情都差不多落幕,查理送贝拉回去,而瑞克将我送回家。 我听到外面车子离开的声音,连灯都没开就快速跑上二楼卧室,我冲得很快,伸手非常用力打开卧室的窗户,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冲进来,风很大,将我还带着水汽的头发吹散。 我看到外面,那辆红色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转弯处那片树林的阴影里。他走了,我想他是平安的,爱德华并没有真的吓到他。我几乎无法想象谁能吓倒这个男人,虽然他有很多毛病,但他看起来并不缺乏勇气。 我感觉很疲惫,打开卧室的灯,在书架边,摸着上面的杂乱的cd独自徘徊了一会,不知道那些呼之欲出的情绪要藏在哪里比较好。 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温暖的,我从溪水里爬出来后,就算换上干燥的衣服也没法让自己快速暖和起来。吃力地撑着墙走到浴室淋浴,等到皮肤接触到过烫的热水时,我终于从寒冷里挣扎出来,僵硬的四肢重新变得灵活,但是这无法将我体内几乎将血管塞爆的倦怠感带走。我最后都没有力气站着,蹲在热水下面,不断发抖。 我现在才开始后怕,才敢真正害怕,我差点失去了他。那些关于爱德华曝光,贝拉怀疑的思虑,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此时此刻离我远去,我的大脑混乱而沉重,什么都无法让我停止绝望的哆嗦。泰勒的车子冲过来的画面是如此支离破碎,我不敢想象如果那辆车子无法停止,他是否已经死去。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担忧,不可思议的恐惧与他还存在的心安纠缠在一起,变成某种我不曾见过的感情漩涡。 伸出手捂住脸孔,这……太奇怪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会这么担心一个人。他是如此不符合我的任何标准,我曾经憧憬过的爱情,这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男人没有哪一点是我所渴望的。就算他是如此美丽,美得让人战栗。 热水将我的头发冲刷成一团海藻,纠结在我颈部上,脸颊边。我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安静而隐忍地哭起来,眼泪跟温暖到烫人的水流滑过我的皮肤,苍白得骇人。 这种歇斯底里的感情,连我都害怕了。 我流泪到头晕目眩,我最后都觉得会窒息致死。将干燥的大浴巾扯过来,将自己密密麻麻地包起来,我脚步踉跄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衣柜拿出宽松的睡衣套上。是件兜帽卫衣,它太旧太软,帽子也太大,我将帽子戴上,然后爬到被窝里缩着。窗外又开始下雨,这让我安心点。 我没有任何安全感,睁着眼睛看着被子缝隙的光亮,我忘记关灯,这无关紧要。然后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惊悸的情感还缠绕着我,在我的心脏上用我冒着热气的鲜血盛开出花朵来。 爱情的花朵,爱情。我告诉自己,也许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爱情了。 是的,如此恐惧无助,让我无处可逃的感情,我都无法想象自己失去他的后果。这跟亲情,与我想象中那种细水长流的感情完全是两回事,没有人告诉我,如果你拥有了这种感情,会这么可怕。 不再懵懂模糊,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是那么幸运。 我爱他,我深深地埋在被窝里,感受到暖意一点一点,那么炙热地从我的心脏,血管,骨骼里面流淌出来。我抱着自己,侧躺成婴儿的样子,我对自己说,无可辩驳,我爱他。 不曾接触过的热烈,青涩到藏不起来的温柔。 我将紧握成拳头的双手按在胸口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在颤动,很久以后我终于轻轻地松一口气。耳边都是雨水的声音,越来越深沉的晕眩将我拖入睡眠中,我慢慢睡去,没有任何悲伤疼痛。 我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几乎没有做梦,但是当我终于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头发甚至还没有真正干透,我总是会忘记去照顾自己的长发,迟早有一天我会吃到苦头。 某种惊慌的不适让我坐起身,有人在看我,窗户被打开了,福克斯深夜的雨水没有停止过一秒。我的视线还有刚醒过来的朦胧,很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我终于看清楚站在窗户边的人是爱德华。 他看起来……都要崩溃了。 今天还没有换的衣服全部都贴在他的身体上,棕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雨水滴滴答答从他的裤管淌到我的地板上。 我与他对望一眼,爱德华的眼睛漆黑得接近疯狂,那是种悲惨的愤怒。他很快就撇开视线,似乎不想看到我,可是他很快就开口,“克莱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刚刚说完,我就从床上蹦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到衣柜前打开门,随手扯过平时穿的衣服,冲出房门跑到浴室换上衣服。接着跑到楼下去,爱德华已经在那里等我。时间紧迫得不等人,我看清楚爱德华脸上的憔悴,不敢相信地朝他大喊,“发生了什么事情?卡莱尔他们没事吧。” 我从不曾见过他在我眼前如此狼狈不堪,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让我心急火燎,几乎要跟他同样崩溃。 “他们没事,但是家庭会议出现分歧。”爱德华眉头拧得死紧,如果不是他的脸色不会有变化,我会怀疑他现在已经在发青。他见我冲过来,立刻帮我打开门,门外的大雨声响在安静的深夜里惊心动魄。 “什么分歧?”我穿上雨衣,打算无论爱德华要我去哪里我都奉陪。 “怎么结束伊莎贝拉的生命。”爱德华的声音沙冷下来,门外铺天盖地的黑暗浓郁得要涌进来,他就像站在门口的死神一样冷酷。 我本来快速的步伐停了下来,几乎无法想象刚才听到的是什么。他的话语让我身体所有刚捂暖的热气都冷却下去,恶寒从我脚底板冲上来。我抬头看着爱德华,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不可能,卡莱尔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一字一顿地强调,就算发生的意外很可能曝光,可那不是真的泄密,卡伦家对于生命还留存有最基本的尊重,而以贝拉的性格,她不会故意说出去,那么就不会做出谋杀贝拉的决定。 “我阻止了贾斯帕,正确地说是爱丽丝阻止了他,但是没有用,我还需要时间,去真正说服他。”爱德华握紧拳头朝空中用力一挥,他要杀死谁的凶狠,接着他半蹲下,我没有多少犹豫就弯身抱住他的肩颈,看来他是一路跑来的。 “说服他?贾斯帕吗,你不是阻止了他吗?”我总觉得爱德华话语前后有点怪异的停顿,我们已经冲进雨里,我连问他去哪里的时间都不够。 “只是阻止他没有用,今天晚上很危险,我必须保护贝拉,不然她很可能会死在睡梦里而没有人能施以援手。”爱德华的头发再次被雨水淋湿,他的声音很闷,被雨幕遮盖住。 我生气地提高声音在他耳边说:“为什么,贝拉没有泄密,她是无害的,她不会害你们上头条或者电视。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贝拉看到你救了她,就决定杀死她?我不可能相信这么荒唐的决定会是你们做出来的,如果连贾斯帕都被你阻止了,谁还会来要她的生命?”最危险的是贾斯帕,他为了保护爱丽丝不被人类注意到什么都敢做,而剩下的只有罗斯,但是卡莱尔与艾思梅能阻止她,我相信只要贾斯帕按兵不动,那么贝拉就不会出事。 疾风一样的速度,爱德华背着我在这个无光的世界不断往前奔跑。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雨衣上,我都能感受到疼痛,爱德华的声音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他被逼到绝境地说:“不是我们要她的生命,克莱尔,你的指责不公平。” “是谁?是谁要杀死贝拉。”没有人会泄密,无论是卡伦家还是我,包括贝拉。没有人会故意将事态扩大,如果没有影响力沃尔图里是不可能发现的,那么就算是身份泄露,也不会威胁到吸血鬼本身。 爱德华对于这个问题沉默不语,他已经看到远方的灯火,那是查理的房子,我也看到了。很快我们就冲到门前,现在的时间实在太晚,我很熟悉地摸出门口屋檐下的钥匙,查理这会估计在睡觉。 我很紧张,爱德华的脸色实在太糟糕了,我很担心贝拉已经被人杀死在床上。手指因为无法控制力道而颤抖起来,钥匙一时半会都打不开门。等到我终于开了门,爱德华已经消失在我身边,我进入到屋子里,伸手打开灯,一个站在厨房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是穿着睡衣的查理,他手里拿着枪,准备给深夜潜入的小偷来个自卫过度的一枪。我惊讶地连忙将雨衣的帽子扯下来,神情狼狈地举起手,“我是克莱尔,查理。” “当然,我看到你了,喔,克莱尔。”查理将枪放回去,他小心得怕枪会着火而伤到我,然后走过来抱住我,我的雨衣还没脱,他半点都不在乎。“你睡不着吗?我早该知道你吓坏了。” 看来早上的意外不仅仅只是吓到我们几个当事人,我连忙安慰他,“你要知道我们都很安全,我只是过来看看。” 查理放开我,他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时钟,然后看似轻松地幽默一下,“凌晨两点,你的时间永远那么与众不同,你先坐一下,我给你热杯牛奶,你那个大房子住起来可不舒服。”他边说边重新走入厨房,很不满意我独自居住,出了事他都照应不到。 我很快就脱下雨衣,身边突然变冷,是爱德华出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厨房。接着他松一口气,看来贝拉没有事。我不满地压低声音,“爱德华,你必须告诉我,要如何能保护她,我们的敌人是谁。” 爱德华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与挣扎,他比我这个半夜不睡的人看起来都要疲倦欲死,接着他轻声说:“只要今晚,克莱尔,你今天晚上寸步不离地跟着贝拉,其余的事你什么都不要做。” “难道你不打算告诉我这么做的目的,贾斯帕跟罗斯,你们闹翻了吗?”我简直忍受不了他什么都不说,难道他不清楚这会让我非常痛苦,为什么要杀死贝拉,为什么只有爱德华一个人孤军奋战。我绝对不相信艾思梅跟卡莱尔会做出处决贝拉的决定,而爱丽丝……她阻止了贾斯帕,证明在她的预言里贝拉与死亡无缘。 “就算我们都同意让她活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恶魔与我们同在。”爱德华挫败地喃喃自语,他抹了把脸,这压根无济于事,根本抹不掉他脸上的纠结扭曲。 我愣愣地看着他,几乎无法理解他眼底近于同归于尽的惨烈狠戾,我亲眼看到他从绝望到振作的过程,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正能量的鼓励,他想保护贝拉,比任何人都来得急迫勇敢。我莫名其妙地赞叹出声,“你爱上她了。”毋庸置疑,太不可思议,他们才认识几天,爱德华完全没有让谁看出心思。 我现在比谁都清楚,爱情是种什么感觉。 “这是不对的。”爱德华被我话刺激到跳起来,一眨眼他已经紧贴在墙壁上,他咬紧牙关地看着我。不知道在说服谁地继续说:“不可能,我只是想让她活下去而已,她不该为我的错误负责,也不该为我的粗心大意而死亡。” 死亡这个词总能让我想到永远停止的时间,与永远离开的人。我都无法理解爱德华的心思了,他大脑里面塞的玩意跟平常人不同,我试着安慰他,他实在过于紧绷恐惧。“别这样,爱德华,你救了我们,这不是你的错误,没有谁有错,这只是一个意外。” “要命的意外。”爱德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点都不接受我的安慰。 “你不知道我是多感激你,如果不是你阻止了那辆车子,他……瑞克呢?”我终于想起最要命的问题,看到过程的并不是只有贝拉一个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到另一个目击者,如果贝拉可能要为这个秘密而死去,那么瑞克多伊尔呢? 我后退一步,看到爱德华冰冷的脸孔,他听到这个名字时,一点都没有动容。我心底的害怕终于控制不住,又一步退开,后脚跟撞到客厅里的椅子。我想自己的脸色跟爱德华,这个心情压抑沉重的吸血鬼是一样,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惨白。 “你们不会杀了他吧。”这是一个想象,光是想象就能让我向爱德华几乎尖叫出来。 爱德华脸色大变,他接近憎恨地回答,“我们全死光了他都活着,他好得很,克莱尔。” 这个答案让我腿软,我跌坐到椅子上,椅腿缺了一角,摇摇欲坠。爱德华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我眼前。查理手里拿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里矫健地跑出来,他怀疑地四处张望,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谁都没有看到。然后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很奇怪地嘀咕,“刚才谁在说话?” 看来我跟爱德华的对峙过于激烈,弄出的声音被他听到了。 我失去所有力量地伸出手,重重捂住脸孔,希望不要让查理察觉到我难受的表情。“没事,查理,我只是在说梦话。” 查理走过来,他将牛奶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希望借由这种肢体接触来传达自己的担忧,让我好受点。爱德华的突然出现,还有贝拉可能活不下,瑞克下场不明都变成混乱巨大的压力向我袭来。不会有人泄密的,可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会让爱德华那么疯狂地想保护贝拉,我找不到任何头绪。 查理陪了我一会,我才想起他明天还要上班,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将牛奶喝了,然后我跟查理要求,“我能去看看贝拉吗?”今天晚上我会寸步不离地陪在贝拉身边,我不觉得爱德华会欺骗我,如果我的存在能保护她,我绝对不会离开她。 查理有些无奈,“要我去叫醒她吗?她睡前吃了感冒药,现在应该睡得很沉。” 我立刻摇摇头,站起来往二楼走去,查理跟在我身后,我来到贝拉的房间门前,这其实很不礼貌,因为我偷偷打开贝拉的门。查理在我身后轻声而着急地喊了我一声,“克莱尔?”他不理解我举动。 我只是将头伸进去,贝拉在床上,床边的台灯开着,昏暗的光线让我模糊地看清楚她正在沉睡着,微微起伏的胸膛是她沉默的呼吸。她还活着,没有哪个事实能给我这么大的安慰。我很快就重新退出来,很轻地关上门。 查理在我身后还在试图说服我,他将手插在腰上,神情凝重地说:“你现在该睡觉,明天你还要上学,你不会希望我帮你请假让你在家里休息一天,如果你打算整晚不闭上眼睛的话。我的房间让给你,现在马上给我上床,克莱尔。”查理警长最后一句用的都是命令式,他还是很担心我,觉得我这么神经质的举动一定是被吓出来的。我出的意外比平常人多出太多,在查理眼里,我现在还活着就是上帝的一个奇迹。 “谢谢,不过还是我睡客厅吧。”我怎么可能让查理让出房间,说完不理会他烦恼的眼光,熟门熟路地抱出被子,也不需要睡衣什么就直接穿着衣服坐在唯一的沙发上,将久而没用的厚被子揉几把拍几下。“那晚安,查理。”我自顾自地躺下去,掀起被子包住自己,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眼睛瞪着还站在一旁的查理。 查理最终看了看天花板,这个动作显示出他的无可奈何,他劝不了我的,如果我想睡沙发的话。“晚安。”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就好像我还是八岁的孩子的时候。我眯着眼睛看着他走到自己房间里,听到清晰的关门声。 我假装自己睡着了,这很难,我连手脚都是冷的。一点声音都不能出,我默默地再次从沙发里站起来,抱着被子,想象这是一件笨重的长裙。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我不打算吵醒贝拉,这对她没好处。 我打开了贝拉的房门,悄悄走进去,所有一切都没有变化。我来到床边,贝拉没有发现有人在接近她,她的被子很凌乱,棕色的长发落在枕头上在黑夜中浓密得像是全黑。她很健康,我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她还活着,没有人能夺走她的生命,我确定。 很小心地将她的被子抚平,我注意到窗户关着,走过去看了看,没有锁住,我顺手又给锁上了。如果来的杀手是吸血鬼,我不觉得这个锁有什么用,聊胜于无,我乐于这样安慰自己。 我不知道爱德华的目的与心思,但是我疑惑不代表会忽视他的任何话,他让我今天晚上看着贝拉,那么我会彻夜不眠地呆在贝拉身边,这是我该做的。 我退回黑暗中,窗户外的大雨还在下。我都不知道爱德华跑到哪里去,他可能还肩负着比我更严重的任务。在离床不远的角落里,我推开一些散在地方上的书籍,还有收拾了几件散乱的衣服,然后将被子连头到尾包住自己,坐到角落里,睁着两只眼睛认真地看着贝拉。 贝拉的睡相不算好,她不会像我一样老是滚下床,可是她会说梦话。我听到她含糊而困难地念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关于雨水,也许是凤凰城的母亲,她惊讶地出声,支离破碎的词语没有任何特定性。我以为她醒过来,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缩得更加用力,不敢看她。然后我听到贝拉嘴里的话语清晰起来,“爱德华。”她没有防备之心,闭着眼睛在独属于自己的睡梦里,不断念着这个名字。 如此眷念,又珍贵地念着。 而爱德华,他正在保护着贝拉。 我想自己几乎不用担心他们的感情问题,这两个人两情相悦,没有人比我更有权威来下这个结论。至于吸血鬼与人类之间的鸿沟,如果这是他们愿意的,我能有什么意见,我从来不认为爱情还需要看重物种。 我有些头痛,心跳紊乱,熬夜对我来说不轻松。我开始去注意四周,长时间专注一件事会让丧失敏锐性。我看了看老旧的音乐播放器,还有一些参差不齐放在旁边的cd。如果能听些音乐我会好受点,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就消失了,我继续发呆,回忆爱德华今晚的一切。 有什么在逼迫着他,就好像我离开贝拉一秒,这个比我小的表姐就会立刻被什么怪物杀死。 这不应该,难道根本没有人能阻止贾斯帕,所以爱德华听到了他的内心,才觉得贝拉该受到保护。这不可能,因为连爱丽丝都没用的话,那么对贾斯帕来说,我更没有用。如果我阻拦了他,搞不好他会连我一起杀死。 我从来不觉得贾斯帕是谦谦君子,比起平时看起来阴沉又别扭的爱德华,没事就呆呆蠢蠢的贾斯帕才是真正的杀手,卡伦家最没有道德感的一个人。 可能是我的大脑真的只有鸽子大小,一旦扯上阴谋论就当机。我开始模糊起来,闭了闭眼睛,又马上睁开,困意已经变成我最大的敌人,眼皮沉重酸涩,眼球里的泪水都快要掉下来,因为我打太多哈欠。 我该找些事去做,我试着回忆自己的过往,在我的记忆匣子里搜了搜,将瑞克单独提出来放好。他很漂亮,令人赞叹,无以伦比的美丽。我仿佛能看到他柔顺的金发在我眼前飘动,他在水流里的样子,我看到他皮肤的颜色干净得像是整片南极冰原,他唇色与手指,绮丽如花。它们都是天生的吗?简直让人自卑,这种人。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从我的身边路过,我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雨水,黑夜在慢慢过去。 贝拉没有再叫唤谁,她累了,需要更安稳的睡眠。 我几近无声地哼起歌曲,可能是惠妮休斯顿也许是玛丽凯莉,我需要一些支撑来让我度过漫长孤寂的黑夜。 没有吵醒任何人,甚至一颗尘埃,我的声音沉默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到。我有些熬不住地点着头,然后又继续抬头,看了一眼在睡觉的贝拉,她没事,接着我继续点头,眼睛不小心闭上,吓到地睁开用力看着贝拉,很好,她安全地在睡觉。 在第无数次头低到膝盖上时,我偷懒地闭上眼一会,仅仅几秒,我的肌肉猛然绷紧,浑身上下触不及防被人泼上一盆冰水的刺激。什么在接近这里,后背那种冰冷的毛毛感刷走了所有温暖,心跳加速,我的手指抓紧裹在身上的被子,手背青筋蹦出。 ——吸血鬼。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吸血鬼。不是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我熟悉的人,不会给我造成这么惊恐的反应。 他在屋顶,在窗户外,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瞪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窗玻璃外面。 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敢出任何声音,怕引起那个家伙的注意力。我庆幸自己脱了鞋子,现在赤着脚,站起来,一步一步往贝拉的床边走过去。贝拉十分安静,她的面孔在晕黄的台灯下安详无比。 祝她有个好梦。 我惊惧地来到贝拉接近窗户那侧的床边,发着抖挡在她前面,我带来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 爱德华的话是对的,有吸血鬼想杀了贝拉。可是我无法保护好她,因为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过吸血鬼的。爱德华那个笨蛋,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相信只要我呆在贝拉身边她就能平安无事。 我盯着窗户,那个家伙还在。他在犹豫什么,难道窗户锁上了他就打不开,也许他是一个特别弱的吸血鬼?我又开始后悔没有将楼下的棒球拍带上来,如果他敢将头从窗户外伸进来,我狠狠给他来一个全垒打。 天知道要抵抗大脑的警告,忽视窗户外有个杀手是多么艰难的考验。 我一动都不敢动,现在我只能这样硬扛着,希望爱德华或者任何一个善良的卡伦家的人,能赶过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来自生理上的不适在逐渐减弱,外面那个吸血鬼好像在远离,我怕自己的直觉又出错了,根本不敢走开。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小腿麻木到快要抽筋,我才缓缓地跪坐到地板上去。当腿部碰到坚硬的地面,我无声地龇牙咧嘴起来,麻木痒痛,难受得让我想趴在地上哭嚎。我忍住了,一切都已经过去。 我不知道那个吸血鬼是谁,可是他是有杀气的,不然我的生理反应不会那么夸张。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就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一样。 我在贝拉床下蜷缩成一团,变成个大茧,可是我不敢睡觉。天亮,灰色的黎明降临,一夜的雨水开始凝结,白雪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我摊开四肢,一个晚上就让我的身体疲惫到七零八落,熬夜的后遗症让我连呼吸都要费力气。 贝拉好像快要醒过来,不,她已经醒过来,因为她已经看到我。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两人互瞪了一会。我才狼狈地笑着说:“我好像梦游了,早上好啊,贝拉。” 很快我就在她惊讶的眼神中,身手灵活地爬起来,拖着被子一步三颠地跑出去。可是很快我又折回来,偷偷摸摸地躲在房间门外,我还是不敢走远。 等到我终于见到爱德华的时候,是我背着书包进入到他的车子时,他就在查理的屋子外不远。他将我拎上车,我干瘪得只剩下空壳,太累了,我再也没有精力死掐着他要答案。 我们跟在贝拉的车子后面,我从来没有见过爱德华将车子开得那么慢,那么有辱他汽车的速度。 “有吸血鬼过来。”我说得波澜不惊,眼睛基本睁不开。 我不知道爱德华有什么表情,因为我几乎没有将眼皮掀开。我继续说:“需要我白天跟着贝拉吗?对了,我晚上会到查理那边,那个吸血鬼可能还会过来。”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谢谢你,克莱尔,白天我来保护她就行了。” 我用力地揉揉眼睛,好想睡觉,“贝拉是我亲人,不需要你来感谢。” 这是实话,该感激的是我,无论如何爱德华保护了贝拉,她对查理,对我来说都是那么重要。 “你需要休息,克莱尔。”爱德华有点担心地看着我,可能是我身体状态单薄如纸。“我可以帮你请假。” 我双目无神,拒绝爱德华的好意。等到了学校,我看到爱德华跟在贝拉的身后,他做得很隐秘,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跟踪别人。我进入到教室里,看到瑞克已经坐在那里,他的眼神是那么凌厉可怕,眼下的黑眼圈似乎越来越重,难道他也熬夜了? 我走到他身边,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他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昨晚整夜担忧,用尽所有力气去抑制荒唐的想象,我怕他出事,我怕没人去保护他。“瑞克。”我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不会明白这一刻我是多么幸福。 他有些失神,那些阴森的尖锐都被另一种情绪卷走。我坐下,瘫痪似地整个人趴到桌子上。当再也没有任何能担心,而他就坐在我身边时,疲乏的困顿终于将我残暴地击败。 我睡着了,模模糊糊间一只手放在我背部上,我隐约知道是瑞克。熟悉的温暖染上我皮肤,就像阳光照射着我们。 虽然我知道,我们注定这辈子都生活在阴影里。 我听到他非常气愤地警告我,“停止这种行为。” 我大脑罢工,睡糊涂地敷衍他一声。“恩。”鬼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准熬夜。” 那要看情况,要是贝拉出事怎么办。 瑞克似乎良心发现,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始骚扰我。 “那个女人不会死在黑夜里,克莱尔。” 所以…… “你不需要再熬夜。” 我已经睡着了,睡了三节课,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敢叫醒我。而我连做梦都在想,我该怎么保护他跟贝拉。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弱的吸血鬼——德米特里蹲在贝拉的窗户外,看着窗户里的克莱尔,杀,还是不杀? 他陷入到深深的纠结中。 节日快乐。爬过。 第75章 经验 车祸的事件让无聊的高中生涯又多了点涟漪的谈资,我与瑞克,还有贝拉跟爱德华都被卷入到这个八卦漩涡里。学校的学生乐此不疲地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地打量我,或者在课间休息时间,会在路过时顺便观察我跟瑞克。福克斯高中最佳吉祥物,我只有这个诡异的感觉。 关于那个陌生的吸血鬼,像是根刺,扎在我心头上让人不得安生。我看到泰勒,那个健壮的小伙子急匆匆地走去,他追着贝拉不放,我看到贝拉脸色特别难看地跟我擦肩而过,她估计没看到我,因为她压根不适应自己一直处于话题中心里,现在连去教室都是低着头的。 可能她又多了个非常不受欢迎的仰慕者,我庆幸自己身边有瑞克的存在,只要他在我旁边,基本就没有人敢往我们这边凑热闹。 看到贝拉的时候,瑞克的眼神特别阴暗,那种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在看死物的感觉,让我一头雾水。察觉到我的在意,他才合上眼睛,一秒后睁开平静无波,就仿佛他对贝拉的敌意只是我妄想症过度的幻觉。 “她是我表姐,我很喜欢她。”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翼翼地向他提起贝拉,我有种自己正在拎着炸药包,递给他点火的错觉。 我们正往下一个教室走去,刚才的午饭时间我见到爱德华,他还是那个死人样,但是我能感受到那种隐约的不安紧张。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把事情搞成怎么样,看起来应该不会有吸血鬼闯入校园里制造凶杀案,而庆幸的是贝拉在没有人要求她的情况下,她已经自动调整自己的说法。 爱德华救了她。这是真的。 爱德华一直站在她身边。贝拉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她没有泄露任何秘密,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多多少少我还是避开了贝拉。她看我的眼神很疑惑,我在她眼里似乎变成了万圣节的南瓜人,随时都会变成魑魅魍魉。 她好奇而沉默地观察着我,我缩手缩脚地忽视她的视线。 “喜欢?那种家伙。”瑞克不冷不热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很适当地勾起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微笑。 好吧,我终于确定了。“你对她有敌意?”我一直以为自己多心了,因为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瑞克不可能那么讨厌贝拉。但是现在,他完全不掩饰自己不怀好意的想法。 我跟他已经走入教室,瑞克听到我的话,那种浓郁的恶意终于掩藏不住,他低头看着我,冷淡而苛刻地说:“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女人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你丧失生命去拯救她。你差点因为她的存在而丧生,克莱尔,她在我眼里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 厌恶这个词多么令人震惊,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衣服更厚了,我基本摸不到他的肌肉。这都不是重点,我不可思议地辩驳,“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保护她是应该的,而且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希望它发生。你不能将车祸也牵连到贝拉身上,最可恶的是那些冰冻住的道路,而不是任何一个受伤的人。”他大脑里难道没有正确的是非观吗?一场意外而已,又不是谋杀案。 “保护她?你想保护她?”他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就好像我说出了什么可怕的话来,让他开始发狂。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炸药包莫名其妙引爆了?难道这句话有错,问题是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想制止他生气的质问,但是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开口,他已经甩开我的手,用力到让我的手指发麻,我一懵,他已经反抓住我的双臂,力量大到我没有一丝挣开的可能。 “你听着,克莱尔。”他低头的时候背着光,阴暗染上他白皙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严苛残忍。他几乎是一字一句都变成了见血的尖刀,恨不得刻到我骨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让你牺牲生命去保护他。你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如果那辆车子真的撞过来,你必须将你身边任何一个人推出去,而不是挡在前面。你的生命比任何人都重要,谁都没有资格夺走你。” 他眼底的愤怒都快要变成实质的怒火,恨不得烧死所有人,而他的话语,却冷得让我的血液都跟着被冻结。 “这不可能,所有人的生命都同样珍贵。”他让我将别人当挡箭牌推出去?这么残酷可怕的建议,让我茫然而疑惑。 “对我来说,所有威胁到你生命的——不管是什么,都是令人厌恶,让我憎恨的敌人。” 他笑起来,毫无同情心,恶狠狠的疯狂绞碎他眼底的平静,对他来说这些话是那么理所当然而正确。 神啊,谁来告诉我他的成年教育是谁教的。我沉默了一会,才呐呐地问:“瑞克,你是不是有,恩,就是反人类或者反社会的……人格什么的。” 我觉得他焦躁症又发作了,我不相信他的内心会如此自私自利,这根本不可能,没有人会这么漠视别人的生命。 “那是什么?”他不感兴趣地说,一点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该注意的地方,他不知道我们堵在教室过道上很惹眼。 “不,这是不对的,难道有一天你伤害了我,你也要把自己当成敌人来伤害?”对于他的话,我哭笑不得,又惊又恐。 他简直是将所有人都当成敌人,跟个性恶劣到无可救药的小孩子一样。 “我是你的保护者。”他愤愤不平地纠正我的话。 “当然,我的骑士。但是某些伤害你总是无法避免的,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瑞克。”说这些话对我来说是多么不容易,我很难面对自己内心如此消极悲观的一面。我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袖口,他抓住我的力道有点重。 “你会跟我一起离开。”他放松对我的桎梏,温柔地说。 “也许你哪天就会想明白,我不是你命中注定的女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你开口所说的结束,简直就是我的末日。”没有人规定初恋就能修成正果,就算我们都很认真。 “你又在怀疑我?”他的温柔立刻被扭曲成暴躁,真不知道他的情绪一秒内能变几次。 “我只是举个例子,有些伤害可能会无法避免,而这些痛苦并不是你的敌人。”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扭转他的观念,我自己都乱七八糟的。 “我不可能离开你,克莱尔。” 这个承诺听起来是如此甜美而温暖,虽然说的人一点都没有说服力,他的焦躁总是会令人忐忑不安。 如果这一刻将是我们的永远,我会宁愿它就此凝固住。我看着他的脸孔,他认真得让我拥有了与他相伴的信心。 “咳,需要证婚人吗?两位陷入爱河的……折翼天使。”健康课的老师走进来,他夸张地看着我们,其余憋着的学生顿时吃吃地窃笑起来。 瑞克阴森森地看了他们一眼,整个教室又恢复沉静。 我大窘,连忙低头往教室后面走去,我们的座位在那里。瑞克很快就跟上来,他脸皮比我厚得多,也没有人敢取笑他。 我们刚才肯定是言情病发作了,爱情会让人智商降低,大庭广众之下我都不知道跟他在争论什么。 “青春真是美好。”老师宽宏大量地嘀咕一句。“那么我们今天来谈一谈‘性禁欲’。” 虽然我知道这些教育是必须的,但是当他还坐在我身边,听老师讲这些关于性知识与性疾病,包括婚前性行为……老师说到这时特意看了看我们。 为什么要将目光放在我们身上,我估计健康课的老师压根不相信,我们连一个正经的吻都没有接过。 我偷偷望了他一眼,发现他又跑神了,他看起来像是老手……我压住这种猜测。 可他其实更像是个洁癖者,我又看向他的手套,这样一个人,连吻我都要在水里,我几乎无法想象他怎么去进行那种行为。 他突然斜眼看了看我,严肃得有些奇怪。 我才发现自己脸颊燃烧得厉害,果然我真的没有那么大胆去思考这种问题。不自在地伸手捋了下长发,歪头侧脸,企图让头发遮住我的脸红。 “你,你有经验吗?”我非常小声地问,这只是种学术探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抓着自己的头发,遮住脸,畏畏缩缩地低头。 “经验?”他重复着,带着几丝怪异的旖旎,声音都像是在飘的。 “那种经验。”这种话题,跟个男性讨论,而且他还是我男朋友,很正常……我拼命催眠自己。然后我离他更远了,身子都要歪到外面去,眼睛盯着别处。 他开始沉默,十分古怪地沉默着。 我由羞涩到阴沉,我们俩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灰暗起来。 “跟谁?”我非常低落,一种难受的酸涩从心头涌上来。虽然我清楚这里性教育的开放,也不期待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但是知道后还是很……他有前女朋友这种事让我嫉妒。 “没有。”他非常镇定地说,面无表情,大义凛然。 我,……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在说谎? 他说实话的脸根本不是这样的。 “真的?”如果他再重复一次答案,我会相信他。 “那些女人不算什么,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她们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屑地说,狞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完全不知悔改。 那些……女人? 为什么单位是“那些”,不仅一个吗? 很久以前的事情,你才几岁,别告诉我你开放到十三四岁就乱搞。我先是愣住,大脑不堪重负,战战兢兢地分析他的话,然后是愤怒,我终于知道生气为什么能控制住人的举动。我气得直发抖,他用这么不尊重的语气说起这种事情。 “难道你去嫖过?”我几乎想掀桌,猛地站起身咬牙质问。 如果是女朋友,他不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他甚至用嘲讽的语气说的。 瑞克有一瞬间困惑,他似乎有点反应不回来我的话,这样的他表现得真是无辜透顶。 我以为自己误会他的话,他看起来不太像那种人。 “你很在乎?”他不置可否的样子真是无辜得可以,连问都问得特别纯洁。 可这个答案不是在告诉我,他真的干过那种事吗?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这么开放,我要被他气死了。 “那非常无聊,克莱尔,那些女人根本无法点燃我心里面的火焰。”他斟酌着回答,语气有点小心谨慎。 “难道是性冷淡?”健康课的老师突然插嘴问。 我才反应回来,我们还在上课。所有学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太大胆了,羞愧的情绪炸得我想立刻消失。“对不起。”我缓缓地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来掩饰我刚才所做的一切。接着手脚利落收拾东西,在课还没上完前抱着书转身就跑,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老师很适当地在我走出教室前,对其余学生进行再次教育,“应召女郎是违法的,如果你们谁有这种念头,小心站街警察。” 我被这个话题刺激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瑞克很敏捷地拉住我,他跟过来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我甩开他的手,冲出教室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你根本不需要为那些女人生气,她们没有任何意义,她们只是蝼蚁,克莱尔。”瑞克的步伐比我快得多,我跑三步他显然只要一步就能追上来。他看起来比我还有理由愤慨,就好像我无理取闹的样子让他很不能理解。 她们,她们……鬼知道那些个她们有多少个,我恨死这种单位数量词了。还蝼蚁,我就不信你对着蝼蚁能干出那种事来。他果然是花心大萝卜,经验丰富的大混蛋。 那些该死的甜言蜜语全是骗人的吧,我咬住嘴唇,第一次想咬死一个人。 “你在嫉妒吗?”他突然就反应回来,这个答案让他很震惊,他看起来是这样的。 “没有。”我毫不留情地反驳,压住喉咙间的痛苦。 “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去嫉妒她,不会有人的。”他慢慢地咧嘴笑起来,欣喜从他的笑容里明显地透露出来,他立刻得意洋洋起来,小人得逞一样。 难道我嫉妒愤怒的脸孔让他的虚荣心获得巨大的满足? 我真想将手里的书拍到他脸上去,“你闭嘴。”我愤恨地朝他大喊一声,接着头也不回就跑开。 虽然我不期待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但是他对待这方面事情的随便让我接受不能。 可是以我的速度根本无法甩掉瑞克,他的体力与脚步的速度高出我太多,我怎么走他都能跟在我身后。最让我抓狂的是他还在不断解释,“那只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她们丑陋不堪,后来……那些自己找上门的女人让我很厌烦,我很久没有碰那些乏味的玩意,克莱尔,她们不值得你生气。” 你父亲真是彪悍,给你送女人? 还有自己找上门的,你是多不洁身自好,名声多不好才会让女孩子找上门,还她们……身经百战是不是。 “别跟着我,你这个花心鬼。”我转身凶狠地将手里的书砸到他身上去,他非常快地伸手将那些书抓到手里,标准地叠起来夹到腋下,那个过程跟马戏团杂技演员似。 “我都说了那只是没有意义的小事。”他也开始怒气冲冲起来,一点都没有对我感同身受的理解。 “你对我来说也是无意义的小事。”我抬脚就往他小腿踹去,他反射性地警惕起来,整个人跟只受惊的猫相似,眼睛里的黑暗凌厉得吓人,可是他没有立刻跳开,我已经踢到他的小腿。然后我愣了一下,痛楚从我的脚腕上传来,瞬间席卷我的痛感神经。我倒吸一口凉气,疼痛难忍地继续往前走,他的脚怎么那么硬,难不成他在脚上绑铁块。 当然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事情,我必须找个地方冷静点。可是身后那个该死的花心萝卜死不悔改,我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只粘人的牛皮糖这么烦人。我找到十二年级生上课的教室,下课的铃声让我如愿地能进入到他们上课的地方,埃美特看到我挤眉弄眼,他很开心我跑到他们身边来。罗莎莉伸出纤长的手指,将不太听话的金发撩到身后,她趁人不注意转眼就来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颇有敌意地看着我身后,她低声跟我说:“跟我来,克莱尔。” 我回头,果然发现瑞克不上来,他冷漠地看着我们,那种表情让我的眉头皱得更紧。 埃美特也走到我们身后,他笑着扬了扬眉,很有挑衅意味。我们走出教室,我想我可以直接跟他们回家,去看看艾思梅。 “他对你做了什么?”罗莎莉没好气地问,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瑞克,她从来不掩饰这一点。 “没什么。”我摇摇头,企图将大脑里面那些悲观的情绪都赶跑,每次当我觉得不可能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时,那个家伙就会让我知道什么叫大错特错。 他的生活经历,实在是太夸张了。 “你们不是上了健康课?难道他忍不住了。”埃美特暧昧地用拇指滑过嘴唇,他嘿嘿地笑起来,特别的居心不良。 “给我收起你的想法。”罗莎莉难得出现窘迫的表情,她重重一肘子打得埃美特捂着腹部咳嗽几声。 “我只是想跟克莱尔普及一下健康课的内容,不然她什么都不懂可能会要命的,罗斯。”埃美特双手抱胸,他笑起来的时候跟街头那些喜欢看风掀裙子的流氓差不多,原谅我这么形容这个大个子。 “我有听课,知道要怎么用好安全套。”我说完又受不了,果然这种开放的冷笑话让我撑不住,这种经验我完全没有。 所以我没法理解在瑞克的脑子里,他是否知道什么叫忠贞,或者负责任。他大概不知道,什么父亲那么不靠谱,会给自己的儿子送女人。 “得了,克莱尔,这很美好,如果两情相悦的话。”看不得我的苦瓜脸,埃美特笑着说,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他觉得我对于这类事的保守堪拼老古董,比爱德华还夸张。 “当然,可是我不支持婚前性行为。”我可比不上埃美特开放,他在这类笑话上几乎百无禁忌,没几个人受得了他的荤段子。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你要珍惜自己。”罗莎莉很正经地开口说,她挽着我的手,冰凉的香气因为贴近而清晰起来。 “我们的健康课学校可没法教导,什么安全套都没有用。”埃美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因为我们已经走到停车场,我听到埃美特继续说,“你知道吸血鬼的凝固状态吧,当我面对自己爱人的时候,会有那种感觉是自然而然的。那种热情如火的欲|望,跟人类可不一样,你们人类还可以去浇凉水来自救,但是对我们来说,除了得到满足,不然什么方法都没有用。一旦爱上了将永远无法改变,而爱情会随时让我们产生激情,一旦激情之火涌上来,除了所爱之人的拥抱——” 埃美特的声音低沉下来,深情无比地看着罗莎莉,他嘴里的拥抱一点都不纯洁,“除了你的拥抱外,什么都没法让这种可怕痛苦的情|欲消失。” 罗莎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埃美特打算扑过来抱住她前,她快狠准地抬起自己的高跟鞋,朝他的腹部踹了一脚。埃美特疼得脸都扭曲了,他伸手扒住自己的吉普车,摇摇欲坠。 “消失了没?”罗莎莉冷冷地活动一下手腕,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罗斯,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知道我没法控制的。”埃美特无能为力地开始油嘴滑舌。 “难道一直都不会消失。”吸血鬼这种生物真是不断打碎我的三观,我忍不住离埃美特远一点,他自己说除了罗莎莉外,没法自己解决。 “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可以忍耐住,但是无法消失。可能忍耐力强的吸血鬼外表看起来能很平静,但是如果天天呆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会随时感受到烈火焚烧的痛苦,而那种火焰因为得不到纾解,只会越来越多。除非一同上‘健康课’,不然别想它能自动消失。”埃美特恢复得特别快,他被罗莎莉家暴惯了,一点小伤痛根本不放在眼里。 “要是所爱之人不爱那个吸血鬼,难不成他就没法自行解决?”我觉得这不可思议,连这种激情都会凝固,那岂不是特别痛苦麻烦。 “那你最好祈祷那个吸血鬼是个好人,不然他一定会因为得不到爱人而发疯。不,正确地说,好的吸血鬼会自己发疯。而不太好的吸血鬼……”埃美特突然有点可怜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正站在悬崖边一无所知,凄惨得要命。“遇到不是好人的吸血鬼,他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又不是只有你们人类才有强|奸犯。” 埃美特的话帮我打开吸血鬼另一扇没节操的大门,这种可怕的健康课光是听就一团糟。 “你们相爱了,真是幸运。”我真是由衷地觉得他们都能成双成对真是太好了,我压根没法想象吸血鬼会因为得不到所爱之人,而自己发疯或者变成罪犯的。 罗莎莉跟埃美特沉默起来,他们互相牵住对方的手,我几乎看不懂他们的眼神,怜悯? 难道我的难过那么明显,他们都知道瑞克是花心萝卜? “嘿,那个家伙看起来就跟罪犯一样。”埃美特不爽地撇头,他努起嘴,阴郁地嘟囔了几句我听不清楚的话。 我当然看到瑞克,他靠在自己的车门边,看着我们这边。一些放学的学生会忍不住地去注意他,跟飞蛾看到火光的本能,却没有人敢靠近。 我真不想理他,不想承认自己也会有那么黑暗的劣根性,他对待那种事的随性态度踩到我的底线。我光是想象就非常难过,悲伤几乎要压抑不住,从我眼眶里流下来。 可是我又觉得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很孤独,虽然他一直看起来很嚣张。 我低头想了一会,才跟罗莎莉他们告别又转身走过去。见到我乖乖地回来,他冷峻的脸孔总算是好看点,从冰封万里融化成阴云密布。 “你以后不会再做那些没有意义的小事吧?”我想了大半天,还是觉得要跟他摊牌比较好,我可没法忍受他跟我交往后,还会时不时有什么“小事”找上门。 “我已经说了,你根本不需要生气,那些玩意不值得你生气。”瑞克一点都没有要反省的意思,他比我还要气愤,打开车门就将我拖过去,塞入车里。 “我不可能接受出轨,如果你要脚踏几只船,我会跟你分手。”这是我的底线,我没法接受他花心。 瑞克大力地关上车门,他已经开始要发怒了,可是他还是克制住自己,他忍耐到出口的话语都是在颤抖。“分手?你不会有那种机会。” 他的嘴唇是如此紧绷,艳红得我以为会流下鲜血来。 我突然又感受到那种沉闷粘稠的难过,伸出手,放在他戴着手套的手背上,我不知道他从来不摘下手套的原因,也许他有一天会真正向我摊开心扉。 他反握住我手指,他的行动总是像猎食者,逮住了就不放开。 人类那种贪婪的劣根性,我将他的手放在我脸颊上,只有皮革的冰冷。“抱歉。”我轻声喃语,垂下眼,我承认自己的怒气过于冲动。 我只是难过他曾经属于过别人。 难过到都无法控制住自己,那种痛苦足以让我失去理智。 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摸过我的脸,按住我的后颈,我被他的力量压下头,他已经深深地吻了一下我的头发。在接近发旋的地方,很重很快,那种痴缠的凉意一闪而过。 飘忽得我以为这是错觉。 接着他放开我,启动车子往前行驶。 我双手抱着头,忍不住笑起来。 第76章 爱德华(番外) 当爱情的火焰在心中点燃,重生与毁灭将共同存在。 “该死,那个家伙又来了。”埃美特打开玻璃窗,瞬间从二楼的窗户冲进来,外面瓢泼大雨,他浑身上下都是雨水。白色的背心与棒球帽全湿透了,这让他非常恼火。因为他的衣服都是罗莎莉帮他定制的,他显然很喜欢这些带有运动元素的布料。 他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健壮的手臂与背部因为他的用力而过分突出,一件都是雨水而透明的背心并不能遮掩多少。 我们都在一楼,卡莱尔在餐厅的长桌上处理一些文件,艾思梅坐在他旁边,他们偶尔会心一笑。我不会去故意倾听他们内心里的甜言蜜语,因为我正躺在客厅的红色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从卡莱尔的珍藏里拿出来的,是一个佚名吸血鬼的著作,年代比我还久远。 我戴着耳机,音乐开到最大音量。是克莱尔推荐的摇滚乐,要不是她的推荐,我绝对不可能会在一堆九零年代的所谓音乐里,翻寥寥无几的经典之作,那简直在摧残我的耳朵。 音乐会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的内心获得巨大的平静,因为我会有很短暂的一刹那,听不到所有人的内心唠叨。 爱丽丝跟罗莎莉坐在钢琴旁边,距离落地玻璃很近的小桌子旁,她们正在看最新一期的时装周表演。不知道这场时装盛宴后,又会有几卡车最新款的新季服饰塞到衣柜里。 女人的购物欲让所有男人都无法理解,就算她们已经变成吸血鬼也一样。 爱丽丝可能是第一个知道埃美特在抱怨什么的人,是的,那个家伙……我很不舒服地转了□体,将手枕在自己头下,根本不眨眼地继续看书。 我想所有人都会畏惧他的前来,沃尔图里,只要你是吸血鬼,你就会清楚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 古老,尊贵,权势,恐惧。 我想起在沃尔泰拉的时候,我跟爱丽丝隐藏在山城外面,没有卡莱尔的允许,我们连进入沃尔泰拉去观光旅游都不敢。那是巨大的冒险,而为了克莱尔,任何冒险都是不值得的。 我不想去惹他们,虽然心里跃跃欲试。 当然我不是埃美特,不需要用暴力或者愚蠢的暴露来满足自己的破坏欲。不要轻易去惹怒沃尔图里,除非你想自杀。 也许哪天我终于厌倦漫长的生命,我会去试试烧了沃尔泰拉的钟楼。 没有人知道,要将克莱尔从沃尔图里手里夺回来是多可怕的事情。但是艾思梅……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说,才让我们痛苦不堪。 那是她的孩子。我听到她心里绝望的痛哭。 这种哭声日夜折磨着我的神经,足以让人发疯。我有一刻简直是憎恨沃尔图里的,他们将克莱尔掳走,以胜利者,恶劣残暴的人贩子形象带走了她。 我知道凯厄斯无法杀掉克莱尔,她是那个男人的救赎,我听到了,那种渴望与疯狂冲毁了所有阻碍。他爱上色彩,爱上了克莱尔。 但是要将她从沃尔图里那里要回来,跟裸身在火焰里翻滚哀嚎没有什么区别。爱丽丝看到还是人类的克莱尔,所有吸血鬼包围着她,却没有人能伤害她。那些画面时而灰暗时而鲜艳,像是汹涌的海水扭曲而波动,并不明确。她还是人类,在沃尔图里的城堡里,疯了,她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完好无损地活在一个都是猎食者的地方。 这种保护,如果是人类绝对不可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人类对于吸血鬼而言,那就是灼烧的毒瘾,克莱尔离那群猎食者那么近,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可不是素食者,没有必要遵守自制力游戏的道德规则。 而显然有人——凯厄斯,让他们所有人都遵守了,那个沃尔图里的领导者将她圈在自己的保护里。 那很了不起,卡莱尔知道后不吝于自己对凯厄斯的赞美。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威慑力,才能让一堆优秀到让人发抖的吸血鬼俯首称臣。 而我们竟然能将克莱尔带离沃尔泰拉,在凯厄斯手里夺走她,勇气可嘉,我有理由这么称赞自己的家族。 谁知道我们逃出沃尔泰拉的时候,那就是在拼命,随时都可能会因为凯厄斯改变主意,而丧生在托斯卡纳。虽然那个地方的风景不错,但我宁愿静静死在福克斯,那里的阳光实在太灿烂了,不适合当吸血鬼的坟墓。 “埃美特,不要随便将雨水溅到地板上。” 罗莎莉又在教训她家的猿人了,我无动于衷,沉溺在小说里。笔者的文字华丽而黑暗,我已经能看到一个苍老的吸血鬼,躲在没有光亮的地下室里,用他没有意义的时间,精雕细琢出自己的作品来。 吸血鬼的主人公爱上一个人类,我是因为经历过克莱尔的事情后,才开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你从西雅图跑来的?”罗莎莉勾住埃美特的脖子,恨不得将他抡出去,她很讨厌别人将干燥的地板弄得湿漉漉。 “我又看到沃尔图里的私人飞机,一定是凯厄斯。”埃美特有股疯狂的狠劲,他跟贾斯帕的冷酷不同,他只对跟人较劲有上瘾的狂躁症。他觉得凯厄斯强得不可思议,那个家伙已经三千岁了,一个老家伙,而他力量并没有减退多少,那对埃美特来说是一件新鲜事。 他对于沃尔图里的敬畏可没有多少,他只对他的金发天使,罗莎莉战战兢兢。 我不打算告诉埃美特,凯厄斯经历过多少场战役,比起埃美特喜欢跟人打架的习惯而言,那才是真正的战士,凯厄斯最喜欢的是引起战争,一个邪恶残忍的阴谋家。他爱打战,热爱战争的胜利,甚至不惜呆在战场上去占领别人的王国再破坏掉。战斗与胜利就是他的血液,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他看起来虚伪而威严,从未走下神坛一样。 如果我将凯厄斯说得太强悍,埃美特会将他当成对手,我不想有一丝冒险,让我们的家族因为这种事情而遇险。 我没有让自己动起来,让自己变得更专注而缓慢地沉浸到书里,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激动。当初凯厄斯第一次进入到福克斯,那个大雪夜,全部冷杉都被冰封住,爱丽丝看到了他,金色的头发在黑夜里是那么显眼,像是黎明的光亮。我们倾巢出动,无法忍受这个残暴的领导者再次抓住克莱尔。 他在破坏自己制定下的法律,那些古老而不容挑衅的规矩。我还以为沃尔图里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他们可是惩罚者,凯厄斯是疯了吗? 对于克莱尔来说,吸血鬼的爱情就跟死亡一样可怕,她可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 更别说她已经遗忘了凯厄斯,她迫不及待地忘记那个吸血鬼。真是自作自受,我嘲笑起来。 当卡莱尔走出去阻止凯厄斯时,我们都变成他的后盾,隐匿在森林里,黑夜与白雪变成最好的掩饰品,染上我们僵硬的身体。这是场战斗,如果我们真的跟凯厄斯起了冲突,家族将会迎来灭顶之灾。沃尔图里不会放过我们,只要我们伤害了凯厄斯。而且也不会有任何人帮助我们,畏惧崇拜沃尔图里的吸血鬼数不胜数。 我已经听到贾斯帕的内心,他在做最坏的打算,他不觉得克莱尔比爱丽丝重要。必要的时候他会带走爱丽丝,不择手段也不会让爱丽丝因为得罪沃尔图里而丧命。 他会在心里不断模拟最惨烈的战斗模式,如何调动起所有的力量,用满是伤痕的身体挡在爱丽丝面前。 如果爱丽丝出事,他会发疯。 没有人比贾斯帕更清楚得罪沃尔图里将会迎来什么。 我想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他,我看到凯厄斯出现在克莱尔的门前,他黑色的斗篷比最深沉的夜空还要黑暗。深红的眼睛鲜亮得可怕,他真的有三千岁吗?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苍老疲惫,苍白的皮肤没有因为漫长的岁月而脆弱不堪,他像是新生的吸血鬼那样充满了生命力。我见过卡莱尔房间里的油画,显然油画里并无法将他真正描绘出来。 他在犹豫,我轻而易举地听到他的内心。这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上次的危险让我太紧张,我并没有真正听到多少东西。这是我的任务,我有权利为了保护家族而去窥探凯厄斯的所有。 他饱受折磨。歌者,那种甜美的味道就是魔鬼对吸血鬼的惩罚。 我忍不住捂着鼻子,后颈一阵战栗,光是听到他的挣扎就让我受不了,不知道当事人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克莱尔是幸运的,凯厄斯的自制力比我遇到的任何吸血鬼都要强,除了卡莱尔外,就连素食吸血鬼都比不过他。 吸血鬼爱上了人类女孩。 多么奇怪而压抑的爱情。 他在挣扎,没有第一时间就制裁我们的罪,在他心里我们这群碍事的家伙都是冒犯他的罪人,这可真是迂腐的高傲自大。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幸灾乐祸,但是对我来说沃尔图里的家伙难受,我会感到高兴。 他已经不像是高不可攀的法律制定人,他只是克莱尔的追求者。克莱尔的不认同足以让他毁灭,(是的,我会杀了她,真是令人绝望),我听到他的话,令人绝望,他的自尊让他没有泄露出任何狼狈,可是那些痛苦甚至绞碎了渴望鲜血的本能。喉咙的灼热,火烧的灰飞烟灭都比不过被所爱之人拒绝的剧痛。 我讨厌这种痛苦,凯厄斯的内心影响到我。 他想要杀戮,想跟克莱尔同归于尽,他在用尽所有力量压抑自己,露出后背不在乎任何攻击。那种悲伤又夹杂着害怕,凯厄斯发了疯地抑制住自己的内心黑暗,(停止,停止这种想法,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谁都不可以……杀了她,用死亡留下……停止),他在自己内心里咆哮,混乱得让我震惊,他在害怕自己真的会杀死克莱尔。 我忍不住开口告诉他,希望他能放弃这种无望的感情,太撕心裂肺的不可思议了。我从不曾见过这么毫无希望的感情,家里成双成对的爱情鸟甜腻得让我头皮发麻,可是我宁愿永远浸泡在别人含情脉脉的肉麻里,也不想再听到凯厄斯这种失去后的悲惨。 “你对她来说已经是个陌生人……”我想劝他,拜托还是放弃吧,我非常确定克莱尔的没心没肺,她抵抗谎言的时候根本没将凯厄斯算进去,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谎言的催眠,忘记凯厄斯。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想快点摆脱掉这个来自沃尔图里的大麻烦,我说出克莱尔最无法忍受吸血鬼的地方。 她无法接受一个杀人凶手。 我立刻回忆起自己曾经是凶手的那段岁月,那可真不算美好,那段黑暗的日子让我现在都会对卡莱尔感到愧疚,怪物,我开始对自己感到厌恶。 凯厄斯最终没有带走克莱尔,我们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在天边的微光绽放,照亮所有山峦高峰,森林雪地前,离开了克莱尔的屋子。 克莱尔一定不知道我们替她赶走了个不受欢迎的追求者,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人类知道太多吸血鬼的事情根本不是好事。 他还会再回来——爱丽丝的目光变得遥远,她看到未来,在第一次赶走凯厄斯后。 这种消息根本无法让人高兴。我们面面相觑许久,发现对此无可奈何。我们又不能真的跟凯厄斯打起来,只要他没有做出违反法律的事情,连让他离开福克斯都没有正当的理由。 超级大麻烦,罗莎莉刻薄地讥讽。埃美特却时不时会冒出想去挑战沃尔图里的权威的念头,蠢透了,我可不想见到他被凯厄斯找到理由撕成碎片。 卡莱尔与艾思梅对于这类事情,一年内凯厄斯多次深夜造访福克斯,报以宽容的态度。他们在同情凯厄斯……那个超级大麻烦,我觉得罗莎莉的评价是正确的。 而克莱尔,她除了偶尔做做恶梦外,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们对凯厄斯的来访从如临大敌到有点漫不经心,我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躺着看书,听音乐,我希望凯厄斯今天来明天就回去,虽然他经常会呆两三天。克莱尔很多次都发现有人在窥伺她,但她以为那是神经衰弱的后遗症。 我们都希望能维持住这如履薄冰的平静,让克莱尔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迹里。 “爱丽丝。”罗莎莉突然大声叫唤,一把推开了埃美特。 我本来还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眼睛几乎要闭起来,我并不是想睡觉,大脑放空而虚弱,音乐的旋律占据了我的大半的注意力。这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爱丽丝出现的意外,当我惊讶地坐起身,将耳机扯掉时,贾斯帕已经从二楼冲下来,他比一阵透明的狂风都要快得多。 “发生什么事?”贾斯帕跳到爱丽丝身边,他担心地将手放在爱丽丝的胳膊上,那么用力地希望能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爱丽丝已经失去看见现实东西的能力,她的眼睛,她的视线,她专注的画面,那是未来。 她睁着眼睛,蜂蜜黄的眼睛中央全是浓郁的黑暗,她的表情似乎凝固了,没有人能将她从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拉回来。 她看到了,看到了什么?我已经无法阻止自己的能力开始发挥,我的眼眸模糊扭曲起来。然后渐渐清晰,无声的雨水占据了那些颤抖不已的影像。黑夜中,一个坐得笔直的背影开始出现在画面里。金色的短发,我能确定这个发型很不错,但这不是重点,而是我看到了凯厄斯,他冰冷无情的脸孔竟然出现在爱丽丝的预言里。 以往爱丽丝只会看到他黑色的斗篷,而现在不需要了,因为凯厄斯穿上最平常的,年轻人才会穿的时尚衣服。 那个老古董,他想干什么? “欺骗。”我跟爱丽丝几乎是同一个时间,不分先后地轻声说出口。 “你们看到了什么?”卡莱尔来到我们身边,他冷静地询问。 我跟爱丽丝都没有时间回答,因为我们被那个名为未来的巨大的漩涡席卷进去,疯狂而糟糕到你想爬出来,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凯厄斯假扮成人类,来到克莱尔身边。 没有一丝模糊不清,清晰得像是我们买了票的电影正开始播放。只有当未来没有一丝改变,爱丽丝才可能那么清楚地看到,就像是她看到十年后的天气预报一样。 ——他要克莱尔爱上他,让一个脆弱的人类女孩真正爱上他。 让人类爱上吸血鬼,以欺骗的方式。 这可不是电影里的浪漫,这根本是卑鄙无耻的现实流氓。 “克莱尔,他不是人类。”我激动地对克莱尔大喊,揭发这个骗子,他的心灵怎么可以如此卑劣,他怎么能用欺骗的方式去获得这个女孩。 “不。”爱丽丝凄厉地尖叫一声,她在试图阻止我,阻止我的诚实。 但是全部都完蛋了,我已经说出来,在未来中,冲到学校里,将克莱尔从凯厄斯面前拖走,在我的心里刚刚做出这个决定时,爱丽丝看到的那些未来变成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一双比宝石还冷冽,暴怒疯狂的眼睛。 覆盖在他眼瞳上的隐形眼镜快速融化,丑陋的现实也跟着曝光出来。 ——凯厄斯震怒了,所有的残忍狠戾都化成求而不得的恶意,他已经无法保持理智。没有人能带走他的爱人,他为此可以对抗全世界。 这是种什么样的爱情,踩着尸体血淋淋一路走来,就算是被人憎恨也毫无愧疚怜悯之心,他本来就是从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刽子手,人命对他来说没有一丝价值。 ——他杀了所有人,查理。 是的,查理,斯旺警长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可是他看到有人要夺走克莱尔,掏出枪…… 鲜血,几乎能触碰到血液横流而出,温热的红色大片崩裂出来。 我跟随者爱丽丝的目光,瞳孔紧缩,这些都是真实的,一个恐怖的屠宰场。 ——追逐,不停的追逐。我带着克莱尔不断奔跑,踩碎绿色的蕨类,在昏暗的森林里,跳跃而起,狩猎者在我们身后。 这些画面混乱起来,被一棍子击碎的崩塌。我无法忍受地剧烈喘息起来,爱丽丝不曾预见过这么清楚,这么漫长的未来,一部恐怖电影,还是无法中途离场的强制午夜场。 还没有发生,我痛苦地呻|吟出声警告自己,可那简直就是现实。好像身边有人在叫唤我们,爱丽丝跟我。我们凝固太久,不是一两秒,可是我对时间失去具体的概念,因为爱丽丝的预言还没有结束。 德米特里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们,这太简单了,没有人逃脱他的追踪,只要凯厄斯愿意,他可以让德米特里找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爱丽丝大脑里的画面从支离破碎的裂痕中挣脱出来,它重新变得鲜艳无比——凯厄斯抱着克莱尔,他的手臂圈着克莱尔的身体,孱弱单薄,她一直不太健康。她在挣扎,可是人类的力量微不足道,已经没有人可以拯救她。 ——爱上我。 我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静默的,凯厄斯愤怒而绝望地命令,我看到他的嘴型。 得不到的爱情,对吸血鬼来说是灭顶之灾。 答应他,克莱尔。我死死地看着克莱尔,凯厄斯已经疯了,不要惹怒一个疯子,我着急地重复着,“答应他,先答应他。”就算是欺骗也好,不要反抗一个濒临崩溃的猎食者。 他会杀了你,他绝对会杀了你。 ——不。 克莱尔发疯地拒绝了,她用憎恨的眼光凌迟着这个没有人性的凶手。 剧烈的眩晕让我想呕吐,爱丽丝脑海里的影像又破碎了,像是炸弹爆发的激烈,所有的画面迅速燃烧起来。 ——强制转变。 凯厄斯将毒液注入到她的动脉里,他紧紧地抱住克莱尔,锋利的牙齿那么简单地撕裂她颈部的大动脉,血液流淌而出,淡金色的长发上全是鲜血。克莱尔开始颤抖,她虚弱地哭起来。我清楚那个过程有多痛苦,无论多悍不畏死的人类,都无法承受那种转换时的剧痛。 可是我没有看到克莱尔转换的过程,大量繁杂混乱的画面如同光速地掠过去。 “爱丽丝,停下。”我捂住脸孔,几乎要抓下脸上一块冷硬的肉来,这些画面让我看不下去。悲惨得让我无法抽身,太清楚了,它会发生,在不久的将来。查理会被凯厄斯随随便便就杀死,来自沃尔图里的惩罚者冷酷到视人命为无物,凯厄斯一定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他杀死了克莱尔身边所有的人类。 他将福克斯当成战场,屠戮所有反抗他的人。 他要逼疯克莱尔。 我不敢相信这会是克莱尔的未来,就算不看我也知道,带着仇恨的人类转换成吸血鬼后,克莱尔会被这种怨恨折磨着,她会想尽方法去谋杀凯厄斯。 但是她不可能杀死凯厄斯,就算她是新生儿,最强壮的新生儿也无法杀死凯厄斯。凯厄斯曾经训练过大量的新生儿军队,我听卡莱尔说起他的历史,在罗马尼亚时期他身经百战。仅仅压制住一个新生的,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吸血鬼,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他甚至可以永远将克莱尔囚禁在沃尔泰拉,他拥有那种力量与权力。 这已经不是糟糕所能形容的,仇恨会变成克莱尔永远的疼痛,一想到克莱尔会遭遇那种事情,我的内心立刻被一股尖锐的痛楚击中。“不可能,这不可能,爱丽丝。”我用力从沙发上跳起来,露出牙齿,朝爱丽丝大声抗议。 爱丽丝还站在原地,她像大病一场,整个人都虚脱了的茫然。惊悸留在她眼里,她跟个孩子一样无助。 她也清楚,非常清楚克莱尔注定死亡的未来。 我们了解克莱尔的性格,如果她无法报仇,而凯厄斯又不放开她,那么她会想尽方法去自杀。我开始后悔,曾经告诉克莱尔那么多关于吸血鬼的常识,只要有火焰,吸血鬼就可以自我毁灭。 这跟克莱尔先前为了法律,而选择的自我牺牲完全不同。她为了自己的尊严而选择死亡,跟被人强迫转变,最后自杀的死亡简直是截然相反的道路。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爱丽丝沉痛地喘着气,她不愿意看到这些,这些残酷到比天气预报还准确的未来。 “她会死去,爱德华。” 我跟爱丽丝都没有力气跟自己的家人详细解释,爱丽丝重复着,“她一定会死。” “还没有发生。”我不承认,爱丽丝的肯定刺激到我,我希望她能冷静下来,一切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爱丽丝疲惫不堪地轻声询问,她的眼睛已经变成全黑,她的力量用过头,身体急速消耗光她体内血液的储存。 我听到爱丽丝心里对我的谴责,我悲伤地看着她,无可反驳。 “告诉我为什么?”爱丽丝激烈地大叫起来,她一瞬间就冲到我面前,狠狠地朝我的脸孔揍了一拳。 我没有反抗,脑袋被她的力量重击到一懵,整个身体往后偏。我都能听到自己脸上皮肤碎裂的咯吱声,如果我还是人类,绝对会流鼻血。 “爱丽丝,冷静下来。”卡莱尔一个错身,来到我跟爱丽丝中间,他抓住爱丽丝的手腕,而贾斯帕已经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抱住。可是爱丽丝还在指责我,我都以为她快要流泪了。“你为什么要揭发他,是你揭发凯厄斯的阴谋,你杀了克莱尔。”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人悚然而惊,艾思梅惊讶地看着我们,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喃语,“克莱尔?” 如果没有人揭发凯厄斯的身份,让他变成人类,来到克莱尔身边,然后他就可以获得自己的爱情。 欺骗,这根本是欺骗。 “那种险恶的阴谋,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克莱尔受到欺骗。”怒火吞噬掉我最后的理智,愤怒的话语变成利剑,击碎了最后的屏障。我看着爱丽丝,根本不需要眨眼。贾斯帕警惕地注意到我的不寻常,他眯上眼睛,某种宁静突然降临,他控制住所有人不安的情绪,迫使我们镇静下来。 “难道你要让刚才我看到的画面变成真实,所有一切都可能发生,如果你揭发凯厄斯,那么一定会发生。”爱丽丝失去力气地靠着贾斯帕,她的脸贴在贾斯帕的胸膛上,任由她的爱人抱着她。 “就算我们欺骗克莱尔,那么凯厄斯就不会被揭穿吗?吸血鬼跟人类完全不同,克莱尔会自己注意到。”克莱尔并不迟钝,她有时候敏感得惊人。我不以为凯厄斯能那么轻易地欺骗她,我揭穿跟克莱尔自己揭穿,这有差别吗? “可以,因为凯厄斯不需要日久生情,只要克莱尔相信他是人类,哪怕只有一个星期,那么……”爱丽丝竭力地说服我,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在背叛克莱尔。 只是为了救她。就算要背叛朋友的友谊与信任也在所不惜。 “是的,以凯厄斯阴险诡谲的性格,可能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让克莱尔爱上他……你确定那是爱吗?克莱尔以为凯厄斯是人类,只要她卸下心防,哪怕只是对凯厄斯产生一点点的好感,那么凯厄斯就成功了,一个大谎言,我看到他的阴谋。那根本不是爱情,那是欺骗。” 以克莱尔的性格,一个星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她完整爱上某个人,更别说凯厄斯那种家伙。可是只要那个阴谋成功了,那么所谓的爱情就会降临在克莱尔身上。 她会爱上凯厄斯,简单而快速,只要她一些好感就够了。 一个可耻的骗局。 我无法容忍这么虚假不堪的诡计发生,但是代价可能是要克莱尔的生命。 爱丽丝沉默起来,贾斯帕的能力也无法让她停止颓废哀伤,她垮下双肩,清澈的眼睛里朦胧起来。 “但是我们没有选择,爱德华,我看到了,如果我们谁也不揭穿,那么结局会是完好的。”爱丽丝轻声地说,可是她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她并没有看到那个所谓完好的未来是什么。 她的能力并不稳定,如果我不改变注意,那么她也无法看到我不揭穿阴谋的未来。 我现在很混乱,我知道一旦变成凯厄斯的帮凶,那意味着什么。这让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我跟爱丽丝注视着彼此,我们是如此了解对方。 “这是背叛,爱丽丝。你清楚凯厄斯为了什么而来,我们欺骗克莱尔,就意味着他的野心会实现。克莱尔会相信我们,就算她注意到凯厄斯不同寻常的地方,也会因为我们而选择相信他。”我因为产生背叛朋友的想法而厌恶自己,这让我的声音都断裂开,每说完一句话都要花费大量的力气。 “她会爱上凯厄斯。”爱丽丝坚持己见,谁都无法说服她,她顺应自己的预言,随波逐流地相信命运让她看到的结果。 “那只是一个谎言。”我艰难地反驳她的话,我快要被她说服了,因为克莱尔悲惨的未来压碎了我的坚持。 “不,爱德华,那是爱情。”爱丽丝沉重地说,她眉头上的忧郁比福克斯的雨云还阴暗。 “虚构在欺诈上的爱情。”我冷笑,不屑这种愚弄哄骗而来的平静。 “好了,爱德华。”卡莱尔觉得是时候拉开我们,他可能已经弄清楚我们在说什么,很快的他就伸出手拉住我,“跟我到书房去,然后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正确地说,是即将发生的灾难具体是什么。” 艾思梅跟随着我们的脚步进入书房,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克莱尔的未来。 我听到身后爱丽丝的叹息,她无能为力,所以她的伤心不亚于我。 超级大麻烦,罗莎莉的乌鸦嘴正确到可以去替代爱丽丝的位置。 我边捋顺自己凌乱无条理的思绪,一边仔细地描绘爱丽丝看到的景象。卡莱尔与艾思梅互望了一眼,他们相握住的手很用力。 这太可怕了,艾思梅的心里话,她没有思考几秒就站到爱丽丝那边去,选择欺骗克莱尔,避免那个注定悲剧的未来的发生。卡莱尔比较冷静,他还在心里选择,希望能想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卡莱尔的沉思很快就被打断,爱丽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来了。” 我们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半秒都不到我们所有人都出现在一楼客厅里,就在我们站定时,三个身影倏然而出,他们身上还带着暴雨的阴冷,从深远的森林里面飘然而至。 我看到凯厄斯,还有他身后的两个穿着灰暗斗篷的卫士,德米特里与亚历克,最难缠的两个家伙。 简没有来,这可能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德米特里很快就打开门,他们走进来。 “欢迎你的来访,凯厄斯。”卡莱尔微笑地说,他迎上去,看起来是真心欢迎他们。 其实这里没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我们冷漠地看着他。 我注意到他的装扮完全改变了,所有严谨古老的服饰,都消失在他身上那些年轻人的衣服上。没有斗篷,也没有贵族精致的花纹。他的头发不再一丝不苟,剪短后的头发很自然地披散下来,几丝金色的发丝变成刘海贴在他的脸颊上。 超级大变身,谁会相信他是不折不扣的老古董。 我怀疑给他理发的发型设计师已经死了,谁都清楚,对吸血鬼而言头发是永远不可再生的东西。 凯厄斯冷冷地笑起来,他在心里挖苦我们的伪善卖弄。 “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卡莱尔。”他的声音友好而尖细,可是神色却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嘲弄。 来了,我紧张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什么都知道,我简直都要冲过去杀了他。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卡莱尔没有选择,他必须这样说,就算他心里根本不愿意。 “以人类的身份。”凯厄斯缓缓地抿直自己的嘴唇,在白炽的灯光下,像是一个美丽邪恶的微笑。 第77章 爱德华(番外) 命运顺着爱丽丝的预言开始前行,谁也无法轻易改变。 卡莱尔看了一眼艾思梅,他也决定了,我比谁都快地知道他的决定,他要跟爱丽丝站在同一个位置上,放弃揭发凯厄斯,让他以人类的身份留下来。爱丽丝在卡莱尔真正决定时,眼睛颤动一下,像是一个黑暗的梦占据她的瞳孔,她易如反掌地看到我刚刚听到的结果。 而在我们默契地得到答案时,卡莱尔也如我们的能力所愿,他向前一步,沉稳冷静。尽管他的内心为这个决定而饱受煎熬,可是他不可能泄露出这些让凯厄斯抓住把柄的不满情绪。他温和地对这个深夜来访的领导者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欢迎你留下来,不过我希望你能约束自己的卫士,不要在这附近狩猎,我们需要保密,凯厄斯。” (令人讨厌的怯懦者。) 凯厄斯毫不留情在心里这样讥笑我的父亲,我发怒了,贾斯帕动作极快地闪到我身后,伸手非常用力地勒住我的脖子,他不可能容许我去攻击沃尔图里的人。 “当然,我尊重你敬畏律法所付出的努力。”就算衣着改变,也无法改变他本性上那些与年轻人格格不入的气质。凯厄斯的眼里没有半点尊重,但是他官方语言却没有一丝粗鄙。 他认为除了卡莱尔外,无需要跟我们对话,他根本不屑注意我们几个小辈。 小辈?这个老妖怪——这是罗莎莉在心里此时此刻的形容。我第一次觉得她骂人的功力令人信服。 还是一个满口谎言,无耻之极的骗子。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凯厄斯。”卡莱尔跟他小心翼翼地周旋,其实他心里更希望凯厄斯能快点离开,最好放弃那些卑鄙的妄想。 卡莱尔的想法让我想叹气,没有任何用处的,凯厄斯已经决定了,他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不择手段。 “帮助?”他的声音轻得滑腻,让人听了特别不舒服。 (难道你以为我会恳求你吗?) 凯厄斯不满且非常厌烦应付我们,就算他的面无表情轻易地掩盖住自己内心那些恶意的想法,可他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看穿他的心里话。 “我不需要,卡莱尔。”凯厄斯看似嘲笑地说起来,他的外表实在太年轻,加上他时尚的新造型,让他看起来是如此清秀干净,连笑容也少了压抑的威严感,更偏向无害。“我们可以自行解决一切,你只要旁观就足够了。”但都只是错觉,他优雅美丽的外表不过就是毒蛇斑斓的外皮,他的心灵没有宽宥的怜悯,只有各种阴谋诡计。 我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一条冰冷的毒蛇。 “我能知道,你常驻于此的目的吗?”卡莱尔并不害怕凯厄斯,就算这个当权者有各种要人命的手段,他的内心还是很平静。 我听到卡莱尔的愿望,他在祈祷,祈祷凯厄斯能想明白自己的选择,他始终认为这个男人在走错误的道路。 然后我又听到凯厄斯的内心,他想起克莱尔,他为了这个拒绝他的人类女孩从欧洲来到这里。我终于第一次在他内心里感受到关于美好的柔软,他对克莱尔各种宽容,不计一切地原谅她,想保护她。 这种感情,纯粹得让我动容。 也许是克莱尔已经用尽他最后的耐心与人性里的纯良,他对我们更加不耐烦,“不要让我说得更清楚,难道岁月已经带走你仅剩的诚实吗?这是你身上唯一可取的美德。” 对待你这种险恶的欺诈师还需要诚实?我不满凯厄斯的双重标准,在他心里所谓的正义概念估计就是他自己而已。 幸好当权者也需要跟我们一样随时随地遵守法律,不然我都不知道凯厄斯能干出什么来。 “你为了克莱尔而来。”卡莱尔最终还是无法阻止,他的善良让他很不忍心,他不希望爱丽丝的预言走向悲剧,所以他如果没有办法让凯厄斯改变主意,那么他就会帮他遮掩事实。 “是的,我为了保护她而来,也许这可以让你这个监视者轻松点。”凯厄斯简直过于咄咄逼人,他轻声细语地维持自己华丽的礼仪,可他做的是强盗才会做的事情。 他希望能得到克莱尔所有的监视权利,从卡莱尔手中夺走她。 “我很高兴克莱尔能多一个保护者,但是我不会放弃对克莱尔保护的权利,这是我的责任。”卡莱尔义正言辞地说,他没有假装听不懂凯厄斯的暗示,并且还不留面子地拒绝他。 凯厄斯脸上那种平静的高傲转眼间就变了,他愤怒地扭曲着,嘴唇轻微颤抖起来。 看来他已经记恨上卡莱尔,包括我们这些妨碍他……如此颠倒是非的家伙,我感谢贾斯帕还勒着我不放手,不然我可能会受不了冲过去踩碎凯厄斯的头颅。 但是那种表情只是一瞬间,他冷哼一声,又扬起得意笑容。 惺惺作态,我冷眼旁观。 “我没想试探你,卡莱尔,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阿罗让我问候你,如果你有空可以去拜访我们。”凯厄斯的笑容是如此诚恳有礼,他轻飘飘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沃尔图里欢迎你们。” (最好不要出现错误,我等着将你们拖入毁灭的地狱。) 这个疯子,我怒目而视。 接着凯厄斯收起所有笑容,跟摘下一张面具那样简单,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地转身就走。他心里更迫切的是回到克莱尔身边,他没有空理会我们这群可怜虫……在他心里,我们所拥有的领地太过狭小,贫穷得可怜的乡巴佬。 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来访者。 德米特里最后一个走出去,他看向我,红色的眼睛冷酷如冰,这个苍白削瘦的吸血鬼伸出手,故意在自己颈部划了一刀,做完这个动作后对着我阴险地挑下眉头。 他清楚我的敌意,警惕得可怕,如果我刚才有一丝妄动,德米特里肯定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人。我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将手背在身后,快步走出去,跟随上凯厄斯的脚步。他们三个人走出房子,像三块苍白的大理石,任由暴雨淋在他们身上,速度平稳快速地消失在森林里。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每次见到凯厄斯都有种身处战场的紧绷感。 我们没有人说话,贾斯帕在确定沃尔图里的人都走光后,才松开禁锢住我的手,回到爱丽丝身边。我摸摸脖子,很想对他说声感谢,如果不是他时刻警惕注意我们的情绪变化,我可能已经闯下大祸。 该开个家庭会议,全员集合。我们走向餐厅的长桌,卡莱尔露出几丝疲惫,眉间的皱痕很清晰,他坐到刚才他处理文件的位置上,桌子上还叠放着他的工作与钢笔。艾思梅坐到他身边,他们的手又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 爱丽丝的脚步不再轻盈,她坐到卡莱尔对面,贾斯帕站着,他冷静而戒备。埃美特与罗莎莉还带着疑惑,他们并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我突然有点孤独,这种感觉是那么暴烈难忍,我的大脑里不断回忆起克莱尔即将死去的未来。 我看到艾思梅恳求地看着我,她宁愿她所爱的孩子,我们的朋友克莱尔永远活下去,无论其中会付出什么代价。 而爱丽丝坚定自己的预言,她要改变克莱尔悲惨的命运,所以她在心里不断说服我,接受她的建议,让克莱尔爱上凯厄斯。 只要我不揭发,那么未来会是完好的,可是我跟爱丽丝其实都不清楚,克莱尔爱上凯厄斯的未来是什么,那更像是美好的愿望。而对我来说,将克莱尔交给凯厄斯,这种残忍没有一丝同情心的疯子,那根本就是一种彻底的谋杀。 “爱德华,你先说吧。”卡莱尔开口,他将重心放在我这边,就算他在心里已经决定了,但他还是会尊重我的意见。 可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我的选择还没有落定。 欺骗克莱尔,这件事情无法让我坦然自若地接受。最后我只是将爱丽丝的预言及凯厄斯的目的说出来,尽量以客观公正的角度,不掺入个人感情地描述出来。 埃美特很快,快得出乎意料地在心里做出选择。他觉得克莱尔与凯厄斯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爱情可以让他力大无穷,所以他也谅解别人因为爱而发疯的情况。 所有人一下子就跟我对立起来,只有罗莎莉,她并不希望克莱尔因为我们的欺骗而接受凯厄斯。因为她的想象已经飞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如果克莱尔爱上凯厄斯,那么她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被转换。 吸血鬼,永远凝固的冰冷之躯。 我跟罗莎莉面对面地互望一眼,最后除了深深吸一口气外,什么都没有说。 无论选择欺骗还是揭穿,都是一种可怕的自私行为。 当我回到自己房间里,我坐在椅子上,我选择一张钢琴曲的cd,狂风暴雨的旋律要砸碎命运的锁链,窗外同样暴雨连连。 福克斯被乌云笼罩,我在黑暗里面,看着玻璃窗外面的森林,没有一丝光芒,这个失去光明的世界是如此令人绝望。 我在逼迫自己做出一个有违我本性,有违我多年坚持的观念的一个决定。但是这太难了,我突然想知道克莱尔在做什么,她是否知道,在今天晚上她视之为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几乎都选择背叛了她,以保护的名义来决定她的人生。 然后我看到了,只是一个画面,是爱丽丝的预言。她现在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她跟随凯厄斯的决定,她看到了很快就会发生的一个画面。 她看到凯厄斯坐在克莱尔的床边,那个面对我们冰冷无情的男人,已经卸下所有凶狠的面具,他伸出手,将克莱尔凌乱的被子拉上来。 温柔得让我起鸡皮疙瘩,克莱尔一定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坐在她身边替她盖被子。 这个画面很快就破碎,那是因为那是刚刚发生了,所以爱丽丝看不到发生过的事情。 无法想象,如果我爱上一个人类是否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又拿起那本没看完的小说,我看得很慢,因为我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了。我也不想让自己整夜都被这个两难的决定折磨得崩溃。 主人公因为爱情而来到女孩身边,可是女孩已经有了爱人,一个人类男性。 看来凯厄斯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克莱尔身边没有爱人。 主人公被嫉妒折磨,他渴望而不得,只能偷偷地跟在女孩身后,看着她不断远离。 这种偷窥的行径,凯厄斯驾轻就熟。 然后女孩终于要结婚了,她穿上白色的婚纱,走入教堂。 如果是克莱尔,我是如此希望她能有个正常的人生,然后跟一个爱她的人类男性走入婚姻殿堂。小说被我丢开,我看不下去,因为我知道凯厄斯不是小说里的主人公,他不可能让克莱尔爱上别人,这本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爱情的本质,关于爱情,我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到那种失控的境地里。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尽管雨云遮盖住这个事实,但我还是看到深夜的黑暗,被黎明的微光所驱赶,新的一天终于开始。 晨雾腾起,雨水还是没有停止。 我一跃而起,我清楚自己浪费掉太多的时间,我的眼神变得坚定。我要给克莱尔一个警告,我要带走她,在凯厄斯的眼下,拉着她一起逃亡。 我甚至已经在开始计划,要怎么干掉德米特里而不被人发现。 那是克莱尔的人生,不应该由我们来控制。爱丽丝爱她,艾思梅与卡莱尔也爱她。埃美特将她当成家人的存在,罗莎莉虽然不承认,但是她已经将自己一部分愿望,希望克莱尔能结婚生子的期待放在她身上,所以罗莎莉也是爱着她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克莱尔活下去,我也是,但我绝对不想赞同我们对她的爱是建立在欺骗上。 我直接拉开玻璃门,从三楼轻松地跳出去,我听到爱丽丝惊醒一样的叫唤,我没有理会她。当我落在湿润的草地上时,我的速度已经变得极其惊人。我冲入车库,开出自己的跑车,这种时候带着一辆车子是最好的选择。我还在车库的保险柜里抓了一大把美钞,搜刮完柜子里的零食血袋,一个急救箱。 我该有更多的准备,但上帝知道我没有时间。 爱丽丝已经看到我想干什么,但是没有人的车速能拼过我。我知道自己在冒险,如果就我一个人带走克莱尔,最后来追逐我的一定是凯厄斯跟卡莱尔,而沃尔图里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而谴责我的家族。 凯厄斯没有任何理由去惩罚卡莱尔,因为他自己本身就在违反法律,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克莱尔的生活里。 我将车子飙出去,河流的声音,雨水的声音,松针与风的喃语,交织成我心头上的热血沸腾。 逃亡吧。 我只剩下这个念头,这不理智,这是愚蠢的疯狂,但是我按耐不住这种想法。我无法时时刻刻保持着中庸而安全的做法,我的生命已经永远停滞在八十几年前那个秋天,我以为自己只是一块石头,这个冰冷的人生带给我的只有深沉的孤寂。我不想克莱尔重复我的生活,付出灵魂,时间定格,世界的转动从此与你无关,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也无法为你带来该有的成熟。 你与死亡无疑。 我不能明知这是一场谋杀,还视而不见。 车子在开上公路前,第一个追上来的人已经重重跳到我的车顶上,我被这种声音击到一样地痛苦起来。是爱丽丝,她的速度太快了,因为她的能力随时都可以监视到我,在我还没有成功前,她就能看到结果。 “爱德华,停车,没有用处的。”爱丽丝大喊,她扒住我的车子,坐在车顶上稳如磐石。 我不想去看她对于未来的预测,可是如果被人看到爱丽丝坐在我的车顶上,我们就有暴露的危险,这无疑可以给凯厄斯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整死我们。我踩刹车,开车门,爱丽丝闪进来。我又马上开车,后面还有追上来的人,是埃美特他们。 看来我的冲动让所有人都担心了,愧疚与本身信念的冲突,让我承受着足以粉身碎骨的压力。 “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想,爱丽丝。”我知道克莱尔在哪里,她已经往学校去了,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在凯厄斯来到她身边之前,带走她。 所以我不需要爱丽丝的预言,我不会去看,我宁愿听整个小镇上所有人的八卦唠叨,那些关于金钱,性,肮脏的**,无聊贫乏的想象,也不想去看爱丽丝那些真实的未来。 “爱德华。”爱丽丝失望地对我大叫。我太任性,她这样想。 而我不打算反驳,是的,我太任性了。 我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混蛋,我的举动只会害死所有人。 “他来了。”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空洞,她无法控制自己,轻喃着,“你看,爱德华,他来了。” 我知道他来了,凯厄斯那家伙来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从我们的车子旁边蹭过去。我转头看到他,那一瞬间,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预言的实现,假扮成人类的凯厄斯进入到学校里,他会遇到克莱尔,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事。 如果我现在干掉凯厄斯…… “你只会被亚历克杀了,爱德华。”爱丽丝直接将我的妄想打碎。 我没有英雄的能力,却蠢得打算内裤外穿。 我死死追着凯厄斯的车尾不放,如果我撞上去,可惜我们都不是人类,无法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 我们冲入校园停车场,我清晰地听到凯厄斯险恶的用心,他甚至打算撞伤克莱尔,因为他已经打定注意一定要转换克莱尔,停止她不断接近死亡的时间。 我打开车门冲出去,我看到克莱尔一头雾水,她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根本不知道她面前的车子里坐着一个觊觎她的恶魔。 凯厄斯还是不舍得重伤她,在最后的关头停止自己犯罪的行为。 我在他出来前拉住克莱尔的手,我拖着她跟落败的丧家之犬一样,急匆匆地离开有凯厄斯的地方。 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我无法带走克莱尔,再也没有机会。不会有人站在我身边,爱丽丝的预言也无法改变。 “决定什么?”克莱尔的内心充满了奇怪的担忧,她在担心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给她一个警告,让她离新来的转学生远一点,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我困难地说服自己,不要搞砸了,这事关无数人的生命。凯厄斯已经来到我们身后,只有我发现,爱丽丝他们也慢慢围过来,克莱尔不会发现在走廊阴影里藏了多少吸血鬼。 克莱尔根本不清楚,她即将面对什么,她怎么还有空来担心我们。 “不,没什么。”这句话像是一个结束,却是一个谎言的开始,我无法遗忘揭穿后,那个关于克莱尔悲剧的未来,所以我连一个似是而非的警告都无法真正说出口。 我走上一条欺骗背叛的道路,我也是一个杀人凶杀。疲惫,无尽的疲惫感压垮了我,我转身而逃,强装的平静不堪一击地破裂了,我扭曲了自己的脸孔。 大脑一片空白,身边其余学生奇怪的窃窃私语变成了讨人厌的噪音。我听到无数个思想都在讨论新来的学生,伊莎贝拉,金发帅哥,法拉利……混合成一种奇怪的眩晕,让我产生某种类似缺氧的难受。 我恨这种无法关上的能力,读心术让我逃到哪里都是一片噪音。我脸色难看到西班牙语的老师频频注意过来,我想自己终于冷静下来,我意识到自己白痴的计划是多么漏洞百出。光是怎么引诱德米特里上当,杀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追踪者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而克莱尔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她更无法承受没日没夜的逃亡生活,她会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死亡。如果克莱尔死了,那么结果有什么不同。 凯厄斯绝对会杀掉所有害死克莱尔的人,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我这个——蠢货! 是罗莎莉的声音,她在心里不断唾骂我。 真不知道埃美特怎么受得了她,难道是无以伦比的美貌? 爱情? 我果然还是无法真正了解,是什么样疯狂的感情,才会让一个地位高贵的吸血鬼,干出这么不高贵的事情来。 那本小说又出现在脑海里,吸血鬼爱上一个人类女孩,女孩走入婚姻的殿堂,新郎显然不是那个吸血鬼,后续是什么?不过凯厄斯要是能忍受默默守护克莱尔,目送她走入婚姻教堂,新郎还不是他……真是一个天真的妄想。 要是我呢?如果我爱上一个人类女孩,我嘲笑自己,难道我已经无聊到连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能拿来幻想的地步? 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无动于衷地沉浸到黑暗混乱的内心思考里。 凯厄斯的到来造成了可怕的轰动,他高调得都不像人类,难道他就不能扮演得像一点吗?这可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对于他来说,他现在的样子纡尊降贵得可以。 我们要怎么让克莱尔相信,这个混蛋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人类,一个长得那么像吸血鬼的人类? 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转校生,是克莱尔的表姐。我在别人脑海里看到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凯厄斯有这么普通正常,那么也许他的谎言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各种各样的学生那种穷极无聊的念头,锲而不舍地钻入我的大脑里,有一个学生还产生仇富的心理,打算要去刮花那辆崭新的法拉利。 我支持他,如果他真的有那个胆子去做,而不只是永远停留在想法上的话。 这一天难熬到我无数次想逃跑,可是怕凯厄斯那边出现问题,我却必须留下来,这让我非常沮丧低落。我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凯厄斯那边,他跟着克莱尔,跟得那么明显,他的内心全是狂喜,因为能与所爱的人同处一个空间,时时刻刻陪伴着她,他已经尽最大的力量去压抑本性上的狂热。 克莱尔会把他当成神经病,我面无表情地想。 我一边希望克莱尔能戳穿他的谎言,另一边却非常清楚凯厄斯不能被揭穿。两种极端的想法纠缠着我,再这样下去,得精神病的一定是我。 生物课的教室开始乱糟糟起来,可惜只有我听到这些声音,迈克牛顿在心里很大声地称赞起来。我的注意力还在别处,很无所谓地看向教室门口,班纳先生正在检查新来的转校生的听课证,因为凯厄斯的关系,我几乎没有将目光停留在另一个新来的女孩身上。 她是克莱尔的表姐,查理警长唯一的女儿,总不可能是带着可怕目的进入福克斯的吸血鬼。 我懒洋洋的目光终于对上了那个女孩的眼睛,刹那间的恍惚,这是一双温暖而平静的棕褐色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看到克莱尔,她们的眼睛相似得惊人。 她叫什么? 伊莎贝拉-斯旺。 这个名字立刻清晰起来,我看到她走过来,她的皮肤特别苍白,我想克莱尔的家族是不是都有这种遗传,同样颜色的眼睛与白皙得夸张的皮肤。 这里只有我旁边是空位,我已经快速收拾好桌面,给她预留出位置来。我想如果是克莱尔的亲人,我对此有点照顾也是应该的。我还在随时注意克莱尔那边,我希望凯厄斯不要将自己内心那些血腥残忍的念头暴露出来,虽然他此时呆在克莱尔身边乖得不可思议。 贝拉没有说话,她内向地皱着眉头,这让我不确定她的内心想法,因为我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是否开口过,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哪一个想法是她的。如果不清楚她的声音,我就无法判断她心里的声音。 她的脉搏跳动频率比常人高,什么让她特别紧张。克莱尔的表姐,好吧,我在心里说服自己,为了不让克莱尔跑来咆哮我,我会尽量不吓跑她。 虽然我烦恼的事情已经多到我要发疯了。 那个转校生的女孩拿着老师派发的书,她转身往我这边走来,我还是无法确定她的想法是什么,因为我发现这里没有一个声音是她的。 一阵热风吹过,是教室的热风机,送来了那个女孩的气味。 血液,甜美到如同毒药,灌入我的喉咙里,剧痛伴随着疯狂的食欲从我的僵硬的内脏里涌出来。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无论是凯厄斯还是爱丽丝他们,毒液从我的牙齿里的毒腺里涌出来,像是足以融化我的血肉的岩浆。 歌唱家,我终于真正明白卡莱尔口中所谓的歌者是什么意思。 克莱尔是凯厄斯的歌者,不,凯厄斯是怎么办到的,他是怎么呆在克莱尔身边而不攻击她,这根本不可能。 杀了她——我现在只有这个念头,我的世界崩塌了,我假装人类的装模作样也快要被揭穿。 伊莎贝拉抬头看了我一眼,而我在她眼里看到自己,恶魔一样。作者有话要说:……我抱头,等等,为毛我这番外这么长,我以为一章就能解决的,继续抱头,不将这哆嗦的番外写完我根本没法往下写,这种强迫症让我想勒死自己……真想放弃治疗 第78章 爱德华(番外完) 濒临死亡的窒息让我拼命地喘气,我终于逃离福克斯高中。一整堂生物课,那短短的数十分钟内,我用尽此生所有力量,去抵抗贝拉斯旺这个女孩带给我的诱惑。 鲜血,人类的鲜血,在我脑海里沸腾。我听到家人的声音,他们在呼唤我,爱丽丝看到我离开,因为我的车子已经飙往西雅图的路上。 我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虽然在路上的时候我后悔了无数次,我的本能驱使着我返回福克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可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找到无数个机会杀掉贝拉,她的血液将给我带来巨大的满足。吸血鬼的本性在教唆我,我不用杀掉一个教室的见证人,只需要在那个女孩回家的路上,一段偏僻的地方,我跑路的速度可以追上她的车子。 我就是一个杀手,一个天生而优秀的杀人凶手。我知道怎么捕猎,藏在我心里的恶魔正在嘲笑我。我不能将伊莎贝拉杀了,也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甚至我庆幸我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凯厄斯吸引过去,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我曾经失控过,这让我非常挫败,我的软弱简直就是羞耻的无能。 如果克莱尔知道我杀了她的表姐,我们会彻底决裂,我已经欺骗了她,不能再夺走她亲人的生命。 可是我却无法真正控制自己渴望鲜血的,我花费数十年才克制住那种肆无忌惮的欲求,却被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仅用一秒钟就毁掉。我的眼睛,我的嗅觉,我的身体,我的生命已经记住她身上的香味。无法摆脱,她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我的理智。无论我逃到哪里去,只要我不再抵抗自己的本能,我都会念念不忘地去追逐这种味道。 如果她只是一只麋鹿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因为杀了她而感到愧疚。 有那么一刻我是如此憎恨着她,但是在下一分钟我憎恨的却是自己。 我没有回家去,也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他们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因为我的无能而让他们更担心。我逃离了福克斯,逃离了西雅图,我前往阿拉斯加州,如果可以我其实更想逃离美国,或者前往加拿大。不,我还是逃离地球,跳到太阳风暴里焚烧,才能洗清我大脑里的残忍渴求。 到达阿拉斯加后,在拜访我的朋友坦尼娅她们之前,我进入大德纳利地区,在这个广袤无边地方,冰雪与短暂的日照让你的视觉感到极端的寒冷。 我抛弃所有交通工具,急速在雪地上奔跑,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白色的雪末灌入到我的衣服里。我看到了阿拉斯加山脉,看到了麦金利山峰,所有的景色都被零下几十的温度给冻结了。 我丢掉了自己的鞋子,它们已经被我的速度给踩烂掉。赤着脚,我更像是一头野兽。这里不会有人类,游客不会在冬季进入到德纳利森林公园。你不会看到拉着雪橇的狗,或者看到迎着暴风雪的直升机。 我遵循着本能,不用怕会攻击到人类,在这个地区里寻找猎物。 我是如此渴望着鲜血,这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新生儿。 我一路往南,河流早已经变成冰川,我脚底的温度比冰面还要寒冷,我能听到冰川下面有淡水流动的声音。我不断往前奔跑,不在乎时间,我循着风向找到我的猎物,狼群因为我的到来而惊慌失措。 我捉住其中一头,将牙齿深深地扎进毛皮里,温热的血液涌进我的身体里,但是这不能为我带来快乐满足。动物的血液寡淡无味,我的衣服沾上了血迹,很多时候我不会让自己捕猎的时候这么狼狈,我扔掉外套,身上仅剩下毛衣。 我还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跑到北极去,可是最终我只是穿过云杉林,一路往最高的山峰而去。我曾经与我的家人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为了狩猎我们几乎跑遍人迹罕至的荒野。我熟悉地爬上了山峰,这对人类来说只是死亡之路,我倒在山顶松软的雪地上,看着深色的天空。 我感觉自己被慢慢压垮,像是我身体下面那些脆弱的冰雪一样,在我的重量中开始下陷。 我终于知道那种危险,那种可怕的牺牲。 凯厄斯与克莱尔同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爱情?我隐约知道凯厄斯对克莱尔的爱情,有多么的执着忍耐。歌者的血液诱惑力太可怕,它可以摧毁我所有坚持的东西,连带家人的呼唤都无法挽回我。 我会重新变成可怕的谋杀者,而且我想杀的人还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伊莎贝拉的身影跟着出现在我的心里,她还在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我去犯罪。 然后我又接着去想象凯厄斯是怎么办到的,他是怎么压抑自己的本性,就算他是一个恶棍骗子,可他控制住自己的他就是好样的。 对了,他爱着克莱尔,他的爱情可以让他抛弃全世界,包括自己。 所以他不畏惧自己会失控去攻击克莱尔,因为在他心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比他的爱人更重要,哪怕是歌者的诱惑也无法让他动摇,这就是他的答案。 这种答案无法拯救我,反而将我拖入更深的黑暗里,这让我痛苦不堪。最后我终于还是从山峰上,找到一条冰封往下的河流,直接速滑而下,冰块与石头都被我撞碎。我找到了坦尼娅,她看到我非常惊喜。 这并无法让我跟着心情好一点,坦尼娅非常希望我能永远留下来,虽然她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很疲惫,心里上的倦怠感让我连路都走不好。坦尼娅的房子建在雪山脚下,她将书房收拾出来给我,里面有很多黑胶及cd。这是我们还没搬到福克斯的时候,她为了要研究我的爱好而收集的。 我看到了伊里尔,他是这里唯一的男性吸血鬼,在没有加入素食主义的吸血鬼队伍前,他在为沃尔图里效力。 虽然他离开了沃尔图里,但无疑他的内心还是偶尔会怀念起阿罗,他觉得沃尔图里维持着吸血鬼世界的秩序,他很多时候是赞同他们的。 我可不想跟他争论沃尔图里是怎么滥用自己的权利,我现在没有那种兴致勃勃的精力。 我给爱丽丝打了个电话,看着书房外面下雪的景色,光着脚,电话那头爱丽丝的声音传来。 “爱德华,我看到你想去攻击她,可是你最后还是改变决定。”她为了我感到骄傲,因为凯厄斯的原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歌者的概念是什么。 我想去袭击贝拉,无数次我都这么渴望,现在我放松点,因为福克斯距离这里还是有段距离的。 “爱丽丝,我会回去的。”我其实更想让爱丽丝不要告诉卡莱尔他们,因为这会让我无法在卡莱尔面前抬起头,我差点毁掉所有,内疚与自我厌恶占据我的内心。 “我已经开始想念你,我知道你会回来,不管这段时间有多么的难熬。卡莱尔已经知道你的去向,他让我告诉你,不要责备自己,这是一个意外,而你没有失去控制,你永远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孩子。”爱丽丝轻缓地安慰着我,她旁边一定围着所有的家人。 我大声地“嗷”一下,这让我很像刚才那只被我干掉的灰狼。全部人都知道我因为什么而逃走了,我觉得非常丢脸。 克莱尔的表姐就是我的灾难,超级大灾难,如果可以,我这生都不想遇到她。 我在阿拉斯加呆了近一个星期,期间我完全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我不知道克莱尔怎么样了,我更多时候是不会去想福克斯的一切,因为贝拉斯旺的脸孔,她鲜血的味道总是会因为我去担心别人的时候冒出来。 我没有哪个时候这么不堪一击,她打败了我,让我不得不去拼命想念她,想念怎么去杀死她,好获得她身上的鲜血。 一个女孩子,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却将我折磨得憔悴不已。 我已经在计划,或者我该离开福克斯,就留在这里,或者我随便去哪里都好,北极圈,欧洲还是随便一个国家,反正让我离开伊莎贝拉,越远越好。只要躲藏个一百年,我就永远都不会见到她,多么简单实用,这是吸血鬼独有的方法。 我已经可以看到自己遇到这个女孩,遇到一次逃一次的可悲未来。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像是凯厄斯那样,对克莱尔身上的血液无动于衷,他那是因为深爱才能办到。 坦尼娅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无论是我在雪峰上,还是卧倒在雪地里看星星。她一直在犹豫着,因为她很想挽留下我,但是这种自私的想法又让她非常羞愧。 她领导的家族都跟我们一样,是坚定守着素食主义的一方。 她与她的姐妹们是我们的同类,我们拥有相同的黄色眼睛,这让我跟卡莱尔感到不再孤单,因为我们都有不愿意靠吸食人血而渴望和平的愿望。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抑制自己,去想象伊莎贝拉这个人的一切,这对我来说太新奇而疯狂。我会去回忆克莱尔的话,她曾经讲述过这个女孩,一个能很好地照顾自己的母亲,并且固执有自己主见的人。因为某些相同的特质,克莱尔与贝拉,她们都一样的内向不善交际,所以克莱尔会对她有一种类似同情的理解。 她很安静。是的,安静得让我觉得奇怪。我一定是遗漏掉什么?在这个女孩走近我的时候,在我还没有凶性大发前,她安静得如同不存在。 太奇怪了。 这让我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克莱尔时常断层的内心,我听不到她的想法。差别是克莱尔只是偶尔接受不良,而伊莎贝拉却是完全屏蔽。 这是个不确定的推理,而且我在她面前逃得太快,她一定会发现什么。例如我用杀人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整堂的生物课,看来我比凯厄斯还像是神经病,她一定发现我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知道她会不会去询问克莱尔,例如关于卡伦家各种奇怪的表现,不过我清楚克莱尔会替我们隐瞒一切。 坦尼娅的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都是些无稽之谈,她竟然觉得我会是因为女人的问题而逃到这里。难道我长得那么像是被女人抛弃的家伙? 这种没有一点根据的想象让她变得抑郁难受,也连带着让我难受。我希望她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她值得更好的人去保护她。 可是她无疑给我离开这里,回家的理由,她希望我能振作起来,因为在她心里,我不是那种会被怯懦打败的失败者。她的开导与期望让我重新得到勇气,家里现在还离不开我,克莱尔的未来随时可能成为残酷的现实。 在离开的那天早晨,我一个人跑到高峰上,天空包围着我,我跳跃到松软的积雪层中,没有什么能打败我,哪怕是伊莎贝拉。我发泄一样地击打下陷的雪层,却制造出小规模的雪崩。洪流的冰雪将我推倒,这种碾压似的力量让我直接躺平,被白雪掩盖。这里每年都会有数十人因为雪崩而死亡,而对吸血鬼而言,这种灾难只是让我静静地躺着,承受着很有实质压力的重量。 我屏息地埋在雪里,久到我以为自己睡着了。 然后我在雪里面挖个洞,重见天日。我穿着坦尼娅给的衣服,是伊里尔的衣服,对我来说那个西班牙男人有点矮,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像是因为质量不好而缩水。我让自己过得像是野人,如同在惩罚自我。 当我赤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所有人都在那里迎接我,有时候爱丽丝的能力总是让人无所遁形。我其实更想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假装从来没有逃跑过。 卡莱尔温和地看着我,他向前一步,伸出手牢牢将我抱在怀里。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欢迎回来,爱德华。” 我突然感到很悲伤,又很温暖。 这是我的家人,我永远爱着的地方。 当我再见到克莱尔的时候,我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爱情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安静地看着我,像是一幅画。 她因为凯厄斯而变得成熟,内心的平和有了涟漪,全部都是美好而阳光的向往。 这种感情是那么坚韧而温柔,与凯厄斯心里的狂暴占有截然相反。我在她眼里看到了卑鄙的自己,谴责无济于事,我清楚地知道,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我已经不敢去想象,当谎言被揭穿,我们是否会变成最可憎的帮凶,克莱尔是否会痛恨我们。 也许我很快就会失去这段可贵的友谊,在我欺骗她的那刻起,我就有这种心里准备。 当再次回到学校,我本来因为贫乏无聊的校园生活而开始痴呆的大脑,又走向战场生死决斗的紧绷。我随时随地可能因为遇到那个让我失控的女孩,而控制不住自己以跑车的速度去回避她。 这让我无法用最大的精力去注意凯厄斯,我其实更惊讶他还没有被揭穿,还是爱情真的能让人智商下降,克莱尔就没有怀疑过他吗?怀疑一个皮肤苍白,嘴唇鲜红,浑身僵硬,不在有阳光的地方出现,还从不吃午饭的家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我注意力开始谨慎地在人群里搜索,等我发现自己在干什么时,我才吃惊搜索的人是贝拉。我听到无数学生的心声,更多的是男生。因为女生心里大多的都是凯厄斯,这位金发帅哥已经超越卡伦家,成为学校里所有女生的头号梦中情人,哪怕他一直追着克莱尔跑来跑去显得很诡异。 在男生心里,我看到她的脸孔,依旧是那种皮肤病般的苍白,她很漂亮,这是迈克牛顿的评价。她不喜欢别人叫她为伊莎贝拉,一次次不厌其烦去纠正这种称呼,贝拉……好吧,贝拉。 杰西卡很多时候会去想象自己变成克莱尔,得到凯厄斯的青睐,不知道死神就在身边的人真是幸运。我在她心里听到一些恶意的评价,她在嫉妒克莱尔之余,又会非常挑剔地去讨厌贝拉,都是些琐碎得毫无意义的想法。 在还没有再次遇到贝拉之前,我在奇怪自己行为的同时,又控制不住要去收集别人关于贝拉的信息。我希望能得到更确切的东西,例如她对我的评价是什么,她是否会因为上个星期我们一同上过的生物课,而跟别人谈论起我,毕竟我表现得像是个有攻击欲的恐怖分子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我是疯了吗?除了我的敌人外,我没有哪一刻那么孜孜不倦地去收集这些想法。在别人心里微不足道,我却在一大堆嘈杂的想法里,跟在沙子里捡贝壳一样,去收集别人关于贝拉的印象。 难道我将她当成敌人? 是的,她的血液现在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没有人清楚当我走向生物课的教室时的心情,跟我还是人类时,向往参军的那种心情是一样的。担忧与兴奋,带着某种付出生命也要上战场的跃跃欲试,却迎接一个叫贝拉的巨大挑战。 我走到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我再次看到她。似乎所有人一瞬间都在远离我,只有她坐在那里,这种感觉新鲜而让人失去抵抗的勇气。 我感到到熟悉而痛苦的饥渴,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压抑。当我终于来到贝拉的身边,看到她认真而沉静的侧脸时,我终于确定自己不会发狂而攻击她。 我拉开椅子,因为过于用力而让椅子发出清晰的声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人类来说这种声响刚刚好。 贝拉像是没有注意我的来到,她专注地看着书,柔软的长发流淌在她肩膀上,她的内心一片寂静。 这不可思议,我能听到这个教室里所有人的想法,唯独她沉默得像是消失了。 “你好。”我竭力保持平静,开始自己的冒险之旅,希望在肺部的空气用光前,我能完美地介绍自己。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似乎不知道是谁在跟她说话,也许在她心里我的存在感特别低,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过我。 “我是爱德华-卡伦。”我的手指因为过于僵硬而弯曲起来,脸部表情尽量维持着微笑,身体已经忍不住地往外倾斜。她听到我的自我介绍而有些不安地瞥了我一眼,红晕开始在她脸颊上传染开,脆弱的皮肤下,那些甜美的血液正在流动。天知道我多想立刻逃跑,面对她保持冷静太困难了。“你是贝拉-斯旺吧。” 她可能没想过我会主动,在她眼中我搞不好已经变成一个神经不正常的野蛮人。 “你好。”她最终结结巴巴地开口,棕色的眼睛里再次装进我的身影。 她的声音被我擒住,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的内心空白得一无所有。她的表情却那么轻易地被我猜透,她在疑惑,甚至有些害羞,但是我听不到任何关于我的想法。 我的能力失效了,可是当我松懈下来,其余唠唠叨叨得让我头疼的想法又涌进来。 贝拉注意到我的失常,我宁愿她粗枝大叶,当我再次试图去窥伺她的内心时,失败了。 内心的狂躁与大脑的理智快速纠缠成一种奇怪的结论,我被她打败了,是一个落败的士兵。一个叫贝拉的人类女孩,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打败了一个叫爱德华的吸血鬼。 然后我再次逃跑,铃声一响,我抓起桌子上的工具,几本书连招呼都没打就飞一样地离开。我是一个不友善的人,这种评价绝对会出现在贝拉心里。 可是我听不到,我那么迫切地想破解她心里的秘密。 停住这种无意义的想法,我最该注意的是凯厄斯,而不是放在这种事情上。 我搜寻到凯厄斯的想法,他想的还是克莱尔,他甘之如饴地受着克莱尔身上血液的虐待,一秒地舍不得离开她。我恨不得想杀了他,可惜亚历克跟德米特里不会离开凯厄斯身边。 学校现在充满了吸血鬼,我在心里自我嘲讽。接着这个事实让我有点迟钝,如果凯厄斯不约束自己的卫士,那么这里的学生会非常危险。我第一反应是想回头奔跑,回到生物课的教室,我必须保护什么。 我克制住这种荒唐的冲动,最想谋杀贝拉的人就是我,我最好离开她一万公里以上。 回到家里后,我继续自己无意义的沉思。所有事情都搅在一块,让我无法保持平衡,我不能离开福克斯,也不能去杀了贝拉,一想到夜晚的自己会变成魔鬼,潜入贝拉居住的地方……她会死在我手里这种想象,让我发抖。 如果我能睡觉就好了,我会买个大理石棺材,将自己关在里面睡个一万年,以避免这种痛苦。 我又看起那本小说,吸血鬼与人类的爱情。主人公看着女孩结婚,生子,成熟,苍老。 最终女孩死去。主人公守护她一生。在她死亡的时候,他走到阳光下面,孤独而绝望,抱着她老去的躯体,点火。 我将书立刻合上,这种感情太惨烈,让我心情更加阴暗。 突然我有种清晰的预感,我必须逃离这里,不能再呆在贝拉身边。不是因为我会杀死她,而是恐惧……我最渴望的不是她的鲜血。 现在去上学已经变成我最困难的挑战,我要随时注意凯厄斯的心里变化,还要压抑自己对贝拉的好奇心。 我打开车门,爱丽丝与贾斯帕还坐在车里,他们默契地注视着彼此,心里充满了脉脉温情。家人对我的信心非常大,他们觉得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不清楚我多少次想深夜逃离。 我看到贝拉下了车,她非常不稳地站在地面上,那些结冰的路面让她无法站直。克莱尔也来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凯厄斯的法拉利,虽然她体贴的什么都不说。 贝拉终于注意到我,她只是随意朝我望了一眼,可我还是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 克莱尔走过去,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凯厄斯吸引开,他内心活动非常危险,因为克莱尔扔掉沃尔图里的家徽,这让他的内心处于一种疯狂的痛苦中。 他注视着克莱尔,他想采下自己所爱的花。 凯厄斯也在害怕,如果克莱尔发现真相,是否会彻底失去她。 “克莱尔?”坐在车里的爱丽丝突然大喊起来,她的声音是那么不可置信。 我几乎一秒都没有停顿将注意力拉回来,然后我看到爱丽丝看到的画面,一切都太快了,失控的车子转个弯直接往克莱尔那边撞过去。 凯厄斯已经冲过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速度。我已经听到他的想法,他会直接推开那辆车子,救下克莱尔,然后杀光这里的目击者。 包括贝拉。 我没有时间再去想更安全的法子,我飞速地跳跃过去,在凯厄斯抱住克莱尔的同时,跳到他们中间,伸出手阻拦下车子。 凯厄斯看到我跳出来,他恶毒地看着我,非常兴奋,他觉得我这种做法已经威胁到法律,他在考虑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情来报复卡伦家。 这个疯子。我咬牙切齿地诅咒他。 还有贝拉,她震惊地注视我,而我仿佛在她眼里看到,不久之后她将死在吸血鬼警察制裁下的事实。 “我一直在你身边,贝拉。”我绝望地看着她,凯厄斯已经在心里判她的罪,她的怀疑将她推向无法挽回的死亡深渊。 谁能拯救她? 我在雨水里奔跑,我从来没有这么焦急疯狂过。 在此之前我还想离开她,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哪怕牺牲生命,也要保护她。我将这种急切的保护当成愧疚,她是因为我的鲁莽而被制裁的。 克莱尔坚定跟随着我,她心里有无数的疑团,可是我没法跟她解释。我听到家里人的心声,贾斯帕已经在心里判定贝拉死亡,罗莎莉不会容忍我搞砸一切,凯厄斯已经知道我的曝光,除非我们想抵抗沃尔图里,不然谁都必须袖手旁观,甚至最准确的做法是我要亲手杀死贝拉,才能完美地将这件事落幕。 就算我不杀,凯厄斯也会杀死她。 我背着克莱尔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凯厄斯在身后,他一直在克莱尔身边。他对我举动感到愤怒,仇恨在他心里越来越旺盛。也许今天晚上我会死去,抱着贝拉的尸体。 我心里燃烧起一个疯狂的想法,我要谋杀凯厄斯,克莱尔在贝拉身边,来自沃尔图里的人不会去攻击她及她的亲人。但是他们随时会用暗杀的手段,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世界顶级的杀手。 我走入黑暗的雨夜里,凯厄斯穿着黑色的斗篷,他制裁犯人时的服装。他本来不用自己出马,可是我带走了克莱尔,他只能跟随上来。 我们都站在森林里,森林外是查理斯旺的房子。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空前清晰,我贪婪地迎接着来自云层的馈赠,福克斯的雨夜,我今天晚上可能会就此死去。 因为阻拦凯厄斯的执法而被他处决,我平凡的一生,近一百来年的孤独人生,就要结束。 我希望能在我的家人发现前,彻底解决这件事,我不能将他们卷进来,哪怕马上脱离卡伦家族。 “你是打算阻拦我?”凯厄斯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雨水从他的斗篷上落下来,他的头发因为湿润而贴在脸颊边。他已经在心里考虑要怎么扭断我的脖子,可是他又想起克莱尔,他在衡量将我杀了后,他是否能隐瞒这件事。 我是克莱尔的朋友,所以他也会犹豫克莱尔的怨恨。 如果是以前,他什么顾虑也不可能有,违法者最好通通自己下跪自杀,这是才是他统治的信念。 我压抑住自己内心那种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这很好,我知道凯厄斯的软肋。“你不能杀她,凯厄斯,她不会暴露我们的秘密。” “你是在狡辩吗?她是一个人类,而你暴露在她面前,她必须死。”凯厄斯冷笑起来,他一点都不相信我要保护贝拉,他只是觉得我想跟他作对,居心不良。 要说服一个疯子不容易,就算我现在跪着自杀,他也不可能饶过贝拉。 “她是克莱尔的表姐,如果她今天晚上死了,你要怎么跟她解释?克莱尔会知道是你干的,因为只有沃尔图里的人才会惩罚知情人,她深有体会。”我恶意地提醒他,我浑身都是雨水,内心充满了各种反抗的。 如果不是理智一直拉着我,可能我现在已经冲过去干掉凯厄斯。亚历克在树上,我知道他盯着我。 凯厄斯的内心一阵颤抖,他害怕克莱尔的责备,特别是在克莱尔已经对他有好感的时候,他几乎不敢冒险。 他渴望着这个女孩的爱情,这是他的灵魂,他丢不开这种软弱的顾虑。 可是他表情还是那么冷酷,他甚至是带着嘲笑的眼神在看着我,他也许希望我能向他求饶。 “克莱尔不会原谅你,她爱着她的亲人。”我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红宝石眼睛,就像是在看一个杀人凶手。我太清楚他内心对克莱尔的爱,离开她,凯厄斯绝对会死。 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贝拉的生命,凯厄斯可以泄愤地杀死我,他没有任何错误,因为我违反法律。 但是在死之前,我必须让他清楚贝拉对克莱尔的重要性,这样就能让这个无辜的女孩活下去。 “你以为能利用克莱尔逃脱你的罪责吗?爱德华卡伦。”凯厄斯尖声地说,他内心的怒气已经变成可怕的杀意,他恨我将克莱尔扯进来。 “我不会逃避,可是你也要清楚,克莱尔对你的爱就如空中阁楼,只要有一点错误,那么她将永远离开你。而贝拉她不会发现我们是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朝他怒吼,身体自动摆出攻击的姿势,但是我很快就站直,不想让这次谈判功亏一篑。 攻击凯厄斯是愚蠢的,亚历克的能力能直接切断我的五感,我的读心术根本无法救得了自己。 “巧言令色,你以为那个女人会相信你是人类,一个单手推开车子的人类?她是隐患,她必须死。”凯厄斯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想捉弄我,因为他看清楚我是真的想保护贝拉。这让他更残忍,折磨犯人让他们死得凄惨无比,就是他的乐趣之一。 “如果我不推开车子,那么你要怎么跟克莱尔解释你的身份,凯厄斯。”我们双方都有显眼的弱点,这让我不客气地反击他。 我就不相信他现在敢暴露在克莱尔面前,他已经得到了好处,他得到克莱尔的善意,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边,这么美好的生活,他不舍得打碎。 我真想狠狠嘲笑他,虚伪无情,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这是两件事,我已经让德米特里过去了。”凯厄斯嘴角的笑容扩大,他期待看到我痛不欲生的表情,在他心里杀掉贝拉就像杀掉一只小虫子。人类,除了克莱尔外,所有人类在他心里微不足道。 我痛苦地咬紧牙,我是如此无能,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是那么脆弱。 “你不会得逞的,除非你想德米特里在克莱尔面前杀人,不要忘记,克莱尔认识他。”我让克莱尔待在贝拉身边,就今晚,因为我清楚,如果今天晚上我还无法说服他,那么明天的太阳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凯厄斯沉默起来,他很快就摒弃自己那些得意虚荣的兴趣爱好,计算起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让克莱尔知道他黑暗的一面。 “你知道克莱尔为什么不爱你吗?她不可能爱你的,凯厄斯,她可以爱上瑞克,却不会接受你。”我不知道贝拉是否已经死了,克莱尔可能只要打一个盹,德米特里就能偷偷杀掉贝拉,这太简单了。这种想象让我有股掀开一切的冲动,这让我更想打击这个家伙。 “她对我的爱无需你来判断,给我闭嘴。”凯厄斯沉下脸,雨水染上他的嘴唇,鲜红得像是他的眸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鲜血在里面流转,美丽得那么血腥。 “她不可能爱上一个杀人凶手,她看重生命。你杀死那么多人类,你以为克莱尔会原谅你吗?”人类爱上吸血鬼,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克莱尔是人类,你一直在谋杀她的同伴,你满手血腥。” 满手鲜血的你,怎有资格去追求她,得到她? 就连小说的主人公都清楚,他的爱情有多么面目可憎,一个杀人凶手还希望自己的猎物去爱上自己? “她不会一直是人类,她将是我的伴侣,我不可能让她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凯厄斯阴沉的眼睛里清亮无比,湿漉的水汽让这种红色变得美丽渗人。 “就算她被转换,她也不可能认同你的生存方式,她心存怜悯,就跟我的父亲一样,那时候她也会离开你。”我相信克莱尔,就算她与我同类,也将忍耐克制,走上素食的道路。 “别跟我提卡莱尔。”那个自虐的变态。凯厄斯在心里恼羞成怒地想。 可是他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因为他跟我一样了解克莱尔。 如果我再继续惹怒他,下一秒就是我的死期。 一个黑影突然横穿森林,是快速掠过来的德米特里,他闪到凯厄斯身后。我看到他,有那么一秒绝望侵袭了我,我的生命似乎在那一瞬间枯萎而亡,因为我以为他杀死了贝拉。可是下一秒,我又笑起来。 德米特里已经开口说:“克莱尔没有离开过,她发现我。” “你是说她没有睡觉,就待在那个女人身边?”凯厄斯下颌紧绷,气愤地说。 德米特里有些无奈,他嘴角下垂的点头。我在他脑海里看到克莱尔固执地瞪着眼睛,站在贝拉窗前的样子。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喜悦,凯厄斯恶狠狠地看向我,很好,他打算杀掉我,因为我最不应该的是让克莱尔掺和进来。我对此毫无畏惧,我只是希望他能听从我的建议,少杀人,也许还有机会获得克莱尔的原谅。 我会怎么死呢?亚历克会让我陷入到绝对的黑暗里,德米特里可以半秒内扯断我的脖子,然后凯厄斯会狞笑着将我烧成灰烬。 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将永远离开我的家人,突然发现这个无聊的世界其实也不错。 凯厄斯着急起来,他没有耐心跟我说下去。而他内心最深处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克莱尔正在熬夜。 我听到他又恢复到那种懒洋洋的调子,他轻声地叫唤,“亚历克。”将我宰了就可以收工了,他不可能空手而回,反正他多的是诡计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 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假装不知谁是凶手,继续待在克莱尔身边当好人。 “等等。”卡莱尔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他迎着雨水走出来。 我身体一僵,突然笑不出来。 然后是爱丽丝,她的脚步是那么轻柔,我听到她不赞同的叹息。 我的冲动让他们特别担心,身后所有家人都到齐了。 “你也打算阻拦我吗?”凯厄斯不耐烦地看着我们,他恨不得找个理由将我们一家都杀掉一了百了。 “凯厄斯,我希望你能听完爱丽丝的话。”卡莱尔诚恳地要求,他没有看我,他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而伤心。 我闷不吭声,连累他们让我握紧拳头。 “好吧,如果你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拯救你的儿子。”凯厄斯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的理由,越是拖延时间,他就越想折磨死我。 爱丽丝走过去,贾斯帕跟随着,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很想揍我一顿,因为我让爱丽丝陷入险境。 “贝拉-斯旺将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我们没有违反法律,因为贝拉将会在不久之后得到永恒的生命。”爱丽丝来到凯厄斯面前,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贾斯帕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们其实在冒险,如果这是一个谎言,那么凯厄斯就真的找到理由,可以将我们一窝端了。 “你要怎么保证。”凯厄斯冷静地问,他心里却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我可以跟你回沃尔图里,去见阿罗,他可以鉴定我的话。”爱丽丝停顿了一下,最后她还是说出口,“这是我的能力,我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 “预言?”凯厄斯不感兴趣地看着她,他压根不相信,或者他对这些特殊的能力没有什么好感。 “如果贝拉斯旺将成为吸血鬼,那么她就不算违法。”爱丽丝无畏地看着他,她没有一丝害怕,因为她看到凯厄斯的决定。 我也看到了,他选择了克莱尔。在得到克莱尔之前,凯厄斯不会有大动作让克莱尔怀疑他。特别是他没有把握将我们全部毁灭前,他还是会犹豫,我们揭穿他的身份。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转换她?”凯厄斯才不在乎贝拉怎么样,他更多的是想找我们的麻烦。 “很快,当他们相爱的时候。”爱丽丝很快地回答,她面无表情,似乎不知道这种答案会给我多大的震惊。 “相爱?人类与吸血鬼。”凯厄斯被吸引了,这个答案正对他的胃口,如果他能睡觉,他可能会天天做梦克莱尔爱上他。“我拭目以待,在我认为时间足够,而你们还没有转换那个违法者时,我会亲手杀死她,并且你们因为包庇罪,也将要受到惩处。” 凯厄斯快速转身走开,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黑暗的森林里,“这是我仅有的仁慈,你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来愚弄我。” 亚历克与德米特里跟上去,他们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雨水转化为雪花,我终于明白爱丽丝看到什么。“这不可能。”她脑海里的画面让我茫然,这是在预言我将爱上那个女孩?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放开贾斯帕的手,然后我听到贾斯帕心里的想法。接着是埃美特与罗莎莉,卡莱尔与艾思梅旁观,他们头上落满了白雪。 “好吧,别打脸。”我镇静自若地要求,虽然我非常想飞奔而逃,可这次是我欠他们。 罗莎莉第一个跑到我面前,一个拳头就往我脸上揍来。“你这个白痴,自私鬼,自己想自杀也别连累我们,你的脑子呢,猪头。” 埃美特跑上来,光明正大地围殴我的戏码可不多见,三个人打我一个,而我还不能还手。没有死在凯厄斯手里,却被自己的家人揍死,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但是贝拉活下去,凯厄斯短时间不会杀死她,至少在带走克莱尔之前我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我还是不相信爱丽丝嘴里那个未来,她预言的东西都能改变,只要我不屈服,所谓的人类与吸血鬼相爱根本不可能。我将那本小说还给卡莱尔的时候,他说:“这是他的日记。” 不是小说,是自传日记?我想起书封面上的那句话。 当爱情的火焰在心中点燃,重生与毁灭将共同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爱德华:你这个大反派。 凯厄斯:再利用克莱尔杀你全家。好吧,终于写完番外,暂时解决贝拉会被干掉的问题。 第79章 梦境 “你确定没事了?”我怀疑地看着爱德华,企图看穿他平静的表皮下是否藏着谎言。他最近一直有事情在隐瞒我,这让他的信用大打折扣。 “是的,所以你不必再跑到查理家里熬夜,克莱尔。”爱德华放松自己过于严肃的表情,他很想说服我,可惜焦虑根本没有从他的眉头上散去,这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可信。 那件事过后差不多快一个月,贝拉没有出事,那个陌生的吸血鬼也没有再没有出现。而爱德华在最快的时间内告诉我危机解除,可是我不放心,就算躺在自己的床上,也会神经质翻来覆去睡不着。沃尔图里的噩梦频繁地将我从半夜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都能结冰。 他们不会发现这件小插曲,沃尔图里又不是真正的上帝,怎么可能知道福克斯这边有吸血鬼差点曝光。可是爱德华的糟糕情绪影响到我,就算他告诉我那天晚上出现的吸血鬼不过是一个流浪者,已经离开福克斯不会对谁造成伤害,但是那种巧合却没有办法让我彻底信服。 这让我经常半夜出现在查理的房子里,只是为了去看一眼贝拉,确定她还睡着而不是死去。 查理以为我的创伤后遗症又出现了,他很纵容我不正常的举动,就怕我莫名其妙又闹离家出走。贝拉终于逮到我,自从爱德华那件事后她一直都想跟我独处,我被她堵在卫生间门口,她其实什么都多没说,就是很想感谢爱德华救了她。当然我看得出来,她非常希望我能跟她分享些什么秘密,我害怕她因为猜测到太多东西而遭祸,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一点口风都不敢露。 显然贝拉因为我的态度而非常失望,但我还是很厚脸皮地在她周围乱转。我可不敢想象如果她出事了,查理会变得怎么样,那种后果一想起就让我毛骨悚然。 熬夜让我的脾气变得有点反复,早上照镜子一定会有熊猫眼,这让我天天用热毛巾敷眼睛,不到一个月体重下降几公斤。看我这么瞎折腾,第一个发疯的不是我的亲人而是瑞克,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情况,害怕贝拉被吸血鬼杀死这种不着调的事实,根本不能成为我光明正大梦游的理由。 当我第n次又冒雨深夜跑到查理家时,瑞克出现了,他跟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查理的屋子外面。我毫不怀疑如果当时我不离开贝拉身边,回到自己床上,他肯定会杀人。 我跟他保证我会好好睡觉,他相信了。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又跑过去,当我出现在查理的房子里,不到三分钟,瑞克的车子就停在房子外。 我再次跟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半信半疑。 然后,我继续半夜爬到查理家。连查理都觉得我还是直接搬到他那里住好了,可是就两个卧室,我总不能将查理赶去睡沙发,而去占贝拉的床更不合适。 后来瑞克直接跑来踹门,他恨不得将我掐死,一脸凶神恶煞吓得查理掏枪还以为遇到强盗。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暴力份子。我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 “你该睡个好觉,贝拉那边有我看着。”爱德华看了下我墙上的时钟,他今天晚上是来说服我这个患有被害妄想症,还有强迫症的重症患者不要再半夜跑出去。 “我会的,爱德华。”我的状态搞不好比贝拉还糟糕,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非常没有安全感,失眠很严重,越是休息不足大脑就越是多疑。我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那个雨夜爱德华吓到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无助过,他一定不清楚来寻求我的帮忙时那种绝望是多么传染人。 爱德华并不生气我的言不由衷,我的神经质不是一天两天形成,最近一段时间我又慢慢恢复正常。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似乎在等待什么,我也沉默地陪着他。 客厅里的灯光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我与爱德华没有因为不说话而尴尬,很多时候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变成苍老的岩石,自顾自发呆。或者我会想些音乐,优美的音符在我脑海里反复演奏,爱德华只要不说话,就证明我没跑调或者难听得不堪忍受。很多音乐我都是这样推荐给他的,无论是八零还是九零,甚至近两年一些经典曲子。不然以他的性格,他宁愿死扒住古典乐,也不可能去听新鲜的乐榜金曲。 很快他等的人来了,爱德华快速转头看向窗外,一片黑暗,今夜还是有雨,在福克斯要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也不容易。是车子驶来的声音,车轮唰一下地溅起无数雨花,是瑞克的车子。 “他可真准时。”爱德华站起来,他不太自在地单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不满地在嘴里嘀咕着。 “如果被查理发现,不,他最好永远别发现。你们谁都别泄密,我可不想明天一起床,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我勉强地想装大方,结果却是一脸苦笑,连话都囫囵不全。 “这根本没有关系,只要做好安全措施,这种体验也是你的成年礼之一。”爱德华根本不需要我将话说完全,就是我什么都不说,他也能回答得头头是道。“而且你也能松一口气,无论是贝拉还是那个瑞克,都是安全的。” 我跑去看贝拉,瑞克跑来看我,就像是一条连在一起的线,他们两个都安全无恙才能让我在后半夜安稳睡着。 虽然我一直很好奇,瑞克是怎么清楚我半夜跑出去的。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立刻澄清,我已经听到车子彻底停下来的声音,接着就是黑夜里无止尽的雨声。 “看书,听音乐,喝牛奶,聊天,陪失眠的你数羊,他还教你画画。你们做的事情很丰富。”爱德华低声说,他转身往厨房那里走去,嘴角的微笑更像是某种诡异的嘲讽。“留这种男人在家里过夜,你不会亏本的。”说完没等我发火,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我只听到厨房的门被打开又短促地合上的声响,爱德华说走就走。 这个永远阴阳不调的家伙,难道他的青春期就不能成熟点吗? 我马上跑到大门那边,打开门,湿润的水汽迎面扑来,还有一种类似寒冷的气息包围着我。我抬头,看到他一脸冷冰冰的严肃,白皙得病态的脸孔上没有任何笑意,视线穿过我看向客厅,他似乎知道刚才我有客人,嘴角不悦地往下抿,形成一种让人颇有压力的审视感。 “hi,瑞克。”我有点笨拙地打招呼,然后让开身,想让他进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深夜招待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基本是过夜的。虽然他是我的男朋友,但是这对我的固有观念还是造成一定的冲击,可是我赶不走他。 “你今天晚上打算几点起床,恩?”瑞克低眼挑眉地问,他的手指习惯性地摸一下自己的袖子,尽管上面很干净。 “不会了,真的。”除了说服爱德华,我还要说服瑞克,长期让他晚上过来迟早会瞒不住。一想到查理知道我让他在这里过夜,而且还过了好多夜,这种可怕的想象立刻止住,我祈祷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在我的看守下,你不可能再去梦游。”他阴险地撇下嘴,重重地强调梦游这个词,接着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里。 本来对我来说很有空余的客厅,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特别拥挤。这不是空间上的拥挤,而是一种类似气场上,很有压迫性的窒息感。我关上门,看到他已经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敏锐地斜眼看着沙发旁边那个位置,那是刚才爱德华坐的位置。 难道他发现什么? “瑞克?”我奇怪地叫他,他呆在我身边越久,我就越觉得他有各种毛病,他有时候龟毛得让我觉得这个男人先前根本不住在地球上。 我会尽量去接受他的各种毛病,这是一个女朋友的……责任吧。 他立刻回神,眼里的茫然消失无踪,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他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很友善,接下去一句话我都能背诵了,他说:“时间到了,你该上床睡觉。” 我其实一点都不困,可惜时间的针已经指向正确的睡眠时间,我想了想,还是想试图说服他。“我保证不会半夜跑出去,你也需要休息。”我收拾出一个卧室,天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楼上我隔壁的房间整理干净,我知道他根本不沾床。当然他也睡觉,直接躺在椅子上,不需要任何被子闭眼就睡。 我怀疑他很挑剔睡觉的地方,床铺不够软?被子不是名牌?还是他不喜欢我放在床旁边的紫色台灯? “不,我不需要,最需要这种休息的是你,我可不想再看见你闭着眼睛在外面横冲直撞。还有你那个什么表姐,她得到你的关注,真是多到让人嫉妒的地步。”他严厉地看着我说,友善的微笑变成不满的冷笑都不用任何过渡。 “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上床睡觉。”我心虚地说,很多时候他都能将我压得死死,我有种他是我父亲的错觉。 “我期待你半夜醒过来爬窗,我有很多方法让你清楚,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克莱尔。”瑞克轻声细语起来,他的声音本来就偏细,只要口气温和就有股很不对劲的单薄阴郁。 这让人听起来像是另类的威胁,好吧,我得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像是在对待我最珍爱的瓷器那样,而且他比瓷器还要精致美丽。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陪着我而过于劳累,我会担心。”我很努力让自己摆脱不作为,不吭声的性子,大方热情肯定是还没修炼成功,但是尽量让自己更坦白,没人知道这种努力对我来说有多难。这不是在交信友,我抑郁症落下的毛病可比想象中的难以摆脱。 “很高兴在担心你表姐之余,你还能想到我。”他先是忍不住欣喜嘴角往上弯,可是下一秒又立马改变心情,晴转多云,这多变季节天气。 这个该怎么反驳,其实都很重要。可是瑞克应该不喜欢我将他跟别人摆在同样的位置上。男朋友跟亲人,我其实也分不清楚谁更重要,索性就让这个问题见鬼去。我走到厨房里,给他弄杯凉水,我发现他看到什么饮料都是一脸厌恶,当然水他也看不顺眼。不过至少他要喝点东西,他一定有很严重的挑食症。但是得了类似我这种皮肤病,在饮食上也有讲究,很多食物都要忌口,所以我从不强迫他吃什么东西。 瑞克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很担心,卡伦家再三保证他的安全,才让我的歇斯底里停止下来。而且他从来没有好奇过,爱德华为什么可以单手推开车子,这让我心安地相信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我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其实很强大,他能保护好自己。我从不担心他会死去,而贝拉不同,她的脆弱让我特别心惊。 我将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如愿地看到他又绷着脸。 “它不会咬你,难道你从不喝水吗?”我不在意地说,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自来水。”他一脸嫌弃。 “是凉开水。”虽然很多人直接饮用自来水,而我的水龙头里也装了净水过滤器,但更多时候我还是会习惯煮开水。 他还是一脸嫌弃,大概在他眼里开水也是自来水。我对此熟视无睹,要是什么都纵容他,迟早会被他累死。 我不再理他,快步上楼,爱德华做客的时间太长,让我没有时间洗澡。我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卫生间的门隔音效果还不错,瑞克肯定什么都没法听到,要是爱德华在,我只会更尴尬,吸血鬼的听觉可不是人类能相比。 我拿出小熊睡衣,这一点都不性感,但是它很厚实,就是兜帽上两只熊耳朵看起来很幼稚。我不挑剔地穿上,将帽子一带,从头到尾基本就露出个脸,这让我看起来没有半点女人味,可是够保守,在瑞克面前,我竭尽所能地保守起来。 偶尔也会做些扑倒他的梦,那只是偶尔,我一点主动的胆子都没有。最大的进展是我敢牵他的手,轻轻地去拉他的手套,冰凉凉的,洁癖欲很重的一只手。 在学校的时候,我如果主动去牵他的手,就会控制不住羞涩低下头,不敢轻易去看他。 我一点底子都没有,男人大概都会喜欢热情如火的女人,我估计自己就是一堆点不燃的湿柴火,是个男的都会被呛到退避三尺。他竟然还没有开始嫌弃我,只是嫌弃我的凉开水而已。 我慢腾腾地走到楼梯口,往下看,沙发上已经没有人。在楼梯口踌躇不前几分钟,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坐在我床旁边的椅子上。自从他第一天出现在我的卧室里,我就放弃不叠被子的恶习,甚至是他第二次来之前,我就为自己的房间做了大扫除。我将所有随意乱扔的书,cd,还有衣服都塞回原位,现在的衣柜整齐得像是商场货架,而我的书柜干净规矩得像是凉白开。 单身总是会养成一些看起来懒散的习惯,他让我重新变得勤劳爱整洁。 我怀疑他将那杯水倒掉了,当然我不会去质疑这种问题。他看到我出现,完全无视我这套儿童小熊睡衣,手里还拿着几张cd片。都是些助眠的钢琴曲,他不让我晚上老是听一些吵死人的流行音乐……其实流行乐温柔的曲子也很多,但是抵不过他对这种音乐的偏见鄙视,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他根本不喜欢流行乐或者乡村乐。 至于摇滚乐,他更讨厌。 我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很自觉地爬到床上,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拉开,再钻进去,躺平,双手抓住被子边沿,将自己盖起来,最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我其实很紧张,紧张得脚趾头都用力地弯起来,呼吸沉重而缓慢。就算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与他单独相处,特别还是在我的卧室时,我还是会心神不宁。 前半个月会失眠是因为担心贝拉与他的安全,后半个月就是单纯因为他的存在了。 瑞克终于选定一张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片,是安妮的仙境,我没有收集班得瑞的音乐,这些都是他带来的。 和缓悦耳的旋律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温柔干净的阿尔卑斯山乐曲。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后知后觉才发现终于不是正经的古典乐,而是他不喜欢的乡村风格音乐。 我的紧张得到缓解,慢慢地在这种柔和旋律下微笑起来。 “如果喜欢,我以后带你到瑞士去。”他漫不经心地说,伸出手摸了摸我帽子上的熊耳朵,袖口下手腕处的皮肤白皙细腻。 我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有点犹豫地伸出手穿过被子,去揪他的袖子边沿。很轻,很轻的,就像是这首乐曲的音符不小心落到湖水里,那般无害而天真。 “我们……我们要有计划,瑞克。”我看着他,声音微弱得几乎都听不到。 他的手部很明显地僵硬一下,可愣是没有动,也没有移开,就这样任由我揪着他的袖口。我的指尖离他的皮肤是那么近,近得咫尺天涯。 我知道他也紧张,他可能不太习惯别人碰触他,我有一个愿望,想不吓到他地拥抱他。 他是一只小动物,警惕性很高,我有时候怕自己会吓跑他。 “什么计划?”他有点困惑,不理解我的话题。 “家庭计划。”单手抓着被子,我想让自己藏得更深,脸颊上开始有热血涌上的热量。“我们可以一起上完高中,如果你想上哈佛,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 会很努力地加油,我希望他的人生能因为我而美好起来。在我不够完美的时候,我们相遇了。相遇后,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完美的。 “你不需要去想这些问题。”他还是不太能理解我想说什么,可能在他眼里,上什么学校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你太懒散了,就算是天才也不能这么无所谓。”我认真地强调,这是人生大事,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我们要开始自己的计划,如果上最好的大学,以后的发展会更好,我打算二十五岁……嫁人。” 这是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鲜花开到极艳,不带青涩,开始能去学习优雅的时候。 他的困惑慢慢褪去,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让人怀疑他是否都忘记呼吸,变成一座雕像。 “你来娶我可好?”我的声音都快要与音乐融为一体,我认真得几乎忘记害羞,我的心脏因为过于用心,都快要疼痛起来。 其实这个话题还太早了,可能是今天晚上的音乐过于温柔,雨夜过于沉寂,我突然就想起来,如果我们的人生要一起走,那么就该更早地做准备。 计划学业及前途,在合适的时间一起上礼堂,执子之手。生一个孩子,给他最好的教育,让他放飞,然后我们与子偕老。 瑞克的沉默是那么漫长,他的表情很空白,似乎在消化我的话。然后他又怀疑地注视着我,我露出两只眼睛看他,我们望着彼此,好像才今天第一次见面那么新鲜而怦然心动。 “如果这不是一个玩笑。”他的声音奇异地沙哑起来,这对他本来就尖细的嗓音来说是那么不同寻常。“我不容许这是一个玩笑,克莱尔。”他的眼底露出可怕的杀气,可是下一秒又被某种温柔融解,如同阿尔卑斯山顶的白雪,绽开春天的花朵。“你用尽我所有的耐心,我会等你长大,你将是我的永远的爱人,妻子。” 他低声地承诺,没有一丝犹疑,喜悦的笑意在他嘴角泛出来,就好像他已经等我的同意等了很久。 我觉得他没有拒绝真是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恋爱,我不知道正常的恋爱程序是什么模子。我只是跟随自己的心在走,我喜欢他,这是很保守的说法。我可能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让我心动的男人,我甚至已经不在乎他有多少诡异的毛病,只要他一直坐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想,这就是我要的。 也许以后还会遇到很多麻烦,例如不能让他老是花钱大手大脚,就算要旅游也要制定计划时间。到以后某天医学又进步了,我跟他的病都可以治好,那么我们就能一起走到阳光下,那是一个多么让我向往的场景。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感受到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他有一天会将手套脱下来。 安妮的仙境一直在单曲循环,纯净空旷。我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就算知道他在等我睡觉。如果我不睡觉,他也会跟着我不睡觉。 也许是觉得这种时间过于珍贵,我都不舍得让睡眠花费掉它。 好几个半夜,我们其实都没有睡着,他会讲故事给我听,很离奇很梦幻,适合入眠。或者他会任由我爬到书房的摇椅上听音乐看书,他也会跟着我一起看。有时候沉寂宁静到,我都能听到他不经意的呼吸声。而且他的素描功底很厉害,我们一起坐在客厅里画静物,他可以用速写的速度画出逼真的照相效果图,看得我目瞪口呆,觉得就是他再教我两年,我也不可能像他那么厉害。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就像是现在,我一直看着他,躺在床上不吭声。他也随便我不吭声,仿佛我在他身边就可以,不在乎我怎么样,除非我的失眠影响到身体健康。 “瑞克,下个星期学校有春季舞会,是女生选择男伴的舞会。”我突然想起最近让学校热闹起来的活动,其实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舞会,因为不会有男生邀请我。而且我的身体对舞蹈的节奏感把握奇差,可能是斯旺家特有的平衡感失调遗传。 “你这是邀请我吗?”他很小心地握住我的手,似乎很担心他的手套会碰伤我的皮肤。 我一下子就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地说:“瑞克多伊尔先生,我邀请你成为克莱尔米勒的舞会男伴,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一定会接受。” 他被我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轻松自然的他,很多时候我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焦躁症是那么严重。 “无需邀请,我身边的位置永远是你的。”他优雅而真诚地低头,将一个吻留在我帽子上的熊耳朵上,这个吻仿佛留在空气里,又留在我的心上。 “我是一个不会跳舞的舞伴。”这是一个巨大的缺点,我试着跟他坦开自己的心扉,想告诉他,我不完美的地方。 我做饭不好吃,我不会跳舞,我数学成绩一直不太好,哪怕美国的数学课程比上辈子容易学习,奇怪的就是成绩还是不好。我还太内向,不够圆滑,可能会伤害到别人,很多事情我总会失败,就算我很认真去准备。 我很平凡,是一个平凡到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小沙粒。 “只要你不喜欢,你就不需要会。”他的耐性出奇的好,没有平时那种匆匆忙忙的急切。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他都有自信能解决的样子。 可是他的建议很多时候都不靠谱,爱情是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的,如果爱他,就要认真为他去进步。我希望等到二十五岁那年,我已经足够完美,能够让他不后悔遇到我,他会因为爱上我而觉得幸福。 “你教我跳舞好不好?”我轻声要求,身体前倾,想靠他近一点。 “这可是个大工程,如果想教会你的话。”他挑剔的眼光就是在看笨蛋,他在嘲笑我的运动神经吗? 我觉得今天晚上我的脸红症别想好,很尴尬地咳嗽一声,为难地嘟囔,“家族遗传。” 刚说完,我被他握住的手一重,我顺着这种力道被他牵下床,他将我拉近,我们的手很紧地相握着。 “跟着我,不用记住动作,你跟着我走就够了。”他的声音温柔到接近叹息,班得瑞的音乐舒缓清淡地在我们四周围绕。 窗外福克斯的雨夜,深沉的森林之音,陪伴着所有还没有入梦的人。 他陪着我在这个不够宽阔的房间里,慢悠悠地踩着不着调的舞步,他的手放在我腰上,我怕痒地咯咯笑起来。有时会踩到他的脚,他更多是故意让我踩,好告诉我你是多么笨拙,也只有他能忍受我。 雨一直没有停止,安妮的梦境重复了再循环。我穿着幼稚的小熊睡衣,挪动着迟钝又愚笨的舞步,与他共舞。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就像是安妮的梦境,落到我怀里。 “瑞克。” ”恩,,'”能遇到你真好。" 第80章 凯厄斯(番外) 能遇见你真好。 她的声音是如此柔软,几不可闻的微弱。所有的一切都远离我们,包括这个世界的色彩。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地板,担心自己又走错步子,脆弱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我掐断。 对我来说,任何声音都比不上她的呼吸频率,她代表生命力的心跳声重要。 我需要她。 这个想法是如此深刻,像是我手拿利刃自残后,濒临死亡前所能得到的最正确的答案。如此疼痛,又那么清醒。 我不再需要任何仇恨与愤怒来装点自己的内心,也不惧怕沉寂而漫长的岁月会夺走我的所有感情,让我变成一具冰冷的僵尸躯体。我身体里的情感从来没有如此充沛过,汹涌如河流,流淌进我的心脏里。 这种感情如影随形,当我牵着克莱尔的手,她只要站在我身侧,我就能打败一切。我是她的勇士,唯一的守护者,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我的使命。 我清楚这种感觉是永远都无法褪色的,哪怕这个世界不再有她带来的任何颜色。 我听到她含在嘴里模糊的抱怨,她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的舞步更正确。我也不打算对她严厉,我更希望她能一直握着我的手,什么都不要去想。 她还是人类,她身上的血液温热地散发出让猎食者疯狂的香气。她的力量是那么孱弱,纤细的手腕,赤|裸的脚踝,白皙的脖颈比晨雾还要不堪一击,几缕没有重量的光线就可以压垮她。 我不敢放纵自己的力气,就怕不小心抓碎她精巧的骨骼,拥抱她时就像是在拥抱荆棘的刺,不敢真的去触碰。 “克莱尔。”我从不曾想过自己的声音能这么接近温柔,就好像我已经放下手里的武器,手掌里握住的是鲜艳的玫瑰。 她已经睡着了,嘴角的微笑还没有离去。 我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到床上,她安静地向后仰着,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我屏住呼吸,却不再感到痛苦,渴望鲜血的食欲已经无法控制我,隐形眼镜开始融化开,我认真倾听克莱尔的心跳声,她正在沉睡,不会轻易醒来。 夜晚的气温让她有些畏冷地蜷缩起来,我伸手给她盖上被子。再次警告自己,她只是一个人类,她会惧怕寒冷,在黑暗里看不到东西,三层楼的高度就能摔死她,她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这种随时会失去她的焦虑,让我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我脱下手套,手指比空气还要冰冷,我在思考如果现在去碰触她,克莱尔是否会惊醒。她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安份地想脱离被单的束缚,侧卧的身体下意识地可以滚到任何一边去。我伸出手,连人带被子地将她抱起来,她有些难受地加深呼吸,微颤的睫毛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坐在床上,让她靠着我,她温暖的脸孔藏在我的肩颈处,气息绵长,有阳光的温度。 我无法控制地贪念这种感觉,就连渴望鲜血的痛苦也成为一种自虐的享受。 亚历克沉默地出现在我身边,我抬起眼,冷漠地示意他不要大声喧哗。克莱尔的头发从睡衣帽子里露出来,我伸出手指卷到指缝里,然后慢慢地抚摸起那些披散到锁骨旁边的长发,这个动作会让我安心,我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住她的身体情况。 她不会醒来,正沉浸在梦里。 “你该上一趟西雅图,凯厄斯。”亚历克的声音非常轻,红色的嘴唇几乎没有动过,他看起来像是在表演腹语来表达他的担忧。 “不需要。”我几乎要厉声谴责他,可是临到嘴边又立刻压低声音,谴责变成虚弱的叹息。 隐形眼镜融化后的眼睛,也是黑色的。接近三个星期,我没有猎食,也没有吸食过任何鲜血。我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崩溃的饥饿感了,这让我开始憔悴,并且更烦躁而具有攻击力。 克莱尔的鲜血会更严重地影响我,引诱我的渴望,没有鲜血的日子,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残忍地将我千刀万剐。 这是一种酷刑,对吸血鬼来说是最严酷最痛苦的虐待方式。 “海蒂很担心你的状况,她会联络阿罗,必要的时候,卫士可能会大量聚集到福克斯来。”亚历克没有放弃地打算说服我,他阴沉地看向克莱尔,鲜红的眼睛清澈得如同一个血池。 “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过来。告诉海蒂,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我会亲手烧死她。”我没有提高声音,只是很平淡地在说一个事实。 没有人能轻易左右我的决定,如果让阿罗带着卫士过来,那么我的布置就会功亏一篑,我不可能让他们吓到克莱尔。 “凯厄斯。”亚历克总算是露出一些挫败的恼怒,他咬着牙,有些冲动地握紧拳头,这种微妙的狰狞表情让他天使面孔更似堕落的恶魔。 我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可以离开了。” 克莱尔有些难受地想挣开我的怀抱,我让她在我怀里翻一□体,接着伸出手臂松懈地围一个禁锢的姿势,接着拥抱她。 她颈部的血管里的鲜血,在我怀里流动。我没有露出一丝贪婪的,禁食的日子就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人能打败我,我永远都是胜利者。 我最该防备的是所有吸血鬼,无论是流浪者,还是卡伦家,或者是我身边的卫士。只要是吸血鬼都对人类有冲动,我从不信任他们,至少在对待克莱尔的时候,我会用尽所有的一切去防备。 亚历克无奈地皱眉,龇牙咧嘴的样子终于比较符合他转换时的年龄。他只好退开一步,怕被我踢出去。然后接着说:“上次我们放走的那个家伙,跟维多利亚是一伙的吸血鬼,他跑出我们的跟踪范围。” “是谁负责追踪的?”我心里升起一股怒气,那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是哪个无能的家伙搞砸的? “是外围的卫兵,已经回到沃尔泰拉去领取处罚了。”亚历克看了一眼克莱尔,他的紧张不是因为跑脱了猎物,更多的是怕吵醒不该吵醒的人。 “那个蠢货,让阿罗直接解决他,我不想再看到这么无能的家伙出现在我眼前。”我快速地下达命令,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废物吸血鬼,也能在卫兵的监视下跑掉。这让我想再次清理卫兵队,我不需要没有用的人。 “是。”亚历克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不能让自己的声音过于清晰高亢,至少不能遮盖过这里的音乐声。“我会派人继续追踪。” 我低头,克莱尔没有被我们影响到,她像个婴儿一样熟睡着,白皙的脸孔没有一丝不安。我烦躁的心情终于安静下来,声音更加低沉,“这次如果找到那个家伙,不用白费力气去跟踪他,直接杀了。至于罗马尼亚的余孽,以后我亲自带队去追捕。” 亚历克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可是他还是欲言又止,“这样下去,海蒂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你太久没有进食对她来说很痛苦。” 海蒂有种强迫症,她只要得到命令就会遵守。而帮我引诱猎物是她的任务之一,如果我不让她完成,她就会非常难受。 这其中一定有切尔西的能力作用,我不屑地想着。“告诉阿罗,让海蒂回沃尔泰拉,她最好不要出现在福克斯让我发现。” 亚历克的脸上出现一种怪异的表情,同情又好笑,似乎我将海蒂赶回去让他觉得很有趣。接着他又想起某些事情,好笑的神情立刻变得有点苦恼,他喃喃自语起来,“得罪海蒂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会报复我的。” 我不耐烦地挥一下手,亚历克行了个礼就转身出去。 克莱尔又想挣开我的身体,我变换位置,让她以为自己的翻身有效果。 这是一场战争,我告诉自己。我小心而不留余地地拥抱着她,我的眼睛更清楚地看到四周的变化。透过窗户,那些黑夜里的雨水,雨水遥远的地方,那些寂静的森林,深绿色的轮廓在缓慢地褪色,我的手指留在克莱尔的头发上。我倾听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声,感受到她在睡梦中每一次鲜活的微动。 森林在我眼里终于失去任何色彩,我冷酷地看着这一切那么真实地发生在我面前。这是一个奇迹,那些杂乱不堪的混乱线条又回到这个世界中。我无动于衷地看着每一棵树上的深绿、浅绿、棕色被吞噬。 清亮的雨滴,一颗一颗在砸到在土地上前,就失去圆润透明的形状,碎裂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灰白的线条激烈破碎,变成无数繁杂空虚的线条。 所有的色彩都在后退,慢吞吞地被无色之地碾压而过。速度从缓慢变得滞涩,越是接近中间就越裹足不前。 克莱尔似有所觉,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我冷静地看着她,观察着她。 她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唇,睡得并不安稳。 我伸手抚摸上她的颈部,那种温暖在我掌心里浓烈得快要溢出来。她颤抖一下,我的动作让她不舒服。我轻而易举地抬起她的脸,她脸颊上的血色在褪去,看起来如此羸弱苍白。 “克莱尔。”我轻声而温和地对她说,“我是瑞克。” 她似乎听到了,在睡梦里,她放松下来,这个名字让她那么信任,我都要嫉妒起自己来。 我觉得自己真的无药可救,我体内最不择手段的卑鄙因子都变成黑色的锁链,将我跟克莱尔紧紧地缠绕起来。 “不要抗拒我的话,不要恐惧我的给与。”我抱着她,离她是那么近,我们相互碰触着额头,肌肤相亲。 她的气息有些紊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她还是无法醒过来。 很好,她没有看穿我的一切。 我冰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我们十指交缠,亲密得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分开我们。 所有雨水都失去原本的色彩,它们变成这个世界最初源头,那种混沌模糊的背景。无色的空洞择物而噬,白色的灯光一点一点,从清晰到朦胧地断裂开,柜子,书架,书籍及墙壁,时钟到床,所有的颜色都在消失。 就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她所带来的颜色是那么美丽,而现在,我要一一踩碎它们。 “接受我的一切,克莱尔,接受我的谎言。”我听到她的心跳加快,这种颤抖传染到我身上,恍惚间以为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心跳声。 我终于是压碎了最后的颜色,我的身体。这个世界就剩下她是有色彩的,这种颜色是她的生命力,我无法夺走它。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已经接受我,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你爱我,无论我是谁,你都会爱我。” 没有什么能阻挡这种爱情,是的,你终将爱上我。 我愿意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来换回你的爱情。你会是我的伴侣,我的一切。 你爱上我,将是我漫长的生命里,说过最美好的谎言。 克莱尔沉重紊乱的呼吸慢慢沉静下去,她的微笑又回到嘴角边。我低头用吻碰触到她的微笑,她的嘴唇。能遇到你真好。 第81章 篝火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后,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这不是外部的改变,而是来自内心,你会因为跟他在一起而变得足够勇敢,无论什么都没有办法打败你。 这种改变与成长很神奇,就好像你突然之间就长大强壮了,而在此之前,我因为两辈子的人生体验被迫断裂开,并没有获得足够的成熟。我打算告诉查理这一切,告诉他我恋爱了,虽然他清楚我有一个男朋友,但是他因为尊重我而没有过度干涉,所以他还不清楚我有多认真慎重。而我希望他知道我的选择,他就像是我父亲,我将他当成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家人。 我知道这个星期六他会在家里,至少早上他会在,下午他可能会去拉普什看望他的老朋友。天气小雨带着白雾,我打开雨伞,前方公路的红杉被朦胧的大雾所笼罩,所有的景物都覆盖上一层灰蒙色。 我希望自己能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会说服查理接受瑞克。他希望我交个男朋友,并不意味他会那么简单就接受这个男朋友,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我私定终身。 而且我可能还会跟他讨论我毕业后会换志愿的事情,常青藤联盟大学什么的,更可能会出国留学,这要看瑞克的志愿是什么。我会跟随上他的脚步,不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然我要怎么去保护他。 我确定自己的体内现在充满了力量,我可以无畏地面对所有来自生活里的困难。 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想因为爱情而成长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雨靴踏过水洼,空气里到处都是清澈的水汽,我看到查理的警车停放在屋子外面。伸出手拢紧自己的兜帽外套,我想起查理的反应就有点紧张。这是不应该的,他会支持我,对查理来说如果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他就会觉得异常欣慰。 不过瑞克的病会有些困难,我跟他都无法见太阳,将来可能会遗传给下一代。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脸,让它看起来不要那么不自然。 我打开门,将雨伞收起来甩两下,然后将甩干的雨伞放在门口。关上门后看到查理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体育频道,他最爱的棒球大联盟开始了,西雅图水手队的热身赛,这是一只从来没有拿过冠军,并且成绩越来越烂的球队,但是这并不妨碍查理会去收集他们的棒球帽与球衣。 “克莱尔,吃了吗?贝拉还在厨房里留下一些薄煎饼,你可以为自己打杯橙汁。”查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他手里拿罐啤酒,桌子上还放着一些鱼干,是来自拉普什老友的馈赠。 “谢谢,我吃过了。”我开始考虑现在这种时间打扰他是不是合适,他的注意力明显都留给了比赛。 “我下午要去一趟拉普什,我跟哈利他们约好要去钓鱼,如果你没有约会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查理抬头看我,他的眉头习惯皱起来,尽管他心情其实还不错,但是他经常会苦着一张脸。 “当然,没有约会,查理。”如果不把夜晚的时间算进去,我确实没有约会。平时在学校里我跟瑞克形影不离,到了晚上也基本在一起,我们都快成为连体婴了。所以周末我决定留给自己,虽然我现在已经开始在想念他。 “贝拉呢?”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虽然不愿承认,可我的身材确实更偏向东方人,该有肉的地方都不够丰满。多喝点牛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二次生长,至少……咳,我在考虑要不要到网上找些健康食谱,如果有木瓜的话会更好。 端着杯子走出去,才听到查理后知后觉地回答,“她今天跟同学去天使港购物,看来在学校她适应得还不错,这是个好兆头。” 我坐到查理旁边,陪他一起看棒球赛,哪怕我对这些比赛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妨碍我陪伴着查理。我喝一口牛奶,轻松地说:“学校很多人都喜欢她,如果不提卡莱尔医生家的孩子,她是学校里最美丽的女孩。” 贝拉的男生缘好得一塌糊涂,而且我确定爱德华一定注意到贝拉,就算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跟瑞克在一起,很多时候都忽略他们,可是在学校里多多少少我还是看在眼里。爱德华看贝拉的眼神不对劲,我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如果他们真的相爱了,这更能保护贝拉。 “她能喜欢上福克斯最好不过,毕竟她还要一年才能毕业。”查理说起贝拉的时候,总有一种内敛的担忧,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忧心忡忡。 他老担心贝拉过得不够好,会不开心,可是他羞于表达这种感情。 斯旺家特有的固执内向,让我们很多时候都只会沉默寡言。 “我会照顾她的,查理。”我会随时注意贝拉的情况,让她能顺利在福克斯毕业。 “不,你该照顾好自己,你还没老到什么事情都要操劳的地步。”查理喝了一口啤酒,他额头上的皱纹很抑郁地夹起来,可能他在考虑要怎么让我更开朗些。 我捧着牛奶,停顿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有对象了。” 查理还没有什么反应,他顺着我的话题继续下去,“这我知道,听说是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加利福尼亚过来的。青春期交个男朋友对你没有坏处,不过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就会对他不客气。” 估计这里的人都清楚我跟瑞克在一起,福克斯没有秘密,这里太小,邻居基本都那么几个,学校里无论散播出什么消息,隔天就能覆盖全镇。查理才不会惊讶我会有男朋友,他只是故意不跟我提而已。 “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我咬着杯子,牛奶在嘴唇上留下痕迹,虽然我认为自己很镇定,但这句话还是说得毫无底气,导致我的话含糊得几乎听不到。 查理好像一时间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可当我松一口气,又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他突然有些疑惑地转头看我,眼神古怪得可以。“结婚对象?”他怪异地重点说出来。接着他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看来你们陷入到热恋里,这是青春期的萌动,但是还不够成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责任。” “我考虑过了,他……我爱他,查理。”我试着表达这种心情,这很困难,没有华丽的辞藻,脑子也贫乏得想象不出来,要怎么形容这种让人心动的感觉。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这是真的,他是我想过一生的人,他让我心动。” 说完我就住嘴,手指都在颤抖,我知道自己过于兴奋了,因为这些话对我来说是那么责任重大,我清楚选择的是什么。连忙又喝一口牛奶,其实我现在更需要的是水,呼吸都开始乱起来。 查理愣愣地瞪着我,好像在看什么大怪兽踩着他的脚丫子冲过去。他的眉头用力皱起来,脸色因为憋着气而开始通红,他竭尽全力地呼吸,我很担心他突然就窒息倒下去。 “所以呢,你们打算结婚了?”他说完后大口地喝起啤酒,咕噜噜地咽到肚子里,但是他脸色还是特别糟糕。他不想对我发脾气,就算我让他震惊。 “还没有这种计划。”我立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早婚的风险太大,他不可能轻易同意我有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查理立刻松一口气,他含糊地抱怨,“你才十七岁,可能是一时冲动,克莱尔。” “我很确定自己的选择,这没有方法控制,这种感情。”我喃喃低语,瑞克——这个名字,这个男人,他会成为我一切。 我希望能得到查理的谅解及支持,我爱的人,我也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喜爱他。 “你足够了解他吗?那个超级幸运儿。”查理将啤酒罐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去,他努力缓解自己紧绷的情绪,可是看起来他还是太紧张了。 “他很好,查理,他很聪明,也很优秀。”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敢说学校里没几个人类的智商能跟瑞克相媲美。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了解一个人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不是他看起来很优秀就可以了。”查理挺直背脊,像是面对犯人一样的派头,他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们相处才一个多月而已,这不是一个夏天或者一个冬天的时间,就能随随便便决定的事情,这会影响你的一生。” 我当然理解查理的愤怒,他就是在一个夏天里遇到了蕾妮,不到几天他就爱上她,为此他付出了几乎一辈子的爱情代价。 甚至,他还爱着蕾妮,从来没有间断过。 他以为自己看到另一个悲剧,我跟瑞克太冲动,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父母双亡,有一个哥哥,但是不亲密。他几乎孤身一个人,我不在乎他背负着什么,我只需要清楚,我们在相爱就足够了。”我知道的所有都是瑞克告诉我的,我相信他,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他有很多缺点,人缘烂得让人诧异,可是这也不重要。 如果他注定性格孤僻暴躁,那么我会让自己变得开朗乐观。 他不爱与人交际,我会挡在他面前,连同他的份一起成长。他高傲,我可以负责的他的谦虚,他冷漠,我当他的善心。 这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你确定不是一个游戏。”查理怀疑这是一场多人约会,他的职业注定他的多疑。 “他爱我,查理。”这才是最重要,最不可替代。 “我必须见到他,不然我不可能就这样承认。”查理歪着嘴巴,他气得直哆嗦。 他怕我被爱情骗子拐走,我之前从来没有好好跟谁相处过,在这上面我就是一张白纸,查理不可能放心我自己的判断。 但是我知道,这不存在谎言。他对我的爱,就算我再迟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眼神,他对待我的方式,认真得可怕。 “我明天一定让他过来,你会喜欢他的。”我心虚地说,今天晚上我要跟瑞克好好谈谈,最好能让他一夜间变得谦虚可爱,至少在面对查理的时候别过早暴露本性。 “我会喜欢他的,最好如此。”查理咬牙切齿地说,他双手互相握着,紧得要夹死谁的凶恶。 他又不是爱情骗子,我盯着电视,突然跳起来手舞足蹈,高兴地大喊:“水手队全垒打。” “哈,哈,哈全垒打。”查理愤怒地跟着我跳起来,挥动着拳头,看来他现在最想全垒打的根本不是棒球,而是我打算结婚的对象。 然后他发现什么地看向我,惊讶让他歪着的嘴巴张开了。 我面无表情地停止自己疯癫的举动,默默将手背到身后去,这个动作让我想起贾斯帕痛苦的时候。 “我刚才看起来外向开朗吗?”我问。 查理不太自在地鼓励我,“你本来就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女孩。”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熟稔。”我低头,笨拙地承诺。 “你能做到的。”查理义无反顾地安慰我。 “那么……”我提醒他,眼珠子乱转。 “钓鱼去。”查理很快就反应回来。 我们说出发就出发,其实我更想到海滩去捡浮木,搭建个浮木篝火。然后坐在被海浪冲上来的巨大木头上,去观赏拉普什海滩的落日余晖。这两者没有冲突,因为钓鱼后,他们总会举办一个奎鲁特保留区特有的篝火晚会。查理推着比利的轮椅一起转圈跳舞,他们带上自己的钓鱼装备,穿着水裤,还有钓鲑鱼的专用鱼蛋,查理的钓鱼证件的有效期都是一整年,他喜爱这项运动。 我曾经有一次帮他用石头敲死一条鲑鱼,它被鱼钩拖上岸后蹦跶得太夸张了。 这次我又帮助查理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鲑鱼拖上河岸,这里到处都是互相交叉的河流,我们有固定的钓鱼位置,这方面无论是比利还是查理都是经年老手。 回去的时候看到雅各布,他上的是保留区里的学校,所以我们很少有交集。我看到他骑着自己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经过,没有戴安全头盔,穿着都是破洞的牛仔裤,看起来他又长高了。 这些奎鲁特的男孩们,个个都强壮得不可思议,他们是拉普什海滩上最亮丽的风景,经常可以看到这些棕色皮肤的年轻人跑到海里冲浪嬉戏。 我并没有跟雅各布打招呼,他骑车的速度太快,而且比起应付我,他一定更希望快点看到自己的小车库。在查理推着比利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跑到拉普什海滩上。天空被沉甸甸的乌云覆盖,已近黄昏,霞光被遮掩住,只露出几缕暗紫深黄在海的另一边挣扎。 海风很大,整个海滩上都空荡荡的。我看到海滩上放着一只雪松独木舟,可能是当地人没有收走。 我双手抱在胸前,深黄色的围巾被风吹着扬起。背靠着一棵几人环抱的浮木,我在考虑也许下个星期,可以跟瑞克来这里游玩。我想拖着他走一走福克斯,还有福克斯附近的一些地方。 又想起明天还要应付查理对他的考验,这是个难题,查理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承认他。 我听到海潮碰击礁石的巨响,还有别人叫我名字的声音,混合成某种奇异的恍惚感。有些奇怪地看向沙滩远方,是雅各布大步跑过来,他朝我挥手打招呼。 “克莱尔,你在沙滩上捡到石头了吗?”雅各布走到我面前,他笑着说。 “你好。”我慢吞吞地让自己动起来,刚才的沉思让我凝固得像是一棵树。“我早就过了捡石头的年纪,查理要离开了吗?” “是的,不过你不用那么早就走,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个篝火晚会,是年轻人的。”雅各布的脸孔还是圆圆的婴儿肥,尽管身高很快速在窜高,不过这不妨碍他看起来还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他们的晚会我很少参加,更多的是跟与查理的同龄人一同烤鲑鱼。 “你们欢迎我参加?”我还是知道自己不太受欢迎,太过阴森内向,这可是雅各布曾经对我的评价。 “当然欢迎,那群家伙可是非常欢迎有女孩加入。”雅各布大笑起来,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特别的热情灿烂。 “这听起来很荣幸。”因为雅各布一点都不体贴的走路速度,逼着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气息急促地跟在他身后。 “对了,最近贝拉还好吧,我本来想过去看她的,不过不清楚她的行程。”雅各布有些紧张地将手插到自己的口袋里,他的样子过于青涩,连询问技巧都简单粗暴。 “她很好,非常受欢迎,今天还跟同学到天使港购物。最近学校不是有春季舞会,她可能会预先购买一件裙子。”我微笑地回答他的问题,很乐意为贝拉多添一个可爱的仰慕者。而且我估计要不是他想打听贝拉的近况,应该不会想起要我参加他们的篝火烧烤。 “那一定很漂亮,她打算参加,我是说那是一个要选择男伴的舞会吧,她邀请好了吗?”雅各布傻乎乎地问,他的别有用心看起来那么直白纯洁。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到,大概会是迈克,他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男孩之一。”我坏心地说,其实贝拉压根不想参加舞会,但是偶尔逗逗陷入初恋里的纯情少年也是种乐趣。希望他以后别再随意在人后负面评价一个女人,不然会被报复回去。 “那个卖体育用品的?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样。”雅各布不满地小声说,语气酸溜溜的。 大概所有接近贝拉的男生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吧,这种攀比的心理很正常。 篝火烧烤在一处平坦的石地上,周围都是灌木丛,海浪与寒风无法吹拂到这里来。尽管在灌木丛外面,穿过林木就能看到峭壁悬崖,岩石突出的悬崖外就是巨浪翻滚。 我跟雅各布到的时候,像是金字塔的篝火已经燃烧起来,火花噼里啪啦地爆发出绚烂的星子。我首先看到里尔,她父亲哈利是我舅舅的挚友,他们经常一同外出钓鱼。里尔背对着我们,坐在折叠椅子上烤香肠,食物很多,还有不少鱼类。成打的啤酒与汽水放在一边,已经有不少空罐子。 同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同龄男孩,清一色的深棕色皮肤,在火光的照耀下,亮得像是阳光下的水流。他们很热烈地欢迎我的加入,我坐在里尔身边,她兴致不高,可以看得出她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但是她手脚很快,在烧烤东西的时候,灵活得让我自叹不如。 “没看到山姆?”雅各布问里尔,他似乎觉得里尔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别跟我提他。”里尔立刻生气地提高声音,几乎都像是咆哮。 雅各布有些自讨没趣地喝起汽水,他吃了很多热狗跟烤鱼,跟旁边的男孩搞笑地互相打闹。我才想起刚才他们的自我介绍,一个叫杰莱德,还有年纪比较小的塞思,杰莱德是雅各布学校的同学,而塞思是里尔的弟弟。 他们很开心地谈论起在这里的生活,看到的鲸鱼,去冲浪,还有学校里的女生。 里尔更多会照顾我,她看起来心情虽然不好,而且很想将那些粗鲁的小子扔到火里烧烤,不过对我她还是很热情。她问了我一些福克斯的事情,我手里拿着甜味剂的汽水,闻着浮木燃烧的味道,跟她聊天。 爱德华他们无法来到拉普什,我不清楚这里的人是否还清楚曾经的和平协议。不过在卡莱尔的带领下,卡伦家都非常谨慎地遵守着规定。 应该没有人变身为狼人才对,没有听到爱丽丝提起这些事。 我打算多听些拉普什的情况,必要的时候可以跟爱德华聊聊这个地方。 火光照亮了周围,没有下雨,所以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外,就只有我们几个谈天说地的声音。 我其实有在计算时间,打算晚点就回去,我不想让瑞克等我。当我站起来,打算告别的时候,一种冷意很诡异地从我背后爬上来,我说不明白这是种什么预警,跟我以往遇到的任何威胁都不相同,是另外一种全新的节奏,就好像那些要发生的危险是前所未有过的。 我不安地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角,看向灌木丛,一个男人已经走出来。他面容平静,看起来很成熟,却矛盾地年龄看起来不老。他特别高,身体魁梧强壮,穿着七分裤,没有穿鞋,上身赤|裸,手臂上的肌肉坚硬得如同悬崖上的石头。 最突兀的是,他专注而厌恶地看着我。 厌恶得更接近仇恨。 “山姆。”里尔站起来,她有些欣喜,可是马上又非常愤怒,“你是来跟我说分手的吗?” 我被他的眼神吓住,完全不明所以。 “待会再说,我现在有事。”山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还是死死看着我。 我注意到他上臂外侧有一个黑色的圆形图案,黑红交叉的线条繁杂地组合成一个流畅的图腾。像某种代表物,让我联想起卡伦家的代表勇气的盾形徽章,还有沃尔图里的项链。 很危险,我的大脑这样警告我。 可是为什么危险,我根本不清楚。我慢慢地后退开,离开里尔身边,企图摆脱掉山姆压迫性的目光。 雅各布才注意到我们的不对劲,他冲到我面前,对着山姆说:“你怎么了?她是克莱尔,我带来的。”语气都接近挑衅,看来雅各布有些看不爽这个家伙。 山姆谁都不管,他的面部表情开始狰狞起来,对着我愤恨地大喊:“是你将他们带进来的,你跟那群家伙混在一起还不够,现在你违反规定让他们跟进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让他们在这里猎食?” 我茫然地看着他,猎食?我大概知道他说的是吸血鬼,但是他为什么知道跟我在一起的卡伦家是吸血鬼?跟进来?不可能,卡伦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界限在哪里,不可能越界的。 “你疯了吗,山姆。”雅各布伸出手去推山姆,他怒气冲冲地觉得山姆就是来捣乱的。 山姆直接用身体撞开雅各布,他太强壮了,怒气更给了他一种类似狮子的危险,雅各布被他撞开,一个踉跄栽到地上去。 里尔疑惑而莫名其妙地看着山姆,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突然冲出来发什么疯。 “这是我们的地盘,杀了你们。”山姆大声威胁,他嘴角两侧在剧烈抖动,走过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突然灵光一闪,这家伙是狼人? 不是还没有人变成狼人吗? 里尔立刻挡到我面前,她不顾一切地抡起拳头对着山姆,悲伤地喝道:“够了,她是我朋友,山姆。” 她悲痛的神色让山姆终于停下,他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多了某种愧疚。 里尔还在指责他,“你变了,我都不敢相信你要干什么?攻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吗?就算你看我不顺眼,也别牵扯到别人,你一直玩失踪,也不跟我联系,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说到最后,她几乎都要哭出声。 山姆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焦虑与怒气在他脸上不停地轮换。他身上的颤抖更剧烈了,而他剧烈得越是明显,我身上的寒意就越让我难受。 我不能留在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了。就算我一直跟卡伦家在一起,而山姆变形为狼人后知道了这些事,也没有理由看到我这么仇视。他们跟卡伦家有和平协议,而我是人类,进入拉普什不算违规。 为什么他会那么愤怒? 我第一时间想起卡莱尔,我需要向他反映这里的情况。 狼人的存在会威胁到吸血鬼的安全,难道是狼人想单方面撕毁协议?一堆问题让我迫切地需要得到解决。 在里尔绊住山姆的时候,我的后退速度越来越快,接着转身就往灌木丛那里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心跳猛然加快,这种感觉太痛苦了,又是身体里那种与生俱来的警告系统。身后已经传来里尔的尖叫,“杰莱德?” 混乱而疯狂的大叫随即来自雅各布,他也在叫同一个名字。我被这种凄惨的叫声惊到回头,看到跟我们一同篝火聚会,雅各布的同学杰莱尔德倒在地上,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抽搐,眼睛浑浊,手脚都发疯一样地颤抖,就跟失控的引擎一样。 篝火熊熊燃烧,黑夜来临。在摇晃掩映的火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怪诞而不可理喻。 “快离开他。”山姆大吼一声,他弯下膝盖,粗大的脖颈上青筋暴突而出。所有不可思议的场景都挤在一块发生,他的速度是那么快,爆裂的声响来自他身上每一根骨头,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凭空撕开他的血肉。山姆已经跳跃到空中,他的衣服全部成碎片,黑色的软毛疯长而出,头颅骤然涨大,四肢在落地的一瞬间变成狼腿。 而在另一边,倒下去的杰莱德痛不欲生地大声咆哮出来,他身上的衣服跟山姆一样被寸寸撕裂开。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回来时,他已经从地上翻滚起来,灰色的狼毛出现,你根本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变化的,前一秒还是人,在你没有眨眼的刹那间,他已经变成一头可怕的巨狼。 雅各布目瞪口呆,他的呼吸几乎停顿了,喃喃自语地说:“谁揍我一顿,我还在做梦。” 杰莱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巨大的狼爪子挥向里尔,尖锐的爪尖比利剑还有杀伤力。 山姆嗷呜地飞驰到他身边,一下就将杰莱德撞开,灰色的巨狼被黑狼重力撞击到地面上,一下子翻好几个滚。 里尔呆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山姆?” 杰莱德从地面上很快就跃起,他抖索了几下毛皮,狼眼里面很人性化地流露出惊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恐惧让他毛皮都要到竖起来。 山姆威胁地朝他怒吼一声,接着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我清楚地在他眼里看到杀意。 火光的色彩染上他黑色的狼毛,篝火被他们的争斗给撞散开,火星热烈地四散开,我都能感受到那种炙热。 我一下一下地往后退开,山姆步步地走过来,他狼形似马,我发誓现代根本没有这种体型的狼。 奎鲁特族狼群,不是保护人类的吗?就算我跟卡伦家交往,狼人也不可能攻击人类,因为几乎所有人类都是他们保护的目标。 一定有什么错了,我到底带进来了什么? 山姆更谨慎,他没有扑过来,低低的恐吓声在他喉咙间震动。他蓄势待发,眼神如火。 我感受到海风吹过来,夜晚的海浪更加震耳欲聋。一头狼对着我,我们中间隔着篝火四散的光亮。 我能看到山姆眼里带着一股绝望,浓烈的杀气也无法掩盖这种类似悲伤的情绪。 似有所悟,我才反应回来,我身体上的寒冷来自两种不同的警告。所以才会让我这么混乱,难过。我终于懂得回头,去看山姆的视线所在,他们站在我身后,一直都在。 在火光外围,深沉的黑暗里,其形似人,他们苍白得如同天空中的月亮。 我一时间还无法看清楚是谁,可是我又觉得那么熟悉。他们慢慢走出来,逼退山姆,而同样变身为狼的杰莱德却处于懵懂中,还无法给他什么帮助。 吸血鬼。 我突然发现,山姆一开始杀气腾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 我带进来的? 不是卡伦家任何一个人,是……沃尔图里。 我听到自己虚弱到崩溃的声音,“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已经走到我身边,他鲜红的眼睛比火焰明亮。听到我的叫唤,脚步一顿,背在身后的双手很明显地用力起来。“hi,克莱尔,好久不见。”他有些不自然地转动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脸孔冷硬无比。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看到沃尔图里,我更情愿自己现在混到狼群中去。 “执行任务。”另一个人冷声开口,他掩在黑暗里的脸孔带着孩子气的圣洁,他跟简是那么相似。 亚历克。 我觉得头皮都发麻了,山姆的话再次回响在我耳边,是我将他们带进来的。他说,是我将德米特里跟亚历克带进来的。 可是亚历克却告诉我,他们在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需要跟着我? 我伸手抱住自己,没有安全感地看着他们。 山姆凶狠地朝我们嚎叫起来,他是那么凶悍而不顾一切地摆出攻击的姿态,跳跃到半空头朝下地冲着我们来。 里尔才回过神来,她的声音碎裂得厉害地对着山姆大叫,“不,山姆。”她以为山姆变成怪物,要攻击人类。 亚历克轻蔑地勾起嘴角,他双手朝上,黑色的薄雾从他的手指,袖口里冒出来。轻盈的雾气将山姆那边的所有人包括狼都隔离开,我跟德米特里正好站在他身后,没有沾到任何黑雾。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山姆立刻失去目标,他从空中掉下来,巨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到地面上。而雅各布,里尔,塞思他们都静止不动,变身为狼的杰莱德连跑都跑不动。 我几乎有预感,能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德米特里双手垂到腰下,他乐呵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狼人,难道今天晚上满月吗?” 不是。我想反驳,这是不应该的。 我看到雅各布他们,我想起比利,还有哈利,我认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认识。 就算他们都变成狼人,可这是我跟查理的邻居,我没有退路,我看到德米特里要走过去。 “他们犯了什么罪?”我的询问一点都不理智,德米特里根本不需要跟我交代。 可是奇迹发生了,德米特里竟然真的停下来,他看了看亚历克,发觉亚历克控制着雾气,一点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他们是狼人,按照法律……你可以回家了,克莱尔。”德米特里不在意地撇嘴说,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有什么让他觉得紧张,可是明明他们已经控制住所有人。 “如果不是狼人呢?”我鼓起勇气,慢慢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 也许他们会对在沃尔图里生活过的人友善一些,至少现在看起来,无论是亚历克还是德米特里都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亲眼看到那家伙变成狼,他还打算攻击你。”德米特里侧头,不知道在倾听什么,接着他很不赞同地看着我。 山姆想攻击的明明是你们,我立刻很大度地说:“如果攻击我也是一种罪行的话,我原谅他们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亚历克斜眼看着我,他的嘴角似乎有点诡异的抽动。 我已经挪到雾气旁边,一不小心就碰触到黑雾,可是这些雾气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亚历克也没有想要攻击我。我都不知道,沃尔图里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我以为在我开口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将我干掉,直接抛尸海里。 天知道面对着他们,用自己没有任何力量的后背企图保护身后的人,是多么冒险的活。 “今天也没有月亮,更不是满月,如果狼人是他们另一个罪行,那么我可以作证,他们不是狼人。”这个问题曾经是我们午饭时间的科普,奎鲁特的历史爱德华说起来没有一点压力。 我是如此庆幸自己听进去了,并且清楚所谓的狼人是怎么一回事。 “包庇罪会死的,克莱尔。”德米特里改变口气,他阴森地打量着我,似乎已经在谋划将我沉尸第一湾了。 我苦着脸,好可怕的威胁。“他们是变形人,不是月亮之子,他们只是刚好变成狼而已,如果他们愿意,其实还可以变成别的,例如一颗橙子。”原谅我的信口开河,我其实不清楚奎鲁特狼人还能不能变成别的什么动物,我只希望能为我的邻居争取到一些生机。 现在可没有任何人能救他们,让爱德华他们来吗?除了卡莱尔,卡伦家可没有谁喜欢奎鲁特人的。可是我不想明天见到哈利心脏病发作,也不想比利因为失去雅各布而疯了。 这可是查理最好的两个朋友,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下子失去这两个老朋友,查理不可能受得了。 盯着亚历克跟德米特里吃人的目光,我继续艰难地说服他们。“所以他们不是狼人,都是一场误会。我听说沃尔图里很公正,不会乱用私刑,我相信你们会有正确的判断。”我就不相信他们看不出来狼人与非狼人的区别,山姆跟真正的狼人一定有区别。 听到我夸赞沃尔图里,德米特里有些得意,我都不知道他干嘛那么在乎我的评价。 “确实不是狼人。”亚历克突然开口说,他凝视着黑雾里无法动弹的人,“是另外一种生物。” “大发现。”德米特里好奇起来,他看向山姆的眼神都不对劲。 “所以没有犯人。”我战战兢兢地说,我都不清楚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打算戏弄我,还是沃尔图里的人其实都是这么友好,以前是我误会他们了? “还有人类。”德米特里危险地笑起来,他的神情有种病态的认真。 “没有人类,他们都是同一种……生物。”我说得牙都开始疼,其实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变成狼,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保证,没有变成狼的人都会死。 人类不能知道吸血鬼,可是没有规定别的生物不能知道。 我不清楚德米特里跟亚历克信不信我,反正他们两个人很怪异地相望一眼,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我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这种过于紧绷的局面连松一口气都不敢,他们每一秒的迟疑都是在折磨我。 最后德米特里对亚历克挑了挑眉头,他无声地咧嘴,对他的伙伴示意什么。 要大开杀戒了吗?我瞪大眼睛看看亚历克,又看看德米特里。 “沃尔图里不是那种草菅人命,不顾正义法律,谋杀无辜者的邪恶机构吧。”我冲动地张开双臂,仓皇无助地脱口而出。说完我就知道完了,这么骂他们不是要让他们杀人灭口吗? “邪恶机构。”亚历克平静的表情被我打破,他张嘴露牙,愤怒起来。 “好了,亚历克。”德米特里瞬间出现在他旁边,警惕地抓住他的手臂,亚历克纹丝不动地任由他抓着,雾气根本不散。接着德米特里认真地说:“我们正义而公正,没有人能反驳这一点。” 接着德米特里唰地出现在我眼前,速度比我眨眼都快,没等我抗议,他伸手就将我抱起来,我发现如果他们要杀人,也是一眨眼的事情。所谓的保护,在他们眼里一定很可笑。 “你该回家了,小天使。”德米特里抱着我,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我抓着他的衣服,带着惧意去看雾气里的那簇篝火,亚历克? “如果不是狼人,那么无论是变成狼还是橙子,都该交给阿罗来断定。”亚历克平板的声音传来,他很快速地放下手,在雾气没有散开前,已经来到我们身边。 “不用担心,你的橙子们都不会死。”德米特里轻易地看出我在害怕什么,他穿过灌木丛,进入到海岸的森林里,我们一路往公路那边飞奔而去。 我被他怀抱里的温度冻到,硬得像是在靠着冰块。 “他们是什么,沃尔图里会调查清楚,不过如果你说谎。”德米特里没有一丝玩笑的地方,他严肃得接近狞恶。“你就完了,克莱尔。” 我被他唬地一愣愣的,张嘴连话都说不好,“他们不是狼人。”从头到尾,我都只会强调这句话。 亚历克停在树林边,德米特里将我放到我家屋子外面,然后就走过去跟他汇合。我该感谢他们送我回家,可是根本没有力气开口。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时,我才真的松懈下来,立刻腿软地蹲到草地上。也许我可以相信沃尔图里的话,他们不会杀死奎鲁特人。 可是德米特里与亚历克,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克斯?爱丽丝不可能看不到的,尤其是现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沃尔图里来人的话,卡伦家会很危险。爱德华与贝拉,差点曝光的秘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克制住手指的颤抖给卡莱尔打电话,“喂,卡莱尔,我看到他们……”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是卡莱尔温和的询问声。可是我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德米特里他们并不知道奎鲁特狼人的事,我看着草地外那片深沉的树林。所有的一切开始清晰地在我大脑里浮现出来,亚历克说,他们是来执行任务。 而山姆说,他们是我带来的。 如果一开始,德米特里和亚历克就跟在我身后,那么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不是狼人,也不是卡伦家,就跟着我而已。 为什么要跟着我? “克莱尔?” 卡莱尔担心的声音叫醒了我,我惊醒过来,马上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并且要他们注意来自沃尔图里的人。 爱德华差点被发现的事情,可不能让沃尔图里抓到把柄。 卡莱尔听完后,沉默起来,他没有表示惊讶,最后只是叹息一声,然后说:“我知道了,克莱尔,我会亲自去拜访保留区的长老,告诉他们这件事。” 那就好,什么事情交给卡莱尔都能让我安心。 “对了,你知道瑞克是哪里人吗?我知道他来自加利福尼亚,不过他是加利福尼亚的哪个城市?”我突然问,这个问题其实很正常,可是我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去问卡莱尔。 “……也许是洛杉矶。”卡莱尔顿了顿,才轻声说。 我安静地抓紧手机,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想破土而出。我想起爱德华,我想起爱丽丝,我想起德米特里他们的出现,还有……来自加利福尼亚的…… 你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你有油画吗?” 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都会变成油画挂在卡莱尔的书房里。而沃尔图里呢? “不要骗我,卡莱尔。”德米特里跟亚历克,他们到底跟在我身后多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卡莱尔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又在挣扎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不确定,甚至是带着尴尬的笑意,我怕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克莱尔……” “凯厄斯是金发对吗?”笑意变成哽咽,这个问题蠢透了,根本不关我的事。 凯厄斯跟我没有关系,就算他的性格几乎……跟瑞克一模一样。 “不要骗我,求求你。”我小声地恳求他,医生,我求求你。我安静而隐忍地低声恳求他,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而已,根本,根本就不需要欺骗我。 我求求你说不是。 我真的觉得自己蠢到可以去撞墙,卡莱尔可能会被我的歇斯底里吓到,我没事去问那些白痴问题干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我打开门,客厅里灯火通明,我记起来了,我给过瑞克钥匙,钥匙让查理知道我连钥匙都给他,那种后果一定很可怕。 他果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金色的头发与瓷白的皮肤都在灯光下有种通透感,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陪我熬夜,所以他眼下淡青,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今天回来得太晚了。 瑞克看着我的眼神比黎明前的黑夜还要可怕,就好像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让他恨不得将我吊起来鞭打。 我无辜地任由他看,低声说:“我累。”这句话过于虚弱,似乎输得一塌涂地连命都没有的空虚。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那些暴虐的锋利都融化开。“知道累就不要到处乱跑。”他还是很暴躁,语气跟指责差不多。 “我知道。”我点点头,认真地叫他,“凯厄斯。” 他没有动,就这样坐着看着我。,,仿佛这个名字对他无足轻重,微扬起下巴让他看起来矜贵无比。那些温暖都化成冷酷,冷得让人发抖。”凯厄斯。”我叫他。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滚下来。 第82章 黎明 我以为这个名字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更不可能再次那么轻而易举地占据我的生命。泪水缓慢地滑到脸上,我那么认真而固执地看着他,观察他。就仿佛一个失忆的人付出所有代价只是为了想起来,这个男人我在哪里见过。 泪水由慢到快,混淆了我的视线,我的世界一片模糊。我突然伸出双手,用袖子口压住自己的眼睛,黑暗拭去满脸的泪水,慢慢浸湿衣袖。不对,我告诉自己,这种怀疑是恶劣的,只是巧合而已。眼睛都快要被我压碎了,我痛苦地喘气等待着,等待他的回答。他一定会疑惑,会生气,会反驳,更会质问我凯厄斯这个混蛋是从哪里冒出来。 这不是情侣之间偶尔的情趣吗? 快驳斥我啊,白痴。我不敢睁开眼睛,泪水汹涌而出,我听到小声的抽泣响起,这种声音悲伤得让人觉得绝望。 “克莱尔。”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带着跟我同样的压抑与难过,没有谴责也没有愤怒,更没有问凯厄斯是谁。 不要叫我,眼泪彻底失去控制,我的手臂不敢从眼睛上挪开,闷不吭声地哭着,你这个没有情趣的家伙,为什么你不问我凯厄斯是哪个混蛋。 冰冷的手指碰触到我的手臂,细致地用手掌摸着我都是泪水的下颌处。光滑的指尖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暖意脆弱,像是刚从冰雪里拿出来的石头。我终于知道他手套下的温度了,凉得让我刺痛。 他不再害怕我会怀疑这种寒冷,抓住我的手臂,缓慢而小心地将它从我的眼睛上拉开,让我正视谎言被揭穿后的真实答案。我泪眼模糊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在灯光下他金色的头发,吸血鬼特有的苍白皮肤,黑色得浓郁的眼睛,还有他身上的香气。 我真是瞎了眼,我才发现自己视而不见了多久。 没有任何疑问,他的身体没有温度,没有人类哪怕一点的热量。他没有所谓的失温症,也没有皮肤病,更不是人际交往障碍症,害怕别人的触碰。 他只是在维持自己的谎言,一个那么简单就能戳穿的谎言。 我后退开一步,有什么力量掐紧心脏,疼得我直抽气。很用力,用一种接近痛恨的力气,执拗地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中夺回来,就像是要立刻逃离这里一样。 我觉得太荒唐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瑞克与凯厄斯是同一个人,不,是该死的吸血鬼。 这种事实让我想发疯,他打碎我所有的人生目标,我的勇气与感情。 “放开我。”我几乎都像是在尖叫,他的手比任何手铐都要坚固,我全身的力气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他面无表情地抓住我,冷漠得接近狰狞,“不可能,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也冷静不下来,当你的爱人突然变成另一个,你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的骗子时,它已经变成事实甩了我一巴掌。这更像是一个耻辱,我被人戏耍了。 这让我想离开这里,快点冲出去逃避到随便哪一个角落里。 “好了,克莱尔,你已经知道了。” 他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一只手死抓着我的手臂不放开,另一只手抚摸着我全是泪水的脸孔。他有些踌躇,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快意,这让他看起来特别的小人得志,像是终于阴谋得逞,要收割果实的恶魔。 眼泪在他的手指中变冷,我被种熟悉的寒冷惊到地撇开脸。他却跟随上来,将自己的脸孔贴到我的颈边,温暖的颈部皮肤下是血液流淌加快的颤抖。他轻盈的呼吸带着特有的清新与凉意,与我亲密地贴靠在一起。 我听到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似乎想安抚我不可置信的情绪。“是的,你已经清楚我是谁,谎言解开了,我的妻子。” 这就是一个魔咒,十二点正好解开,公主变成灰姑娘,马车变成南瓜,瑞克是……凯厄斯。 所有该遗忘的记忆在他的叹息声里汹涌袭来,黑夜的深重碎裂,阳光照耀在厚重的书籍上,我看到c抱着红色的郁金香,他的皮肤在光线下耀眼闪烁。他是如此与众不同,我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在心里感叹,哪怕我的本能在催促我逃离。 所有消失的东西都在一一复原,我想起他的声音,比我听到的任何一首世界名曲都要奇异而悦耳,就算他只是用这种声音来恐吓他人。他永远都没有血色的脸孔,在沃尔泰拉的天空下,在兜帽的阴影中完美无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遗忘这个男人,就像是现在,我双眼空洞,属于他的一切都快速占领我的大脑,没有任何预兆,我更不明白,我是怎么记起他的。 我的心脏几乎有一刻接近停止,这个世界的全部都在我眼前消失了,只有他冰凉的呼吸与紧贴着我皮肤的温度是那么清晰。万籁俱寂,这个世界的末日来临了,只剩下我们一同死亡。 我无法呼吸,血液似乎凝固起来,视线失焦,凯厄斯,是凯厄斯。 他剪短了头发,年轻而时髦,不再穿着贵族迂腐的服饰,像是一个来自大城市的学生。 然后,我们相爱了。 我缓缓地滑下去,失去所有力气。没有人告诉我,我在跟一个吸血鬼恋爱,更没有人警告我,他是凯厄斯。 凯厄斯抓住我的双手,他是一个胜利者,俯视着我,他的眼神残忍又温情。我坐在地板上,抬头呆呆地看着他。我的双手还在他的的掌心里,我想抽回来,连同我的爱情。 可是他已经弯身,如同一个有礼貌的英伦绅士,握住我的双手。接着他沉默地低头,金色的头发散落到我的手背上,他的嘴唇是冰雕的玫瑰花,在我手背留下一个足以冻结我的体温的吻。 这更像是某个誓言的仪式,我连指尖都是麻木的。 “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克莱尔。” 凯厄斯认真地说,他是如此有耐心地看着我,眼里带着温暖的爱意。 这种爱意让我无法集中精力地去思考,我甚至觉得在听到这种告白时,我是感到幸福的,幸福得开始撕心裂肺起来。 这个男人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我没有怀疑。 被他握住的手无法动弹,可是我开始那么用力,固执到哪怕自我伤害也要脱离他的掌握。 他眼里的暖意慢慢褪去,我无动于衷地一根一根手指脱离他的掌心,他不敢过于用力,怕掐碎我的手指骨。 我努力地挣开他的手,然后喘着气从地板上站起来,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这让我更没有精力去想象,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许我该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变好,这只是一个该值得嘲笑的梦而已。 该死的愚人节,我最讨厌的节日。我转身往楼梯那里走过去,我要去睡觉,今天晚上的事情多到我不堪重负,我连正常的呼吸节奏都没有力气来保持。 走得太快差点被绊倒,要命的斯旺家遗传失衡症。一双冰冷的手从我身后伸来,将我用力地拖回去,坚硬的手臂紧箍住我的腰部,我没有任何表情,伸手就要去掰。可惜没有用处,我的指甲连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伤痕都没有办法。他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虚弱,无论我怎么发疯都无法将他的手甩开。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男性的力量,这是一个其形似人,却跟人类完全没有关系的混蛋。 “只要我不是人类,你就会放弃吗?” 他将我狠狠按到怀里,我跟撞到一块礁石差不多。他的胸口没有心跳声,如死物一样。这个拥抱一点都不美好,我听出他语气里的愤怒与暴躁。 他身体的温度简直在无时无刻提醒我,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 “你的爱情,你对我的爱就这么不堪一击。” 熟悉的嘲弄又出现在我耳边,他抱着我的姿势过于禁锢,让我无法抬头看他,可是我清楚他的表情,一定是黑暗而可怕的。 我不吭声,又恢复成那个自闭又抑郁的女人,看见什么都沉默以对。我伸手撑住他石头般的胸口,指甲弯起恨不得要将他的心掏出来,肯定是冷的,他身上没有任何温暖的地方。我拼命地想将他推开,一句话都不说。 “你太累了,我们这样很好,没有什么不同。”他放缓语调,又将自己所有攻击性的怒气压下去,变得深情而轻柔。 我继续挣扎,听而不闻。 “克莱尔。”他低声地念着,像是企求,手却死不松开。 闭嘴,我开始凶狠起来。 “你打算拒绝我吗?”他温柔的表象已经碎裂开,声音里的杀气满溢开来。 你这个骗子,我用力推他。 “不要惹怒我。”他开始威胁起来,暴怒的情绪压也压不住。 “放开我。”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说,你这个混蛋。 下一秒我被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我倒下去的瞬间,他又抓住我的手臂将我甩到沙发上,我的头撞到沙发一角,虽然是皮制的软度,但还是让我眼前一黑。我慌忙地用手肘撑住身体想起来,一只手又用力将我压下去。我难受地皱眉,想继续起来却一时间积蓄不起那么多力量。没等我回神,双手已经被扣住,拉到头顶,挨着沙发的边沿。 我不知所措地抬眼,才发现凯厄斯已经将我压到身下。他已经被仇恨给控制住,暴虐的疯狂将他所有属于温情的一面彻底碾碎。我清楚地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憎恨及浓郁的激情,连带面部表情都恶毒地扭曲着。 “你一定是阴谋,是对我的惩罚,你活着就是在折磨我。”他轻声细语起来,刻薄的语调是那么让人发抖。 我发抖了,因为他寒冷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面,没有哪一刻我会发现自己皮肤下的骨头是那么脆弱,他不需要用力都能压碎它。 “凯厄斯,放开我。”我害怕地说,他疯了。 “你带来我生命里最重要的色彩,却带走我的爱情,而且还不屑一顾地对待它。”他冷冷地微笑起来,邪恶得残忍,眼里清晰地浮现出某种接近卑劣的阴暗。 “住手。”我喊起来,声音濒临绝望。 “我的女神带着斧头而来,却只是为了砍下她仰慕者的头颅。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你让我痛苦,发了疯的痛苦,你让我变得卑微而懦弱,不费吹灰之力地毁灭了我。”凯厄斯笑起来,笑得那么凶恶。他心里的栅栏被推开,所有狠毒悍戾的自私因子都汹涌而出。他冷酷地说:“我要报复你,我要让你跟我一起痛苦。” 最后一句都是咆哮出来,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混成某种暴力的场面。 我有些迟钝,一时间还无法反应回来发生了什么,我奇怪地询问,“凯厄斯?” 我的上衣连同打底衫都被他撕裂开,比撕开一张纸还要容易。他的手指不断往下,轻松地抓住我的牛仔裤,我瞪大眼睛看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他在干什么。 “冷静下来,凯厄斯。”我惊恐地说,我想起来,可是他单手就能死死压制住我,没有半点挣开的可能。 不可能,我不相信他会干出那些事来。 可是他根本不管我,他更像是变成负责酷刑的刽子手,手指连颤抖都没有就撕裂开我的裤子。他手上的温度抚摸过我的腿部皮肤,鸡皮疙瘩无法控制地冒出来。 他的眼睛是全黑的,却比红色的时候更像是要燃烧起来。他身上的香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浓烈,空气都被这种气息夺走了,我渴望呼吸,却发现更加痛苦,被溺死的窒息。 我昏沉起来,冷得直哆嗦,寒冷无处不在地紧贴着我的皮肤,我不明所以地想叫谁来救我。“瑞克……” “我在这里。”他回答,低头接近我的嘴唇。 我不安到都要痉挛起来,连脚趾头都在发抖。我想得到新鲜的空气,无意识地张开嘴,凯厄斯明显地颤动一下,似乎什么被摧毁了。他的手立刻离开我的身体,放到沙发椅背上,椅背立刻被他的力气抓毁。露出的棉絮飘散开,我被呛到地咳嗽起来,可是连这种机会都被夺走,他冰冷的唇瓣贴着我的嘴角,含住我的嘴唇,我被他强烈的进攻欲吓到不敢动弹。 我们的气息混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彼此都在发抖。他是亢奋到发疯,而我是被他的寒冷包围着,身处冰天雪地。 又有什么被他撕毁掉,他唯一的理智就是不再轻易碰触我,扣住我的手却过于用力,用力到我痛苦地呻|吟起来。我的舌头被他含住,像是冰块塞到我嘴里,湿漉的冰冷液体被强迫咽下去,是……毒液?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我想尖叫,想挣扎,想不顾一切杀了这个王八蛋。 他是来真的,根本不是吓唬我,我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躯体下热情澎湃的情|欲,他快控制不住了。 这个下流的疯子,混蛋。他不知道这是一场谋杀吗? 他激烈地吻着我,这种接触刺激得他更加疯狂而失控。我混乱到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他,不敢动弹地哭泣起来。我被他吓到了,我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 眼泪滑落到嘴角边,被他吞进去又舔舐进我的口腔里,这是一种类似苦涩的味道。凯厄斯停住了,他剧烈地喘息,嘴唇湿润红艳,可是又马上屏息起来,兴奋让他根本静止不下来。他还处于崩溃的边缘,战栗的逼迫着他放纵自己。 他只是离开我的唇,那种激烈叫嚣着要冲出来,从他的眼瞳里。 我满脸都是泪水地看着他,被他扯到头顶上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好冷,我气息微弱地说,我爱你。 凯厄斯静止了,就像是时间凝固起来,他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 “我爱你。”我哭出来,悲恸呜咽。 “克莱尔。”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恶毒的被震惊取代。 “我爱你,凯厄斯。”所以不要伤害我,我痛苦地抽泣着。 他松开我的手,我立刻缩起来,像是个婴儿一样,拼命蜷缩在破裂的沙发上。手腕上的淤青才开始隐隐作痛,我无力地发着抖,侧身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团。 我侧对着他的背部全|裸,撕碎的衣服被我死死抱在胸前,我是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那些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都在开始疼痛。 一件没有暖意的外衣披到我身上,是凯厄斯身上的味道,我更害怕地不敢抬头。 “没事了。”他痛苦地说,痛苦得让我以为快要死去的人是他。他的安慰是如此笨拙,又粗鲁,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我不会伤害你,克莱尔。” 我虚弱地躲着,四肢瘫软,呼吸困难。我费力地睁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像是到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世界,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突然觉得这不是我该呆的地方,这个荒谬的地狱。 我从沙发跌到地板上,凯厄斯伸出手揽住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推开他,可惜我的力气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意义。“不要碰我。”我手足无措地反抗。 他被我的拒绝狠狠地捅了一刀,哀伤看着我,最后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 我跌跌撞撞地抓紧外套冲上二楼,跑上楼梯的过程是那么艰难,我以为自己会滚下去。我关上自己的房门,拉开衣柜,将凯厄斯的衣服用力扔开,在扯□上破碎的衣服时我几乎丧失所有勇气。我迷茫地停顿一会,才快速换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另一条裤子,抽出一件长外套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要离开这里,这是支撑着身体不倒下的唯一信念。 拉开门,不管不顾地跑下楼梯,一阵风刮过来,凯厄斯来到我身边,他欲言又止。 我恶狠狠地大叫,“闭嘴。”你这个王八蛋。 我开门用尽所有力量跑出去,天空飘着小雨,这种微不足道的寒冷无法打败我。我在黑暗中奔跑,沉重的夜色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听到自己心脏哀伤的抗议,我疼得束手无策。 凯厄斯跟在我身上,他的脚步无声,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跟上来了。 我看不到前方的光亮,只有漫无边际的福克斯雨夜。我听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在跑来,他们匆忙而矫捷,我终于看清楚了,第一个冲出黑暗的是爱德华,他看到我,眼神浓烈地悲伤起来。接着是埃美特与罗莎莉,我越过他们,没有人拦住我,我直冲冲地跑过去,我看到一个怀抱,是那么温暖,我扑过去,几乎要撞碎自己的内脏。 “喔,孩子,对不起。”艾思梅紧紧地抱着我,她的声音接近哭泣。 我抛开所有地拥抱她冰冷的身体,终于失去全部力气。我昏沉地听到卡莱尔对他说:“让她冷静一下,凯厄斯。” “滚。”凯厄斯残暴地大喝。 艾思梅一直在我耳边道歉,“我让你受到伤害,我让你受伤了。” 我想告诉她我没事,这点痛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黎明前的黑暗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1条浅卷进去,我看不到任何阳光,就沉睡过去。作者有话要说:……摔,这无能的激情戏 第83章 缠绵 一切都像是个极端的噩梦,让我沉重得头痛欲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闹起来,昏睡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四周来去。 “艾思梅,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需要时间镇静下来。” 是卡莱尔的声音,他还是那样温和,我能感受到有人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冰凉一片,这奇异地让我平静下去。 “我欺骗了她,克莱尔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些谎言。”艾思梅痛苦自责地低声说,她怕惊醒谁那么小心翼翼。 “是我们欺骗了她。”卡莱尔难过地轻叹一声,他似乎站起身,不知道要去干嘛。 我已经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混乱感越来越严重,我以为自己正在沉睡,可是却开始难受地耳鸣起来,接着是嘈杂的晕眩里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要告诉她吗?” 是罗莎莉的声音,不知道是我疲惫的后遗症,还是她本来就因为压抑着愤怒而让自己的音调过高。我觉得刺耳地皱起眉,想翻身躲开他们。 “告诉她什么?”是贾斯帕颇有敌意的询问,我都不清楚他在仇视谁。 “嘿,爱丽丝很愧疚,但这不是克莱尔的错,贾斯帕。”埃美特无奈地说。 “告诉她,如果她不爱上凯厄斯,那么她最后的结果就是面对残酷的死亡。难道要我们一开始就说实话,然后看着这种未来发生吗?这不是爱丽丝的错,也不是克莱尔的错,最大的错误是该死的吸血鬼爱情。”罗莎莉的声音激烈起来,就算她还有节制,也只不过是没喊出来而已。“哼,永恒的,爱情。” 那嘲讽的音调,更像是一把尖刀,想要割裂开所有的平静表象。 “宝贝,这不公平,你知道我多爱你。”埃美特被罗莎莉的话刺激到,他受不了被质疑。 “别掺和进来,笨蛋。”罗莎莉凶狠地对他说,音调一转又低下去,低不可闻,再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接着是一片沉默,所有声响都往下陷落,荒芜的黑暗与寂静是那么可怕地围绕过来。我惊悸地想做什么,伸出手去挣扎,没等我做出实际的动作,手掌就被人握住。然后是卡莱尔的平和的安慰,“没事了,没有人会伤害你。”他开始按压一下我的手腕处,我迷迷糊糊能感受到他在帮我处理上面的淤伤。 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变得静止,漆黑麻木中,唯一渐渐清晰的是雨水的声音。仿佛在耳际,这个世界全是雨声。 “他必须见到克莱尔,没有人能拦住他。”爱德华的话如天外一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然后他问,口气轻飘,“你愿意见他吗?” 我沉浸在深重凝滞的半晕迷里,后知后觉才发觉爱德华问的是我,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我还有意识的人。我有时候真会恨他的读心术,他让人没有后退的道路,夺走所有属于你的秘密。 然后是爱德华的道歉声,“我很抱歉,克莱尔。我清楚这种能力,总是会让人厌倦。”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浓郁的倦怠感,就好像他随时要舍弃所有,立刻死去一样。 “如果这种痛苦让你夜不能寐的话,你要听些音乐吗?你借给我的一些cd片还在,我可以将整个cd架给你,你要知道我几乎花了一世纪的时间去收集它们。你可以拿去,在我面前烧了就能给予我重创。” 鬼要烧你的cd架,我根本下不了手,让同样热爱这一切的人去实行不可能的毁灭,太卑鄙了。 “这么快就看穿了?”爱德华苦笑着说,我听到他走开,似乎在挑拣什么东西的细碎。他轻松念叨出来,“angel,莎拉·安·克劳克兰。你借给我的,这是首不错的曲子,虽然我不想看电影。你喜欢它吗?”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是的,我喜欢。 爱德华有最好的音响设备,他有这方面的特殊收集癖好,昂贵得吓人,我破旧的cd播放器根本跟他无法相提并论。 我侧躺着,卡莱尔在我的手腕缠绕上弹力绷带,我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停止痛苦,我能感觉到气管受到情绪的压迫,呼吸成为一种巨大的负担。钢琴声悠缓地伴随着清澈温暖的歌声,飞翔起来。这更像是一束从水流里绽放而出的光芒,是如此静谧而美丽。 爱德华与所有人都安静地离开这里,只留下雨声与天使的歌声给我做伴。 我知道他在接近我,爱德华让他进来了,这个读心术患者那么清楚地看透我怯懦不安的内心,我根本无法拒绝瑞克,就算他是凯厄斯。我清楚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到无时无刻都能在一万人中认出他,根本无需眼睛。每一次缓慢的呼吸都知道他在走进我,他的脚步如鬼魂,我已经不需要听觉。 歌声带着飘渺的悲怜,让人几乎无法解脱。我的眼角干涩,所有潮湿都掉到福克斯森林的针叶上。他坐到我身边,冰冷的手指慢慢抚摸过我散在身后的发丝,这种温柔的力度好像怕惊醒了我。他的手指摸过我的后颈,似乎在确认我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我疲惫地闭着眼睛,不去理会这种谨慎的触碰。他顺着长发的曲线,轻柔地摸着我的侧脸,我背对着他,而他倾身靠近。如同一个接近虚无的拥抱,他几乎贴近我的后背。 我放在胸前的双手十指紧扣,这是一个自我守护的姿势,牢牢包围自己的心脏。 他没有再犹豫,手指滑过我脸上的泪痕,又往下握住我交缠的手指,我听到他空洞的呼吸声,与这里孤寂清冷的歌声相溶在一起。 我们安静地靠着彼此,我感受他身上的寒冷,却没有发抖。我的思绪是那么执着而迟缓地清晰起来,一切都是事实,他是一个吸血鬼,他在你面前视人命如草芥,他曾像一个英雄那样拯救过你,他以后还会继续杀人,而他爱着你。 他对待所有人都像恶魔,但他此刻靠在我的身边,却是天使。 我已经丧失所有睁开眼的勇气,我无声地让自己沉沦而下,我的心脏在手指下跳动着。我知道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沉默地闭眼忍受着无法言喻疼痛与绝望。 我贪念这一刻的宁静,就好像我们已经远离危险,再也不需要分开。 别说话,都不要说话,让这一秒永远维持下去,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克莱尔与瑞克。 “克莱尔。”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眼里就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睛中流出来。美梦破碎,老巫婆与小王子的童话故事,这是多么简单的毁灭。 “你要将我带去沃尔图里吗?”我睁开眼,黑暗还留在我眼瞳深处,嗓音有哭泣后的干哑。我才发现自己躺在爱德华的睡椅上,这是爱德华用来深夜卧着看书的,吸血鬼不会近视,所以他可以用任何一个不正确的姿势来摧残自己的视力。 我面对着玻璃墙,外面是丰盛的雨水,连绵不断。 “与我一起永生吧,成全我的愿望,我不能失去你。”他轻而易举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抱在怀里,这个独占欲这样重的动作做起来是那么得心应手。 我能感受到他的脸孔埋在我头顶蓬松的金发里,他平静的语气不再带着盛气凌人的高贵,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恳求我。 我宁愿他抱着我什么都不要说,我没有哪一刻那么愿意他就此变成一个不识字的哑巴。我深深地呼吸着,想记住这种彼此相依的感觉,也许哪一天我又失忆了,上帝会让我忘记自己曾经将爱情献给一个满口谎言的恶棍。可是我清楚,我不会再忘记他,这种经历会变成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氧气,在我活着的每一秒里,不断地以我的痛苦为养分,而与我同活。 克劳克兰的歌声渐歇,天使离我们远去,另外一首歌曲跟随而出,是意大利语。那个声音是如此年轻,略带磁性的轻吟带走了窗外最后的雨水,乌云在消散,歌声似乎要带来午夜里的月光,悲伤而压抑地充斥着这里每一处角落。 “不要毁灭我,凯厄斯。”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冰凉的唇瓣已经来到我的颈边,我皮肤下那些代表生命力的温热血液,对他来说是那么有诱惑力。 “这是永生。”他因不理解而开始疯狂,带着节制亲吻起他想转变我的地方,这是一个不带温度而眷恋缠绵的死亡之吻。 “我害怕。”我盯着玻璃墙外,遥远的天空,深邃的黑暗里,那些褪不干净的乌云后面露出半个残缺的月亮。 “我在你身边,从不离开。”他紧紧地抱着我,就如我们此刻正在生死相依。 我闭上眼睛,弯曲在胸口处的手指紧张得发麻,我一直在无声重复着歌者哀伤的曲调,她在诉说着,黎明将临,我让自己慢慢平静下去。爱德华多了解我,他是那么清楚有时候一首歌就能影响我的内心,让我转移注意力不被恐惧击垮。我知道他渴望什么,对凯厄斯来说,把我转变成吸血鬼是多理所当然的想法,他唯一没有立刻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在等我亲口答应。 英雄与魔鬼的脸孔靠在我的肩头上,等着我抉择,没有人能帮助我。我几乎要被这么艰难到无法逾越的困难吓跑,想不顾一切地被凯厄斯说服,与他一起永远活下去。 吸血鬼的爱情是不顾一切的,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没有人能使他们变心。也许凯厄斯现在将毒液注入我的心脏,我对他的爱情也将永远不会改变,不,就算我一辈子都是人类,也无法否认,我会永远爱他。这种感情足以割碎我的灵魂,让我无法再爱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 爱到足以让我恨上他。 可是人类的爱情与吸血鬼的爱情有本质上的区别,我终于看清楚那条界限,是身为人的界限。我鼓起勇气再次从黑暗里走出来,张开的眼睛里,看到冷杉灰暗的树梢顶端,那朦胧如薄纱的月色。我对身后的人说:“关灯。” 凯厄斯不觉得这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改变拥抱我的姿势,伸手快速从躺椅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籍,反手一削就砸碎这里的开着的灯管。我在失去灯光的那一瞬间坐起身,看起来更像要立刻撒腿就跑,我能感受到凯厄斯的怒气,也许在他心里还认为我不够爱他,因为我不接受变成跟他一样的非人类。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且还很难澄清,人类女性的爱情,是多么含蓄而充满各种的想法。 “好吧,c先生。”我用力按住还躺着的凯厄斯,手指下的肩膀跟石头差不多,我什么都看不到,因为这里失去了灯源,骤然失光的眼睛无法适应。我差点以为自己变成瞎子,差不多,我将一个吸血鬼当成人类来爱,估计已经近视很久而不自知。 他立刻握住我按住他的手腕,我刺痛到地抽气,上面还绑着绷带,凯厄斯立刻松手。我的勇气又消散了一些,可是这无法让我停止这个疯狂的注意。没有机会了,就当我发疯吧,我真的快要疯了。 我直接跨坐到他的腰部上,这个动作一点都不顺利,要不是凯厄斯顺手扶我一把,我一定会在黑暗中被绊倒,别说现在能双手撑住他的胸膛。凯厄斯纹丝不动,他阴沉着音调,滑腻腻地询问我,“你打算谋杀我吗?克莱尔。” 我低头,我能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我知道他的嘴唇在哪里,我的长发全部散乱而下,我听到凯厄斯的气息浓重起来,他可能更想屏息,可是无法控制自己。我还什么都没做,他不该这么兴奋……然后我想起埃美特的吸血鬼健康课,他无法消退那些情|欲。我迟疑了一下,他会不会被刺激到爆炸?我一点都不了解男人,特别他还不是人,我没有经验去判断他到底有多难受。 我的手指已经滑进他的领口里,我能抚摸到他光滑冰冷的皮肤。我寻找到他的嘴唇,在吻上他的那一刻,我告诉他,“我可能不曾说过,我差点对你一见钟情。”在灿烂的阳光下,你美得像是希腊神祗。 是如此危险,又让人控制不住去接近你。也许吸血鬼就是人类的天敌,拥有所有能引诱我上钩的条件。 去亲吻一个吸血鬼是多么愚蠢而疯狂的事情,他的牙齿哪怕在我的口腔里留下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都足以让我品尝到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疼痛。我是多么幸运,他强迫性的亲吻没有给我造成伤口,而我也没有胃出血,毒液没有任何机会进入到我的血液循环里,才让我逃过一劫。而现在我又重复刚才的死亡接触。 我吻到他的嘴角,他似乎微微勾起自己的嘴唇,任由我笨拙得不可思议地去亲吻他。这不是一个情人之间的热吻,更像是一个孩子给大人的晚安吻。我既不会舌吻,也不会用舌头耍花招,那太难了,我甚至会怀疑凯厄斯是否看不起处女。原谅我从不曾有过这种高端技术的经验,所以我只能轻轻地吻着他,像是在亲吻一块冰冷的石头。 如果不是失去所有光源,我会因为羞涩而让心脏跳出胸口,窒息而亡就是唯一的下场。 我细碎的吻似乎先逼疯的是凯厄斯,他本来就是僵硬的,可是我让他更僵硬了,他浑身紧绷到给人一种在战栗的感觉。没等我想明白下一步是什么前,眩晕让我脑袋一懵,半秒都不到我已经被人按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爱德华的房间没有床,只有那张几乎躺不下两个人的睡椅。我接着听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张睡椅已经被人用一种粗暴到可怕的力道推开,连同睡椅旁边艺术书架,书,台灯,柜子,摆设品都混合成一团互相碰撞着。 这种巨响持续了好几秒,连环车祸般惨不忍睹的现场效果。可是我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就是觉得地毯很柔软,周围似乎变得更空旷。 我忍不住想更用力睁大眼睛,企图在黑夜里看到一些痕迹。下一秒我的嘴唇被一根冷冰冰的手指触摸着,他细致地描绘着,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时,火山突然爆发了,凯厄斯暴怒地对我大吼,“你想让我杀了你,同时……”他因为愤怒而重重地喘息起来,“用这种让我完全无法抗拒的方法来杀掉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阴谋家,你甚至只要一个吻,就能得到一个甘心为你的忠心仆人。” 我根本不期望他能变成仆人,他能别变成霸王龙我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对待这方面我更多是懵懂,我听到凯厄斯恶狠狠的命令。 “不要后悔,克莱尔,你已经失去所有机会。” 他又变成一个该死的杀人凶手,手持利刃足以干掉所有阻碍他的敌人。 “不要咬我。”我又羞又急地大喊,这个疯子。“你敢在我身上留下伤口试一试,啊,住手。” 他已经咬住我的袖口,我清楚地感受到衣料脆弱的尖叫,整条手臂就接触到虚冷的空气。我开始发抖,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衣领,很快我就听到它们都裂开了。好可怕,羞恼的灼热转变成被吓到的惊悚。如果不是确定他是谁,我会以为什么怪兽跑出来了。 我试图要将自己的手夺回来,凯厄斯已经亲吻上我的掌心,他的声音是那样尖利,仿佛他承受着让人无法忍受剧痛。“你最好不要挣扎,我不想压断你的骨头,我已经无法停下来了,谁都无法让我停下来——亚历克,让他们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你让谁滚出去?我才醒悟,我们在爱德华的房间里,而吸血鬼的听觉一般都比人类好,就算隔音设备也无法堵住他们的耳朵。这个发现让我受不了,该死的不会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走了,只除了你跟我。”他那么简单就找到我,脸贴着我的脸颊,我们几乎融为一体。他低声而神经质地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话语,不是英语也不是意大利语,是他最本能的语言。 我已经失去思考的力气,更想不明白他将这家的主人们赶到什么地方去。场面彻底失控,根本不是我想象的任何一种方式,没人告诉我这种事情能暴力到这种地步。 凯厄斯的手抓住房间里的cd柜子,他捏碎了它们,包括那些珍贵的收藏品。可是没有哪怕一点碎片掉到我身上,能掉到我身上的只有他的吻。我怀疑他还有理智吗?我的皮肤在燃烧,他的气息是如此激烈,无论多冰冷的温度都没法压抑下这种热情的烈火。 我几乎无法呼吸,颤抖成为我唯一的动作,冰与火焰,地狱与天堂,同时存在。我受不了试着想逃离这种感觉,凯厄斯愤怒地又抓到什么朝旁边砸去,玻璃碎了,这太不可思了,这是防弹玻璃。碎裂的玻璃渣四散飞溅过来,他已经将我完全挡在身下,我怀疑我们四周都是玻璃渣。这是一个牢笼,如果我敢破一点皮出血,我就完蛋了。 “别害怕,一切交给我,我不想伤害你。”他温柔得像条毒蛇,声音里有明显压抑不下去的病态哆嗦。 虽然是我主动的,可他的表现让我觉得,这个家伙根本是个正在犯罪的变态。他撕下我的裤子,他的手指就如刀子,我没有感受到力道的压迫,衣服就都被他撕出来。 这种动作对他来说太过简单,比呼吸还简单。 他舔舐着我的手指,我怀疑自己的手指会被他吃下去。我慢慢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脸部轮廓,他挡住所有来自外面的月光,将我笼罩在黑影里面,我是他的战利品,而他却被我俘虏。 他的衣服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我根本没看到他是怎么脱衣服的,银色的清朦光线从他的背部流泻而下。我看到他肩头的皮肤比白雪还干净,我从来没看过他的头发乱成这样,他已经完全将所谓的自律及尊贵的架子踩碎,连他曲线流畅的手臂都在发抖。 他拥抱着我,我的手往前伸出去,皎洁的月光透过我的手指,给我一种恍惚的错觉,我苍白得变成了月光,快要消散在森林的针叶上。 “你是我的永远。” 我听到凯厄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变成音乐响起。然后他已经握住我的手,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为什么这么痛? 我反射性地要去推开他,咬牙切齿的痛啊。他轻易地压下我所有的反抗,我才发现,这个家伙停不下来了。然后我听到又有什么东西被凯厄斯伸手摧毁,他转移的力量已经将这个房间毁个彻底。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死去好几次,才从地狱里重新爬出来。骨头都在跟我抗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麻刺痛,我捂着眼睛,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停止气喘,我再也不敢跟个吸血鬼做|爱了,没死都是幸运爆表。 后知后觉将手抬高,一阵酸痛让我差点以为是骨折,我已经穿上睡衣,衣袖很宽松,很容易就随着我伸长手臂而往下滑落,我看到衣袖下面的皮肤惨不忍。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么暴力的情况下,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割伤或者咬伤,全部都是淤青。我竟然还是人类,真是个奇迹。 我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是张床,这里是……艾思梅的房间,这床又是哪里冒出来,他们可不需要这种玩意。我的腰……我脸色铁青地抱住放在床旁边的衣服,然后哆哆嗦嗦地换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帕金森症。我看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白色的,他的拥抱比起重机还有用,我差点被他压死。 我找到卫生间,短短的距离走得我像是在爬。好不容易爬到镜子前,打算洗脸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嘴角边青了一大块,他连吻都是砖块吗?这让我看起来像刚刚被男人家暴。 我摸摸露出来的颈部,虽然这套衣服很体贴地是高领,可是痕迹实在是太多,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细碎的痕迹无处不在。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是谁在我晕过去后,帮我洗澡的,我只要清楚自己还活着就足够了。 好不容易完成个人卫生,我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坐了很久才缓过劲来。最后深深地吸气,再呼气,直到将所有疼痛都忍耐下去,才站起来。脚步缓慢地下楼,我听到卡莱尔与凯厄斯的声音,凯厄斯出奇的温和,他在跟卡莱尔讨论我什么时候去沃尔图里。 我是他的,他压根就不会怀疑这种事。 我继续深呼吸,绝望地发现接下来的场面就是在跳楼自杀,如果可以我一定现在就从楼梯上跳下去。 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里,我走下去的时候,爱丽丝突然看了我一眼,她立刻看到,那个结果。接着是爱德华,他冷着脸,敏锐地看一眼爱丽丝,又立刻看向我,他的眼神跟我同样绝望。接着他似乎有点抓狂,在我走到他们身边前,他第一个冲出这间房子,我都不知道他跑那么快干嘛。 艾思梅来到我身边,她伸出手指顺了顺我的长发,担忧地看着我。“你已经睡了一天,还可以吗,克莱尔。” 我刚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就被人拖到怀抱里,是凯厄斯。他的动作碰触到我身上无所不在的淤痕,我顿时变了脸色。 他立刻松开我,我连忙往后退几步,尽量离开这个家伙。 凯厄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纵容我的举动,就算我现在在他面前撒泼打滚估计他都觉得赏心悦目。 “还好吗?”他愉悦地微笑着,声音低沉而委婉。 我发现今天又是个晴朗的日子,窗户外是白昼的阳光。可是有风,我听到风声刮过林叶的碎响。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阴雨天都要冷淡。 “我们分手吧,凯厄斯。” 作者有话要说:写前半章的时候耳机循环的是天使这首歌曲。然后后半章循环的是一个意大利女歌手的el'albaverrc 翻来翻去,其实没想过这么早让他们发生关系,因为没打算有包子。摸摸下巴,那好吧,蒸包子就蒸包子。那么关系也只能快点发生,本来第一次是转变后,成为吸血鬼才会发生的。人类与吸血鬼毕竟那场面太凶残了。 第84章 阳光 我从来不知道潮湿的天气会让我的心情这么糟糕,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瘀伤比头顶上的乌云看起来还要吓人。精神恍惚地光着脚走下楼,我告诉自己完了,不过就是失恋而已,我甩了一个吸血鬼,就在三天前。我毫不怀疑当时凯厄斯是想掐断我的手,以至于现在我手腕伤上加伤,绷带还没法拆开,也许他当时更想的是打断我的双腿,直接将我扛到沃尔图里去。 如果他是凯厄斯,我有理由相信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很多时候他根本没有友善与好心这种良好的品德。 在他是人类的时候,我会相信他还有人性,可惜他连人类都不是,我真是什么都不敢期待了。 因为爱丽丝的预言,卡伦家全部都用一种善意的谎言来欺骗我,他们觉得如果我不接受凯厄斯的爱情最后就会面临死亡。 “那个结局很残酷,克莱尔。”爱德华告诉我。 可是他们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在我三天前那个夜晚我就知道了,我听到罗莎莉的声音,她说如果他们说实话,我就会死。 被凯厄斯杀死吗? 我几乎目不斜视地走到楼梯中央,愣愣地看着前方,失焦的视线让我更加无法集中精神,差点就跌下去。 卡伦家还是有意隐瞒了那个结局最残忍的地方,我只知道可能会因为拒绝,而用自己的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而现在我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意外,那会刺激到凯厄斯脆弱的神经,如果我敢受伤他一定会特别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崩溃,直接冲上来咬我一口。我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走到厨房里,我看到我深蓝色的碗柜,还有白色的冰箱,窗户外的绿色浓烈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觉得自己也快要崩溃了,甩掉一个你深爱的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当决定离开他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被掏空,视线所及之处都失去鲜亮的色彩,该死的失恋。 爱情,这种感情对我来说,无疑是来自这个世界对于人类最好的馈赠。凯厄斯一定不知道,当我知道自己爱上他的那一瞬间,那种来自生命里最深处的感动,足以让我付出所有最美好的代价来兑换。这种感情是如此纯粹而不容玷污,我不是吸血鬼,可是我清楚自己偏执凝固的灵魂,比吸血鬼还来得严谨死板。我爱上了,就无法回头,也没法让自己安全抽身,我生命里第一次,也是唯一的爱情。 就算知道被欺骗了,可是结果却没有任何不同。我已经掏空全部,像是一个赌博,我输得没有翻身之力,以后也绝对没有翻本的机会。 嘶,我忍不住皱眉,手因为拿起热水壶而酸痛起来,只好立刻放下。我开始拆起茶叶的外包装,这是一个中国信友寄来的,最底层是白色的宣纸。话说我好久都没有真正联系世界各地信友,自从遇到凯厄斯后我的很多生活习惯都停滞不前起来。 我开始冲洗瓷杯,水流不小心沾湿绷带,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一点都不想将袖子卷起来,因为下面的淤青随着时间渐长而深紫乌黑起来,过于苍白的皮肤正好给这种颜色提供惊悚的效果,看起来就像是皮肉坏死。 茶叶在白色的被子里浮沉,我沉默地倒掉第一遍茶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我的肩膀隐隐作痛。其实那个夜晚后的隔天才是最难熬的,我没去上学,直接回家就钻到床上躺平了。我感觉自己极度虚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过长的睡眠让这种虚弱更加严重起来。凯厄斯的愤怒变成担心,我不想面对他,被子一拉蒙头昏睡起来,他逼我吃东西,其实他特别讨厌人类的食物,可能是我的样子真的惨不忍睹。 我半梦半醒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透过睫毛看到他。一切都像是世界失去了最初的光芒,他又重新回归到黑暗里。 了无生趣的表情,冷漠到极度阴险的气息。 我想让他滚,滚出我的生命,不要再来折磨我了。 这种愤怒自从知道他的欺骗后,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变成一种不堪重负的沉痛。 他以为我在闹别扭,嫌弃他技术太烂,差点弄死我。 吸血鬼与人类的性|爱无疑是在与死亡共舞,他似乎不确定自己在我身上留下多少伤,哪怕他的自制力已经强悍到一个境界。 这种感觉真是卑鄙,他对我任性的容忍都来自他因为让我受伤的愧疚,哪怕那只是我打算让我们结束的最后一次发疯。 我靠在厨房的水槽边发了一会呆,接着有些迟钝地打开厨房的门,然后慢慢地坐在地上,捧着温热的茶水望着门外面的森林,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福克斯小镇。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爱我我爱他,然后他让我永生,皆大欢喜的结局。 多么蠢的结局。他似乎永远无法了解,当爱情建立在不择手段的欺骗上时,那简直是践踏这种感情。 他可以因为爱我而拯救我,也可以因为爱我而杀掉我,没有怜悯,也不存在理解,他连一丁点让我做决定的余地都不给,他甚至不觉得我们是平等的。如果我要跟他在一起,未来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我会被他憋屈死。他会为我做所有决定,会圈禁我,会用爱我的名义继续残暴下去。 我能忍他一年两年,可是吸血鬼的时间是永恒的,这种伴随着爱情的疯狂会活生生折磨我到永远,到世界末日。不寒而栗…… 我面无表情了一会,接着继续喝一口茶。 哈,茶的味道不错。 我勉强让自己吃了一碗麦片粥,精神萎靡,然后又有些踉跄地走出去。去寻找到我的书包,又再次洗个冷水脸,天知道看到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孔时有多吓人。要让自己振作起来,至少看起来正常还需要一段时间,我颓废得像个难民。 还有事情没解决,贝拉的事情,我可没有忘记当初贝拉看到爱德华推开车子的画面。难道要……转变贝拉? 这真是个难题,难得我真想砸镜子。 我打开门走出去,不小心回头,看到凯厄斯站在楼梯口看我。他眼下的阴影越来越严重,眼神冷酷而锋利。 我已经忽视了他三天,就算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 他的耐性出奇的好,好得我都觉得诡异。 爱丽丝在门口等我,是贾斯帕开的车子,最近贾斯帕的自制力强很多,不用担心因为我在他车里而失控扭断方向盘。 虽然如此,但是他好像对我有些敌意。我大概清楚他是讨厌我的不识好歹,他觉得我还是快点答应转变,免得会拖累爱丽丝。 我跟爱丽丝坐在后座上,车窗全部打开,我将头发扎起来。爱丽丝将我拥在怀里,她把我当成脆弱的婴儿,我闭着眼睛听到贾斯帕的声音。 他说:“我闻到战争的味道。” 爱丽丝立刻嘘一声,“贾斯。” “我们该做好准备,凯厄斯可能会失控。” 我立刻睁开眼睛,脸贴着爱丽丝瘦小的肩膀,冰冷让我开始清醒。 “不,我没看到。”爱丽丝眼神里的空洞茫然越来越浓郁,接着她有些难过地沉思着,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她的表情很奇异,接着渐渐恐惧起来,我离她太近,那么清楚地看到她表情的每一个变化,她又变得特别严肃,可是那种茫然的惊悸还没有完全离开她。“克莱尔的未来消失了。” 我坐直身体,疑惑地看着她。 爱丽丝看着我,又像是没有看到我,她喃喃自语:“不可思议,你不见了,克莱尔。” 贾斯帕警惕地转头瞪着我,活似我突然变成妖怪,随时要将爱丽丝吃下去。我们已经进入到校园,贾斯帕在车子停下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打开车门冲出去,他大概还是有点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爱丽丝牵着我急匆匆地走下去,我看到凯厄斯的法拉利也刚好停下,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这几天他对我小心翼翼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忍受我忽视躲避他,在他心里一定没有分手的概念。 爱丽丝拉着我找到爱德华,贾斯帕背着手回到爱丽丝身后,我们几个人快步往走廊那里走去。爱德华看起来并不比我好多少,他阴沉而紧张,手里抓的书都快变成碎片。 “怎么回事,爱丽丝,是什么时候看不到的?”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又奇怪地说,接着像是精神分裂地自问自答,“今天早上?那么别人你看得到吗?是的,待会生物课的老师会因为鞋垫坏了而跌倒在教室门口。前所未有,你的能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失控。克莱尔,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我没什么精神地回答,憔悴得看不出哪里好。 “你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凯厄斯已经决定转变你,没有人能阻止他。”爱德华眼里充满了挫败的痛苦,他声音夹杂着加重的呼吸,听起来像是受伤的人那样虚弱。“而爱丽丝现在却失去你的未来,这听起来跟死亡的邀请函没什么两样。他非常危险,他的内心……”爱德华有些扭曲地抿住嘴唇,“都是对你的激情,还有发疯一样的占有欲。你让他得到了一个晚上的天堂,然后直接将他打入地狱。还有,顺便毁掉我的房间。” “我会将杰森的收藏品都给你,很抱歉,爱德华,我不知道会发展成那样。”要是知道凯厄斯的力量会那么暴烈,打死我也不敢引诱他。 “都是流行乐。”爱德华忍不住抱怨,“还有一大堆乡村乐,你非要将我培养成一个庸俗的三脚猫音乐品味者。” “庸俗?”我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你简直是偏见,优秀的音乐不分类别与国界,你改改老古董的思想吧。” “你们确定要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讨论音乐。”贾斯帕冷冷地开口,对他来说我跟爱德华压根就是奇葩。 “那么继续讨论你那该死的未来,你爱着他,克莱尔。”爱德华努力不让自己面露狰狞,爱这个单词在他嘴里都快成为吃人的怪物。“然后你打算离开他,我能理解,因为你没有自信能跟他在一起,永远。” “为什么?”贾斯帕其实并不好奇,他只是觉得有必要收集一下我的信息。 爱丽丝挽住他的手臂,想让贾斯帕别那么咄咄逼人。 “合不来就分手,这不是正常的恋爱过程。”我厌恶说起这种话题,过于激烈的情绪让我又开始难受起来,我这几天的身体状态总是上不了轨道,还有比平常还要易于波动的情绪。看来失恋的后遗症真的很严重,连身体都像是在生病。 “跟一个爱你的吸血鬼分手?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一种非常愚蠢的勇敢。”贾斯帕目视前方,脚步很稳,表情很紧绷。感觉他又回到军队里,他要负责干掉自己的敌人。 希望我不是他的敌人,我又迷糊起来,莫名其妙的疲惫,力气流失的速度多少睡眠都补不回来。我听到自己有些悲伤的声音,“因为我已经没有方法了,我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完美的大结局。” 一个可以让故事走向永远,代表幸福的美好结束。 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去计划,可是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去跟凯厄斯谈一谈,克莱尔,也许你能改变他。”爱德华刚说完就发现什么地停住脚步,他开始冰封自己,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冷酷。 “难道要我说服他成为一个素食主义者?他不在乎任何人命,而我无法包容。爱德华,这是我的底线,作为人无法动摇的信念,就算是爱情也无法改变它。”我跟着停下来,全部人都停止前进。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在鸦雀无声里,只有我的话语跟摔碎在地面上的杯子一样刺耳。 凯厄斯站在我们前面,他是从前面走廊转角走出来的。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我在说什么,我说不明白他的内心处在什么风暴里,因为他看起来无动于衷,眉眼间因为凝视我而开始柔和起来。他的眼睛漆黑得特别不正常,让我想起没有任何星子月光的深夜。 我想起在沃尔图里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很害怕他。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这种男人,害怕到最后都搞不清楚自己,恐惧的是随时会死亡的未来,还是会爱上他。 而现在,我恐惧的一切都实现了。 我在心里对爱德华说,不要跟过来。他僵硬了一下,犹豫迟疑几秒,才站在原地,让我走过去。 我能感受随着我离开爱德华他们,而慢慢走向他时,凯厄斯的心情终于从那些狂暴的黑暗激流短暂解脱出来。他看起来是如此渴望我不断接近他,希望我能将他当成唯一的道路,踏上了就不要离开。 我让他在地狱里呆了三天,也许更多的是我故意在报复他的欺骗。所以一起床理智回归,就毫不犹豫想将他踹开,最好继续失忆下去。 我很想告诉他,不仅他被我逼疯了,我也快要被他逼疯了。 他显得有些急切地走前两步拉住我的手臂,我畏缩一下,他立刻放松力气,轻得几乎像是空气。我身上没法快速褪去的瘀伤很吓人,我觉得他是被自己的力气吓到。而且我看起来精神很涣散,如果可以,可能医院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突然想对他说什么。 凯厄斯,你回去吧,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凯厄斯,这种爱情是不对的,为什么你还要忍受这种错误持续到永远。 我只是一个人类,而你却是收割生命的狩猎者。 我很痛苦…… 真的…… 这种过于悲惨的内心独白,我不敢开口,我甚至希望不要让任何人听见,这太软弱无能了。我怕自己一说话,就会流眼泪。 “你生气我欺骗你?”凯厄斯握住我的手腕,他盯着上面的绷带,然后他拉高我的袖子,抚摸起我手腕上的瘀伤。他看起来非常不好受,冰冷的指尖顺着那些深浅不一的颜色滑过。“可这却是我最得意的一次计划,克莱尔。你不会永远都是人类,所以不要为了那些脆弱不堪的人命来拒绝我,对,我才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在乎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轻柔,他的表情接近圣洁,让人无法责怪他的残忍。 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文,他从不掩饰这种观念。 我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下一秒凯厄斯已经紧紧将我抱住,他在我耳边说:“我抓到几只跳梁小丑,肮脏的罪犯。”语气里有些得意,带点难见的孩子气在炫耀什么。 罪犯——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抓到贝拉了。 身体一抖,立刻恨不得伸手掐死他,接着又觉得数量不对,贝拉怎么也不可能是几只。 他强劲有力的手臂绕过我的腋下,我双腿立刻虚空,爱德华大喊起来,“别做出后悔的事情,凯厄斯。” 他已经抱着我如同一阵飓风消失在走廊里,幸好上课了,这里基本没有人。 我们冲进森林里,叶子树枝苔藓都急速流动而过,阴暗的森林深处没有任何人烟。潮湿的腐叶与深绿色的蕨类植物,让这里看起来更加荒凉。他终于停下来,隔夜的雨水积淀在叶缝里,不时掉落而下。德米特里穿着灰色的斗篷,他戴着兜帽,鲜红的眼睛在一片阴影里流转着噬人的杀气。 亚历克也是同样的装扮,只不过他斗篷的颜色是黑色的。他靠着一棵三四人环抱的大树,伸出双手,死亡的薄雾从他掌心里弥漫开。 两个男人用奇怪扭曲的姿势倒在另外一棵树旁边,他们看起来都是很消瘦,皮肤惨白,眼眸深红,是吸血鬼。亚历克的能力困住了他们。 凯厄斯将我放下来,他用一种高傲的态度去审视那两个无法动弹的吸血鬼。脚步沉稳地走过去,脸上带着某些怀念,又嘲讽的神色。 “亲爱的史蒂芬与……弗拉德米尔。”凯厄斯来到这两个消瘦的吸血鬼面前,那些雾气纷纷退让,最后亚历克将它们都收回去了。 德米特里来到我身边,他对我友好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默不作声看向凯厄斯那里。 “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看来流亡的日子还不错,至少还没有把你们心里肮脏污秽的犯罪想法磨灭干净。”凯厄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冰冷的笑容让他看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哎呦,我听说你跟个人类混在一起,当然要过来看一看,如果能看到你衰弱的一面,那也是我们的荣幸。”那个黑头发的吸血鬼憎恨地看着凯厄斯,他狞笑起来,突然转眼看向我,眼神里危险恶毒的情绪是那么明显。 德米特里一下就挡在我面前,他轻声念叨,“罗马尼亚。” 是罗马尼亚,听说是一群凶残疯狂的吸血鬼,凯厄斯以前说过。看来他确实没说谎,看起来是很凶残。 “再看将你的眼睛挖出来。”凯厄斯一脚踹过去,踩到那个黑色头发的吸血鬼的胸腔上,我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然后是那个吸血鬼痛苦不堪的嚎叫。 我错了,最凶残的其实是凯厄斯。 凯厄斯还在那里轻声细语地跟他们叙旧,“如果你们继续逃亡,好好龟缩在耗子洞里,我懒得找你们的麻烦。作为见证沃尔图里辉煌崛起的废物失败者,你不认为这才是你们仅存的价值吗?” “沃尔图里终将灭亡,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自食恶果,或者被更大的势力推翻。”另外一个灰黄色头发的吸血鬼尖声笑起来,说不出的凄厉。 凯厄斯半点都没有被他们激怒,他甚至是用一种类似可怜的表情注视着他们。“不过如此。”他失望地自言自语,有些委屈自己竟然抓住的是这些玩意。 接着转头询问:“还有一个呢?告密者。” “他企图逃跑,我将他杀了。”亚历克没有任何感情地报告。 “一个叫劳伦特的黑鬼,他想加入沃尔图里,所以将你的身份泄露给罗马尼亚的余孽。那个家伙以为让罗马尼亚捉到你后,他可以假装自己是发现者,来告诉我们,以此为贡献进入我们的队伍。”德米特里小声对我说,他撇着嘴不屑地讥讽,“真是有够愚蠢,你可真危险啊克莱尔。” “他们很恨凯厄斯?”看那样子还是深仇大恨,我注意到那两个吸血鬼对我有种奇怪的执着,狂热的杀意。 德米特里没有回答,他摊手表示不清楚或者不能说。 “告诉阿罗了吗?”凯厄斯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示意一下,亚历克点头,然后雾气重新包围住那里。 “极刑。” 这句话我是听的,他说的时候尾音有种奇特粘腻感,像是在对死神说什么甜言蜜语。我的眼睛在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已经被他的手蒙住,他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将脸贴着我的颈部皮肤,他温柔地对我说:“别看。”语气轻得怕惊醒一个美梦。 我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我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不久后是火焰燃烧霍地响起的声响。 我知道那两个吸血鬼被烧死了,凯厄斯不让我看到那些,可是他也没让我离开,他似乎不忍心放开我。 等到连火焰的声音都没有了,寂静的森林沉默不语。凯厄斯才慢慢地说:“那是我的仇人,克莱尔。你对他们的诱惑力太大了,因为他们的伴侣死在与我们的战争里。所以杀死你,来毁灭我的计划对这群反叛者来说,是多么美好的结果。如果你死了,那么我的内心就会跟那两个家伙一样,仅剩下对于杀死你的人的仇恨。我会发了疯地去报复夺走你生命的敌人,然后……我将无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我呼吸一窒,在黑暗里,他的声音仿佛直接击中我的内心。 “我死了,你还能活下去。而你死了,那么谁也无法留下我的生命。这就是人类与吸血鬼的爱情,最大的不同之处。” 他说得很平淡,还很轻松地磨蹭一下我的动脉,我的脉搏在加快,就如我的心跳因为他的话而紧张地跳动着。 “领土,敌人,正义,荣誉,鲜血——这就是我的人生。”他不放开我的眼睛,所以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里逐渐残酷起来的语调。 “我无法改变,弱者匍匐在我脚下。我的基因我的本能都在告诉我,我渴望鲜血,这是毋庸置疑的常识。我为什么要热爱人命,像卡莱尔那个变态一样?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在我是人类的时候,我也是王者,每个人都必须跪下来亲吻我的脚趾头。” 老古董,我突然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你将是我的生命,那么我一定不会吓到你。你让我疯狂,你让我现在看到人类的血管都会开始恐惧,恐惧因为多谋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让你厌恶。可是动物的鲜血我光是想象就恶心,我永远都不会认同卡莱尔的想法,不可能。” 那像是要剥夺他体内与生俱来的高傲,折断他尊贵的头颅。 我伸出手,覆盖住他遮住我双眼的手背,我发现自己在流泪,泪水从他指缝里流出来后,失去所有温暖而变得冰冷。 “你让我担心受怕,我从来没有那么胆小脆弱过。可是你又让我强大无比,我将紧握沃尔图里的权利宝座,因为我必须有足够的势力来保护你。就连渴望鲜血的灼烧都无法疼痛过失去你的绝望,我不会接受你要离开我这种荒唐的事情,哪怕是不择手段。” 他的爱情一点都不纯洁,没有牺牲奉献精神,充满了欺骗破坏黑暗禁锢的狂热。 “好了,克莱尔,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已经达到目的,你让我生不如死。” 他有些无奈又示弱地说,这对他来说不容易,所以他根本不会让我有机会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此刻的样子。 我又感到疲惫了,非常非常疲惫,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上辈子在病床上的挣扎。我安静地往后倒,躺在凯厄斯的胸膛上,他的手还在我的眼睛上,而我的脸孔已经往上仰着,对着天空。 然后我平静地说:“我曾经这样想过,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会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我会感谢这个世界赋予我最大的善意,它让我遇到了我所爱的人。无论我的人生多么黑暗无望,我的下一刻是否迎来生命的终结,他的存在都将变成我的阳光。” 可是你给我带来的却是最漫长的黑夜。 “我将永远爱他,保护他,我们之间不会有谎言。” 可是你的谎言却无时无刻都存在。 “我们彼此理解,互相尊重。” 可是你不需要理解尊重我,你只是需要囚禁着我就够了。 “当他出现在我身边时,我会觉得那是个奇迹,他将是我的天使。” 可是你哪怕插上两只翅膀也是魔鬼,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灾难。 “他是我唯一的爱,是我的幸福。” 可是遇到你我很痛苦…… “我曾经死亡过。”我颤抖着嗓音说,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也跟着颤抖。 凯厄斯忍不住勒紧我,他极快地反驳我,“不可能。” “你知道我挣扎了多久吗?你知道你眼里那个所谓的无意义的人类,在病床上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挣扎了多久吗? 凯厄斯的呼吸顿住,就好像他突然死去。 “所有人都放弃了,就只有我不放弃。”我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失去了亲情,可是我还有友情与爱情可以期待。 “我想活下去,想健康地站在阳光下,我爱这个世界。”所以我付出所有我能付出的努力,就算医生告诉我,没有希望了,我也不能放弃。 “那不是无意义的,我的生命不是没有意义的。”我将遇到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祈祷他们将与我同在。 “凯厄斯,我好痛苦。” 我所爱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 你让我爱得好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贝拉的怀孕时间,大概是二十五天以上,大概。然后她似乎是两个星期后,才发现异常的,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第85章 天使 一切都像是尘埃落定,似乎我们不曾存在过欺骗,而他也不是一个杀人凶手。他也许还叫瑞克多伊尔,是我新来的同学。 我们不曾谈过恋爱,所有美好的邂逅都是电影情节那么简单,散场就是结束。如果我真敢这么相信……凯厄斯绝对会杀了我。 我的眼泪给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他容许我考虑到毕业,就爱德华的话来说,那已经是他忍受的极限。他是个残忍的情人,就算要痛苦也要拉着我一起痛苦,绝对不会让我乐呵呵地离开,去过属于自己的单身生活。 我们恢复到一种危险而微妙的平衡状态,我不坐他的车子,也不跟他说话,面瘫地过着属于人类特有的平淡生活。他还是跟着我,在他来上学的那天开始就这样,做我的同桌,会在我莫名其妙睡觉的时间里顺便帮我做作业,那对他来说简单得像是一次呼吸。深夜的时候会跑到我房间里看我睡觉,或者给我带来很多音乐。 我将那些cd片都塞到书柜里,跟杰森的混在一块。很多时候我会看着夹杂在书籍中间那些cd片,安静地发一会呆。 身上的瘀伤在慢慢褪色,随着平淡的日子与寒冷的雨天而消失。我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累,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就是特别的疲惫,可是我又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我没有减少三餐的食量。没有抑郁的暴饮暴食,也不是痛苦的吃不下。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早睡晚起还经常午睡的状态在我忍受的范围内。 我之前跟卡莱尔谈过,关于吸血鬼的爱情。 “没有什么比爱情这种感情更能牵动我们的情绪,它是一种恩赐。我们几乎随着时间而凝固下来,无论是年龄还是性格,多漫长的岁月都无法给我们带来改变。”卡莱尔说的时候,温柔与眷念的感情同时存在,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快乐。“可是当我遇到命定的人时,那一刻我清楚地发现那种美好的感觉,改变了我。我发现自己变得更加的成熟,强大,沉睡到像石头的内心,我以为那些永远都无法复苏的感情,如一道闪电劈碎了我所有僵硬的外壳,它们都纷纷苏醒钻出来,甚至开出灿烂的花朵。” “艾思梅。”我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珍贵的名字。 “是的,艾思梅。”卡莱尔轻轻地重复,艾思梅就是他的花朵。 “艾思梅。”他赞叹地又再次抚摸这个名字,“我爱她,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而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却能改变我整个人。这就是二次,也可能是我唯一一次的成长,改变,蜕变。她改变了我,让我知道活着的真谛,而当她爱上我时,我重新感谢上帝。对一个吸血鬼来说,爱情是他永恒的岁月里,所能遇到最美好的事情。” 卡莱尔低头看着自己双手,这是一双拯救过无数人的手。“我喜爱自己的工作,也有无数个爱好,可是这些东西在永远面前,都微不足道。一百年你能热情洋溢,两百年你会理所当然,五百年后你可能会觉得了无生趣,一千年一万年后你会觉得如果能死去就是感谢神的事。可是如果艾思梅能一直在我身边,那么遇到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无畏地走下去,哪怕是漫长到恐怖的时间也无法打败我。”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以我浅薄无知的人生阅历,都快要无法想象其中的珍贵程度。 可能人类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爱情的,就算你正在经历爱情,也无法真正清楚,你的爱情与一个吸血鬼的爱情的不同之处。 “也许你能改变他,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卡莱尔突然看向我,他的目光很平和,不带任何偏见悲伤。“你能让他变得更加宽容,能让他变得不那么嗜血,也能让他懂得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因为总有一天,漫长的时间会带走一个吸血鬼所有的感情,爱好及性格激烈的很多方面,他会因为疲惫而变成石头。而爱情却是时间唯一无法带走的东西。如果你得到一个吸血鬼的爱,那么就意味着你成为这个吸血鬼的世界中心。你是他唯一的支撑点,只要你存在,他就存在。” “我以为你们会有更多娱乐。”我疲乏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感情听起来真是专情得可怕。 “就算我用十年来下棋,再用十年去拼图,这些娱乐设施也总有一天会结束在永远里,再说任何娱乐方式都大同小异。”卡莱尔微笑着说,他看起来其实很乐天派,至少心境看起来比凯厄斯成熟得多。 我突然好奇起一个,我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的问题。“你知道……凯厄斯几岁吗?” “十九。”卡莱尔淡定地回答。 我沉默地看着他,卡莱尔笑容不变,他看起来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有不妥之处。 “好吧,他是一个认识文艺复兴三杰的十九岁青少年,据说公元前他还干过特别多大事,例如帮人施工建造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物。” 而且,他看起来根本像是从哪个奴隶社会穿越过来的奴隶头子,他的大脑构造不可能是现代人教育出来的。 “他跟阿罗,马库斯建立了沃尔图里,也建立了我们这个世界最初的法律体系。”卡莱尔想了想,才慢吞吞地说。 这听起来很优秀,虽然我不知道卡莱尔为什么会跟我普及这种历史。 “而这套法律至今已经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 也就是说凯厄斯至少一千五百岁……这听起来真是古老。 “而在法律没有推行之前,凯厄斯与他的同伴居住在沃尔泰拉。” 我点头认同卡莱尔的话,在沃尔泰拉那段时间,我就清楚那是凯厄斯的老巢,那里的建筑物都是些古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直到今天,他控制沃尔泰拉城应该已经三千年了。”卡莱尔犹豫了一会,又说:“当然,有些历史还是无法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这大概就是我知道他们存在的最早时间。”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至少三千岁以上,我忍不住深呼吸起来,我必须想象一下三千岁是个什么概念。 该死——这个年龄足以当我的祖宗! 三千年之前的中国还是夏商周呢,他看起来哪里有三千岁那么……睿智沉稳?就算年龄固定了,也固定得太彻底了吧。连三千年都无法改变他,我哪里来的自信,仅仅依靠爱情就能让他变得善良成熟,甚至让他变得包容一点,在他眼里卡莱尔还是个变态。 “他还很年轻,克莱尔。”卡莱尔很真诚地说。 “看起来是。”如果他特指外表的话我不否认,实在是太年轻了。难怪他的大脑这么固执,他根本就是一个超级老古董。 “而且你让他重新变得很有活力,他已经彻底摆脱那些时间留下来的疲倦沉重,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新生儿。” 这听起来就像是他会更有力气来瞎折腾,完全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还好吗?”卡莱尔突然担心地询问。 我恍惚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点头,“没事。”最近这段时间除了睡觉时间长了点外,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卡莱尔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你看起来有些疲惫。” “可能是春天要到了,所以提早春困。”我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说。 “是吗?”卡莱尔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他大概是医生当得太久得了一种过于谨慎的职业病。 “我没事。”我肯定地说。 后来我又遇到贾斯帕跟爱丽丝,可能是我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被莫名的压力阴沉沉地压着的死气沉沉。当我跟他们聊起关于吸血鬼的爱情时,贾斯帕才没有走开。 他们深情地看着彼此,这种对视如果没有人打断的话,我相信他们能看一个世纪都不嫌腻。 “你是我的希望。”像是不由自主,贾斯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感恩之情。 爱丽丝注视着贾斯帕的眼睛是那么深邃,她也轻声说:“遇到你是我的命运,我清楚没有人能改变这种事实。” 真是甜蜜,没有人能否定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然后是埃美特,罗斯是他的天使,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恩赐。希望。命运。天使。 这听起来就是吸血鬼所有光明的来源,他们的爱情。 可是我总觉得凯厄斯却因为爱上我而快要疯了,他看起来可不觉得这是种恩赐或者希望,那更像是饱受折磨的地狱。 我让他痛苦不堪,毫无疑问。 就算他转变我,他也没有办法快乐起来,哪怕他对我的爱情依旧。 只要我不认同他,这个男人就会永远地痛苦下去。 当我半夜惊醒,傻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时,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失忆了,茫然得找不到任何目标。雨水的声音浑浊地从窗户外传来,我不太清楚,如果我此时此刻将摆脱人类的身份,那么我的生命将走向何处。大学不是必需的,工作也没有用,我不用为生活打拼,也没有能支持我永远走下去的爱好梦想,活着如同死去——这是吸血鬼苍老的结果。 他们的外表不会改变,可是他们的精神却会枯萎。 一只冰冷的手轻抚着我的脸,凯厄斯俯身接近我,黑暗笼罩住所有光线,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动作很小心,不敢在我身上再留下任何一个淤痕。 “你不需要这么痛苦。”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模糊的雨声里有些遥远。 我不解地看着他,尽管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只能隐约看到他暗沉的轮廓与一些散落发丝的阴影。 “我不在乎你杀了我,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一万种方法,教导你怎么用人类的力量来杀死一个心甘情愿爱你的吸血鬼。”他带着某种轻松的笑意,就好像他说的是要跟我出去约会,而不是怎么自杀。 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的气息包围着我,我忍不住颤抖,因为我无法想象他死去的模样。 “这很可怕吗?可如果不是你动手,那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反抗。最简单的是火焰,我的体内有最容易燃烧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让我的躯体运动更加灵活,只要遇火就会自动点燃,直到我变成一堆灰烬才会停息。”他边说边帮我拉起被子,手指伸到被子里,寻找到我的手,跟我十指交缠。 我们是如此靠近,呼吸交缠,冷热交替。 “等我变成一堆白色的骨灰,你就可以摆脱我了,摆脱一个注定要纠缠你到永远的恶魔。”他蛊惑性地开口,平静到冷酷。 “别开玩笑,凯厄斯。”我终于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对他说。 “我不认为这是玩笑,我亲爱的克莱尔,你现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不同,立刻杀死我或者慢慢将我折磨至死,听起来后者总是会比较残忍。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你活在黑暗里我也不可能看到光明。”凯厄斯抬头,不知道看往何处,我看到他阴郁的眼神狠厉无比。“你让自己一直虚弱下去,也许在毕业前你就能在我面前自杀成功,这就是你的计策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阴谋论从哪里来的,他认为我想自杀? 凯厄斯抓住我的手骤然紧绷,面目狰狞起来,“也许我不该给你希望,鬼知道你人类的身份脆弱得让我想发疯。” 我试着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怕他控制不住力道将我掐骨折,凯厄斯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波动,他有试着克制自己,虽然看起来不太成功。可是这个没有意义的动作又被他曲解了,他抓得更紧,像是谁要在他手里夺走他重要的东西。 “凯厄斯。”我有些无力地叫他,难道我看起来真有那么糟?糟得类似抑郁症患者末期?“我只是有点累,过几天我会好的。” “你会好?”他的语调奇异地扭曲起来,听起来相当不以为然。 这个多疑病绝症的家伙,我困倦地眨眨眼,非常没有精神,看来我应该注意一□体健康,至少不要让别人看起来我了无生趣。我沉默了一会,这更类似发呆,最后我叹气问:“听说你三千岁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至少三千岁以上。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跟卡莱尔认真求证下去,我担心他其实已经一万岁了。我从来没想过第一个追求我的男人,年纪会大我这么多——搞不好我的年纪还不如他缀在尾端的零头? 凯厄斯很明显停顿一下,接着他很不在意地询问,“你在乎这些东西?不过是无关紧要。” 我非常怀疑他是否真看起来那么不在意,“你活那么久,难道就没有遇到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爱情指的是你……”他冷笑一下,非常执着地说,“我非常确定,就连以后我都不可能遇到比你还重要的存在。” “你的人生真是乏味。”我懊恼地抱怨,吸血鬼这种诡异的人生观到底是怎么养成的?而且不仅凯厄斯这样,基本我认识的吸血鬼情侣都是爱情至上。这种感情对他们羁绊之深,深过任何东西。 “所以你在可怜我?”他阴森地说。 你身上没有哪一点看起来需要别人来可怜的地方,痛恨倒是不少。 我不太舒服地想转身,他立刻松开我的手,我将自己蜷缩起来,非常疲惫,卡莱尔可能没有看错,这种疲惫到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感觉,可能真的不正常。 “凯厄斯,我是素食主义者。”跟卡莱尔一样,这是我无法逾越的底线。 我累得没有力气跟他争执下去,我更想永远沉睡下去。我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大团圆结局,谁知道呢? 也许……也许我们会有很多时间。也许我能变成他的天使或者恩赐或者什么的,有那么一点希望,我可以得到他的认同,或者我能改变他……至少让他理解,生命并非是卑贱的。 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才听到凯厄斯忍耐到不断颤抖的声音,他说:“如你所愿。” 卡莱尔是变态,我也是变态,难怪他一副忍到快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完全无法感同身受他的难受,他杀人的时候我更恶心。 在睡着前我连忙补充,“毕业以后再说。”等我毕业至少要一年以上,我非常担心等我睡着他会忍不住咬我几口。 可惜我没有听到他的答应,因为一阵眩晕席卷而来,这种感觉让我呼吸困难,夹杂着某种说不明白的忧伤。凯厄斯敏感地注意到我的不同寻常,“克莱尔?” 黑暗夺走我的视线,我再也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来自体内不知名的某处,震动地响起。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我体内,他的心跳声与我同在。 可是我无力搜寻,连正常的呼吸都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很累,累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碎裂的痛苦。 凯厄斯快速将我抱住,我的样子让他暴怒起来,我听到自己虚弱的哀求。 “去找卡莱尔……”支离破碎的声音,我都无法听明白有没有表达清楚。我不想现在转变,就算我生病也不行,我还没有处理好所有事情,没有跟查理道别,没有读完高中……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我不要变成吸血鬼。 “求求你。”我几近无声。 然后是一声巨响,凯厄斯似乎踢掉什么东西,转眼间就是风驰电掣的流动。 我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的手指接触到他的心口。漫长的时间会带走一个吸血鬼所有的感情,爱好及性格激烈的很多方面,他会因为疲惫而变成石头。唯独会留下爱情。 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有一天会厌倦所有残忍的游戏与本性,会转身来看我。你能为我而变得更加宽容——你会是我的阳光。 “你最好不要有事,克莱尔。” 我听到他痛苦的威胁,“不然我会收回你的人类假期,别说一年就是一秒我都不会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卡文真不是我想写就能写得出来的。对着键盘一下午可能半个字没有……捂脸,说这些好像也没有用。 爬走…… 第86章 怀孕 所有痛苦与翻滚的恶心感戛然而止,前一秒我还在火焰里挣扎,下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了,我慢慢地呼吸,大量的湿润的空气进入到我的肺部里。还在下雨,可是却有光线,非常昏暗,漂浮在我浑浊的视线里。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冷硬的触感。 我难受地轻声喘息起来,反胃感很严重,可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这种感觉导致我胸口非常沉重,什么东西堵塞住血管让我大脑跟着缺氧。 接着我听到卡莱尔的声音,“我想为她做个b超检查,我怀疑她腹部的硬块……”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讨论我腹部里的硬块时,很诡异地停顿下来,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然后是凯厄斯的厉声怒斥,“收起你的求知欲与那些白痴一样的好奇心,我需要的是克莱尔的健康,你是想告诉我她得了胃癌,还是她病情严重?” “凯厄斯,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的状态类似……你该清楚她的例假周期,至少已经迟到半个月。”卡莱尔有些为难地想让他冷静下来,他是医生,所以说起病人的身体状况没有别的情绪。 “她一直都不准确,难道这也是一种疾病?” 而凯厄斯自然而然地说起这些身体信息时,我就受不了,很想立刻蹦起来掐着他生气大喊,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但是她从来没有晚过一个星期。”卡莱尔非常确定地说。“她最近的情绪波动非常大,所以我才以为可能是因为压力导致她的生理周期紊乱。” “你只要告诉我,她的身体怎么了,如果不是克莱尔希望你来保证她的身体健康,你以为我还会让她留在福克斯吗?”凯厄斯冷冷地笑起来,这种笑声一点都不欢愉,颇似变态杀人的前兆。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一种滞重的虚弱几乎都要压碎我的骨头,我一点都不希望两个年龄单位后面是百或者千的老男人,在我旁边讨论我生理期紊乱的问题。我例假从来就没有准确过,我甚至很多次都会忘记上个月来的时候的正确日期。但是这跟我的病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怎么那么清楚我的日期,我自己都记不住。 对了,我忘记吸血鬼的嗅觉还有他们的记忆力,就算生理期的废血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也不妨碍他们能捕捉到那种味道。 这种事实让我一时间有些情绪暴动,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我终于挣开桎梏的僵硬感,我几乎是立刻就大口喘气地坐起来。晕眩感还留在我的视线里,顿时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头痛欲裂,我伸手捂住额头,发现手腕上还扎着输液针,这里是卡莱尔的书房,显然也是临时病房加手术室。这个最优秀的医生,就像是爱德华那样也有收集癖。差别是爱德华收集的是音乐,而医生收集的是一整套专业的医疗器材。 非常难受,可是却没有一开始那种差点死去,内脏都要倒过来的痛苦。 “克莱尔,告诉我你现在的感觉。”卡莱尔第一时间来到我身旁,他专注地注意我的脸色,温和的目光里有担忧,也有一种类似阴影的凝重。 感觉……感觉身体在溃败。我连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想说话却没有力气,只是愣愣地看着前面,目光失焦。 根本不是感冒或者中暑那种小病,很糟糕,我怀疑自己是化疗过度的癌症末期病人,难道睡觉睡太多会导致身体这么糟糕? 然后我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回头果然看到凯厄斯阴沉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因为压抑着愤怒而显得非常有杀气。现在别说一年的假期,如果卡莱尔诊断出我病情严重,凯厄斯会直接让我省略治疗的过程。 吸血鬼的毒液可以治愈身体的任何残缺,除非你缺腿少脚,一点癌症或者什么罕见病面对转变都毫无压力。 他还握着我的手,苍白的手指与我手上的颜色几乎分不清楚,我都快以为我们的手要融合在一块。我压抑下胸口的恶心感,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已经知道自己的忍耐到达极限,我对凯厄斯摇摇头,“放开。”接着抽回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扯开静脉里的针头,将输液导管扔开,血液从白得接近透明的皮肤下涌出来,我看到凯厄斯黑色的眼睛里猛然生出一种暴烈的疯狂。 我连忙伸手抓住伤口,从自己卧睡的地方跳下去,这个动作花费我大量的力气。我气息凌乱地对他们说:“别跟过来。”说完脚步不稳地走出去,我很熟悉地找到卫生间,冲进去将门用力摔上。然后直接趴在洗脸盆的地方呕吐起来,这种感觉……让我回到上一辈子的噩梦里。无法掌握住身体的平感,持续不断的疼痛及注定虚弱下去的内脏。 是什么病? 我拧开开关,将所有秽物冲刷下去,然后来到另一个洗脸盆前漱口洗脸。呼吸不畅地颤抖着,我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难怪凯厄斯以为我要自杀,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像极了病患末期,脸有死气的临终者。 腹部有种奇怪的累赘感,我皱着眉伸手碰触一下,毫无疑问,在我体重下降,所有脂肪都快速流失的时候,肚子这一块却突出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我体质很难胖起来,更别说脂肪会莫名其妙囤积在某个地方。难道是肿瘤?或者我是内分泌失调代谢功能混乱? 嗜睡,多愁善感,生理期推迟,恶心……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我会以为自己怀孕了。 怀孕?某种奇怪的温暖似乎从体内某根血管里涌上来,这甚至不像是我自己的感情,我的手还抚着腹部,眼睛瞪着镜子,干净的镜面里我单薄得如同鬼魂。 那么清晰而怪异,有什么……在跟我对话? 它……他是活的? 我傻了,这种念头出现得太快速,不像幻觉,也不是被虚构出来的愚蠢记忆。有谁在告诉我,他是真实存在,与我同在。 不是肿瘤? 不是脂肪? 也不是消化不良的胃结石? 你……我懵懂而笨拙地瞪着镜子,担心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从我微微突出的肚子里冲出来。 难受还是没有离开,我慢慢蹲下去,双手抱着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抱住另外一个人,痛苦与温暖侵蚀了我的一切。我的指尖,皮肤,心脏都在微颤。 “这不可能。”我对自己说,太荒谬了。 我就跟凯厄斯做过一次,他可不是人类。吸血鬼跟人类,怎么可能。 卡莱尔不是曾经说过人类与非人类的染色体数量不一致吗?这让我想起马跟驴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难道我还能生出一头骡子来? 嘶……肚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我疼到冷汗冒出来。 果然是妄想症过重,我宁愿相信自己胃癌末期,没理由怀孕是这种症状。 上辈子病死的,难不成噩梦还能重播?不对,凯厄斯如果知道我身体撑不住,他一定不会让我上医院去瞎折腾。 搞不好我刚打开卫生间的门,他就等在门外露出牙齿。这种想象的画面让我忍不住想打开窗跳出去,然后一路狂奔远离他的身边。 这个疯子。 门被直接推开,凯厄斯已经来到我身边,他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做好决定,过分的焦虑没有外露出来。伸手将我抱起来后就快速走出去,卡莱尔在楼梯口拦住他,“先给克莱尔做个详细的检查,凯厄斯。” “她不需要了。”凯厄斯冷漠地说,他不打算浪费任何时间在纠结我的疾病上。只有人类才需要担心这些脆弱的问题,他才不会纵容卡莱尔在我身上扎针或者灌药。 我抗议地呻|吟一下,没有什么力气跟他据理力争。 他立刻警觉地看了看我,接着恨意非常浓烈地看向卡莱尔,他容忍不下任何拦路者在他面前。 “我觉得她是……怀孕了。”卡莱尔一点都没有专业医生下结论的确定,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腹部,一种疑惑不定的情绪让他看起来非常不安。 我心跳加速起来,双手反射性地抚摸在腹部的硬块上,活的? 凯厄斯眯起眼睛,咬紧牙齿,阴狠的杀气瞬间将他脸上的平静席卷个干净。“你在愚弄我吗?” “所以我更希望是我搞错了。”卡莱尔诚心诚意地说,他是真希望自己妄想症发作。“可我们不能冒任何危险,至少不能在无法确认的情况下,让克莱尔转变。” 我傻愣愣地沉默着,无法理解卡莱尔的担忧,怀……怀孕?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是肿瘤也不是什么疾病,只不过是另一个小生命。 “这可能吗?”我紧张地询问,身体无意识往下倾,几乎要从凯厄斯的怀抱里掉出来,虽然他不可能让我摔倒。吸血鬼跟人类?不同物种的结合……不得不说很可能是因为人类与吸血鬼是基因近亲?难道都没有不同物种之间的生殖隔离吗? 这个问题是如此难以回答,凯厄斯有点诡异地不在状态内。他阴森地看着卡莱尔,在我以为他打算杀人灭口的前一秒,我们站在楼梯上的场景就变了。书房的门被风推开,如同幻影般我们已经出现在这里。他将我放到刚才那张类似医院的单人病床上,我听到他抑制的低喘,这真是疯狂,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到暴风雨来前的狞意。 然后他伸出手,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掌上的冰冷让我有点难受,他小心地将手放在我肚子上。手指下的地方其实看起来还很平坦,但是我跟他都确定,那个突出的地方不可能是我吃太多造成的消化凝滞,如果不是病变……突然感受到微微的颤动,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凯厄斯脸色一变,他急促地说:“活物。” ……我有点无法理解他的话,活物?活的生物? 卡莱尔站在门口,他看起来似乎有八分确定,但这种结果过于匪夷所思,这让他的结论下得如此踌躇犹豫。 我想让他给我来个详细的检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早孕的安全检查我完全抓瞎,抽血吗?b超难道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不对,时间不对,那个夜晚距离现在不过十来天,可是我状态完全不像是刚刚怀孕的样子。 他……他都会动了? 凯厄斯在我还懵懂的时候,已经立刻反应回来这代表什么。我来不及眨眼他就离开我的身边,他的速度让人看都看不清,我的视线费力地捕捉到他留在空中的痕迹。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再次出现的身影,才看到卡莱尔痛苦的脸孔,他直接掐住这位无辜的医生的脖子,用力地撞到雪白的墙壁上,我听到他因为震怒而扭曲疯狂的声音响起,“我不管那个玩意的是什么,马上让那个寄生虫离开克莱尔,杀了它。” 玩意?寄生虫?它? 接着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不要危及到她的身体,我知道你有方法将那个东西安全地弄出来。” 东西?弄出来? 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这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未婚爸爸该说的话,他以为我肚子里揣着什么? 三头巨犬还是狮身牛头怪? 这个混蛋真的爱我吗?听到他女朋友怀孕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杀气腾腾地要医生给我准备流产? “在此之前我必须真正确定,不能就这样下结论。”卡莱尔一点都不喜欢暴力相向,这让他很多时候面对他人的攻击伤害都会不还手,他是一个暴力的憎恨者。 “我听到它的心跳声,非常微弱,那个卑劣的寄生虫。”他冷酷地评价,厌恶的情绪是那么明显。 很好,我终于确定,他很讨厌孩子。我该理解他永远十九岁不成熟的心里年龄,没戴好安全套结果一夜情后女朋友怀孕了,谢天谢地,这个没准备好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想要打胎。因为他脑子里没有负责任这根弦,甚至他不觉得一个受精卵胚胎是一条生命。 而且还玩意寄生虫它来它去地叫,难道凯厄斯以为还没生出来的孩子不确定性别,就能用它这个该死的代称吗? 这个……这个,我深呼吸,不想让自己身体状况因为愤怒而更加恶劣,我觉得胃非常不舒服,隐隐作痛。这是个意外,十七岁的身体可能不适应这种事情,但是这不妨碍我接受这件事,我打算辍学,提早工作,单亲妈妈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是我能养活他或者是她。 至于他父亲……让那个白痴去死吧。我不该期待男人,我一个人能坚强到自己拿剪刀剪掉脐带,如果我必须这么干的话。 我从床上下来,慢慢往外走,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这段时间太折腾自己,难怪身体这么差,孕妇需要什么?我必须上网或者去买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籍,接下去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他长大的速度似乎有点快?没事,我可以多吃点。 也许这个孩子出生就能立刻长到三岁开口叫人,要是他不小心生出三只眼睛四条腿怎么办?毕竟吸血鬼跟人类的染色体不同,结合后会不会变成奇怪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凯厄斯也是人类的外形,应该不会差太远吧。 该做张计划表,我不能浑浑噩噩过下去了。 可惜没等我挪到门口,凯厄斯又转回来,将我抱起瞬间放回床上。他对待我像在对待一个脆弱的瓷胎,手指很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刚才恶魔的样子已经收敛起来,他安慰我说:“不会等太久,你只要睡一觉就足够了。” 睡一觉就足够了,足够你杀掉我的孩子吗?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怒气来势汹汹,冲破我的理智栅栏,我朝他生气地大喊:“闭嘴,你给我滚开。”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我怀孕了也不关你的事,又不是你来生。 我想跳下这张白色的,代表医用的单人床,这些医疗器械在我眼里都变成可怕的代表词,可是凯厄斯轻而易举将我压回床上,转头对卡莱尔就立刻变了表情,他冷漠到无情地说:“你可以动手了。” 卡莱尔有些不忍地看着我,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难道他会听从凯厄斯的话? 不可能,卡莱尔不会恐惧沃尔图里的权势,那他认同凯厄斯的话,觉得我怀的是一个怪物? “不,凯厄斯,你给我住手。”我觉得他简直疯了,所以也要跟着逼疯我,这种事情难道不用跟我商量吗? “克莱尔,我必须让这个东西离开你的身体,孩子?它不可能是人类,从来没有这种先例,唯一存在过的吸血鬼婴儿,不死的孩子就是一群让人厌烦的没大脑吸血水蛭,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我能感受它的贪婪,它在竭尽所能地吸取你身体的营养,这个活在你体内的玩意,比你强大太多,它可以杀死你。而我绝对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在它伤害你之前,我会先杀了它。” 凯厄斯抓住我拼命折腾的双手,他面无表情地说,这种决定对他来说理所当然。在说到杀戮的时候,他更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吸血鬼婴儿?”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要跟他大喊大叫,他只会觉得我情绪化过度,加重压制我的力量。“是什么?” “不受教化,违法的产物。”凯厄斯言简意赅地说。 我头痛,我想知道的是这跟我怀孕有什么关系,而不是听你的结论。 “是在婴儿期或者儿童期被转变的孩子,他们无法保守秘密,所以沃尔图里将他们判刑。”卡莱尔走过来,我惊吓到地看着他接近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比凯厄斯还让我恐惧。 “所以我会生出一个无法保守秘密的违法婴儿?”我颤抖着声音问,这个想法让很难过,我已经能感受到他是活着的,一个活着的生命。 凯厄斯突然沉思一下,然后他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是的,他是危险,违法的,你不能留下他,因为这个……婴儿。”要凯厄斯改代称,称呼出婴儿也不容易,他重重地停顿一下,才接着说:“可能会杀了你后,爬出来攻击所有人类,这里离福克斯最近,他会杀死所有人。” 他描绘出的未来景象过于残忍,我害怕了,绝望地转头望向卡莱尔,“这是真的吗?” 卡莱尔先是迟疑,我不敢放过他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接着他终于是叹息地说:“不是,克莱尔,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吸血鬼与人类结合生下的孩子,但是我相信那不是吸血鬼婴儿,这是两个概念。” 我毫不怀疑当卡莱尔选择说实话时,凯厄斯是想将他撕成碎片的,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气得胸口疼痛,我几乎是对凯厄斯尖叫,“你又骗我。” 凯厄斯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愧疚,他改变自己凶神恶煞的态度,像是在对待小孩一样对我轻声细语地说:“不管它是不是吸血鬼婴儿,对你来说都是危险的。哪怕它只是留下一点吸血鬼的本性,我都清楚这个藏匿在你身体里的家伙想要什么,它需要鲜血,渴望狩猎与死亡。你让我忍受这种东西,来谋杀你?别这样对待我,克莱尔,你又将自己置于死亡的深渊里。”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出生后会攻击人类,也没有任何例子来证明他是危险的,就要我杀掉他?我不同意,我不可能因为才看到一点所谓的危险,就放弃他。”这是什么烂逻辑?没见过吸血鬼与人类结合的孩子,就能随便推测说抹杀就抹杀吗?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要舍弃他? “这是个意外,我来处理就好,你什么都不必决定。”凯厄斯冷冷地说,他又变回沃尔图里领导者的恶劣样子,说什么都像是在下命令。 “这是我的孩子。”我据理力争,恨不得掐死他。 “这只是个会伤害你的寄生虫。”他刻薄残忍地说。 “什么寄生虫,这也是你的孩子。”你什么父亲,谁摊上你这种父亲真是倒霉倒透顶。 “我的孩子?”他莫名其妙地茫然起来,眼神有一瞬间是空洞的,接着又清明起来。“如果你喜欢孩子,我去收集给你,你不需要自己冒险。” 孩子还能用收集的吗?你想上哪里去收集,你这个资深罪犯诱拐犯人贩子,我真想敲碎他坚硬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还不如现在就将我杀了比较快,如果无法确定他是恶魔,那么我绝对不会容忍你去伤害他。”我觉得自己变成一只都是尖刺的刺猬,炸毛一样地敌视着凯厄斯。 “你以为自己有力量来保护这个玩意,来反抗我吗?”他暴怒地说。 “别忘记你也有份,他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没见过这么不认账的,转眼就能对自己的孩子喊打喊杀。 “这是一个错误。”凯厄斯压抑自己的音量,可是他话语里的阴冷却非常沉重。 “那你以后别接近我,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错误。”我激动地对他说,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 凯厄斯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状态,我的话刺激到他,疯狂在他眼里快速集聚起来,比飓风还具有破坏力。卡莱尔见势不妙立刻来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臂警告地低喝,“凯厄斯,别吓到她。”接着转头对我说,“不要太激动,你的身体状况很虚弱,这会让你更加难受。” “如果你不动手,那么我会带她直接回到沃尔泰拉,我相信人类的医生也能解决这个威胁。”凯厄斯非常狠地打开他的手,抬眼阴暗而挑剔地注视着卡莱尔。 卡莱尔看起来还是觉得这种决定过于草率,他不忍心这样子来伤害我。 眼里沉默地流下来,一阵剧痛从腹部的地方传来,我忍不住地缩成一团,在最后一刻里我终于用尽所有力气,坐起来抱住凯厄斯。我抱得非常紧,又冷又硬,像是他的冷酷心肠。 这个拥抱让他冷静下来,我默不吭声地抱着他哭。 他浑身僵硬,变成一座雕像。 “我想要你的孩子。”我抽泣地说,手指几乎都要掐进他的背部肌肉里。 “它很危险。”凯厄斯毫无感情冷硬地说。 “我想要你的孩子。”我继续哭。 “……不要再为这个东西哭了。”他有点受不了,声音都开始抓狂的尖利。可是却忍不住抱着我,非常轻柔。 “我想要你的孩子。”我死抱着他的不放。 他软化下来,迟疑了几秒后才轻声安慰我,“你有我就行了。” 我终于爆发地将他狠狠推开,对他哭着大喊:“你敢逼我堕胎,我立刻甩了你,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说完跳下床,情绪波动大到我头昏眼花,可是我还是认准门那边狂奔。我听到身后他跟过来的声音,当即转身对他口不择言地说:“我说到做到,你不让我生这个孩子,我就去生别的男人的孩子。” 而你从哪里来就给我死到哪里去吧! 我承认,我被他气疯了。 凯厄斯猛然地瞪着我,接着是被本性占据后的杀气疯涌而出,他露出牙齿低喘出声。 我傻看着他,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爬走 第87章 承诺 这是个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在我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前就反射性地要去防备凯厄斯。他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比谁都都要危险的表情。 爱德华他们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就像是一群没有影子的幽灵冲入到明亮的房子里。时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在走向不知名的未来,艾思梅才知道我怎么了,她站在卡莱尔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她的表情是那么悲怜,如同雨水下的圣母像。 我期间打了个例行电话给查理,告诉他要夜宿在卡莱尔家,是爱丽丝留我的,我们晚上可以玩一些女孩玩的枕头大战。查理非常放心,他不认为我必须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当意识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开始,身体反应就变得非常大。我非常敏感而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就算我不清楚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但是他是活着的,毋庸置疑的事实。 在我不安稳地睡着的时候,我发现没有人能保护我,这种不安全感让我更加痛苦。而在我最难过绝望到快要沉沦进冰冷的黑暗前,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着我,很单薄,勉勉强强的断续。我神志不清地开始在想象,这种几乎没有力量的温暖来自哪里,另一个生命微弱的心跳。 我是痛醒的,可是我并没有尖叫出来,这种类似生病的疼痛我会让自己习惯。我曾经习惯过,我可以忍耐到不出任何声音。可是这种痛苦总是来去匆匆,每当我觉得受不了前,腹部那里就会停止这种可怕的折腾,他会静止不动,带来一种让我恐慌的静默。 我很快就推测到他可能已经有意识,如果吸血鬼跟人类都能结合怀孕,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神奇的事情我无法接受的。 不知道现在给他听音乐,念诗歌他出生会不会更聪明点,我傻乎乎地想寻找一些应付怀孕的方法。 所有人都围过来,爱丽丝奇怪地看着我,又是那种茫然的空洞。她经常让自己放空到另一个世界,可惜这次她似乎没有看到什么,她一副头痛难忍的样子走到贾斯帕身边,贾斯帕抱住她。 爱德华非常严肃,他先是觉得怪异地看了一眼卡莱尔,再来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审视看着我,活似我长出什么不该长的东西。最后他的警戒是留给凯厄斯的,他一定听到凯厄斯内心所有黑暗的打算。 最可怕的是罗莎莉,在她听到我怀孕的那一秒开始,美丽的眼睛里就燃烧起来。如果不是凯厄斯在我旁边,她会立刻冲过来将我夺过去,她的热情可真是来势凶猛。 “我只是怀孕了。”我都不清楚这堆将我当成珍惜动物看待的吸血鬼想干嘛,难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孕妇? 卡莱尔犹豫再三,然后在凯厄斯恐怖的逼视下才轻声说:“克莱尔,让我帮你……” 我茫然地看着他,后面的话根本听不到,而罗莎莉猛然转头,她尖声大喊:“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拿出来,这是个婴儿,卡莱尔。”她声音里的仇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而我已经快速地抱住自己的腹部,我能感受到手指下面传来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出来的地方又变大了。 而且看起来卡莱尔跟凯厄斯还是没有放弃那个让人愤怒的谋杀计划,更甚至凯厄斯都不开口,他直接将难题扔给卡莱尔,他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怪他? “他会对克莱尔造成很大的伤害,我刚才替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体内的孩子生长周期过快。这就意味着克莱尔无法承担胎儿的营养需求,她会持续虚弱下去。”卡莱尔以谴责不赞同的目光看向罗莎莉,这让这个金发美女畏缩一下。 可是这仅仅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打击,罗莎莉下一秒就挡在卡莱尔面前,她美丽的脸上都是倔强的不认同。这对她来说不容易,就像是在反抗自己重要的家人。“别伤害她,我们能想别的方法,这可是一个孩子,卡莱尔。”她非常激动,带着决裂性的紧张。 原来罗莎莉这么在乎我?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埃美特脸上也出现一种类似挣扎的困惑,可是很快他就自然而然地来到罗莎莉身边。让人有理由相信,哪怕是罗莎莉现在发疯要攻击所有人,他也会帮她解决一切。 爱德华恶狠狠地看着罗莎莉,显然她的敌视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看着别人对卡莱尔有攻击欲爱德华会非常愤怒。 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将团结的一家人对立起来。我以为至少有人来征求我的意见,可显然没有人认为我的想法有什么用处。凯厄斯对于卡伦家的意见分歧没有任何兴趣,他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不过我还是看出他对于卡莱尔将事情搞成这样有些恼怒。罗莎莉搞错她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凯厄斯企图让卡莱尔背黑锅。 我也许该感到高兴,至少他还是在乎我的感受,不然根本不会产生所谓的对立场面,他会直接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掏出来。 卡莱尔那个类似手术室的书房让我焦灼,我现在躺卧的地方是三楼艾思梅的房间,一张新搬来的床,我靠在枕头上。罗莎莉的后背很紧绷,她随时会变成一个战士。爱丽丝已经不敢看我,她靠在贾斯帕肩头上看起来是那么瘦小脆弱。而爱德华毫无疑问站在卡莱尔身后,他一定清楚罗莎莉的心里转变过程。 我终于将目光停留到凯厄斯身上,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空白,这让他看起来很虚幻,他在沉思什么?或者他不在乎罗莎莉最后是否能胜利,因为他可以直接干掉罗莎莉,然后让卡莱尔动手。如果连医生也拒绝,那么更简单,明天我大概就会在意大利。 毫无自保之力,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冷了下去。他不可能是恶魔,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想。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个孩子想试图保护我,这是种奇妙到不可思议的温暖。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保护者,无助地看着所有人。爱德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大概饱受愧疚折磨,但是他可能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是女人,所以不会明白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他清楚我很痛苦,也不认为这会比我的生命重要。 他赞同卡莱尔的话,我怀孕会持续虚弱下去,所以为了活着,还是牺牲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是正确的选择。 我忍不住挺直自己的背部,焦虑与紧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费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人能为我做决定,谁都不行。 伸出手,我抓住凯厄斯冰冷的手指,这个动作让他很快就回神,眼睛里黑暗的阴沉是那么令人恐惧。 “我们谈谈。”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多虚弱,这是我跟凯厄斯之间的事情,卡伦家其实不用参与进来。我不希望卡伦家因为我而对峙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有错。 我保证自己不会歇斯底里,也不会冲动得变成一头哥斯拉,我只是想跟凯厄斯好好说说话,他是父亲不是吗? 凯厄斯显然不愿意让自己跟刚才一样,直接面对面跟我起冲突,他更乐意看到卡莱尔站出来承当我憎恨的责任。就算我爱上他,也不会美化他的所有。 这个男人残酷自私,冷酷无情,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利用任何人,而且占有欲与操控欲强烈到惊人。 不得不承认,他是坏人,坏吸血鬼。 我实在不愿意卡莱尔跟沃尔图里对抗,或者一直得罪凯厄斯,我担心哪天这会连累到他们。 好人很容易会被坏人陷害,而且看起来凯厄斯的势力比卡伦家大。被当权者惦记上,对卡伦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艾思梅看起来很想留下来陪我,但是她更尊重我,所有人都随着卡莱尔沉重的脚步离开这里。我没有看离开的人,只是愣愣地凝视着凯厄斯,仿佛我还是那个刚刚走进图书馆,去面见信友的小女孩,虽然我的灵魂已经不青春,可对于见到他依旧抱有忐忑的期待。 那是一个错误吗?拥抱他就好像在拥抱注定的死亡,没有一点甜美。我那么排斥转变,可能是清楚一旦我们的时间变成永恒,那么这种令我的痛苦的爱情也会永远持续着。 永远这个时间,像极一个诅咒,我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凯厄斯冷漠的表情变了,他抿住嘴唇,这让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孔看起来更加严厉。 “我很高兴,凯厄斯。”我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尽管我没有多少力气,可是当我真正反应回来自己的身体怎么了时,我感到很幸福。 他冷冷地看着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不管他,继续说:“我还有当母亲的机会,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上帝过。” “你不需要感谢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必为一个伤害你的错误感到高兴。”他话语里的残酷是那么显而易见,如果没有人能说服我,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动手。 “我爱他。”我没有在乎他的话,也不打算跟他吵起来。 “你、爱、他?”凯厄斯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他凶狠地看着我。 我没有畏惧,如果没有任何人能保护我,那么我就自己来保护这个孩子。而我现在做的是分享,我渴望让凯厄斯知道,这个生命的到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是的,我爱他,就如同我爱着你。”我温柔地伸手碰触他的脸颊,轻轻地用手指将他嘴角阴狠的痕迹抹去。 他没有动,好像不忍心失去我的接近,可是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妥协。 “让他留下来,好吗?”我轻声问,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我们将拥有一个孩子。 “不行。”他冷声低喝,白色的牙齿森然地露出来。在他眼里我的要求是多么愚蠢,我几乎能看到他表情上的嫉妒。 “我答应你不自杀。”这是我最恐惧的原因之一,我是如此懦弱,担心自己扛不住这种痛苦的折磨而终有一天自行了断。可能在转变后,看着无边无际的永生,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 凯厄斯恐惧地看着我,他一定清楚我的想法,所以对我他没有安全感。 “我永远陪着你,不会再否认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倾身接近他,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吻,他的温度还是那么冷。 冷血动物,我评价。 “你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它在谋杀你。”凯厄斯不受诱惑——他看起来是那么动摇。 “他只是一个孩子,可能是一个很像你的小凯厄斯,或者一个很像我的小公主。当然我们得承认他很强壮,他的成长非常惊人。”我忍不住笑出声说,我可以感受他的温暖。这太奇怪了,他的存在感是那么明显,我清楚他的情绪,这是一种感染。 他刚才很高兴,因为我很高兴。 凯厄斯发愣,接着提高声音反驳我,“它在伤害你,而且如果让它发展下去,就像是吸血鬼婴儿那样,它可能一出生就会暴露本性。它是吸血鬼,它一定渴望鲜血,而且不会有自制力,只会造成大规模的杀戮。” “他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还是人类。”我不承认他的推测,除非有证据证明,不然我不会以他可能会变成什么的猜测,来决定我的孩子的生死。 “半吸血鬼半人类,那比吸血鬼婴儿还糟糕,至少我清楚吸血鬼婴儿的能力,而这个……它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一无所知。”凯厄斯危险地沉下脸,“不,我只知道它在伤害你就足够了。” 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理由,他是那么认真地强调。 那些出生后这个孩子会造成什么影响的理由,只是用来恐吓我。 “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我不会跟他争论这些永远会陷入死循环的话题,我清楚他在反对什么。他不容许我去冒险,所以我一直很担心转变后他会不会将我关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伤害到我。 “你无法保证。”他怒气冲冲地尖声说。 “我会活下去,我会的。”我平稳而坚强地说,是的,我会用尽一切力量活下去,无论多痛苦而不可能,我都要活下去。 “不自量力。”他几乎被我气笑,眼底的狠毒都快要变成利刃。 “请相信我。”是的,请你相信我,凯厄斯。 “我不可能放任你这种荒唐的自我伤害发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那是建立在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前提下。我不会信任你的判断,因为你对自己生命的看重程度,根本比不上我。”他都快要将审问犯人的一套搬出来对付我,我死不悔改的态度让他疯狂。 我放开凯厄斯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落空的手指都要掐碎空气。低头抚摸着肚子,无论如何这种拥有都让我觉得感动,不管凯厄斯的眼神已经接近憎恨,我笑起来。“我相信可以的,我要留下他。”我不会让他没有见到阳光前,就死在黑暗里。 “你没有决定的能力。”凯厄斯生气地站起来,他厌恶地看了我的肚子一眼,这是他敌人,他杀气腾腾。接着他转身就走,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已经对我失去耐心,说服不了我就直接强迫解决。 我看着他的背影,很高,也很强壮,以前很少这么专注地去观察他。我无奈地叹息,浓烈的悲伤让我想哭,我都不明白是我还是孩子的情绪。 “我怕自己撑不下去,凯厄斯。”我的话成功让他停住脚步,恳求的声音接近破碎,有一种哽咽的哭音。这一点都不坚强,就连保护他人的时候,我都是这么虚弱没用。“我没有信心永生不死地活下去,我想让你尊重我,请给我一个让我更爱你的理由。” 你现在的爱情不足以成为我永生的理由,因为这种感情太霸道束缚了。 “你在威胁我,克莱尔。”凯厄斯背对着我,他的肩头明显颤动着,怒火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 “我需要你的理解,还有平等对待。”我认真地说,这才是爱情,需要双方最真诚的付出。不是强迫,也没有谎言,牵手而行不是拖着一个人狂奔。 凯厄斯压抑着自己,他狂躁的性格让他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体贴。 我双手交叉在腹部上,重复着请求他,“请给我一个,让我更爱你的理由。”请告诉我你的爱情不会一直这么残忍下去,请你学会尊重我的选择,倾听我的需求,请保护我,凯厄斯。 让我相信,有你的永远不是那么绝望。 “就算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也要逼迫我尊重你?”他回身对我粗暴地大喊,眼里都是绝望的痛苦。 “我会活下去,竭尽所能。”没有任何动摇,我的十指交缠得那么紧,像是抱着一个世界。我的声音轻柔温和,担心自己会吓到手掌下的孩子,为了这个希望我可以打败一切。“请你相信我。” “如果我同意,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凯厄斯质问,他眼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凶狠憔悴,黑色的眼睛有些浑浊不清。“你不会自杀,不会离开我,也不会舍弃我们的爱。” 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感情,这不是互换的条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凯厄斯根本不理解什么叫爱情,更多是一种兽性的本能占有。我突然很想告诉他相爱不是这样的,他不能一个人决定我所有的事情,也不能一个人剿灭所有的危险。 “好,如果这是你更爱我的条件。”凯厄斯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抓住我的双手,将它们从腹部的地方扯开。 我怀疑他怎么会答应得这么快,然后他又没有商量余地地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它让你不断虚弱,直到你无法支撑下去,我会亲手杀了它。” 我可不相信他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某天我睡得太多他就会直接判我死刑,我从来没有忘记他怎么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冤枉卡莱尔的。 沃尔图里看起来根本不公正也不公平,他们的标准只有自己。 “在我心跳停止前……”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你可以转变我。” 他瞬间醒悟我在承诺什么,就算他已经决定结束我的人类生命,可是得到我的亲口承诺还是让他欣喜若狂。 “直到我无法支撑下去,凯厄斯。”我不打算让他狡猾地逃脱这种承诺,他可能几分钟后就会直接诬陷我有生命危险,要转变我。 他眼里的欣喜被阴暗遮盖,冷酷才是他最原始的面具。 “等到我用尽所有力量,只剩下最后的心跳声时,你才可以判我死刑。我对你承诺,我会永远陪伴着你。” 永远,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第88章 爱德华番外 “你无法确定克莱尔的未来?” 当我们所有人下楼的时候,我忍不住重复爱丽丝心里那些悲伤的话语。她对这种情况感到挫败而疑惑,特别是得知克莱尔怀孕后,在她眼里克莱尔的未来变成最黑暗的夜幕,你看不到上面哪怕一点的光芒。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谁都不知道克莱尔肚子的……那个宝贝?该死的宝贝,罗莎莉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心态对克莱尔很不公平吗?我怒视兴奋得在一楼走来走去的罗莎莉,她又害怕又欣喜若狂.一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婴儿,他有着克莱尔的眼眸或者金发,纯真不谙世事的美好脸孔,这就是罗莎莉心里的画面。 她想要个孩子想疯了,根本不清楚这种事情会不会对克莱尔造成巨大的伤害。她当然侥幸地以为这种事情没什么,因为凯厄斯不会让克莱尔死去,所以只要克莱尔拼命坚持,那么这个孩子就可以存活下来。 可是没有人比卡莱尔清楚,她支撑不下去,我听到自己的父亲的担忧,这个孩子的生长速度太快了,快得简直是在牺牲母体的所有来成就自己的出生。吸血鬼的本性就是掠夺,不会存有人性,克莱尔会生下一个魔鬼。 谁知道那是什么,埃美特也觉得有压力,可是他无疑会一直纵容着罗莎莉的任性。 (还记得我看不到她未来的那一天吗?那是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就断裂开的。) 爱丽丝并没有看我,她正愣愣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可是我非常清楚她想告诉我什么。她继续在心里说——爱德华,这是个推测,我并不是看不到克莱尔的未来,而是我看不到这个孩子的未来。“他”不容许别人去窥伺他,所以将自己的命运绑架在克莱尔身上。 我无奈地叹一口气,这听起来更加不可思议,难道那个家伙才成长三天,就知道怎么去剥夺他母亲的生命,这听起来就像是他如果死去,也会拉着克莱尔去死一样。 我对爱丽丝摇摇头,这不可能,爱丽丝只是在胡思乱想。我更愿意相信爱丽丝的能力有缺陷,就像是我一样,哦,贝拉。我想起她终于揭穿我的身份的那一刻,一个吸血鬼,能杀掉她的猎人。可是她完全不清楚这些,愚蠢而没有防备,她根本不清楚她知道了什么。 我想到那种后果整个人都战栗不止,我恐惧凯厄斯提前举行死刑,他一定会好好准备绞刑架,将贝拉吊起来荡秋千,直到她的脖子咔嚓断裂开。这种想象无数次让我浑身僵硬,感到巨大的痛苦击中我的心脏,我无法忍受任何人去伤害贝拉,就算是想象也不行。 而这些酷刑不过是凯厄斯闲暇时的小游戏,那个老变态。我该庆幸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用在别的地方,他的残酷与阴险都变成对克莱尔的担心。 我听到凯厄斯跟我同样要发疯的怒吼,他心里有一团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火焰,他非常生气,快要崩溃的焦虑几乎要毁灭他的理智。 克莱尔爱她肚子里那个……宝贝,该死的,难道罗莎莉不能停止她内心那些神经质的尖叫吗? 宝贝宝贝宝贝……根本就是个寄生虫,这是凯厄斯此时此刻内心最形象的评价。我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能力,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地站着,或者坐着,这里安静得连空气都快要变成实质的压力,只有我清楚四周多嘈杂。 爱他——凯厄斯听到克莱尔的话后,嫉妒到憎恨仅仅只有一秒的转换。他现在恨不得将克莱尔肚子里那个东西掏出来大卸八块,再扔到下水道里。 克莱尔一定会疯的,我面无表情地继续监视凯厄斯的内心,如果不是有孩子,克莱尔不可能这么温柔地跟凯厄斯告白。 要不是多了一个……我终于忍无可忍,有些抓狂地对罗莎莉大喊一声,“你能安静点吗,罗斯。”她大脑到底被什么堵塞了,无限循环的宝贝比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摇滚乐还要刺耳,而且最悲惨的是播放机坏掉了,你关不上的最大音量不断不断在你耳边摧残,一遍一遍地快速播放。 就算我再想让自己冷静。不要去注意这些,因为这是别人的大脑,没有人欢迎我的窃听,我自作自受,可是这不意味着我能忍受她不可理喻的重复大喊大叫。 在所有人都担心克莱尔担心得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只有她压抑不下的兴奋是那么突兀,她高兴……非常高兴! “我很抱歉,爱德华。”罗莎莉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地跟我表达歉意,她突然变得特别宽容,那些自私狭隘的自恋都微不足道。她现在看谁都很顺眼,只要克莱尔能将孩子生出来,要她的命都可以。 我完全无法理解女人的大脑,就算我可以听到她所有的想法,也无法真正了解她们。 一个孩子就可以改变她们,克莱尔也是,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那个孩子。 难道孩子会比她们的生命重要吗?如果需要孩子,克莱尔可以去领养。要是还不够,克莱尔也可以再去实施那句玩笑话,找个人类男性,这种对她没有危险的怀孕方式不是更正确吗? 虽然第二种方法比较难以实现,因为凯厄斯绝对会宰掉任何接近克莱尔的男人。 我知道克莱尔失去这个孩子会有多痛苦,但是我更希望凯厄斯能说服她,让她不要去冒险。卡莱尔已经在安慰艾思梅,他认为我们没有能力让克莱尔实现愿望,因为那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的注意力被爱丽丝拉过去,她的未来世界,是谁的?预测的画面先是一片深浓的绿色,奥林匹克山脉的森林,黑色的影子速度飞快而均匀地出现。他们戴着兜帽,殷红的眼眸里平静无波。我不可思议地看向爱丽丝,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黑夜里的死神,悄无声息的惩罚者。 “沃尔图里。”我跟爱丽丝异口同声地说,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放到我们身上。 “阿罗会来。”爱丽丝看向门口,她美丽的眼里有很沉重的阴影,就如沃尔图里黑暗的斗篷遮盖住里面的光亮。 “什么时候的事?”卡莱尔沉稳地询问, “很快,我知道很快。”可是没有具体的时间,这个画面又扭曲起来,这让爱丽丝的声音充满了窒息的痛苦。 我几乎是立刻就清楚为什么她会看不清楚所有的预言,因为阿罗是为了克莱尔,或者是那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孩子而来。如果爱丽丝无法看到那个孩子的未来,那么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会受到影响。 然后我又听到上面凯厄斯的动静,三楼房间的门被打开,我听到声音时凯厄斯已经来到一楼。他的速度就是对吸血鬼来说也快得惊人,他冷声对卡莱尔说:“克莱尔需要你。” 我几乎无法形容出他声音里那种残酷的感觉,他在所有人预料不及的情况下,又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领导者。他的心灵比最坚硬的石头还要没有感情,或者是说他暂时包裹起那些对自己没有益处的脆弱情绪。 克莱尔想要那个孩子,而付出的代价是能永远陪伴着他。凯厄斯没有安全感,因为克莱尔的爱情,连他都分不清楚有多少是自己的谎言作用。 真是悲哀,这让他死抓着任何一个能得到她承诺的机会。他实在太害怕失去了,害怕到无法相信克莱尔是真正爱上他的。 我抬头看向楼上,但是我知道,她内心的温暖不是谎言的作用,她的爱情比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坚持。 卡莱尔跟艾思梅马上回到三楼,接着是坐立不安的罗莎莉,她迟疑了几秒,也很快就跑上去。 凯厄斯走到客厅,他的站姿笔直,脸色阴沉。我看到他随意打了个响指,很快玻璃门就被打开,德米特里走进来。我当然清楚外面还有亚历克,他们两个人从来都不会离开凯厄斯,这让所有想要攻击凯厄斯的敌人都无从下手。 “你马上回去,告诉阿罗,我需要所有人类与吸血鬼结合怀孕的资料,所有!”他咬重自己的话语,杀伐之气隐隐而出。“如果沃尔图里找不到,就给我出动卫士去找,搜寻所有半人半吸血鬼的孩子。如果找不到……”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是那么缓慢而血腥,“就算是制造也给我制造出来,我需要看到怀孕的后果,那个所谓的婴儿会给人类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自己绝对是低估了凯厄斯的残酷程度,他刚才决定了什么?制造? 我简直都不敢去看凯厄斯的内心,他现在的每个想法都让我冰冷起来。是的,他会答应克莱尔,让她试着留下那个孩子。他才不在乎那个孩子是什么东西,他最在乎的是那个东西在伤害自己的爱人,只有清楚克莱尔体内的那个婴儿是什么,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可是没有人听过吸血鬼与人类结合后,还能留下孩子。因为吸血鬼会杀死人类女性,性|爱的力量会直接压碎人类的骨头,更多的时候一个吸血鬼只会在那种时候顺便吸光她的鲜血。 凯厄斯不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让克莱尔变成试验品,所以他可以不择手段到让别人变成试验品。他已经从那些折磨犯人的小儿科情趣毕业了,直接往残忍无人性的实验道路上走去。如果让克莱尔知道这些事情……凯厄斯冰冷漆黑的眼里里没有怜悯,他警告地看着我。在他内心早已经打算要处死贝拉,如果我敢妨碍他的话,他可以毫不在意立刻就去将贝拉拖到我面前,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好达到凌迟我的目的。 自从他爱上克莱尔后,他发现要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手段,是毁掉一个吸血鬼的伴侣。 就像是我知道克莱尔是他的弱点,他也清楚我的弱点在哪里,特别是贝拉还是人类,这是多么好发挥的一个借口。他这种恶魔一样的残忍让我恶心,谁敢挡在他面前都会被他杀死。 我简直不敢相信克莱尔爱上的是什么魔鬼,这个老妖怪太疯狂了。 我清晰地看到那个画面,阿罗会来,为他的兄弟而来。爱丽丝终于看清楚,当凯厄斯决定将消息带回去,阿罗马上就会利用这个借口来到福克斯。 这是我第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忍耐,放弃那些谋杀凯厄斯的愚蠢想法吧,至少我一个人是杀不死他的,而且很可能为卡伦家带来灭顶之灾。 我开始意识到所有事情都往最糟糕最不可预测的方向驰骋:贝拉因为奎鲁特人的传说而发现了吸血鬼的秘密,她如果不是那么敏感就不会被判决死刑。克莱尔怀孕了,这让凯厄斯变成一个不在乎双手染血的杀手。爱丽丝无法看到那个孩子的未来,所以跟那个婴儿扯上关系的所有人,预测多多少少都会变得不确定。 我跟爱丽丝上楼的时候,彼此面面相觑。 “也许贾斯帕是对的,这是一场战争。”我困难地说,克莱尔很痛苦,可是我不能轻易地将她忍耐在内心里的剧痛喊出来。她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好过,至少外表是这样,她到底从哪里学会这么高超的演技。脸色苍白,表情沉静,可其实她正在忍耐人类的身体被撑破的呻|吟。 一场,一场对克莱尔来说残酷至极的战争。 “我们会是胜利者。”爱丽丝很乐观地说,就算她什么都看不到,也无法剥夺她与生俱来对于美好的想象。 “但愿如此。”而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顺利。 “关于贝拉……” 当爱丽丝说出这个名字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气,这是种本能的自我防卫。我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凯厄斯在的时候讨论起贝拉。 这会让凯厄斯更加清楚自己还有一个违法的人类没有处决,连卡莱尔我都不敢跟他商量。显然爱丽丝的预测对凯厄斯来说没有意义,他能随时收回自己的怜悯,随便就判定贝拉死刑。他才不在乎贝拉会不会变成跟我们一样,这个世界多一个新生儿跟少一个新生儿有差别吗?没有,对凯厄斯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贝拉是克莱尔的亲人,她早就死了。 “你要做决定,爱德华。”爱丽丝没有谴责我,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在提醒我。“你爱上她了,你无法抗拒。” “是的,我爱上她。”我抑制住自己想怒吼的冲动,虽然一团怒火从来没有停息地在我心里燃烧着。“难道贝拉就要因为我的爱情而惹上杀身之祸吗?一个吸血鬼爱上一个人类,对人类来说简直是灾难。” 看看凯厄斯跟克莱尔吧,就连凯厄斯自己也清楚,他掐碎了克莱尔美好的人生。我不想贝拉也因为我而遭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她的人生轨迹该完美无缺,而不是因为我的爱而走向末路。 “为什么你不能相信,这也是贝拉的要求呢?”爱丽丝坚持地说,在她心里,那个画面又出现了。贝拉温暖柔软的皮肤变得苍白光滑,她纯真的棕色眼眸被鲜红覆盖,她站在爱丽丝的预测画面里,冰冷无情地看着我。 “要求什么?要求自己变成一个怪物?”我被刺痛到地反击,这种无稽之谈的事实,让我觉得恐怖。 “她会是我的朋友。”爱丽丝一点都不觉得贝拉变成吸血鬼很难以接受,她看到自己跟贝拉会成为朋友,所以她就会理所当然地去接受。 “很高兴她现在还没有真正认识你,所以你不要每次午餐的时候都想冲过去抱住她。或者是你会这样跟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来自未来的好朋友,你将跟我一样变成一个永生不朽,以鲜血为生的吸血鬼’,你认为这种自我介绍很酷?”我嘲讽地开口,为什么爱丽丝会一直那么相信自己的预言不会出错,只要有人改变主意,那个所谓的未来就不可能存在。 “她已经知道了,知道我们的存在。”爱丽丝说完慢吞吞地走上楼梯,这是她人类的走路方式。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真相。”我最后咬住牙齿,恨不得杀了自己。凯厄斯黑暗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我,他已经变成笼罩着福克斯魔鬼。 要重新进入到三楼房间时,我犹豫地在外面徘徊几秒,我听到克莱尔故作轻松的声音,“这没什么,卡莱尔,我觉得自己还行。”谁会相信她的鬼话,她现在连呼吸都是自我折磨的难受。 “你需要些什么,告诉我,我现在为你去下厨。”艾思梅担心地说,克莱尔消瘦下去会让她想起人类时期,她生病的孩子。她对于没有成为吸血鬼前的经历,只有那段记忆是最深刻的。 可是克莱尔没有回答,她似乎睡着了,尽管她前一分钟还有精神应付别人。 只有我听到她的挣扎,她似乎不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她的体力虚弱得可怜,这让她的无暇去胡思乱想。 从她发现自己怀孕开始,她的身体恶化速度快得可怕。我终于走进去,所有人都围着她,似乎是吊唁者包围着一个巨大的棺材。卡莱尔觉得至少要让她接受营养液注射,因为她开始对固体食物产生排斥。可以看得出来,她身体里的胎儿跟她的身体不相容,有这种排斥情况是正常的。只希望这种情况不要越来越严重,不然只会雪上加霜让她更加接近死亡。 我看到克莱尔躺在床上,这是艾思梅亲自挑选的,她还特意在网上选购了柔软的被子与最舒服的枕头。她皱着眉头,侧躺着蜷缩起来藏在被子里,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她的脸色依旧是那么糟糕,长期没有接触阳光的白皙皮肤,看起来非常惨白,就像是戏剧舞台上化了浓妆的演员,涂着一层厚厚的白粉。 我看不到她肚子突出的地方,“他”也还没有成长到不可忽视的地步。凯厄斯坐在床头的地方,他清楚自己的怀抱只会让克莱尔更不舒服,所以没有强硬去拥抱她,虽然在他内心里,他是如此渴望能一直接触到克莱尔。他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在心里考虑是否要将克莱尔转移到意大利去,可是他清楚一个人类呆在沃尔图里是不安全的,那里几乎是吸血鬼最多的地方。更别说向往沃尔图里的吸血鬼会一直往沃尔泰拉跑,他们危险而邪恶,任何人类遇到他们都可能会变成美餐。 凯厄斯可不想让这样脆弱的克莱尔,回到自己的老家去冒险。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卡莱尔,他是吸血鬼里唯一的医生,没有之一。 而且他的医术非常优秀,优秀到无以伦比。 没有别的吸血鬼能跟他一样,对于人类的鲜血没有任何渴求,他几乎闻不到温热的鲜血的甜香。对这位伟大的医生来说,人类的血液只不过是提醒他有必须处理的伤口而已。 凯厄斯觉得卡莱尔是残疾人,他身为吸血鬼绝对是有缺陷的,可是这种缺陷对克莱尔有好处,至少他不用担心克莱尔受伤的时候,卡莱尔这个医生会攻击她。这让他内心那些恶毒的揣测与诅咒,稍微放下。 克莱尔显然没有真正睡着,她的呼吸声加重。尽管她已经是那么忍耐着,可是她现在不会有力气去推测我们的听力有多优秀,就连她细微的颤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凯厄斯露出一种饱受折磨的眼神,他不再有那种残酷到无所畏惧的表情,他清楚自己的爱人很痛苦,他听到自己的体内在哀嚎。 这很绝望,我几乎不忍心去看他们两个人。 我很快就离开房间,冲出去,我清楚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克莱尔不想让自己又变成失踪人口,这是她内心的担忧。就算她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查理,告诉她会留宿在这里。但这只是今天的说辞,明天呢?后天? 必须有给借口让克莱尔消失得理所当然,因为明天开始所有人都会发现,今天克莱尔的逃课变成长期失踪。 我当然不能靠两条腿以时速四十英里的速度,直接跑到警局找到查理说,克莱尔又离家出走了。所以我找到车库,开出自己的车子,飞驰出森林小路,那些绿色的冷杉枝都是湿漉漉的雨水。 我该说些什么? 她怀孕了,快要死了,还是她跌入黑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每一种说法都会让查理受到伤害,查理对克莱尔的爱就如同一个父亲那样深厚而不善言辞。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将车子停在查理警长的房子外面时,已经是深夜。今晚的福克斯依旧是雨天,克莱尔喜欢雨声,也许这种声音能让她舒服点。我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邋遢,该洗个澡换件衣服,或者我该将自己乱起来的头发梳下去。我告诉自己,克莱尔只是出去旅游了,她看世界旅游手册突然爱上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觉得自己必须要去那里看一看,这让她心急如焚,翻来翻去无法自抑。 就像是恋爱一样,多么搞笑的理由。 然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提着旅游箱子就上了飞机,这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吗?根本不可能,她是个乖孩子,虽然她很多时候跟同龄人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无法否认她不是叛逆不负责任的人。 她突然消失了,查理只会发疯地去找她。 克莱尔没有去上学,瞒不住任何人,这里所有不同寻常的事情都会以光速的速度传播开。 我听到查理穿着拖鞋在客厅走来走去,我静下心来,才听到他在干什么什么。他正在接一个电话,很好,一个让他不解又觉得莫名不安的电话。 克莱尔正在打电话给他,在我离开后,她终于有力量让自己坐起来。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还有力气起来打电话,她太虚弱了。 “hi,查理,我想出去旅行。”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有些疲乏无力。 “什么?你可以暑假再出去,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查理奇怪地质问,他不明白克莱尔怎么突然要现在出去旅行,这太突然了。 “我失恋了。”克莱尔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性格大变。 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我可以想象当克莱尔说这句话时,旁边的凯厄斯是什么表情。 “失恋?等等,克莱尔,这其实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小小的挫折,你会战胜它的。我就知道那个小子不是个好对象,所以你才没有在星期天领他来见我,你甩掉他是正确的。你的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上个星期保留区还有个健壮的小伙子说喜欢你,你现在在哪里了?什么,你已经在路上了。” 查理的脚步越来越重,显然克莱尔突然的失恋让他情绪起伏非常大。他在心里给了凯厄斯一颗子弹,恨不得立刻带着手铐将凯厄斯关到警察局里。 “那你要去哪里散心?” 查理不想训责克莱尔,她失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心疼还来不及。 “欧洲,或者我会去意大利看看,那里很美丽。”她的声音接近虚无,听起来疲惫不堪。 我从车里出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更清楚。意大利是个美丽的地方,她是拥有什么勇气才会这样评价,那个地方几乎葬送掉她的生命。 查理显然还是觉得这件事太急切,可是他没有让自己这种犹豫显现出来,“当然,如果你觉得那会让你好受点,就去吧。”孩子长大了,他无法为她决定所有的未来。 然后是更漫长的沉默,沉默到像是双方都挂断电话。接着查理终于停止自己转圈的脚步声,他坐到沙发上,我甚至可以听到他裤腿磨蹭着沙发材料的声响。 “我爱你,舅舅。”克莱尔平静地说,这句话更像是一句晚安,舅舅。是那么平常而温暖,她清楚自己对于唯一的亲人的爱,就像是空气那么自然纯粹。 查理惊讶地深吸一口气,这个表情一定很蠢,可是他的内心充满了幸福的感情。是的,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也爱你,克莱尔。 当电话要真正挂断前,我突然有一股非常不合时宜的冲动,想冲进去抓住电话,告诉查理就让这个电话继续下去。 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正在面对死亡。 她爱上一个吸血鬼。 电话挂上了,我靠着车门,看着房子里的灯光,雨水从我头发上流下来滚到我眼眶里。我摇摇头,甩掉头发上多余的雨水,这其实没有什么用,只要我还站在雨中。看来克莱尔已经为自己的亲人找到一个好的借口,然后贾斯帕又会开始制作明信片,或者时不时查理会收到从意大利寄来的当地特产。这种欺骗,我们都驾轻就熟。 我忽然无法就这样离开,特别是灾难性的未来就在前方等待着我,阿罗与沃尔图里的卫士会来到福克斯,而这里的人类不会知道他们是有多危险。我穿过空荡黑暗的院子,熟门熟路地爬上二楼的窗户,我小心地打开窗,上面有我先前弄上的润滑油。 查理因为担心克莱尔所以还没有睡觉,但是贝拉睡着了,她看起来应该是熬不住。或者她知道我们是吸血鬼后,就算克莱尔突然不见了,她也不会觉得危险,因为在她心里我们不会伤害克莱尔。天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对吸血鬼是什么根本没有正确的概念。 我避开地板上那些凌乱的书籍cd,来到她床边。我不敢放纵自己的呼吸,她的血液对我还是一种诱惑,比任何人都能引诱我犯罪。我告诉自己,彻底离开她,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只会带给她不幸,痛苦。如果我可以离开她……光是想象就让我失去所有生存的希望。这种痛苦超越她的血液对我的吸引,是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如果她此时此刻死去,那么会直接将我带走,没有任何痛苦能比得过这种想象。 吸血鬼爱上一个人类女孩,这是一场美味至极的灾难。 这是一种濒临死亡,注定窒息的爱情。 我回去的时候黎明已经来临,当我走进家门时,已经感受到那种愁云惨淡的气氛。卡莱尔匆匆在我面前掠过去,他很着急,因为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在固体食物之后,克莱尔开始排斥注射的营养液。她的身体不接受,或者是那个孩子真的是恶魔,他打算折磨死自己的母亲。 凯厄斯反悔了,我理解他的感受。眼睁睁地看着克莱尔痛苦下去,没有人会比他更加难以忍受。 “直到我心跳停止前……” 克莱尔轻声说,她的心安静下去。我突然看到,她心灵里的绿意,穿越过福克斯的森林,无边无际。她会活下去,她告诉自己,用尽所有力量地让自己的生命持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卡文才写番外,而是转移视线,毕竟直接用克莱尔的视线来写怀孕的场面有些惨烈。旁观会比较全面安全。 从四点到快要七点,我终于登陆成功了,特么得还得换浏览器啊 第89章 爱德华番外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很糟糕,克莱尔已经三天没有正常进食,她几乎都在睡觉。卡莱尔说胎儿的发育快速到惊人,才半个月“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快要发育完全,这让克莱尔的肚子开始肿胀起来。卡莱尔希望用针穿透那层坚硬到足以阻挡住超声波的羊膜囊,以获取胎儿的基因信息。 当然这个提议遭到罗莎莉的强烈反对,她现在如惊弓之鸟地守在克莱尔身边。她认为卡莱尔的这个方法可能会伤害到婴儿……我觉得她脑子已经非常不正常了,现在对她来说谁看起来都像是要跟她抢孩子的。 最后这个提议还是没有实施,凯厄斯非常愤怒卡莱尔的实验方法,他根本受不了任何试一试的方案,特别是克莱尔的身体日渐虚弱的时候。 亚历克频繁出没在我们四周,他现在是凯厄斯的信使。德米特里离开后的第二天,海蒂就从意大利赶来了,她还带来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在克莱尔沉睡的时候,二楼被彻底改造成真正的医院……或者说是一个重症监护室? 这个地狱一样的icu在刚才就派上用处,克莱尔突发性休克晕厥,血压骤降,出现呼吸性困难,心速过快。她苍白的脸孔上都是冷汗,浑身冰凉就像是尸体一样。 “恶化得太快了。” 卡莱尔为她戴上呼吸机,这几天克莱尔无论吃什么都会产生剧烈的呕吐反应,就连最急需的水都会吐出来。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方法,可是无论是生理盐水还是葡萄糖的输液都无法让她的身体接受。 她体内急速失去大量的体|液,血容量不足,这可能会造成脏器功能衰竭的恶果。 我可以很准确地找到克莱尔手腕上的静脉,可是扎输液针这个动作对于吸血鬼来说很困难。至少贾斯帕是不能轻易出现在这个屋子里,我不敢保证他看到人类皮肤被刺破时的自制力有多少,就算没有出血光凭想象也会让他像是烧伤一样痛苦。 我知道卡莱尔的担忧,克莱尔怀孕的时机简直不能更恶劣。她的身体本来就孱弱,加上没有发现怀孕前,几乎是以一种抑郁症晚期的生活方式在摧残自己,这让她没有良好的健康条件来准备好这次战争。 所以轻而易举,她被摧毁了。 口服的药物也会产生排斥的呕吐,这简直是在逼着克莱尔走向死亡。而胎儿很健康,我们都可以确定这种事情,“他”在本能地夺取所有属于克莱尔身体的一切营养物质。卡莱尔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有测量过克莱尔的腹围等资料,这不是正常孕妇的大小。这让我们预测,这个孩子会比想象中的大,大过任何四十周的正常婴儿。当然另一个猜测比较靠谱,“他”的生长周期很短,而且会比想象中的短就能完成整个生长过程。 卡莱尔对于急救很熟悉,他可以将克莱尔从最糟糕的状态中拉回来。可是我清楚如果再找不到方法让克莱尔攫取足够的营养,就凭着这满屋子的先进医疗设备,根本无法留住她的生命多久。 我悲哀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克莱尔,她两颊已经开始凹陷下去,浓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是濒临死亡,纤细的手腕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淤青。 所有人的心都在黑暗的深渊里挣扎,我听到有什么尖锐的声音破碎地响起。这种声音撕心裂肺般的可怕,更像是一头野兽被掏出心脏的垂死挣扎。我立刻回头,发现是凯厄斯,他看起来是那么沉默而阴郁,站在门口看着克莱尔。他眼里的黑色深邃得没有任何情绪,几乎是在零点一秒内我就确定刚才的声音是他的心理活动。 他已经到达极限了,对于克莱尔的承诺已经无法阻止他心里的恨意。 杀了它——他理智崩溃后的唯一目标。 卡莱尔背对着凯厄斯,他正在抢救克莱尔,我已经大声咆哮出来,“埃美特,阻止他。” 不能让他冲过来破坏这次抢救行动,保护克莱尔,保护她的……孩子?! 我突然之间悚然而惊,还没得及想明白,这个想法就如同音波震荡传播出去,每个人的思想都变成保护他,保护她,保护他,保护她——爱! 只有凯厄斯不为所动,杀了它。他从静止到飞驰几乎没有过渡,埃美特已经冲过来想要阻止凯厄斯的速度,他们两个人的相撞惊天动地,连空气都被撞碎了。当我反应回来的时候,埃美特已经被凯厄斯抓住手臂翻转甩到地上,他狠劲十足地踩着埃美特的背部跳跃而起,惊人的力量与技巧让凯厄斯几乎没有敌手。 卡莱尔不为所动,他镇定如常,就算身处战场也不妨碍他对克莱尔伸出援救之手。升压药对克莱尔的作用微乎其微,让他得更集中精力去面对她糟糕的状况。 罗莎莉很快出现,她眼里几乎是烈火熊熊,她的内心只剩下保护那个孩子的念头。可是她的速度对于阻止凯厄斯毫无用处,我已经冲过去,莫名其妙什么感情一直从心里最荒芜的地方涌上来,那是种喜爱之情,仿佛在那一刻我什么都想不到,只有一个念头,保护他,保护他的母亲。 这种感情类似见到贝拉的疯狂,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我本来的念头。 我被人操控了? 因为分神,我被凯厄斯踢开的时候还觉得诡异莫名。 在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人都突然涌上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就连卡莱尔也被传染了,他几乎无畏生死地用尽所有方法缓解克莱尔的痛苦。 只有一个人,只有凯厄斯不为所动,他恨不得杀死那个谋杀克莱尔的孩子。 在凯厄斯伸手要将卡莱尔推开前,另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忤逆凯厄斯的人,海蒂冲过来阻止他。 “滚开。”凯厄斯愤怒地命令。 “凯厄斯,他来了。”海蒂有些恐惧地大喊。 他来了,我下意识望向门外,我的能力集中起来。我先是听到远在房子外围,察觉到动静一瞬间奔驰到房子里的贾斯帕的心里活动。 沃尔图里。那群毫无人性的制裁者。 接着是随后跟上来的爱丽丝,(他们来了,爱德华,通知大家。) 凯厄斯阴冷地转头,他绷紧自己的下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个房子立刻安静下去,没有人说话,沉默成为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医疗设备监护仪发出的声音,还有克莱尔的心跳声……她是如此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她没事,凯厄斯。”卡莱尔率先打破这让人难熬的寂静,他倾听克莱尔安稳下去的呼吸,有些疲惫地安慰着凯厄斯。 凯厄斯凝视着克莱尔,他的样子颓废而憔悴。有时候我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生命随时都会因为克莱尔的虚弱而不断流逝,他跟克莱尔一起面临着死亡。 他走来病床边,握住克莱尔的手,可惜这种小心翼翼的接触并无法让他好受点。他低垂着头,刘海几乎遮住他血腥的眼睛。 “卡莱尔,将它拿出来。”他毫无感情地说。这不像一个请求,更像是一个即将实施的事实,或者是他正在给士兵下达命令。 “这会让克莱尔受到很大的伤害,我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卡莱尔沉默了一会,才悲伤地拒绝。 “哦?你认为自己伟大的善心会得到歌颂吗?”凯厄斯露出一个扭曲而恶毒的笑容,“这种虚伪真是让人恶心。” “我想我们会有别的方法,至少克莱尔在用生命努力的时候,我无法轻易罔顾她的意愿,而让她的努力白费。”卡莱尔无力地摇摇头,他清楚还不到时候,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孩子拿出来。 这对克莱尔不公平,她还在坚持。 我戒备地看着凯厄斯,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爱丽丝的催促声在我耳边响起,她在呼唤我,我后退几步,不放心让卡莱尔跟凯厄斯单独相处在一起。 最后是卡莱尔先走开,他轻声说:“你陪陪她。” 罗莎莉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卡莱尔将她拖走。我看到罗莎莉因为被拖开的时候,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太狂热了,对于这个孩子。 我犹豫了一下,才往后退,我知道卡莱尔要下楼去迎接来自沃尔图里的人。某种很奇怪的感情还牵连着我,就好像刚才那种清晰的操控还遗留在我体内。我的理智警告我,我应该离克莱尔远一点,她现在非常奇怪,有一种奇怪到可以洗脑的能力企图操控他人。 前所未有,之前从来没有见她显现出这种能力。 我终于退出这个病房,凯厄斯坐在病床旁边,他的目光只留给正在沉睡的克莱尔。在下楼前的最后一眼,他已经将手放在克莱尔的胸口,那是她心跳的地方。 埃美特快速地来到我身后,他奇怪地说:“刚才你有什感觉?” 我清楚他想问什么,他在某些方面有超乎野兽的直觉,这可能来自他打猎的天赋。 “一种要跟情人去约会的……”我形容不好那种感觉,有那么一秒钟,甚至会觉得牺牲自己也不能让凯厄斯谋杀成功。可是我并没有大力赞成克莱尔留下那个孩子的念头,那个恶魔一样的存在。 “我还以为自己在保护罗斯。”埃美特不高兴地说,被迫中奖可不是人人都无所谓。 他说对了,当凯厄斯要真正起杀气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都想去保护怀孕的克莱尔,那种感觉就如同我们都被罗莎莉同化了,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们跟随着卡莱尔来到房子外面,海蒂也跟着走出来,她蓝色的隐形眼镜在阴暗的天气下,呈现成一种无机质的光亮,类似紫罗兰的花朵。贾斯帕站在爱丽丝身边,他对沃尔图里的理解就像是在理解生存的规则,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就不要轻易去挑战规则。 很快森林深处传来一种奇特而平稳的磨蹭声,这是衣物与植物摩擦的声音,我望着他们来的方向。森林的颜色仿佛被乌云覆盖上一层深浓的灰绿色,在这种不真实的颜色背景下,我终于看清楚四个身影快速而优美地飞驰过来。他们的队形整齐完美,中间穿着黑色连帽斗篷的人被重点保护起来,我知道那是阿罗。 我注意到阿罗身边是一个身形瘦弱,穿着深灰色斗篷的女人。她紧紧跟随着阿罗的脚步,几乎是他的影子。我还不清楚她是谁或者有什么能力,但是我知道她对阿罗有绝对的忠诚,因为在她心里只有保护阿罗的念头。 剩下的两个人是简跟德米特里,简的心里活动很混乱,充满着一种不明所以的怒火,恐惧,还有面临解脱的安全感。 亚历克突然从我们身后走出来,他来到海蒂身边,迎接阿罗的到来。 在我们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从雪松下穿过,来到草地上。海蒂跟亚历克立刻走上去对阿罗行礼,接着亚历克直接走到简面前,伸手牵住简的手,他们亲密地互相吻了吻对方。 阿罗自然地牵住海蒂的手,海蒂顺从他举动,然后阿罗突然笑了。我知道他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刚才我们要去拯救克莱尔的那种奇异的感情,也让他产生了无法自抑的好奇心。 “亲爱的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我一直怀念着你。”阿罗笑容亲切地走过来,对旁观者来说,他有一种奇特的美丽,当他笑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这个领导者是爱着你的错觉。 其实他们两年前还见过面,两年对吸血鬼来说差不多就是大前天的事情,我在心里冷笑阿罗的虚伪。 “我也是,阿罗,你能来我很高兴。”卡莱尔对阿罗的印象,并没有糟糕到见面就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对这个沃尔图里领导者还是留有保守的好感,毕竟当初在意大利的时候阿罗曾经很照顾过他。 “对于我兄弟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忧伤,可怜的克莱尔。”他真心实意地叹息,对阿罗来说,他是真的担心凯厄斯的状况。 “我觉得很抱歉。”卡莱尔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无奈,特别是克莱尔那么虚弱的时候,无法让她健康起来就变成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清楚这是一次意外,没有人知道会发现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这种听闻,一个人类与吸血鬼结合的孩子,你不该为这种不属于你的错误负责。”阿罗的声音高亢起来,他说话的速度很有节奏,像是在唱歌。这能更好地表达他语言里夸张的情绪,哀伤或者假装的诚恳。 卡莱尔勉强笑一下,对一个医生来说,治疗不好一个病人就是他的心里重担,就算这个病人不是他开车撞的。 接着阿罗才发现新大陆一样,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这边,我无法控制地苦着脸。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罗跟凯厄斯能相处那么久,他们真是一模一样的虚伪。差别是阿罗看起来更加的没有架子,而凯厄斯不屑露出笑脸而已。 “真是太神奇了,这是你的家人。”阿罗无法控制自己的欣喜之情,他如同看到宝藏。“爱丽丝,爱德华,贾斯帕……” 他叫唤我们的口气就好像我们是他失散多年的亲戚,而不是一次简单的打招呼。 他心里最渴望看到爱丽丝的能力,他清楚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能力,从看到克莱尔那天起他就开始对我们感到好奇。我真是宁愿他快点滚出美国,忘记我们是谁。 当然过于详细的寒暄都不是彼此的本意,毕竟这次来不是为了观赏爱丽丝的预言术,或者是我的读心术表演。 阿罗很快就沉下脸,他抬头看向二楼,没有笑脸的他冷酷不亚于凯厄斯。他轻声地说:“我当然知道‘他’需要什么,我亲爱的弟弟。” 我立刻抬起头,猛然听到他心里的答案……这是一个惊喜不是吗? 阿罗察觉到我的注视,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就算他看起来像是完全忽略我。 “接下来是我的家事时间,卡莱尔,借用你的地方一下,我真是担心我的家人。”他皱起眉,阴郁的担忧取代了其余的好奇心。 “你请便。”卡莱尔无所谓地说,他对凯厄斯无可奈何,可如果是阿罗的话,至少能让凯厄斯清醒点。 阿罗例行公事一样地笑了笑,然后他声音轻缓地说:“你们速度要足够快,不要给他太多的时间,不然你们的搏斗术对他没有作用。” 因为沃尔图里的吸血鬼的搏斗技巧,大多都是凯厄斯训练出来的,所以在凯厄斯清醒的时候,你很难用他教导的东西去压制他。 亚历克与德米特里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我注意到他们快速地互看了对方一眼,那是没什么自信的眼神。 这种场面让我想笑,带着幸灾乐祸的看戏心态。 接着亚历克郑重地点头,他跟德米特里几乎同时冲进房子里,阿罗要他们抓住凯厄斯,让他们很有压力。 阿罗紧接着跟随过去,他黑色的衣角在空气中变成黑暗的残影。接着跟上去的是那个保护着阿罗的女人——勒娜特,而简跟海蒂是最后走的。 艾思梅装修的家变成沃尔图里大本营了,我有些生气地想。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说,我闪到卡莱尔身边,对他说:“‘他’需要鲜血,阿罗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他正在追捕一个叫约翰姆的吸血鬼,听说那是一个制造过吸血鬼混血儿的男人。还有很多不确定的资料,例如在澳大利亚南方可能出现过混血儿,沃尔图里的卫士也已经过去寻找了。” 我不得不承认沃尔图里的工作效率真是惊人,在阿罗知道克莱尔怀孕的那一秒开始,整个沃尔图里都全部活动起来。我相信,现在整个世界都有沃尔图里的人在收集这方面的资料。阿罗没有依从凯厄斯的想法,想要去制造一个新的混血儿。不是他比凯厄斯善良,而是他觉得时间来不及,可能等到制造出来新的“孩子”,克莱尔就会死去。 他可不容许克莱尔失去生命,那会带走凯厄斯。 要是沃尔图里不知道,那么他们可能什么都不会管,可是一旦他们需要获得什么,就没有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例如人类与吸血鬼的混血儿。 “输血的效果并不好。”卡莱尔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激动,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保证克莱尔的身体状态不要恶化下去。 我紧紧闭上嘴巴,直到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我身上,特别是罗莎莉已经快要过来咬我。最后我勉强地叹气说:“我们忘了让她试着品尝一下,也许艾思梅可以将血试着煮熟,那么搞不好克莱尔会更有食欲。” 这是个不错的点子,虽然所有人听到时都不受控制地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要是真的那么弄烹饪,谁都无法确定自己会喜欢。 我上楼的时候卡莱尔去准备那种必需品,也许将它叫成饮料会让人类更好受点。 “好了,弟弟,你必须听我的,现在你一定要到西雅图一趟,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直接去抓个人类过来。”阿罗轻声细语地说,他变得特别温柔。这种温柔不同于面对他人的虚伪亲切,而是真实的担心。 我站在楼梯旁边,看到亚历克与德米特里一人一边将凯厄斯压制在墙壁上,他们并没有真的用尽所有力量,因为墙壁另一边是克莱尔的病房,这也让凯厄斯的挣扎有顾虑。 阿罗站在凯厄斯面前,他不赞叹地继续说服着,“你这样子在克莱尔身边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克莱尔不小心出血你可能会失控的。而且长期不进食你会虚弱下去,我可不想你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这么温情脉脉的一面,凯厄斯的自我虐待会让阿罗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 比起利益关系者,他们其实更偏向家人。 “我现在不能离开她。”凯厄斯的眼神有些迷茫,长期停止进食会让他更加的混乱跟暴躁。 “我会保护她的,没有人能伤害你的爱人。”阿罗认真地保证。 “那个该死的寄生虫,我要杀了它。”凯厄斯怒从中来,他忍不住低吼出声。 “我知道怎么让克莱尔健康起来,而且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一个真正的混血儿,不用重新制造,也会知道‘他’是什么。我可以保证,你将很快就能得到克莱尔,她的永生不是你最大的渴望吗?”阿罗不为所动,他微笑地对凯厄斯说。 “混血,一个新的种类。”凯厄斯敏感地转移话题,还有别的半人半吸血鬼的孩子存在,这种想法让他更加残酷起来。 “不用担心,混血不一定是我们的敌人,也不会是吸血鬼婴儿。”阿罗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他比凯厄斯清醒得多,很快就知道如果有威胁的话,沃尔图里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过混血儿的消息。 “如果有威胁呢?”凯厄斯可没有阿罗那么好说话,他非常愿意挑起战争,将一个新的种类消灭殆尽,就像是他剿灭不死的孩子或者狼人那样。 “到时候再说,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伤害克莱尔。”阿罗冷漠地说。 伤害到克莱尔的念头让凯厄斯颤抖一下,他非常明确地憎恨着那个孩子,可是对克莱尔的爱情让他踌躇不前。 “那么你现在跟海蒂去西雅图,你必须去。”阿罗沉下脸,将手重重放在凯厄斯的肩膀上。 凯厄斯不悦地咬着牙,燥怒充斥在他黑色的眼睛里。 “我答应你,克莱尔不会有事。”阿罗信誓旦旦地说。 凯厄斯犹豫再三,最后他用力推开两个卫士的挟持,伸出手指着简,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过来。”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很疲惫,这让阿罗更加忧心忡忡起来。 简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她飞速地来到凯厄斯身边,凯厄斯突然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亚历克炸毛一样地看着他们。 凯厄斯接着冷酷地看着简,他在审视什么,似乎想要在简带着稚气的美丽脸孔上找到犯罪的痕迹。最后他低头,呢喃一样地说:“现在谎言解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简的心里涌上巨大的惊喜。 凯厄斯已经用力地将她推开,转身进入房间坐到克莱尔身边,他眷念地伸出手抚摸着克莱尔苍白的脸孔。 阿罗安静地看着他们,眯着眼睛,他心里有很多打算。 凯厄斯亲吻一下克莱尔的额头,要离开她,更像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就在阿罗失去耐心前,凯厄斯终于肯离开原位,他站起身像是风一样猛烈地闪过来,毫不客气地说:“简。” 我很自然地双手环胸侧身让出楼梯,凯厄斯连眼神都没有留给我地下了楼,海蒂跟简立刻跟上去。 西雅图之行,我清楚凯厄斯想去干什么。 他会去狩猎,他希望自己更加强大。 “那么,希望克莱尔会接受一些奇特的食物。”阿罗笑着说,他温和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知道卡莱尔已经准备好要让克莱尔尝试,可是他心里还有些犹疑不定。所以我将这种怀疑很明显地表露出来,看了一眼除了阿罗外的所有吸血鬼。 阿罗很快就知道我表达的意思,他合掌摩挲,“别担心,没有人会控制不住,他们对鲜血的味道……”他斟酌了一下,才轻松笑出来,“司空见惯了,没有人会因为这种味道而暴动起来。” 最后一句在他嘴里更像是威胁,卫士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我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分给沃尔图里,当克莱尔醒过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站在床头边看着她。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觉得这么多人难道是集体来参加她的葬礼? “克莱尔,我们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你的方法。”卡莱尔对她说。 那很好啊,为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难看?她不解地思索。 “你介意喝点特别的饮料吗?”我扯扯嘴角,发现自己比起阿罗来,想露出一个亲切的虚假微笑还得训练很久。 什么饮料?她继续沉思。 我严肃地沉默了几秒,“你可以挑选一下,a型b型或者o型。” 第90章 爱德华番外 我清楚要一个人类接受人血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在克莱尔第一次试着喝下去时,她无法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接受。就算这种方法是正确的,而她的身体也需要,可是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在短时间内达到一个极限。她捂着嘴闭着眼睛,困难地呼吸。 她很恶心,非常恶心。 我觉得她快哭了,可是她最终还是挣扎出来,这不容易,因为她清楚地面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她没有将血吐出来,而身体的缓解让她非常快地反应回来,她肚子的孩子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吸血鬼。 一个需要鲜血的吸血鬼。 这让克莱尔害怕了,她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她以为孩子是脆弱的(母性真是可怕)。她没有必须的经验,在她心里婴儿都像是育儿杂志封面那些脸蛋红彤彤,四肢柔软,连走路都不会的小天使。 没有哪个小天使会这么折磨自己的母亲,这让我怀疑怀孕的女人智商的高度。 而饮血的举动让克莱尔清醒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小天使,还可能是个嗜好人血的小恶魔。克莱尔内心里的坚持出现裂缝,就在我以为她会放弃时,她又沉默地将这种脆弱收回去。 怀孕的女人是没有理性的,所以她们能忍受所有苦难,以牺牲自己为手段来成全一个该死的错误。 血液的力量很惊人,那个小恶魔一点都没有她母亲的排斥,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这种正确的食物。这让克莱尔得以不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躺在都是监护仪的病床上等死。她的脸色开始好转,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贫血一样的苍白脸孔上,会开始有这种丰盛的红晕。这是鲜血带给她的色彩,可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消瘦柔弱。 像是随时要夭折的花骨朵,只等待一场暴风雨将它折断。 凯厄斯从西雅图回来的时候,冰冷的眼睛鲜红无比,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内心那些无辜惨死的人类。他依旧是那么暴虐阴狠,就算他不会被饥饿折磨,可是克莱尔的状况让他几乎难以忍受。他根本没有放弃要将那个孩子掏出来处死的念头,当然他不会在克莱尔面前说这些,他已经知道怎么获得她的好感,必要的时候他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好人——认命吧,他一点都不像好人! 他又戴上隐形眼镜,黑色的眼珠子会比红色的眼珠子温和,至少不用刺激到克莱尔。听说孕妇的情绪很脆弱,而且多变到不可思议。 至于克莱尔的新食谱,凯厄斯才不在乎,就算阿罗现在说克莱尔需要一个血池子洗澡,他都会亲自带队去血洗一个城市。我只能庆幸克莱尔对于鲜血的需求没有那么多,而且以沃尔图里的势力,他们多的是门道能获得足够的血液,就算一个人都不杀,阿罗也可以在福克斯建立起一个血库。 这真是一场灾难,无论是对克莱尔,还是对我们。沃尔图里的卫士占领了这里,这让我有种想将房子拆掉拖去烧的烦躁。 对了,还有那些保留区的狼人。卡莱尔竟然想去见奎鲁特的长老,想亲自跟他们对话,希望他们不要过于激动。要是过界攻击了沃尔图里,阿罗或者凯厄斯一定非常高兴在无聊之余又有战争可以消遣。对狼人有好感的卡莱尔可不希望看到那种场面,而且因为吸血鬼的激增,保留区这一代的年轻人变身的人也跟着增加。 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安然无事地回来,那些狼人会撕碎他。这让我非常紧张地跟在他身边,希望他能打消这个恐怖的主意。他可以通过电话去跟他们聊天,至少我确定这种方法不会谈着谈着,一只狼爪子就从电话筒里伸出来要他的命。 还有爱丽丝,阿罗非常高兴她的出现,她的能力真是令人惊奇。他对于不同的奇特能力,拥有一种特殊的狂热收集癖。而且这会让他变得特别宽容,我有理由相信,就算爱丽丝此时此刻犯了法律,阿罗在没有找到跟爱丽丝一样,并且比她好的能力前,他是绝对不会对爱丽丝进行处罚的。 真是公正的沃尔图里。 我无法让自己看起来欢欣鼓舞,特别满屋子都是危险的制裁者的时候,那种浓烈的危机感让我更加的警惕。 他们的掠食场在西雅图,至少不会在福克斯。 所以我不用担心哪一天我在福克斯高中的某个同学,会被吸血鬼咬断脖子造成大新闻。 而且有件事目前为止我们也该去做,我该去上学,克莱尔离开了,不能所有卡伦家的孩子都跟着消失。这太明显,特别是克莱尔的监护人还是一个警察的时候。 罗莎莉是别想了,对她来说放弃一次学业简单得像是扔掉一件过季衣服,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克莱尔。 她疯了,魔怔了,都有点变态了。 我每次看到她眼里对克莱尔的情意绵绵,都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颠倒了很久,所以我平时大脑里的东西都不足以理解她的内心。 跟我一起到学校的是爱丽丝跟贾斯帕,我实在是不想让爱丽丝在阿罗面前晃悠,我也不想告诉她,在阿罗眼里她已经变成一块香喷喷的肥肉。我不愿意我的家庭因为这次沃尔图里的占领,而在未来有什么大的变化。 回到学校上课这个念头不得不说来源于我的焦虑与担忧,福克斯附近,特别是在我家族的那个范围聚集了太多吸血鬼,而且这些吸血鬼的控制权不在我们身上,这真是太可怕了,对人类来说。 在学校里我轻易地找到贝拉的踪影,在别人的思想里。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的担心。 上生物课的时候,我必须警告她,不要接近福克斯的森林,特别是不要轻易离开福克斯靠近北部,总之离那些吸血鬼越远越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随时随地会吸引一大堆麻烦回来,如果有谁能轻易遇到吸血鬼,第一个是克莱尔,第二个一定是贝拉。 她们果然是一家人,连吸引灾难的体质都一模一样。 我终于见到贝拉,坐在生物课的椅子上,看着她急匆匆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她的速度很快,对她来说这不易于保持身体平衡,她的体育一向惨不忍睹。所以我看到她成功地绊到桌子腿,差点跌倒在地,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冲过去抱住她。 贝拉显然不会因为差点跌倒而让自己的速度慢下来,她固执得像一头牛,棕色的眼里都是怒火。 等我终于清楚地看到她满脸愤怒,而且是针对着我时,我吃惊了。 她大步走过来,如果她手里抱着的不是书而是迫击炮,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瞄准我。 “好吧,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 贝拉将书重重扔到桌子上,然后她就这样站着看我。她眼睛里不再有那种可爱而温顺的暖意,而是种灼烫的火焰。她很生气,怒火染红她脸颊。 “她是谁?”我明知故问。 “别这样,我知道克莱尔不可能去旅游,她甚至连一个电话都吝啬打给我,她一定是出事了。”贝拉激动地说,可是她不忘记压低自己的声音,除了我外,连我的后桌都不可能听到她含糊的声音在说什么。 她有顾虑,她不想让我们的秘密变得人人皆知。 “她去旅游了,贝拉。”我面无表情地说,声音变得异常冷酷。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些秘密,一大堆吸血鬼警察还在我家里驻扎着,天知道阿罗什么时候就想起还有贝拉这个漏网之鱼。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哦,天啊。”贝拉挫败地叹气,她很难受,眼眶发红,这让她说话的音调开始偏高。“她是不是跟你们……你们一样了。” 她一定觉得我是个怪物,将克莱尔谋杀了。 我感到一股尖锐的痛疼袭击了我的心脏,她不该知道那么多,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的保护越来越软弱无力。 “没有,你该相信她因为失恋而流浪去,也许克莱尔现在已经到达欧洲,在法国的某个地方邂逅到她的真爱。”真是个浪漫的猜想,凯厄斯一定会厌恶这种借口,我恶意地想。 “这是谎言,她至少该收拾一下衣服,可是我到她家看过,她的东西根本没有动。”贝拉尖锐地提出破绽,她也许可以考虑毕业后去当警察或者侦探。 我们所有人都忘记该去克莱尔家里收拾几件衣服,这太疯狂了,贝拉竟然会去翻克莱尔的衣柜。 “好了,贝拉,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必须相信克莱尔不会有事。”我想自己的脸一定凶神恶煞,我很生气贝拉死不悔改一定要掺和进来的决心,她不清楚自己多危险吗?那群沃尔图里的疯子对于杀死任何一个人类都不会犹豫,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拖着她离开这里,最好逃离美国,等到沃尔图里忘记福克斯再将她送回来。 “她是我妹妹。”贝拉比我还生气地怒吼出来。 就算如此,我竟然会觉得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很可爱,我有些绝望地知道自己根本无药可救。这让我的底气虚弱下去,我不想威胁她,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警告对她来说一毛不值,她又不是那些被我迷倒的女孩子,会轻易相信我说的任何话。 “克莱尔去旅游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她可不是我妹妹,我没必要时刻掌握她的行踪。”我冷冷地说,希望她收起那种要命的好奇心,不要让自己涉入险境。 贝拉的脸色一下就白了,我立刻握紧自己的拳头,伤害她的感觉让我很痛苦。 我发现自己来学校上课本来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现在这种时候我就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我会为她带来生命危险,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抄起桌面上的书,我顾不得自己还没有上课就站起身,从贝拉身边走过去。 “爱德华。”她突然轻声叫我,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我脚步一顿,这不应该,我不能因为她简简单单的一句呼唤就立刻改变主意,要拒绝她太困难了。我难受到表情都扭曲起来,这种悲痛的力量折磨着我,最终我还是假装听不到地直直走出教室。 她只是在担心自己的亲人,我不该对她太苛刻。 不,我不能让她接近事实,接近死亡,哪怕会伤害她。 我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起沃尔图里的存在,我恨这种无力保护重要的人的感觉。 我回到家里,如果这里还算家的话。我站在门口,清楚地听到他们在哪里。卡莱尔跟阿罗在二楼,他们正在聊天,阿罗显然心情还算不错。勒娜特在阿罗身边,她就是个影子,几乎没有什么自我的意识。亚历克跟德米特里在森林里,他们会监视任何靠近这栋房子的人。海蒂不在,我在德米特里心里看到,她正在西雅图。 而简在三楼的走廊里,因为凯厄斯跟克莱尔在三楼的房间里。比起等死的临时病房,她果然更喜欢一张安稳的睡床。 我惊讶的是罗莎莉竟然会跟艾思梅在一楼,然后我马上想明白,有简在,她想轻易出现在有凯厄斯的地方也不容易。我走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人注意我,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失恋者,还是一个刚刚喝得酩酊大醉脚步不稳的酒鬼。如果有用,我搞不好会真的开始酗酒。 我走到楼梯上,就在半道的地方坐下。疲惫地倚着楼梯,所有人的思想乱七八糟地挤满我空虚的大脑,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可以把对贝拉的思念都挤走。 我不能告诉贝拉,克莱尔现在正在面临什么。我不可以让她出现在这里,这满屋子制裁者。 她会死亡的念头变成一种酷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我愣愣地将注意力放到三楼去,我希望凯厄斯已经忘记贝拉是谁,这是种妄想。 凯厄斯的脑海里是克莱尔,她还是那么虚弱不堪,可是她的脸色依旧有那种美丽的红晕。她半躺在床上,身后是几个大枕头,浅金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地垂在肩头流泻而下,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绝望,而且她身上的色彩很鲜艳。因为在凯厄斯的脑海里,他的世界已经是变成一种诡异灰白色,所有东西都没有原本的模样。除了克莱尔,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颜色的人。 有时候我竟然会同情凯厄斯,甚至能体谅他暴躁的心态,换了我满世界都是扭曲的线条,我也受不了。 然后我听到克莱尔的声音,她说话的样子类似心情很好的少女,笑容让她眉眼都弯起来,看起来很温暖。 “你见过柏拉图吗?听说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克莱尔真心实意地好奇。 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好奇这些事情,凯厄斯也不明白,他甚至第一时间回想的是柏拉图是哪个吸血鬼,连克莱尔都认识。当然他很快就反应回来,忍住怪异的疑惑回答她的问题,“没见过,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那个死了的所谓哲学家。”他口气里的哲学家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苏格拉底跟亚里士多德呢?”克莱尔是真的好奇,而不是因为无聊。 我阴暗的心情因为她奇怪的想象而变成一种同情,我同情凯厄斯了,他一定不清楚克莱尔满脑子奇思妙想。 “没有。”凯厄斯的耐心比想象的好,如果对象是克莱尔的话,就算他不知道克莱尔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你不是希腊人吗?他们很有名,古希腊三贤。”身边有个三千岁以上的老妖怪,是个人都会好奇以前的历史人物长什么样。 “又不是我咬死的,我怎么可能记住这种家伙。”就算吸血鬼的记忆力再好,也得分他愿不愿意记住。对凯厄斯来说,哪个人类都不够资格让他记住。 克莱尔有点失望,然后她又振作起来,“那么你还认识谁?荷马或者阿基米德。你年纪不是比他们大,而且跟你是同乡,总该有些印象吧。” 完全没有印象,凯厄斯恶狠狠地想。 一个年纪比荷马还大的十九岁青少年,这是克莱尔心里对凯厄斯最清晰的认知。 看来克莱尔是注定会失望的,凯厄斯不会去记住那些历史名人,他根本不屑一顾。如果她来问罗斯福长什么样,我倒可以告诉她。 “如果我永生了,也许一百年后我就会知道今年的历史名人是谁。”克莱尔平静地说,她是认真在想象自己变成吸血鬼后的生活。永远凝固的时间,可以去窥探历史。 这很奇特,我从来没有想过时间还有这种游戏,就像是我几乎没有想过我该去记住什么伟人一样。 “然后三百年后我去上学,不用看书,也可以正确地填对历史试卷。你说过个百八十年的,我去写二十一世纪初背景的小说,能不能得奖啊。”克莱尔有些天真地问,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人类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变成吸血鬼后,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来填空。 我都错过她是怎么折腾自己,才能在今天接受自己会被转变的事实。那个心理转变一定不容易,就像是人类在等死一样。 “如果你需要奖项,那么就能拥有。”凯厄斯觉得这种小事很无聊,但他绝对不会去否认克莱尔。 “也就是说即使再过一百年,还是有暗箱操作的存在。”克莱尔忍住笑说。 “难道你不认为是自己的才华征服了所有人。”凯厄斯冷笑,他还在纠结那句阿基米特比他年轻的话。 “恩,我相信如果我一百二十岁,那么一定会比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厉害,大概。”她差点忘记吸血鬼的时间凝固定律,所以她不太肯定自己能不能变得优秀。 再看看三千岁还是这个德行的凯厄斯,她更加怀疑了。 她有理由这么怀疑,因为凯厄斯的兴趣爱好全部都在战争上,他会记得苏格拉底跟亚里士多德才奇怪。 “一千年后会怎么样?”克莱尔脑子里立刻充满了一大堆科幻片场景,还有外星人。 搞不好真的能看到外星人坐着飞碟来拜访地球,不知到时候阿罗会不会抓一只去研究。 “你想让它变成怎么样?”凯厄斯可没有想象什么,他那贫乏的想象力都用在阴谋诡计上,要他写科幻小说真是太过为难了。 “会更好,我希望会有人解决环境污染,地球至少还可以转动五十亿年,我们会活五十亿年。”她觉得这个岁数有点可怕。 五十亿年,真长,所以无论是凯厄斯的三千岁还是我的一百岁,其实都年轻得像是胚胎。 “你会与我同在。”凯厄斯高兴地说,他抓住克莱尔的手。 克莱尔沉默了很久,在她眼里的凯厄斯,俊美又邪恶,可是他的爱情无疑比任何火焰都要炽热永久。吸血鬼的爱情对善变的人类来说,无疑非常震撼人心。 最后我听到克莱尔轻声说:“好,你会与我同在。”她的声音是那么飘,随时会消失在空气里。 不知为何,当她答应时,我也跟着松一口气。不管凯厄斯是怎么样的一个恶徒,他可以得到爱情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五十亿年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有一个人能陪伴你五十亿年,你会觉得时间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 我深深地将脸埋在双手里,死亡的利剑仿佛还悬挂在脑袋上,可是我不愿意贝拉跟着面临这种选择,这么残酷而永久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真有种……这文走向完结的感觉。 差不多能完结了,我蹲墙角抬头望天。 好想快点完结,越往后越没热情的坑爹症。 第91章 爱德华番外(完) “爱德华。”阿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猛然抬头,疲惫不堪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有种因为羞耻而引起的愤怒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竟然变得这么松懈。 “你看起来很苦恼?看来我们的来访让你感到不适。”阿罗的眼神里带着迷离的好奇,他的笑容还是那样亲切而有欺骗性。 “我很感谢你的到来拯救了克莱尔的生命,包括我的家族,她是我们的家人。”如果我没有听到阿罗的内心,我也会对他有好感,可惜他阴暗贪婪的心思总是让人想退避三尺。 “无需感谢,是凯厄斯的爱情救了她,我总是希望他们有个圆满的结果。”阿罗感叹地说,他心里感到欢喜,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得到克莱尔。 “当然,所有人都喜欢圆满的结局。”我像是在挖苦一部金酸莓奖的电影那样赞同他,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探究阿罗的变态心理呢,他自认为王者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赞美他。 阿罗并没有将我的无理放在心上,他现在最好奇的是克莱尔肚子里那个混血儿,一个能操控别人的思想,并且让所有人保护他的婴儿? 就像是他研究不死儿童的兴奋,他如果失去这种狂热的怪异好奇兴趣,他会变成行尸走肉。搞不好连他老婆的爱情都挽救不了他日久腐朽的精神世界,我不怀好意地想。 “如果不是我的兄弟,我对于人类与我们这类……人。”他适时地停顿一下,模仿克莱尔的那种可爱的不确定节奏,然后他笑起来,“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正确地说我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我毫无意义地渴望他能停止这个话题,这种爱情并不完美,他比谁都明白。可惜阿罗没有怜悯之心,他看够了我扭曲愤怒的脸,才将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是如此慢吞吞而优雅。 “无论是克莱尔跟我亲爱的弟弟,还是你与……伊莎贝拉-斯旺。”他有趣地看着我,眼里的好奇变成了浓郁的嘲笑。 我被他掌握在手里,他是如此认为的。 我被他彻彻底底激怒了,这不应该,在我迫切而着急地想将贝拉推出这个危险的世界时,他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来。阿罗的好奇心就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秃鹫,带着死尸的腐烂臭气到处飞翔。 他好奇爱丽丝的能力,他好奇克莱尔的能力,他好奇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能力,现在,他又将他的注意打到贝拉身上了。 我怒瞪他,清楚这是不明智的,因为激怒阿罗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阿罗,我们的感情很平常,她只是我的同学。” 阿罗完全不相信我的话,因为我的表现一点真实性都没有,我就是一个蹩脚的演员。他有些忍不住地看着我笑起来,“你太保守了,爱德华。”表现得像是一个小处男。 如果不是我的血管里没有一丝血液,那么我现在一定满脸都是上涌的血气,被气的。 “可惜我不能看着违法之人在我眼前而无动于衷,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伊莎贝拉她亲眼看到你的力量,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阿罗的笑脸变了,他阴沉而严肃地说。 他早已经在凯厄斯那里看到我推开车子的画面,对凯厄斯来说卡伦家倒霉他肯定很开心。 “我相信她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她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女孩。”我努力地想说服他,可惜我清楚自己的话语多么苍白无力,难道你认为沃尔图里会放过一个可能知道我们秘密的人类吗?是不是杀错了,他们才不在乎。 “泄露秘密的人不需要有多大的力气,爱德华。”阿罗不赞同地看着我说,而在他心里却是想知道贝拉对我多重要。 我真是受够了沃尔图里式的表里不一虚伪无情。 “她头被撞到了,谁都不会相信她的秘密,这听起来更像是在造谣。”我现在只能庆幸没人知道贝拉已经猜到这些秘密,所以阿罗还没在心里判处她的死刑。 “难道你都不打算让她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阿罗奇怪地问,对他来说凯厄斯那种处理事情的态度才是正确的,而我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行列里。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如果我说不想,他会杀掉贝拉。如果我说想,那么贝拉也将终结人类的旅程。 这是个颓丧绝望的选择题。 “看来你还在考虑。”阿罗有些失望地说,他是真在失望我的裹足不前,如果我很冲动鲁莽他会觉得我更有利用价值。 “很感谢您对我的失望。”我忍不住讽刺他,可是心里的沉重并没有减缓半分,那些忧虑比福克斯的雨云还要压抑着我,我看不到半丝阳光。突然我感受到一种温暖厚重的感情迅速覆盖而上,是那么难以言喻,美得让你幸福。 上一秒我还在担忧,而这一刻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了,我爱她,爱我的母亲。 ……这诡异的感情是怎么回事?我边感到无比的幸福,边惊悚地觉得自己又被谁操控了。 这根本就跟我没有关系,克莱尔可不是我母亲。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阿罗兴奋地看着楼上,他脸上的狂喜让他看起来无比的扭曲。“这个孩子真是个天才,他能让我们感受到他的感情。” 见鬼,我恨不得立刻甩掉这种可怕的感情。可是根本无济于事,这种感情的传染性极强,能轻而易举地操控着你。就算你清楚自己被人操控了,也没法挣脱开。 而且我发现全部人都被这种感情传染了,每个人都清楚地感受这种深厚的爱。 如果现在克莱尔叫我们随便一个人去死,我们一定会非常乐意照办,你会反抗你深爱着的母亲吗?不可能。 而这其中最突出的思想是凯厄斯的,他眼里只有脸色苍白的克莱尔,他对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恨意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他甚至还在计划要怎么欺骗克莱尔,告诉她时间已经够了,这个孩子已经成熟到可以取出来。 根据他得到的信息,孩子到分娩期至少要二十八天左右,而克莱尔现在怀孕还不到二十天,但是谁会告诉克莱尔这些呢。 “你们打算提前让这个孩子出生?”我突然看到阿罗心里的打算,在企图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赶出我的脑海失败后,这种温暖的感情让我开始同情那个孩子来。他其实脆弱得一击即溃,他只是个婴儿。 我终于无法用“它”或者“混血儿”来称呼他了。 阿罗对于我总能轻易看穿他人心里的能力感到不悦而嫉妒,他狂热地爱着任何能力者,但同时我的能力跟他太类似,这导致他会产生比对心里。虽然这完全不妨碍他想招揽我的心思。 “我劝过凯厄斯了,可是他无法忍受克莱尔继续被伤害下去,我无法隐瞒他那些混血儿出生的事实,这方面他总是知道怎么获得真相。”阿罗充满歉意地说,他双掌合在一起,很善意的一个动作。 我当然看到所谓的真相是什么,那些孩子的力量过于强大,脆弱的人体无法容纳他们,就算是得到足够的血液,也无法控制地会撕裂开她母亲的肚子爬出来。就算他是如此爱着自己的母亲,可是他小到无法忤逆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能。 “你们打算明天动手?”我艰涩地问出口,这太早了,我觉得这个孩子还没有成长完成。他们打算提前两个星期就让他离开母胎吗? “当然不,这太早了,不过孩子的父亲倒是很希望明天就动手。”阿罗很清楚地表面立场,他还对那个孩子抱有期待,就算他是混血儿,可能跟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也无法阻止他的好奇心。 希望如此,我倒觉得凯厄斯现在就想让那个孩子出生,至于会不会对那个孩子造成影响或者致死,这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事情总是有意外,我以为克莱尔至少还能支撑下去,在孩子第二十五天或者六天的时候取出来刚好,卡莱尔也同意这个想法,但是事实是在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克莱尔的肋骨断了。 那个孩子不小心踢断了她的一根骨头,用一种很节制的力量,他还没有成长到足够控制自己的动作。克莱尔满头大汗,她抓住凯厄斯的手,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她的呼吸是那么困难。这种伤害会对她虚弱的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她棕色的眼睛有些黯淡。 “够了,你任性够了。”凯厄斯冷冷地说,他已经不准克莱尔再坚持下去,他的痛苦不亚于任何人。我都怀疑他是怎么忍耐下来的,他是那么暴躁而冷酷,却甘愿被克莱尔伤害着。 “我很抱歉,凯厄斯。”她紧握住他的手,手指尖的颤抖肉眼可见,克莱尔无力地露出一个安抚他人的笑容。 我以为她就快要死去,就在此时此刻。 她不希望任何人感到痛苦,她因为愧疚而饱受煎熬。 站在一边的艾思梅受不了地将脸孔埋在卡莱尔胸前,她哽咽起来,没有泪水的哭泣。 罗莎莉警惕起来,她的眼睛放在凯厄斯身上,又转回克莱尔的肚子上。她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她清楚自己很难阻止沃尔图里的行事节奏。 我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来减轻她的痛苦,可是显然我的能力帮不上什么忙。卡莱尔对我摇摇头,我知道他还是同意凯厄斯的计划,就在现在,将这个孩子拿出来阻止克莱尔的身体恶化。 而克莱尔什么都不知道,卡莱尔走过去帮她检查身体时,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麻醉的效果显然很好,她思绪涣散地看着我们这群刽子手,终于还是慢慢闭上沉重疲惫的眼睛。 “所有人都离开。”凯厄斯下命令,他不可能容忍任何吸血鬼在这里,除了卡莱尔跟他自己。 鲜血的诱惑力足以让一个吸血鬼抓狂,没有谁比吸血鬼自己更清楚这种感觉。 艾思梅走到罗莎莉身边,伸手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劝导,“罗斯,你不能留下来,你会受不了的。” 罗莎莉有些茫然,她似乎还不清醒,艾思梅的话惊醒了她体内的疯狂,她高声叫嚷起来,“什么,你们现在就打算进行生产?不,不是二十八天以上吗?” 谁告诉她这些的,我头痛地搜寻答案,对了,卡莱尔跟阿罗对话时她能听到。 凯厄斯背对着她,他双眼死死看着沉睡的克莱尔,眼睛已经变得鲜红,心里的恶意升腾而起。罗莎莉的话惹怒了他,我听到他心里的判决,立刻对罗莎莉大喊:“好了,罗斯。”你是疯了才去惹怒凯厄斯吗? 可惜凯厄斯的命令紧接而来,他的声音甚至没有提高,只是很随意地说:“简。” 简从房间外面走进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像是在看着一堆活该被扔到火里焚烧的家具。如果能将我们活生生折磨死,她一定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天使的脸孔恶魔的心灵。 我不相信一楼的阿罗会不知道有这种场面,可是他纵容了凯厄斯的举动,也许他是觉得该给我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家伙一个教训。 她美丽的眼睛看向罗莎莉,我已经冲过去挡在前面,埃美特还一脸莫名其妙,他神经大得可以。 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席卷了我的感觉神经,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紧咬着牙齿蜷缩起来。让人惧怕的高温焚烧在吞噬我的身体,我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苦地嚎叫。 简觉得被我冒犯了,我不该阻止她,这让她更加不遗余力地折磨我。我在剧痛中翻滚,都能听到她冷冷的低笑声,没有力量的虫子,她在心里毫无感情地评价。 “停止。”卡莱尔生气地说,他跑过来打算制止简残忍的行为。 接着是我家人的咆哮声,他们统统都冲过来,露出牙齿一副要攻击他们的模样。 “我说了,都给我滚出去。”凯厄斯忍无可忍,他粗暴地对我们说。 简立刻收敛自己的能力,可是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戒备地退到凯厄斯身边,冷漠地看着我们。 “这里有我就足够了,埃美特,带罗斯离开这里。”卡莱尔对他们说,然后他伸手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接着推了我一把,他希望我能先离开。 我身体里还留存有简折磨的痕迹,灼烧的疼痛让我走路的时候都无法平稳。我听到罗莎莉终于产生了愧疚,我宁愿她的大脑用在思考上,我一点都不稀罕她的歉意。 等到我们全部退出来后,门被关上了,简像是在驱赶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一楼,阿罗假惺惺地看着我们,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我们是如此狼狈。他优雅地拍下手掌说:“好吧,全部离开这里,我们到外围去。” 手术的过程会产生大量的血液味道,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正常地呆在这里而不暴动。 安全的做法是凯厄斯也应该跟我们离开,克莱尔可是他的歌者,她的血液诱惑力会更加引诱这个男人发狂。但是别开玩笑了,他不可能离开,他怎么可能将克莱尔交给任何人。 我们都跑到森林里,爱丽丝跟贾斯帕一直在外巡逻,他们觉得狼人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看到我们的到来,后面跟着阿罗和勒娜特,还有简,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阿罗欣喜地看着爱丽丝,“哦,亲爱的,你看上去好极了。” 就像是一块o型血做成的小蛋糕那样味道好极吗? 爱丽丝没有被阿罗的热情吓到,她很自然地说:“可能是福克斯的空气好的缘故。” 阿罗被她逗笑了,无论爱丽丝多乏味都能让他笑起来,预言这种神奇的能力他从未见过,这对他就足够新鲜了。 爱丽丝可能觉得阿罗的态度没什么,而贾斯帕已经紧张到随时都想抓住她的手逃亡了。 我一点都不介意他们快点逃跑,谁知道阿罗接下来是不是又要使什么坏点子。 “看来我们有访客。”阿罗突然转身看向森林的另一边。冷杉枝无限往前延伸,翠绿色的生命顶端是阴沉的天空,山脉在这些深绿中显得幽蓝。 所有人都冷着脸看向那个方向,他们还没有越过一零一公路,可是我知道他们在不断徘徊,试图说服自己破坏和平契约。 我实在不喜欢狼人,如果阿罗想干掉他们,我一点都不介意。 “也许我们该过去欢迎他们。”阿罗往前走,他的速度快速而平稳,像是在飘一样无声无息。简朝某棵树挥下手,亚历克立刻来到她身边,他们是那么相似,连速度也几乎一样。 “爱丽丝跟贾斯帕留下,我们过去看看。”卡莱尔不在这里,而我有义务保证这附近的安全。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我们立刻分开跟上阿罗的脚步,景色在我们周围变得模糊不清。 还没有到达公路,我就已经听到他们乱七八糟的心里活动。 【他们想干什么,吸血鬼大集会吗?】 【这意味这群怪物打算在附近狩猎,他们一定会这么干的。】 【杀了他们,将他们都杀了。】 【我们不能允许有人被伤害。】 【与卡伦家的协约……】 【闭嘴,卡伦家一定有巨大的阴谋,他们打算聚集大量的吸血鬼攻击福克斯。】 …… 他们的集体思维掺杂在一起,让我无法正确区分到底有多少狼人在那里。 阿罗站在公路上,他的到来显然惹怒了对面的狼人。我跟我的家人还在公路这边的森林里,注意着前面的情况。 一只黑色的巨狼在对面朝阿罗怒吼一声,他们蠢蠢欲动。阿罗显然不是卡伦家族的吸血鬼,可是他们一向只会对越界到他们那边的吸血鬼进行追捕,而阿罗站在公共地带上,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将他撕碎。 最好两败俱伤,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开始庆幸卡莱尔不在这里,不然他绝对会走过去,和善地想跟一大堆要撕碎他的狼人聊聊天。 亚历克轻松地说:“那是一堆橙子。” 简冷笑一声,“月亮之子?” 阿罗摇摇头,他轻声说:“明显不是,是变形人。” 他可真够冷静的,要是凯厄斯,管是狼人还是变形人,他都想将这些碍事的家伙杀掉。 亚历克已经伸出双手,他的能力发动比简缓慢,那些薄雾无法立刻蔓延过去。对面的狼人显然很快就清楚他要干什么,他们非常警觉地往后退开。上次吃的苦头让他们清楚,亚历克的能力是无法抵抗的。 阿罗伸手阻挡住他,他一脸深沉地看着对面,他在思考这些变形人有什么价值。他已经握过卡莱尔的手,他清楚地知道我们跟这些狼人的约定。 【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山姆缓缓地迈着步子向前几步,他没有越过公路那边的线,他还在考虑是否要破坏约定。毕竟一下子跟这么多吸血鬼起冲突,而且我们还有特殊的能力,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不是一个阿尔法愿意看到的。 阿罗竟然精准地猜到狼形山姆的正确意思,他不在意地笑着说:“别害怕,我们无意伤害这里的人。可能卡莱尔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他的朋友,我只是过来拜访他一段时间。” 这个借口可真无辜,他一下子就脱离出开战的氛围里。 可狼人还是有些躁动,他们没有一个人变成人类,因为面对这么多吸血鬼变回去是很危险的事情。 “我不想伤害你们,毕竟你们跟我们一样,肩负着同样的秘密。”阿罗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友善得不到回应,所以显得有些哀伤。 其实他心里冷酷无比,他一点都没有同情那些狼人的意思。 我再次肯定,阿罗比凯厄斯还恐怖。他们有同样残忍的心性,可是凯厄斯至少不屑去掩饰,而阿罗却能随时随地假装自己是一个好人,而且他还假装成功了。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对这里造成任何影响。”阿罗信誓旦旦地保证。 狼人看起来被说服了,确实,阿罗的卫士并没有在附近猎食过,所以没有触及到狼人的底线,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们聚集到这里,更多的是不安,因为吸血鬼来得太多,导致他们的年轻人变形也跟着变多。这更像是他们当地的预言传说,或者说是警告,会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所以他们才会非常紧张不安。 然后山姆思考了一会,这其中他们的心里感应思想接触过于频繁,让我以为又回到学校的食堂里,穷极无聊的各种对话层出不穷。 最后山姆迫于阿罗的压力,毕竟他们忌惮亚历克的能力,选择暂时退让,再观察一段时间。 阿罗和善地看着他们慢慢退回森林里,然后他转身走向我们。在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改变了,他冷酷而危险地对我轻声说:“你很失望,爱德华。” “不,阿罗。”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如果奎鲁特狼人是卡伦家的敌人,那么阿罗会很乐意留下那些该死的变形人来给我们添堵。 这些变形人世代都居住在这里的保留地里,根本不会离开,而我们也刚好住在这里。对沃尔图里毫无威胁,却能威胁我们,他当然会觉得留给我们更合乎战策。 我突然觉得,上次能在沃尔泰拉将克莱尔带回来,真是我们的狗屎运。 我不清楚这次手术的过程,可能会很危险,因为谁都没有生吸血鬼孩子的经验。罗莎莉尤其显得特别不安,埃美特怕她冲进房子死抱着她不放,这让她非常愤怒地不断捶打他,埃美特只能苦着脸任由她又踢又打。 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一个巨大的盒子,里面充斥着各种念头,不断的尖叫与阴谋在其中像是火花一样激烈地涌动着,我身处其中感到忧郁和孤独。 过了一个钟头,或者更久,我有股突如其来的感触。我站直自己的身体,谁都不清楚我看到了什么,就连我自己也说不出那种感觉。 他出生了。 我走出去,看到房子,那些玻璃在微光中闪烁着星点的光芒。 所有人都走出去,他们接近屋子,清晰地受到那种感情的影响,那是一种悲伤到让你想哭的感情。 他不愿意离开她,他的母亲。 他不再感到温暖,寒冷的悲伤笼罩着四周,这种情感的传染力更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我没有眼泪,我会在此时此刻丢脸地哭出来。 阿罗快步走入屋子,卡莱尔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那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明显。他也跟我们一样,感受到这种哀伤,他说:“是个男孩。” “这是他的能力吗?”阿罗惊讶地询问,他感动自己还有那么充沛的感情涌上来,不管是悲伤还是欣喜。 “是的。”卡莱尔非常肯定地说,“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感情。” 并且利用这种感情来操控任何人,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我走过去,看到这孩子被裹在一条毛毯里,他是那么小,奄奄一息的样子。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皮肤皱巴巴,一点都不健康。 他身上的悲伤情绪一直环绕不去,他渴望回到母亲的怀抱里,他爱着克莱尔。 我能听到他思想,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婴儿,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在思考这个世界,思考我们对他是否有威胁。 他想看到阳光,因为那是他母亲渴望得到的东西。 “克莱尔呢?”爱丽丝首先问,大家都被这个孩子吸引着,只有她马上想到别的。 “这个孩子咬了克莱尔一下,现在凯厄斯在帮她转变。”卡莱尔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压低声音说。 “他带有毒液。”阿罗愁眉苦脸地说,他跟我们一样,无法摆脱这个孩子的感情操控,虽然他心里的情绪本该截然相反。 “也有心跳。”我说,他的心跳声是那么明显。 “他很温暖,非常温暖。”卡莱尔终于笑了,他感到由衷的开心,因为这个孩子沉睡过去,所以他带给我们的感情传染也跟着沉睡。 “这真是一个奇迹。”阿罗感叹地说,他心里终于没有那些阴暗的计划,他对待未知事物总是过分宽容而纯洁。 我转头看向楼上,亚历克迅速飘上去,我知道他去干什么。 克莱尔的能力极度枯竭,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到达极限,这让亚历克的力量有发挥的余地。我不清楚亚历克的能力,对遏制毒液改造过程的痛苦有多大的作用,可是我希望有用,因为那实在太难受。 接着我听到克莱尔短促的尖叫声,开始了,这是她另一场战争,尽管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但她还是那么努力勇敢地去面对一切。 我爱你——这是凯厄斯全部的心思,他心里的火花变成燎原大火在燃烧。 凯厄斯在她手脚上,肩膀,胸口处都深深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他的牙齿咬入她洁白的脖颈,这是歌者的血液,涌进他的嘴里,进入他的胃里,融入到他的皮肤中,他们合为一体。 血液与毒液冲撞成激情的大爆炸,这是一种炫目壮丽的过程,而它的结果是永恒的凝固。 第92章 完结章篇 我以为又回到病床上,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不清起来,我忘记查理是谁,也想不明白卡伦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我妈妈的墓前,墓碑上是她的照片,我伸出手渴望触碰她。下一刻却回到医院的长廊上,所有人都匆忙地在我身边走过。我恍惚而不解地跟着他们走到病房里,我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有些陌生,可是我还认得出那是自己。 头发枯黄,脸色白到发青,疾病已经夺走我生命中所有甜美的鲜活。 我死了。 我看着护士将白色的床单缓缓拉上,盖住我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面。最后我还是孤独地离开,我琐碎而平庸的一生,短暂而没有留存下任何有意义的东西。我穿过他们,穿过我的尸体,来到窗边,伸出双手朝最光亮的地方走去。 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黑暗退散开,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他脆弱而濒临死亡。我想告诉他不要哭,我在这里。 阳光灼烧着我的手指,我感觉自己在融化,却如此渴望着往前走。灼烫从我的手臂开始,不断蔓延,以一种撕裂开*的力量在撕扯着我。我忘记怎么去呼吸,喉咙与心脏同时沸腾起来。我发现这种剧痛是那么难以忍受,就像是有人正在割开我的皮肉,扯出我的骨头,一点一点地碾碎。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不断地向前奔跑,要蹦出我的胸膛。 我希望自己能呼吸,但这只是一种奢望,我连肺部都在燃烧,这种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让人畏惧无助。我低喘着地呼唤谁的名字,又突然想起我怀孕了,我有一个孩子,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与我血肉相连的亲人了。他是我用生命创造的,他还活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再孤独,也不再是一个人,就是死了也会有人记得我。 可是很快我就不再庆幸,我蜷缩成一团,有谁抱着我,他在我耳边安慰,“不要害怕,克莱尔,很快就会过去。” 这种安慰是那么苍白乏力,我伸出手,死死地抱住离我最近的东西,空洞的一块石头。石头在呼吸,在安慰我,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这是最后一声,我的身体变成单薄的空气,我无法控制哪怕是一根手指头的移动。 灼烧的高温是那么激烈地在我的每一根血管里蔓延,这种疯狂的折磨让我相信,就算是我现在投身火炉也是一种解脱。我艰难地去搜寻不放弃的理由,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我该为什么活下去? 我停留在火堆里饱受折磨,我活在真空里失去呼吸的本能,我的一切都在粉碎,活生生地被撕开。 甚至,我不再期待自己是活着的,如果我是一具尸体,那么我的大脑就不会这么忠实地传达着我被烈火凌迟的事实。 我无法哭泣,无法流泪,也没有力量大喊大叫。我唯一的依偎是这个坚硬的怀抱,我的大脑渐渐清晰,我清楚地意识到灼烧无处不在,无论我怎么躲避都没有用处。而在高温外,是另外一种无法拯救我的冰冷,我花费所有的力气去抓住它,无济于事的一种安慰剂。 我还在拼命思考为什么要去对抗这种连绵不断的剧痛,这是一场即将失败的战争。毫无疑问我一定是失败的人,我无法对抗它,死亡的黑暗节节逼近。我渴望此时此刻死去,这是个有毒瘾的念头,死亡的气息是如此安宁而甜美。我看到自己白到发青的脸孔,他们会将我推进太平间,将冰冻起来,我急需那种冷却的温度,哪怕是在满是尸体的房间里。 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去那么伟大地继续承受这种折磨。 无止尽的冰冷与安眠才是我最终的归途。 黑暗将我往下拉,我在下坠,我的每块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有人在吻我,我惊讶自己竟然还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吻。 很快就会过去,有人这样说。 他的声音扭曲成一种含糊不清的波动,吃力而断续地进入到我的脑海里,我依旧疼痛,这迫使我的更加依恋这种温柔的慰藉。 你将得到永生,他说。 可惜这种理由没有成为我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似乎不是我的理想。 我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成为我分散注意力的唯一武器。 克莱尔,他叫我。 他应该期待我能回复他,可惜我紧紧闭着眼,我连眼睛都在灼烫。黑色的岩浆潮涌过来,我的血液在凝固,在高温中粘稠翻滚着。 突然另一种外来的力量侵入,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本能地要去驱赶它,双重煎熬让我更加痛苦。 “别抵抗它,克莱尔。” 这个声音又回归了,这让我得到另一种安慰,我愿意去相信他的任何话语。 因为我已经支撑不下去,我连活下去的信念都被剥夺了,我茫然而失去目标。疼痛开始在减缓,更深层的黑夜来到我面前,那种力量神奇地变成一个隔离伤害的堡垒,将那些岩浆给隔离开。我松了一口气,在被这种力量包裹进去前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困难地睁开眼。我看到他的脸,像是天使一样,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眼睛鲜红。 凯厄斯,我叫他。可是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出声,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光明,失去知觉,失去所属于人类的一切感触。 我像个婴儿一样抱着自己躺在最深浓的黑暗中,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唯一陪伴着我的东西。我的大脑变成空洞的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什么开始,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张脸孔越来越清晰。 金色的头发,鲜红的眼睛,我牢牢地记住他脸上的每个细节,完美无缺,没有一丝瑕疵。 我想不起来任何人,我就记得他而已,可能是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这种感情是那么饱满而奇异,它无比炫目,变成我漫长的黑夜里唯一的光芒。我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我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我的身体已经破碎了,我手脚已经残废,我其实已经死去很久,所以我才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个寂静无比的地狱,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最后一眼的记忆。 所以这半秒的记忆变成现在最重要的宝物,伴随着我逐渐加快的心跳,如同一次盛大的初恋在盛开。 心跳声越来越快,浓烈的热情也不断地往上叠加。我的心脏无法负荷,它在发痛,因为这种飞快的速度,在代替我飞往死亡。黑暗离开我,我终于越过凝滞的泥沼而回到尘世,火焰的灼烧混着那种激烈的感情冲涌上来。 我听到声音,很清楚,是呼吸声。那些细微的气体在空气中不自然地流动,衣物摩擦的响声,我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我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人紧紧地握在手里,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不是冰冷,也不是温暖。 我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比较远的地方,可是我听到很清楚。是卡莱尔,他在跟爱德华聊天,然后是几个人的脚步声,耳机里的爵士乐。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哪怕他们的声音离我那么近,可是我也不该听得那么清晰。 我的心跳还在冲刺,我都想尖叫,不要再加快下去了,会爆炸的。我手指用力地弯曲起来,难受地更接近那个怀抱。 “快要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 结束什么?我想不明白。 他接着叫道:“亚历克。” 他说完就有人走出去,我听到那个人关上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盈,可是我听得到他往楼下走去。 我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探知自己的听力极限,我的心脏疯了,所有的痛苦都聚集在这个代表生命的器官上。我所能感受的是他紧紧抱着我,我知道他是谁,可是却失去那份熟悉的冰冷。 我似乎想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失败。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安静下来,我的心跳戛然而止。 就好像我终于失去生命。 然后我听到他赞叹地说:“你终于回来我身边。” 我沉默了几秒,慢慢睁开眼睛。 有一瞬间我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白光进入到我的眼眸里,将所有的色彩都淹没抹杀掉。我沉默而安静地睁着眼睛,那些光线是如此精细,它们变成丝绸上的蚕丝,每一根都巧夺天工。我不敢眨眼,怕惊醒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那些光线慢慢聚拢起来,它们在移动,是属于这个房间里的灯光,我的视线开始真正清晰起来。我看到了灯光上的天花板,上面的色彩似乎变成一颗颗小粒子,掺杂着无数的色彩在我眼里旋转。我的大脑还有那种空荡荡的虚无感,仿佛里面少了很多东西,所以它空阔无比。 我的嗅觉空前地强大起来,空气里的气息繁杂无比,我说不明白是种什么味道,它们并不是我平常闻到的任何东西。我傻愣愣地盯着那些乱飞的尘埃,还有通过尘埃缝隙的各种色彩,然后我终于开始有感觉,我是躺着的,一只手臂环抱着我。我微微改变自己奇异的视线,看到凯厄斯正在注视我,他眼瞳里的红色中间是深重的黑色,我几乎能看到他眼瞳里那些红色在流动。 某种比伤痛更加让我震惊的情绪刹那掐住我的感知,关于爱情我总是处于一种无知模糊的状态里,可是我不知道这种感情会来得那么迅猛可怕。它被点燃了,我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如初夏的玫瑰花被冬季的温度快速冰冻住,然后在我苏醒的那一刻,花朵盛开了,热情得可以代替我的心跳。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谁的话,一旦爱上就是永恒,永不改变。 我觉得自己该站起来,总觉得除此之外我还必须去做什么,而下一秒我就推开凯厄斯的怀抱。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会付出行动,因为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可是当我看清楚自己在哪里时,我已经躲在书架旁边,紧紧地靠着墙体,我甚至觉得我身后的墙很脆弱,会随时被我压垮掉。 这种速度,太奇怪了。 我的大脑很难集中注意力,最清晰的是对凯厄斯的感情,几乎压抑不下去的疯狂。而同时我又听到所有人的脚步声,我听到窗外树叶与风摩擦声,我听到他们聊天的话语。他们或者有一刻的静止,然后是不约而同的欣喜,全部人喉咙间的颤抖是种欢欣鼓舞的情绪所发出的。 紧随而来的是味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芬芳而与众不同。木材的味道,家具的味道,鲜花的味道,各种气息都混合在空气里与那些细小的粒子互相融合。 一个怪诞而华丽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而我几乎无法立刻适应它。 这一切都是如此混乱,反复,华丽,而让人难以理解。我的大脑那么轻易地将所有都容纳进去,这让我想不明白主次,我该拿它们怎么办? 可是我没有想明白前,凯厄斯已经来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抚摸我脸孔,我有些害怕他的接近,他激起我体内那种感情,他让我开始发抖。 “你会适应这些的,克莱尔,这种力量。”他的手掌的触感不像是先前那么坚硬,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我们有相同的体温与柔软。 我贪恋起他的碰触,可是我又觉得很不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唐感纠缠着我,我努力地地去回想,我是不是忘记什么。 而且我很紧张,总之就是不舒服。仿佛我是第一次出生,对这个世界是如此陌生而没有安全感。 凯厄斯很容易看出我的异样,他并不觉得我看起来很怪异,“这是正常的,没有人能比你更完美。” 这根本不是安慰,他看起来真那么觉得。 我立刻摇头,又想躲开他,因为他的接近让我更加无法思考,会让我整个脑子都塞满这个家伙的脸孔。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想起来,我还在卡伦家,我可以听到爱德华他们每个人在哪里。可是我觉得不对劲,我在这里是正确的,我需要医生……因为我怀孕了。 我终于想起这件事情,我的健康很糟糕,糟糕到濒临死亡。而现在,我觉得自己太健康了,该死的健康! 手快速地抚摸着腹部,这里什么都没有,凯厄斯的称赞是对的,完美的身体,一个人女人所能得到的最完美体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拼命回想先前的事情,却开始模糊黑暗起来,只有那种疼痛还留有记忆,那种痛苦更加阻挡住之前的所有东西。 “孩子?”我终于开口,觉得空气进入口腔的感觉是种新奇的体验,我轻易地捕捉到它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与空气所引起的那种和谐的共鸣。很好听,很清晰。可是我却用这种声音接近惊恐地质问:“我的孩子呢?” 我根本想不起是怎么将他生下来的,别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梦,而我已经梦醒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我的腹部一片平坦,什么消失了。 凯厄斯的表情变了,他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他在沃尔图里。”那口气说不出来的嫌弃,让人怀疑他口里的不是个生命,而是讨人厌的玩意。 我的精神很难集中,因为那种折磨着我的剧痛并没有真正离开,可是这种在体内的高温被对凯厄斯的感情给压抑了。加上我的很担忧,无法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肚子的孩子就跑到沃尔图里。 凯厄斯的耐心显然变得出奇的好,他对待我简直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可是我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上本能的戒备,他在警惕什么? “我将他生出来了?”我好奇地问,伴随着喉咙间的灼热。 难道吸血鬼的孩子生出来其实很简单? “是的,不然你还打算让他折磨你吗?”凯厄斯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是男孩。”我注意到代称,在火烧的疼痛中,另外一种温暖的感情流淌而出,我想他应该很可爱。在母亲看来,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可爱的。 “他活下来了。”凯厄斯恶意满满地说,这种口气让我非常……痛苦。 我觉得自己不该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可能是一点不高兴结果立刻激起体内的火焰,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称得上恐惧地伸出手捂住喉咙,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我怎么会有攻击凯厄斯的冲动?不,理智正在远离我,我想毁灭很多东西以减缓这种暴躁的激动。 凯厄斯看起来是准备好接受我的任何反应,他兴奋地说:“不用忍耐,你不需要忍耐。” 我很想相信他的话,放纵自己的暴怒,可是这不是我该有的情绪,我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激怒。而他还在一边拼命火上浇油,他是恨不得我发疯吗? 我一把推开他,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胸膛上,这个动作我不以为能让他受到伤害,可是凯厄斯竟然被推开几步,他难受地抿嘴。 呃? 我推开他了? 这种惊讶比地球倒过来打滚还不可思议……我突然想笑,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有些迟钝地反应回来,吸血鬼。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种病态的白皙变得干净得多,上面没有一丝细小的伤痕。我喃喃自语,“你转变了我。” 我以为在转变我的时候,至少会先通知我一声呢。结果当我睁开眼时,我就变成吸血鬼了,带着对凯厄斯的感情永远凝固下来。 “你必须接受现实,没有人能改变这个结果。”凯厄斯的笑容扭曲起来,他得意自己的杰作的样子。 我怅然若失地想思考,可是无法集中精神,太多外界的干扰让我看起来尤其笨拙。干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默默地忍耐下去。 太困难了,就算我已经熬过地狱的烈火,可是要忍耐这种连续的折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突然转身,速度快自己都看不清楚,一个想法刚刚兴起,就立刻变成行动,这种效率让我不适应。我看到卡莱尔,艾思梅还有他们其余五个孩子。 他们注视着我,就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的动物跑出来一样,这种眼神与任何时候都不同。 我奇怪地后退一步,不太敢接近他们。而凯厄斯已经走到我身后,伸手将我抱住,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怀抱里的香气。 所有人都有些焦虑,我很容易就看穿他们的伪装,就算所有人满脸笑容,也没有妨碍我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最后医生走过来,我注意到贾斯帕冷漠地看着我,他似乎觉得我很危险。 “克莱尔,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否没有改变。”卡莱尔诚恳地询问。 什么想法?我的大脑里现在什么都有,实在糟糕到我很难想起以前曾经说过什么。 凯厄斯在我头顶上冷笑,他的双手还紧紧圈住我的身体,我就算背对着他,也知道他又露出那种高傲又讨人厌的表情。 “当一个素食主义者。”卡莱尔认真地说,“跟我们一样。” 素食? 凯厄斯恶狠狠地勒住我,他似乎是觉得用两条手臂将我抱死是个很好的注意。 我终于艰难地将自己乱得惨不忍睹的大脑收拾起来,我茫然的发呆让所有人更加紧张,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会失去控制。“当然,卡莱尔。”我惊讶地说,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根本不用问。我不自觉地加大力量挣动身体,凯厄斯闷哼一身,因为我的手肘重重地捅到他腰部,我听到他呼吸急促起来。 现场有些静默,然后埃美特终于有点忍不住闷声笑起来,当然他很快就咬牙忍下去。 我立刻转身,对凯厄斯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力气会这么大。”我怕自己将他打残了,这种力量很难控制。 “我很高兴,你看起来很强壮。”凯厄斯阴森森地说,他眼里却少了惯有的暴虐阴暗,看起来他更像是想吓唬我。 我连忙忽视他,这太难了,谁知道这种感情会那么凶猛。我觉得很不习惯,因为我的动作无法自如地控制,我的大脑似乎无法分清楚想跟做的区别,往往是我刚刚想起什么,身体就已经动了。 “他在沃尔图里?”我找到一个让我分心的问题,我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这可以压抑住体内对凯厄斯的热情。 “阿罗将他带到沃尔泰拉,他很安全,克莱尔。”卡莱尔笑着说,他的微笑永远是安抚病人的最佳利器。“是个男孩,我知道你爱他。”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立刻见到这个孩子,但是如果他是安全健康的,那么我会拥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 “好了,你现在不需要想这些。”凯厄斯突然生气地说。他冷冷地用眼神凌迟了一下卡伦家,然后伸手将我拖过去。“你该注意的是自己的需求,而不是忍着痛苦在这里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是觉得很痛苦,我以为自己分心会让这种感觉好点,但是这种灼烧并没有减轻。 我发现自己不用呼吸,所以我企图屏息,这更加难受,因为我什么都闻不到,自我保护的本能在抗议我这种没有作用的动作。 没想到不呼吸对吸血鬼来说也没有那么好受,就算你不用氧气也可以活着。 “你需要狩猎,克莱尔。” 卡莱尔轻声说,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这样看着我。 那么我需要跟一头熊搏斗,我困难地回想,似乎是有这个典故。 难以想象。我一边渴望忽视体内痛不欲生的需求,一边又觉得这是必须过关的难题。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凯厄斯的耐性耗尽,他始终不是那么温柔体贴。特别是我力气比他大的时候,他更加没有顾忌地可以随时碰触我,而不用担心折断我的骨头。 当我还傻愣愣地忍受着煎熬时,胳膊已经被人用力地抓住,我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将我当成他的士兵,下一秒我已经被凯厄斯拖到楼下。 玻璃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涌进来,我反射性地甩开凯厄斯的手,人已经藏到客厅的阴影处,我还记得自己无法碰到阳光的毛病。 凯厄斯站在光明处,他背对着阳光,外面是难得晴天,福克斯的绿色森林所有湿润的露水都蒸腾而上。我的视力到达极限,它让看到了窗户外很遥远的地方,那些幽蓝色的山脉矗立着,道格拉斯冷杉头顶的蔚蓝似乎能延伸到世界尽头。 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我,人类的经历破碎不堪,像是一个梦,我还记得那个从图书馆门口走来的男人。 他在阳光下发光。 那是种璀璨到极致的美丽。 凯厄斯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他的嘴唇依旧那么鲜红,伸出的手指在光线下发出光晕。他有些忍不住地笑着说:“过来,克莱尔,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你。” 留在我身体里还有那种本能,害怕被阳光灼伤。他能灼伤我,我知道。 他的笑容却变成最危险的诱惑,让我不受控制地想回到他身边。 我慢慢地移动身体,往前走。一步一步,很缓慢,很犹豫,我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走到这里。 地板的光线与阴影交界处,我艰难地跨过去。 阳光沾染上我的身体,先是我的脚踝,然后是我的大腿,手臂,肩膀。我感受到这种虚无的重量,光线从我的手指缝隙里穿透过去,我伸出双手抱住凯厄斯,我甚至觉得连我的头发全部都是阳光的味道。 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你,像是步入充满阳光的荆棘里一样。 “你好,凯厄斯。”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忘记打的招呼。 我想我爱你,这种爱情会永远持续下去,它凝固而永恒,无可更改也无法反悔。 我爱你,凯厄斯。 作者有话要说:当克莱尔爱上凯厄斯时,此文就完结。至于吸血鬼的生活什么的,我写的是人类与吸血鬼的爱情,以后的生活不在我的写文目的里。 追文辛苦了,我翻翻自己那堆请假条,真心实意地说。 一路留下评论爪印的你辛苦了 一路追文潜水的你辛苦了 扔雷鼓励的你辛苦了 长评鼓励的你辛苦了 一路一起走到完结的你,谢谢了。 有缘再见,谁知道这本书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因为下本书不可能叫灿烂阳光啊。 谢谢,愿平安!